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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章 今天晚上,千万小心(二合一)

    文笙闻言心中一动,向王十三望去。

    没想到这么早就遇上林世南的家人。

    那侍从继续道:“林将军的夫人带了几位女眷,还有将军的长孙出来看灯,夫人问是同路而行做个伴,还是大家各逛各的?”

    林世南虽然官居一品,江老夫人却年长了一辈,同路而行那林吴氏少不得带人过来见礼问好,江老夫人看了看身边两个小的,道:“去跟夫人说,大过节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她们姐妹要结个伴就一起逛,不用管我老婆子了,我随便在这条街上转转,一会儿累了就回家。”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有人叨扰。

    侍从领命而去。

    两府的马车都停在路边,等着看灯班子过街,想是夫人吴氏会意,没有引着林世南的夫人过来。

    文笙问江老夫人:“夫人同将军夫人是堂姐妹,是不是很要好?”

    江老夫人拍拍一旁王十三的手:“女子一生的依靠是在夫家,靠丈夫,靠儿子,当年你舅妈嫁过来三年没有动静,吴家还想着再送个姑娘来呢,是你舅舅断然拒绝。你们要记着,过日子肯定会有难处,有不如意,只要夫妻两个一心一意,彼此扶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王十三初听外婆说江审言如何情深意重,不由撇了下嘴,待听着最后这两句,才正经起来,道:“外婆放心,我们往后一定好好过日子。”

    江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喧嚣声中,灯班子自长街另一边过来。

    这一队大约有四五十人,前头七八个人脸带面具敲锣打鼓地开道,后面长长一队,座灯如火树琼瑶,走马灯回旋转影,另有十几人载歌载舞跟在最后。

    柴寿家的撩了车帘子,以便江老夫人和文笙瞧热闹。

    文笙只简单扫了两眼那些美轮美奂的花灯,注意力便被诸人脸上的面具所吸引。

    其实不但是灯班子诸人。街上赏灯的也有不少戴了面具,面具上面涂着彩绘,有的蒙了鼻子往上,有的则覆盖了整张脸。

    这是傩戏的脸壳子。看上去有的英武,有的斯文,有的凶狠,有的妩媚。

    看来选择上元节动手,确实得天独厚。

    灯班子过去。江林两家的队伍也要在这三泰街的街心分道扬镳,因着江老夫人是长辈,林吴氏那边坚持让这边先行。

    马车轮子转动,两下里错身而过。

    文笙留意向外看,她在悄悄观察对方。

    林世南的家人和门客,之前她都没有机会见着,原本以为明天需得见机行事,抓个有足够分量的人质来交换云鹭,没想到今日能在大街上遇到。

    林府那边兵士簇拥着三辆马车,第一辆林吴氏坐着。车帘半打,里面没有点灯。

    后面两辆离得稍远。

    马车周围是十余匹高头大马,马上骑士虽然都穿着家丁服色,但模样英武彪悍,一看就是练家子。

    其中一人身前还坐了个六七岁的小胖子,穿着大红缎子棉袄,脖子上挂着金项圈,一脸的兴奋,正扭着身子和车里的人说话。

    林世南的长孙。

    车辆前行,文笙突然皱了下眉。下意识将身体向车内缩了缩。

    骑士当中有一人看着眼熟,虽然天黑,他又穿着下人的衣裳,文笙还是一眼便认出来。林经!

    他怎么也出来了?

    钟天政和元恺呢,难不成在他旁边的车里?

    钟天政是一心只做“大事”的人,他会闲着没事出来逛灯?

    还是与自己一样,是出来踩点的?

    他意欲何为?

    文笙以目示意王十三,想叫他找个机会悄悄跟去留意一下。

    王十三欠了欠身,复又坐下。

    文笙今天没有带琴。乐师离了乐器,与寻常人无异。

    文笙明白他的顾忌,微微摇头,手在宽大的袖口上拂了拂。

    出来闹市,她也不放心,准备了短笛和袖箭,就算有变故,也能应付一阵。

    江老夫人没看到两个年轻人眉来眼去,笑道:“不逊啊,你这么扭来扭去,是不是坐不住了,想出去逛逛啊。”

    王十三嘿嘿而笑:“外婆,我去买个面具戴。”

    这时候他们的马车已经离开了方才的巷子口,人流一挤,由中隔断,再看不到对方。

    江老夫人知道外孙性子活跃,笑道:“那快去吧,路边儿就有,别走散了。”

    王十三应了一声,冲文笙眨眨眼睛,也不用喊停马车,一撩帘子跳了下去。

    江老夫人虽然叮嘱过,说“别走散了”,片刻之后,随从还是来报,街市上人太多,已经不知道将陆少爷挤到哪里去了。

    江老夫人有些无奈,笑对文笙嗔骂道:“这个皮猴。”叫众人别管他,继续往前去。

    文笙一路陪江老夫人闲聊,心里揣测钟天政想要做什么,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此时众人已将整个三泰大街逛了个遍,往日里这个时候江老夫人早睡了,此时不禁困倦,掩手打了个哈欠。

    文笙怕累着她,柔声道:“时辰不早了,老夫人,咱们回府吧。”

    柴寿家的亦道:“是啊,老夫人要是没看足,咱明天晚上再出来。”

    外孙不在身边,江老夫人也提不起劲头儿来,街市上虽然热闹,她却觉着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一块黏,点头应允:“年年都这一套,回府,等明天晚上你们再出来好好玩。”

    回到府里已经差不多两更天,老夫人立刻洗漱了休息,文笙回到东院,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王十三才回来。

    他带回三个怒目金刚全脸面具,文笙今天晚上常见人带,笑笑收下,准备明天拿一个给童白霜。

    “吴家的车队逛完三泰街,又去了皇城外头、壮元桥、府前大街,这一晚上快把嘉通转遍了。我原想着车里要是坐着姓钟的,就弄出点乱子来一刀结果了他。谁知车里的人一直没露面,光个林经不值得出手,我便丢下他们,又跑了趟林府。没想到今天晚上林府依旧戒备森严。我怕打草惊蛇,影响明天晚上行动,只得先回来了。”

    文笙赶紧倒了杯水给他。

    王十三接过来一饮而尽,喘了口气,面带不甘:“奶奶的。那姓钟的十有**就在车里。”

    文笙含笑道:“就那么想杀他?”

    王十三哼了一声,偷偷瞥着文笙。

    天底下的人千千万,要说真正的心腹大患,想叫王十三憋着劲儿想杀之而后快的,只这钟天政一人。

    文笙将他这反应都看在眼里,暗自好笑,伸出柔软的素手扯了扯他的耳朵,亲昵地道:“这是赌得什么气呢,机会难得,自然能杀就杀。他要是发现了咱们,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手。”

    王十三任她拽耳朵,目光变得格外热烈,上前一步,猛地将文笙抱在怀里。

    王十三不说话,文笙却明白他心意,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后颈安抚他,柔声道:“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忘了外婆今天晚上怎么教我们的?”

    她侧头想了想。又道:“到南崇来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很快活,只想着等以后天下再无战事。老百姓不用流离失所,我和你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你这傻子看不出来么?”

    王十三委屈道:“要是我没有练这个破《明日真经》就好了。”

    文笙闻言失笑,十三总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自己都明里暗里说了多少次心悦于他,就为了给他吃个定心丸。他却还害怕自己有一日会因为《明日真经》的事弃他如敝履。

    王十三见她还笑,两眼不觉红了,低头凑过去,重重吻住她柔软的唇。

    文笙没有躲,王十三只觉一闻幽香随他呼吸直沁心脾,不由心神俱醉。

    仿佛突然之间福至心灵,他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托住她后脑,探出舌尖去舔舐文笙的唇瓣,去试探逗弄,想要闯关而入。

    文笙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觉叹息一声。

    灯下看她,长睫轻颤,脸颊绯红,既美且艳,直叫王十三心都快碎了。

    他只觉脑袋一晕,一股热流自气海**直冲向下,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别的,如老鹰攫食一般横冲直撞,卖力地**啃噬,加深着这个吻。

    快窒息了,唇也肿了,连舌头都麻了,十三这是发得什么疯?

    两人身躯紧贴,文笙只觉身上像着了火一般,不由自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王十三猛然抬起头来,大口**,半晌低头,恋恋不舍盯着怀里的美人儿,沮丧地重复道:“要是老子没有练这个破《明日真经》就好了。”

    文笙想笑,却怕他老羞成怒,拼命忍住,睁眼望他,双眸中似蓄着两弯春水,盈盈欲滴。

    “总会有法子的,天无绝人之路。这次我伤得这么重都没死,你怕什么?”

    她柔声说完,趁着王十三晃神,挣扎开那温暖的怀抱,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亲,过去拿过瑶琴,坐下来,弹了一曲《普庵咒》。

    待等这一首四平八稳、静虑涤心的“平调第一操”弹完,王十三站在她身后,显是已经冷静下来。

    文笙笑笑:“好了?那说正事,就今晚所见,咱们再来研究一下明天的计划,看看还有哪些疏漏。”

    文笙觉着他们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忽略了钟天政。

    虽然燕白说了,以钟天政的伤,这两三个月都不可能与人动手,但这人的危险之处,绝不仅仅在于他那一身武功。

    要说对钟天政的了解,王十三自然比不上文笙,他问:“那姓钟的到底会搞什么鬼?”

    经过了方才那一番“交流”,现在再提姓钟的,王十三心态就平衡多了。

    文笙揣测道:“多半和咱们一样,想要趁乱做点什么。不过他出手向来狠辣,一旦叫他做成了,便没有回旋的余地。麻烦的是,咱们不知道他的目标,而且明日也没有精力盯着他。”

    文笙也想不明白林世南为什么要帮他。林大将军不是糊涂人,就不怕与虎谋皮,最终被钟天政利用么?

    搞不清楚这一点,也就不确定明日林世南会不会出手。

    她思来想去,同王十三道:“我看咱们还是给你舅舅提个醒吧,叫他去想办法应对。”

    第二天一早,两人顾不得去给江老夫人请安,先去堵江审言。

    江审言在书房里见了二人,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江审言难得对将要散功的外甥有了好脸色。

    “什么事?”

    文笙便将昨晚陪老夫人赏灯看到鬼公子亲信的事说了说,道:“江大人,依我和不逊对他的了解,这两天他怕是要有大动作。”

    江审言若有所思:“今晚圣上会率一干近臣出皇城赏灯,与民共乐。尚不清楚皇后和贵妃是否同行,我、太师、林将军都会在场。”

    文笙心中一动,提醒道:“林将军会意图弑君,取而代之么?”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林世南将钟天政藏于府中,却不叫人知道的缘由。

    可江审言没怎么多想,断然摇了摇头:“不会。我认识林将军很多年了,自忖看人甚准,他毕生所愿就是率我南崇大军一路打到奉京。”

    文笙不信:“天无二日,鬼公子苦心谋划,不惜挑动大梁和东夷连年战乱,也要拿下杨氏江山。我不信他会拱手让人,而林将军也不该轻信才对。”

    文笙见说服不了江审言,退而求其次:“若不是刺王杀驾,那便是打算今晚趁乱铲除异己。”

    江审言皱眉:“可朝中重臣里头并没有人反对同大梁开战,也没有人和林将军为敌。”

    这么说,林世南其实没有作乱的理由。

    江审言想不明白,所以他对文笙的话将信将疑。

    但文笙对钟天政太了解了,她微一沉吟,道:“若是如此,还剩一种可能,林将军其实是上了那鬼公子的大当,此次行动绕开了林将军,若是鬼公子要杀人,他会将矛头对准谁呢?”

    不是小皇帝梁禧,恐也不是吴德水。

    这两人若是突然遇刺身亡,南崇暂时也许乱一乱,却不会元气大伤。

    文笙面色凝重,看向对面的江审言:“江大人,今天晚上,你千万要小心。”(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闹花灯(一)(二合一)

    钟天政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做事目的性很强。

    假设他和林世南的联盟并不稳固,他又想趁着此次上元节做点什么,拿江审言开刀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江审言一死,旁的不说,前线补给很快就会供应不上,林世南又不肯劫掠,只能加重对他这个盟友的依赖。

    再一个,从长远考虑,钟天政也不愿见日后卧榻之侧还有一个强大的南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江审言没有细究文笙如何得出的这一结论,手捻胡须,看了她一眼:“你俩对鬼公子如此熟悉,可知他此次调度的都是些什么人,实力如何?”

    钟天政跟到南崇来的手下,目前已知的只有林经和元恺。

    文笙和王十三便将这二人的情况说了说,为防钟天政还留着后手,文笙多提到个林庭轩,王十三则提到了王五、王六。

    他们两个已经被元恺拉拢过去,元恺来嘉通了,那两个跟屁虫很可能也跟了来。

    江审言听外甥详细叙说这些人的模样长相,武功家数,示意一旁的狄氏兄弟都好好记着,最后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你们去将这几个人的画像画好,交给秋衡,再便没你们什么事了。”

    说完这些犹不放心,又特意叮嘱王十三:“好好呆着,不许闯祸!”

    王十三答应得干脆,心里却在想:“且叫你高兴高兴,不等天黑,老子就龙投大海,虎奔高山,再想见也见不着了,想摆长辈的谱,你就自己生吧。”

    文笙凭记忆给人画像不是第一次,尤其这一次画的都是熟人,更是轻车熟路。

    几个人里头自是钟天政画得最为活灵活现,就见他眉头微皱。像是马上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王十三酸气上涌,冷笑道:“都说小白脸坏心眼,果然不假。”

    文笙没有理会他,一手托腮。盯着那画不觉怔忡。

    刹那间多少往事浮于脑海,刚入玄音阁,一起辛苦打团战,后来出发去白州,还有乡邑村那些相处的时光……

    现在想想。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放了笔,等几幅画干了,卷成一卷,递给王十三,叫他去交给狄秋衡。

    王十三见文笙神情有异,不敢再闹别扭,忍气吞声接过画来。

    钟天政的画像放在最上头,他很想吐一口痰上去,转念一想,若是因此耽误了捉人。吃亏的还是自己,只好作罢。

    且说江审言今天安排了一堆事情,本打算早早出门,叫文笙和王十三这么一危言耸听,临时将上午的事取消了,呆在书房里等。

    到近午时,狄秋衡拿了一摞画进来:“大人,这等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依属下看,不如将这些画像拿去给齐肃将军。就说得到消息,这几个人今晚要刺杀圣上,齐将军必定小心布防,不等他们靠近。就将人拿下了。”

    虽说江审言为官这二十载得罪了太多的亡命之徒,被人刺杀的事哪年都遇上一两回,他们这些手下都见怪不怪了,不过能借力干嘛不借。

    齐肃是禁军的忠武将军,今天晚上是他负责布防,护卫皇帝和大臣们安全。

    天祐帝在位这么多年。统共提拔了三两个亲信,其中就有齐肃。

    在狄秋衡看来,齐将军或许会因为圣上偏宠贵妃倒向陈家,却绝不会与林世南勾结。

    江审言将那些画像接在手里逐一细看,吩咐狄氏兄弟:“今天晚点出门,你们找几个信得过的,把这些人好好认认。”

    他对照名字挑出钟天政、林经和元恺三人的画像:“这三张等傍晚找人匿名送去给庄少尹,再留一封书信,说这三个是梁国奸细,便是他们策划了他顶头上司当街被刺的事。”

    这便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若是王十三在旁听到,必定会大吃一惊,他这舅舅看上去正气凛然,没想到入人于罪的时候毫不含糊。

    可狄氏兄弟却似习以为常,躬身领命,等着听江审言还有什么吩咐。

    江审言再没有旁的命令,道:“那就这样吧,叫他们先出手,你俩再伺机拦阻,圣上跟前不能携带武器,与这帮亡命之徒交锋,千万多加小心。”

    狄秋衡一听这话急了:“刺客是冲着您来的,我俩小心有什么用?”

    连他那甚少说话的兄长都道:“大人何故以身犯险?”

    江审言摆了下手,在两个亲信眼里,这就是他主意已定,无需再说的意思。

    “大名鼎鼎的鬼公子来到南崇,搅风搅雨,我们总要略作回敬。不是想要杀官么,吴丰遇刺那事到现在还没抓到人,他一起担了吧。”

    狄氏兄弟相顾无言,大人如此做,还是为了给他那混账外甥擦屁股,将人摘出来吧。

    江审言刚刚想起一事,道:“去关了府门,就说我吩咐的,老夫人身体不适,今天所有人都在家里呆着。”

    有他这一句话,吴氏今晚只好呆在家里服侍婆婆,无法去与一帮命妇结伴观灯了。

    但江审言这命令还是晚了一点点。

    少顷,门上管家跟在狄秋衡身后来报,说东院的陆少爷三人说是出去逛灯会,已经出府,刚走了有一盏茶的工夫。

    江审言一怔:逛灯会?这般时候?

    狄秋衡问道:“大人,不然派人去追回来?”

    江审言眉头紧皱:“算了。随他们去吧。”

    今晚这么多事,他无暇分心照看那混小子,暗自祈祷他可千万别再闯祸了。

    王十三非但要闯祸,还憋着劲要闯个大祸呢。

    他领着文笙和童白霜离开江府,发现后头无人跟来,心下一阵轻松。

    哈哈,他的好舅舅今晚要对付钟天政,终于顾不上他了。

    谨慎起见,三人在附近街市上逛了逛,买了点今晚需要用到的东西,而后才悄悄转去了陈家提供的空宅子。

    童白霜先进屋去恢复相貌,梳洗打扮。

    文笙单独找了间厢房画画。

    王十三闲着没事。站在她身后,看她画画。

    文笙要画的共是八幅画,八张方方正正的大纸,一般尺寸统。铺得满桌满炕都是。

    画起来也简单,连她三成画技都用不上。

    大块的黑,大片的白,清楚地表现出背景和人物的剪影。

    第一张,皇家出殡。大街上到处是灵幡纸钱,看规格,不是太子也是亲王之类。一墙之隔,墙里不知是哪位高官的后园,只见雕梁画栋鲜花似锦,正中间凉亭里头站了个小姑娘。

    看她梳着双髻,个子不高,身段初显玲珑,虽然不过一个黑影,观者也能轻易判断出来。此女年纪差不多有十四五。

    她正在挥着袖子发脾气,地上摔得杯盘狼藉。

    旁边还有几个小丫鬟跪着,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小姐发怒。

    王十三赞道:“画得真好,等贴到灯上,就像看皮影戏一样。”

    文笙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将这第一幅画完,将画挪到一旁晾着,才笑道:“你不是说,要拿双头怪去吓唬人么?”

    原来两人昨晚在街市上赏灯,发现安国公府搭建的灯楼和宫里御建的那一座相隔不远。御建灯楼上灯火辉煌,最下头一圈儿乃是八盏画屏灯。

    天祐一朝出了好几位有名的绘画大师,灯下作为画屏的八幅画乃是由四位国手联袂画成,从征战、商贸、祥瑞等等颂扬当今盛世。

    据说天祐帝对这八幅画极为喜爱。放在宫里观赏多时,此次为了上元节与民同乐,特意拿出来,允许老百姓凑近了观赏。

    南崇民众称这一组画屏灯为“大崇八颂”。

    文笙和王十三今晚一心要把事情闹大,所以便由文笙照着尺寸先画一套准备着,找时机将“大崇八颂”取而代之。

    等文笙第二幅画完。一旁屋子里的童白霜收拾停当,敲门进来。

    童白霜生了张瓜子脸,大约是长年不见光之故,面孔很白,眼角有些许细纹。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低髻,斜插了支银钗,身上穿着栗色织锦缎比甲,下配褚色长裙,腰上坠了两面巴掌大的小圆鼓。

    王十三审视一番,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拿了个面具给她遮住脸。

    如此一来,除了那两面小鼓,同昨晚街上那些家境富裕的夫人到是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童白霜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到这时候了反到不知该说什么,谓叹一声,凑到文笙身旁,歪着身子,看她画画。

    “我还记得,那家戏楼有名字,叫做湘春园……当时是六月天,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那个戏子年纪不大,穿了件月白色的绸衫。”

    童白霜是当事人,有她口叙,当日很多细节文笙无需费脑去想,速度登时大为提高。

    待等文笙将八幅画全部画完,放下笔,长长松了口气,才有空抬头去看童白霜。

    “童姐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和不逊出去一趟,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好。”

    童白霜盯着那几乎将整间屋子全都铺满的八幅画,心不在焉道:“你费工夫画这些,会不会刚一贴上就被人发现撕下来?”

    文笙笑笑:“应该不会。放心吧。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俩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童白霜点了点头。

    十余年的不白之冤,一辈子的孤苦伶仃,这笔账终于到了讨还的时候,她看文笙画画用了好长时间,这会儿天色已经差不多到了申中,正月里天黑得早,再有一个时辰,街上差不多就该亮灯了。

    哪怕是她假冒银月族的神女上拜月台的时候,也不曾这么紧张过,童白霜捂着心口,感觉“砰砰”心跳,慢慢在文笙适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文笙披上斗篷将怀里的瑶琴遮住,和王十三出了门。

    他们要去那武馆,将宣同方几个从地牢里放出来。

    文笙特意拖到这般时候才来救人,是估计着上午江审言听她那么一说,必定要在各处抽调人手。

    若是他们前脚才将人放出来,后脚江审言便派人上门,那岂不是早早便露了馅。

    虽说江审言早晚会知道,可都到最后关头了,总要把今天晚上先对付过去,不能再出变故。

    武馆距离三泰街颇远,两人到时天色微微发暗。

    王十三皱眉道:“都说过了没几个人,我自己能行,你还没好利索,少弹几次琴。”这么点小事都要文笙来做,他觉着很没面子。

    文笙目含笑意望他一眼:“没事,这里我来更方便一些,到底是你舅舅的人,打伤了面子上不好看。放心吧,今晚有的是机会给你大展身手。”

    王十三这才不说别的,飞身上房,踩着房脊矮身过去窥探一番,回来道:“好像真被你猜中,里头就剩四个看守了,连赵四海都不在。”

    “那正好,你抱我上去。”

    “好嘞。”王十三一听文笙主动要抱,虽然知道她没有旁的意思,仍是笑了一声,一弯腰打横将她抱起来,还噘嘴“吧嗒”虚亲了一下。

    文笙白了他一眼。

    王十三气息疾转,带着她腾身而起,飘飘忽忽像风筝一般降落到墙头上,半点儿动静也未发出来。

    文笙以嘴形无声赞道:“好身手!”

    王十三受了赞扬,只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抱着她悄悄飘过房顶,带她看了看武馆里的情形。

    文笙点头:“好了,找个隐蔽的地方即可。”

    片刻之后,悠扬的琴声响起。

    几乎是刚一传到下面院落,底下房门就开了,出来两个大汉,前头一个疑惑道:“哪里响?”

    另一个抬头四处张望:“什么声音?古琴?”

    王十三觉着这两人既然不是聋子,循声找来还不简单,却不知乐师藏匿的手段在文笙指下早已是炉火纯青,他眼看着那两人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很快先后打个哈欠,睡到在地。

    文笙一遍《探花》弹完,心中有数。

    南崇这边大约难得见着乐师,不管是防备之心还是对应的手段,真是比不上大梁那边江湖人。

    她将这琴曲又弹了一遍,确定院子里众人都已睡着,停了手,示意王十三可以下去救人了。

    王十三抱着她一跃而下,长声笑道:“小子们,老子救你们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闹花灯(二)(二合一)

    酉时中,距离入更只有一个时辰。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满街灯火尽皆点亮。

    街市上行人如织,男男女女手提花灯,不时有欢笑声以及婉转的乐声飘过,千盏灯、万盏灯,走的停的,五彩斑斓,渐渐汇入灯的海洋。

    登高远眺,眼前璀璨如银河。

    嘉通城几条知名的大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就比如三泰大街,街道两边全是赶着上元节出来做生意的小摊贩,卖花灯的,猜字谜的,卖面具杂货以及各种小玩意儿的,更有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子,香味传出去老远。

    达官贵人们或骑马或坐轿,或三五成群,或携着家眷……

    安国公府所建的灯楼距离皇家灯楼不过十余丈。

    皇家灯楼龙飞凤舞,楼檐顶上是一条金色盘龙,龙眼是由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而成,不知是因为热气蒸腾,还是高处风大,两颗珠子在高处不停旋转。

    龙在上,凤在下,四周梁柱上则是百鸟朝宗,再加上最下面的一圈摆着八面画屏灯,上面展示着《大崇八颂》,美轮美奂,设计得十分精妙。

    即便如此,安国公府的灯楼比起它来,除了稍矮以示恭敬之外,并不见有丝毫逊色。

    安国公夫人大吴氏被一帮命妇簇拥在当中,一手虚扶着她的母亲吴姜氏。

    姜老太君是太师吴德水的发妻,年纪已经在六旬开外,为吴家生了四子两女,当今皇后小吴氏正是她的老来女。

    姜老太君一边是大吴氏,另一边扶着她的则是吴丰的妻子周氏。

    话说吴丰年前遇刺,侥幸捡回一条命,据燕白的弟子说至少需要卧床半年,等伤好之后怕是不能劳累,不能久坐。

    这个年吴家因为这事闹的,比往常冷清了好多。很多事来不及准备,上元节也没有心情置办灯楼。

    大吴氏招呼娘家人一起观灯,老太君素来疼爱女儿,加上也不愿上元节夜里缺席灯会叫人背地里幸灾乐祸。便带领家里的女眷出来。

    正好吴老太师呆会要陪着皇帝过来赏灯,皇后也会随行,还可以同小闺女见个面。

    大吴氏另一旁是林世南的妻子林吴氏,出自于吴氏旁支,同吴德水家素来亲近。

    周氏身旁则是大吴氏的小姑子。安国公的嫡亲妹妹平南侯夫人梁芸。

    这几个都是自己人,至于后面跟着的那些命妇多是四品、五品官的太太,都是平素与吴家常来常往的。

    傍晚时候,江审言府上的管事报说,江老夫人昨晚观灯劳累,今天身体不适,夫人晚上需得侍疾,要失约晚上的灯会,这种事常有,大吴氏也习惯了。还客套说等明日她和嫂嫂一起去江府探看老夫人。

    灯楼周围虽然也有赏灯的路人和摊贩,但四下有禁军盯着,加上国公府门客侍卫们的震慑,摊贩怕惹麻烦,不等驱赶都离得挺远,平民百姓大多远远观赏,偶尔有凑近的,也是奔着《大崇八颂》去的,瞧两眼赶紧离去。

    姜老太君保养得很好,看上去精神矍铄。她慢慢走近,打量安国公府的灯楼,笑道:“哎呦,这些灯是谁想出来的。真是又好看又吉利,得好好赏。”

    安国公府的灯楼看上去像个四角凉亭,亭子顶上一颗明珠,自四角飞檐垂下一串串的金银两色小圆灯笼,远看璀璨夺目,既像冕旒。又像凌霄花。

    亭子四面以屏风隔开,每一面都布置了不同的背景,伫立着巨大的人像灯。

    灯在人像肚子里点燃,映得那些憨态可掬的假人通体发光,叫人挪不开眼。

    怪道老太君赞说吉利,这四面分别是“神仙赐福”、“官家赐禄”、“积善添寿”、“和顺添喜”。

    大吴氏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地道:“不瞒娘,是绪儿。”

    安国公世子梁绪过年就十二岁了,整天调皮捣蛋,是大吴氏的心肝宝贝。

    老太君啧啧两声,她也很疼爱这个外孙。

    一旁的梁芸不敢得罪吴家人,尤其是有个皇后妹妹的大嫂,在旁笑着奉承,昧着良心将那小魔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大吴氏含笑听完,扭头冲一旁的林吴氏道:“七姑姑,你那小孙子是叫念北吧?”

    林吴氏笑道:“是啊,他爷爷他爹都常年不在家,皮得很。”

    林世南一门俱是武将,几个儿子跟着他在外征战。

    老太君关切地问道:“我听说前年就开蒙了,拜的张岁明张老先生为师,林将军的嫡孙这是要弃武学文了?”

    林吴氏苦笑:“张先生不过是冲着他祖父的面子挂个名,实在是因为那小子不开窍,请的先生都说朽木不可雕,没办法才去麻烦张先生。就怕他长大变成一个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的,给林家抹黑。”

    老太君伸了胳膊出去,拍拍她的手,道:“孩子还小,别担心,林家满门虎将,这一个定也不会差了。”

    大吴氏笑道:“年前皇后娘娘刚给绪儿找了个武师父,乃是高阳老叟的首徒,你问问林将军,上元节过后,不如把念北送去我那里住上几天,一是叫绪儿和他好好亲近亲近,再者,说不定看绪儿练武,他就有了兴趣了呢。”

    林吴氏点头:“好。我先谢过了……”

    说话间,安国公府的头等门客有事过来禀报。

    大吴氏的心腹嬷嬷听了,满脸堆笑,凑近了向老太君和大吴氏回禀:“老太君,夫人,万岁爷那边已经出皇城了,说是皇后娘娘伴驾,老太师、国公爷和一干大臣都随行呢,对了,林将军也在。”

    大吴氏脸露笑意,和母亲对视一眼,低声问道:“贵妃没一起吧?”

    那嬷嬷特意确认过,忙道:“没有,和之前宫里说的一样,贵妃病着呢。”

    大吴氏微微冷笑:“怕是心病吧,捧在手心里宠惯了,受不了半点冷落。”

    为什么说这话?大吴氏刚从宫里得到一个消息。年后陈家从瓦舍中抓了几个大梁来的歌妓,非说是梁国的奸细,使得大吴氏好好一条妙计未得到机会施展,不过那陈贵妃也没讨得好去。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天祐帝梁禧的耳朵里,梁禧有个毛病,酷爱结识这些诗词歌赋上的奇人,一听之下哪管什么奸细不奸细,立刻宣见。

    妩大家是个半老徐娘。却有一个已经艺成未及登台的绝色女徒,据说陈贵妃长相和此女一比,真好比山鸡和凤凰。

    正好陈贵妃怀孕,无法侍奉皇帝,梁禧已经接连两日留连那女子所住宫殿。

    老太君脸色凝重:“到底是有了身孕。圣上一行什么时候到三泰大街来?”

    那嬷嬷道:“万岁爷先在御道大街赏灯,过来怎么也得入更以后,老太君放心,下边人都盯着呢。”

    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年宫里建了四座灯楼,最大的那座便在皇城方一出来的御道大街上,按说逛完御道大街就该往这里来了。但也不排除天祐帝心血来潮,临时更改了路线。

    这时候自远处传来更鼓声。

    一更了。

    灯班子过街,喧腾如长龙。

    安国公府的侍卫们早有准备,护着贵人们登上一旁的观灯亭。

    这亭子是三年前建的,位置绝佳,视野开阔,亭上偏又避风不那么冷,所以建成之后就一直没有拆,每年这般时候供达官贵人们赏灯累了歇个脚。

    灯班子到处,总有不少好事者跟随嬉闹。两座灯楼附近纵有兵士侍卫看着,也少不得乱上一乱。

    一帮命妇们居高临下等这数百人呼啦啦过去,林吴氏突然“腾”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指了楼下问身边的大丫鬟:“你快看看,那是不是念北?”

    那丫鬟亦吓了一跳,循她所指望去,失声道:“好像真是孙少爷。”

    人群里有个六七岁的小胖子,脸上戴着面具,正恋恋不舍地跟着灯班子屁股走。虽然看不见脸,但不管这圆滚滚的身材还是衣着打扮,都像是林世南的嫡孙林念北。

    林吴氏捂着心口几乎晕倒:“简直太胡闹了,这孩子,什么时候偷跑出来的,还往上凑,也不怕被挤着踩着。”

    大丫鬟连忙将她扶住:“夫人别担心,我看孙少爷边上都是咱府里的侍卫。多半不是偷跑出来的。”

    林吴氏刚才光着急去了,没有注意,道:“那也不行。快找几个人,去把他带到这里来,今晚就在我边上,哪也不许去。”

    旁边众夫人闻言都笑了,老太君吩咐叫自己家的侍卫跟去帮忙。

    便在此时,由御建灯楼那边传来了一阵骚乱。

    动静不大,很快平息。

    众人此时居高临下,正好尽收眼底。

    命妇们犹不觉如何,负责保护众人的安国公府侍卫队长当先反应过来,派人过去询问。

    吴家权倾朝野,那边负责的禁军将领不敢隐瞒,据实相告。

    侍卫队长很快面带古怪过来,向老太君和诸位夫人报告了一件奇事。

    原来刚才那一乱,不知谁那么大胆,竟趁着禁军们不备,将《大崇八颂》的第一张揭走了。

    只是盗画也就罢了,竟还偷梁换柱,换了一张古怪的画上去。

    此时禁军们正在追查此事,将御建灯楼附近赏灯的人全都悄悄控制起来。

    负责的将领急出一头汗,《大崇八颂》要说多值钱也不尽然,画画的虽是国手,可人都还活着呢,而且这等画拿出去谁敢买啊,宫里不过想着与民同乐,讨个好彩头,谁也没想到世上竟真有如此不怕死的雅贼。

    呆会儿圣上过来观灯,好好的画不翼而飞,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啊。

    众命妇闻言登时来了兴趣。

    没想到出来赏个灯,还能遇上这等事。

    人皆有好奇之心,当即便有人提出来,要一起过去瞧瞧贼人留下来的那幅画。

    御建灯楼离着不过十余丈远,下楼即到,禁军们敢拦普通老百姓,却不敢拦吴家的人。

    《大崇八颂》她们早早的便欣赏过了,此时果见其中一幅画被人调了包。

    至于换上去的这画么……

    梁芸揣测道:“难道这人盗画的玄机是在这幅画上?”

    不但是她如此想,怀着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

    这画虽然只有黑白两色的剪影,人物、场景却表现得很清楚。

    不少命妇脸色微变,她们一眼就看出来画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出殡,但因太不吉利,不敢说出口。

    独有老太君眼睛花了,看不甚清,问一旁的儿媳妇:“那上面是什么?”

    周氏犹豫了一下,避重就轻:“好像是画了个小姑娘,不知哪家的小姐在发脾气。”

    众女看了半天,没看出门道,带着满头雾水回来,后头那些官太太还在小声窃窃私语。

    这时候却有一个安国公府的门客面带难色过来,离着几丈远站定,目光飞快地逡巡一圈,叫了个管事的过去。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管事的脸色微变,自那门客手中接过一封书信。

    看他那样子,到像是接过了烫手的山芋,拿着信犹豫半晌,找了个空当,将大吴氏的心腹嬷嬷叫走。

    停了停,那嬷嬷回来,凑在大吴氏耳边,悄声道:“夫人,不知是谁给您送了封信。”

    大吴氏闻言一怔。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信都能送到她眼前来,嬷嬷跟着她多少年了,一刻不能等,其中显是有隐情。

    果然那嬷嬷又耳语:“送信的人还有几句话,他说刚才那幅画只是给夫人您提个醒,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十余年过去了,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湘春园里的故人。”

    大吴氏听到“湘春园”三字一时未想起来,皱眉片刻,身子猛地一震,脸色骤变:“不可能!”

    她主仆二人当着众人说悄悄话,本就引人注意,冷不丁这一声,老太君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吴氏强笑道:“娘,没事,家里有几个晚辈悄悄跑出来赏灯了。”

    老太君笑了一笑,没当回事。

    大吴氏带着那嬷嬷走到一旁,语气森然:“到底怎么回事?人可留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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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记账,回头一起感谢。

    mua~

第四百一十三章 闹花灯(三)(二合一)

    送信的是个男人,脸戴面具,身手很好,一招就将安国公府的门客制住,那门客哪还敢拦他。

    嬷嬷小声道:“要不您还是先看看信吧。”

    大吴氏将信拿过来,冷笑道:“我到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还敢拿出来捕风捉影。”

    那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对当年的事隐隐有所耳闻。

    那时候大吴氏还是个小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突然换了个遍,她这才被老太君安排去服侍的大吴氏,后来还帮她把洞房花烛夜的事糊弄过去了,听大吴氏如此说,并不敢多言。

    她也觉着奇怪,湘春园那戏子早就死了,听说被大公子千刀万剐,零碎都扔出去喂了狗,再不会有外人知道,怎么又牵扯起来?

    信是以簪花小楷写的,虽然写信的人手有些抖,但字写得不错,语气委婉,可以看出写信人受过良好的教育。

    大吴氏一目十行草草看完,脸色变得铁青,手指用力,登时就将那封信攥成了一团。

    “夫人……”嬷嬷想提醒大吴氏,这信上很可能留有对方的线索,最好不要轻易毁掉,转念又想,能叫大吴氏气成这样,必定没有什么好话。

    真相与那嬷嬷猜测的并不相同。

    童白霜的这封信上并没有谩骂诅咒。

    信不长,起头只是简单回忆了一下当年,叫大吴氏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后头跟大吴氏细说了一下大真庵的清苦,又说待她好不容易逃离,童家已经家破人亡,所以她又无依无靠地过了十余年。

    现在她回来了,大吴氏若是不想当年与人私通杀人害命的事公之于众,就须答应她三个条件。

    第一,她体谅当年大吴氏是个小姑娘,身不由己,不知吴太师两口子有没有参与。反正吴丰这个始作俑者是跑不了了,吴丰虽受重伤,却还不够偿债,吴丰的妻子周氏要抵命。

    第二。江审言毁了她的家,她也不能叫他好过,江吴氏就别想活了。

    第三,办完这件大事,她估计在南崇也呆不下去了。为了方便逃命,大吴氏要将林世南的家人交给她做人质。

    她叫大吴氏赶在二更前,将吴周氏、江吴氏和林吴氏三人单独请到观灯亭上去。

    只要大吴氏能帮这个小忙,那旧账一笔勾销,她和那戏子私订终身的事,童白霜必定守口如瓶。

    如若不然,等到二更天到来之时,那《大崇八圣》就会在顷刻间换上大吴氏的丑事,这还不算,她会把当初之事原原本本写出来。贴遍嘉通城的大街小巷,看安国公会不会忍受如此耻辱,吴皇后还有什么脸面母仪天下。

    大吴氏气坏了,什么条件?一个都不能答应。

    本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童白霜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自己若是帮她将人诓到观灯亭上,岂不相当于又送了个把柄给对方?

    更不用说吴周氏是她的亲嫂子,江审言的夫人今晚根本就没有到场。

    都怪哥哥,当初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叫那贱人又活着回来搅风搅雨?

    大吴氏很想将那封恐吓信撕个稀巴烂。但因嬷嬷这一叫,醒过神来,将信重又扯平,叠起来。放到袖子里,同嬷嬷道:“去找巫台来,叫他带几个门客,一队侍卫,将观灯亭围了,挖地三尺。一定要把贼人找出来!”

    那嬷嬷应了一声,找了管事,两个人四处张望,又打发了下边人寻找,忙活半天,竟未找到本应在近处伺候的头等门客巫台。

    不但是他,就连刚才还在眼前晃荡的几个安国公府门客也不见了影踪。

    那嬷嬷暗叫不好,赶紧叫管事去调派人手,她回来悄悄向大吴氏禀告。

    大吴氏一沉吟就明白了对方的信为何如此嚣张。

    童白霜当日从大真庵逃走,不知投靠了哪方势力。

    能当街刺伤了众多高手保护下的大哥,能在这么多禁军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换去了《大崇八圣》图,那绝不是一般的高手。同这两个相比,悄无声息除掉自己府里的门客也就不算什么了。

    怎么办?

    大吴氏心如乱麻,同那嬷嬷冷笑道:“绪儿都那么大了,我会怕她?”

    话是这么说,她想一想童白霜此时家破人亡,确实没什么可惧怕的,若按她信中所说,就算能拦着他们继续调换《大崇八圣》图,想在城里大肆宣扬可太容易了。

    偏偏父亲伴驾去了,哥哥受伤卧床不起,距离二更天尚有不足半个时辰,她还能同谁商量?

    那嬷嬷迟疑着提醒:“夫人,会不会是陈家设下的诡计?要不跟老太太通个声气?”

    若是陈家人做的,那就是想通过整她,牵连到吴皇后。

    同一时刻,天祐帝正在吴皇后的陪伴下,徜徉于御道大街赏灯。

    勋贵大臣们跟在后头步行。

    唯一例外的是吴老太师。

    天祐帝体恤岳父年纪大了,特允他乘坐二人抬的小轿。

    既是伴驾,臣子们的亲随自不能靠近,他们一行十几个人由忠武将军齐肃亲率禁军保护,最内圈的都是天子近卫。

    像狄氏兄弟再是不放心江审言,也只好和别家亲随一样,隔了数十丈远,上百颗人头,保护着自家大人,暗暗祈祷陆少爷的乌鸦嘴不灵验,今天晚上千万不要有事啊。

    走在天祐帝身旁的吴皇后不觉尊贵,正暗自叫苦。

    由皇城出来,已经逛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今天晚上走的路,比她平时一个月走的还要多。

    她年前因为得到了陈贵妃怀孕的消息,气愤不甘之下还生了场小病,刚好利索,本以为今晚那贱婢不出来,没人碍眼,可以和天祐帝两个好好逛逛灯,谁知天祐帝的兴致竟这么高。

    后面有帝后的步撵跟着,天祐帝却好似离笼之鸟,这里瞧瞧。那里转转,又打发了近卫去买了些小灯笼,人手一个提着,半点儿不嫌累。

    “皇上。臣妾走累了,咱们坐一会儿车撵好不好?”吴皇后觉着自己太傻了,反正天祐帝又不宠她,多余为讨他欢心这么折腾自己。

    果然天祐帝似是刚发现皇后陪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摆了摆手:“你去坐吧。和你父正好做个伴,一会儿我们还要去三泰大街,听说安国公在那里也建了座灯楼。”

    吴皇后恭声应了,她自然知道今晚母亲会带着家里人在那附近赏灯。

    陈贵妃有了身孕无法侍寝,她正想着趁这段时间好好挽回一下与天祐帝的感情,说不定也能怀上,到时候一举得男,那可是中宫嫡子,谁料天祐帝竟不声不响迷上了个来历不明的小妖精,那劲头儿比当年初识陈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父亲不好说悄悄话。待等见了母亲,她要问问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要对付陈贵妃,也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天祐帝打发了皇后上车,正想将叫几个重臣到跟前来,就听着前头不远处哄然喝彩。

    他循声驻足观看,只见前面街口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楼门正对着这边,匾额两侧灯笼高悬。映出四个遒劲的金字:画角追风。

    这地方天祐帝以前来过多次,自然知道那是他舅舅平安侯卫茗的产业。

    所以他回身先找着卫茗,问道:“前面做什么呢?”

    卫茗躬身而笑:“回皇上,今晚有不少大才子、小才子聚集在一起。猜灯谜,斗才艺,老臣家里帮着设了点彩头,搏大家一乐。”

    天祐帝一听来了兴趣:“这个好,走,去看看今晚座上都有哪些能人异士。”

    一行人还未到那楼底下。就听着楼上又是一阵叫好声。

    跟着二楼窗户一开,由楼上垂下来一幅长卷,长卷是由布帛裁成,下坠横轴,虽有寒风萧瑟,却刮之不动。

    这个距离长卷上的字太小,看不甚清,但画的什么借着灯光却是模糊可见。

    楼上笑声朗朗:“蕴才兄这一幅《上元夜景》,真是画尽我嘉通城今晚的繁华盛况,在下觉着不管大处布局,还是小处着墨,都无可挑剔,这幅画作第一,应当是众望所归,没有人有异议了吧。”

    朱蕴才,南崇的书画大家,尤擅长画人物,那三泰街的《大崇八颂》里头还有他画的两幅呢。

    天祐帝一听便笑了,同左右道:“原来朱大家在这里。”

    天祐帝兴趣愈浓,吩咐齐肃无需清场,叫禁军举灯照明,他要站在这楼下,好好欣赏一下这幅刚刚画就,还热乎着的《上元夜景》。

    就在此时,从楼上突然飘下来一阵笛声。

    这笛声初听有些清冷,再听却又透着隐晦的婉转多情,像寒风骤起,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叫满山红叶飘零而落,又像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天祐帝不觉怔住,心头一阵恍惚。

    三泰街上,命妇们犹在等待着圣驾到来。

    大吴氏迫不得已,终是向母亲吐露了收到恐吓信的事。

    不说不行了,短短一刻钟,安国公府散在四处警戒的侍卫门客已经失踪了十余人。

    而且童白霜藏在暗处的同党不但是冲着安国公府下手,各府都有人员走失不见的情况。

    只不过那些命妇们不知就里,想不到有贼人这么大胆子,还以为底下人临时去解个手什么的。

    老太君听完吓了一跳。

    大吴氏咬牙道:“母亲,贼人如此嚣张,要不然早早散了吧,叫大家都回府去,别闹出更大的乱子。剩咱们自己人再好好商量该怎么办。”

    老太君摇了摇头:“必须要想办法赶在二更前将这一股贼人尽数拿下。”

    她回头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众女,儿媳妇和林世南的夫人不能涉险,但这么多命妇,今晚都是穿着便装来的,打眼一看可分不清谁是谁。

    实在不行就找三个当替死鬼,去观灯亭上等着,有了诱饵,不怕贼人不上当。

    片刻之后,有个面生的吴府丫鬟悄悄上前,通知了三位衣着华美的命妇,请那三人先去观灯亭上稍坐,老太君一会儿要请她们喝茶。

    那三位夫人平时想巴结吴府还巴结不上,一听老太君有请,不疑有它,既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好容易瞅了个空当,说是去亭子里歇歇脚,相携往亭子里去了。

    大吴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命手下人都将眼瞪圆了,绝不能放跑了贼人。

    就连禁军那里也通了声气。

    调派停当,只等童白霜上钩,可据下头人一会儿一报,那三位夫人在观灯亭上安稳如山,全不见有刺客出现。

    眼看二更的更鼓就要打响了,大吴氏心急如焚,不知事情会向何处发展。

    就在此时,街头由远一匹快马分开人群疾奔而至。

    马上是一名禁军亲卫,到得眼前一带缰绳,飞身下马,对闻声迎过来的禁军将领急道:“刘副统领,圣驾在御道大街遇刺,刺客已经逃窜,齐将军命你立刻带人封锁路口,万不可叫刺客逃了。”

    那刘副统领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圣驾如何?刺客几人,什么模样?”

    那亲卫道:“圣上无恙,贼人好像也不是冲圣上来的。只是……”

    话音未落,远远的,二更鼓响起。

    远处响起了“噼啪”鞭炮声。

    跟着就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灯班子又过来了。

    刘副统领恨道:“把他们拦住,拿下好好盘问。”他一直觉着《大崇八颂》之所以被调换,这些灯班子的杂耍艺人脱不开关系。

    街上开始戒严,老太君和大吴氏听着二更鼓响,心不禁提了起来。

    便在此时,不知何处“砰砰”鼓响。

    鼓声急促,越来越近,好似催命一般。

    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在观灯亭上。”

    安国公府的侍卫们早得了命令,正待一拥而上,就听着亭子里传出几声尖叫,这声音听上去声嘶力竭,显然出声的人惊恐之极:“蛇!”“蛇!”

    之前被引到亭子里的三位妇人连滚带爬跑出来。

    在她们身后,数以百计的爬虫紧随而至。(未完待续。)

    ps: 先来草稿。

    或许有错,我再改改。

    谢谢大家的打赏。

    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哈哈。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闹花灯(四)

    群蛇追着那三个命妇,像潮水一样向众人涌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见到这一幕,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禁军将士都觉着头皮发麻,何况那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怕蛇是大多数女人的天性。

    众命妇有的闭着眼睛尖叫,有的连滚带爬逃命,丫鬟婆子们别看平时忠心护主,这时候三魂吓掉了两魂半,自顾不迭,观灯亭下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等自安国公府的灯楼里又爬出来许多蛇虫鼠蚁,大吴氏的小姑子梁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大吴氏知道这变故是冲着她来的,又惊又惧,缩在人群当中,拉着母亲的袖子连声问。

    老太君到底大风大浪经得多,虽然也觉瘆的慌,却比旁人都要冷静,沉声道:“有贼人作乱,大家聚在一起别乱跑,禁军会保护咱们,各家的家将随从们呢,这时候不拼死护主,要他们何用?”

    安国公府和吴家的侍从加在一起还有几十人,在外围结成一道人墙,将老太君等人护在最里头。

    禁军的刘副统领刚接了上峰命令,叫他带人封锁路口捉拿刺客,吴家人求援,他有些犯难,分出一队人来帮忙捉拿那击鼓之人,驱赶爬虫,小声道:“麻烦帮卑职回禀老太君,圣上那边也出了事,还不知道伤亡如何,卑职需得赶紧带人去看看。”

    老太君听了回报,直吓得肝胆俱裂。

    太师吴德水和她的小女儿正伴着驾呢,吴家满门几百口荣耀都系在这两人身上,可千万别有个好歹。

    刘副统领不敢再耽搁,将手下兵卒集合起来。正准备开赴街口,接应上司齐肃,一阵寒风刮过,长街两侧房檐下的灯笼同时熄了十余盏。

    房上人影晃动,上百张白纸被抛洒下来,在半空里打着旋飞舞。

    打眼一望,简直像出殡的纸钱一样。

    看到人了。刘副统领第一个反应便是刺客现身!

    他高喝一声:“将人拿下!”手下登时分成几队。追着房上人而去。

    刘副统领手扶佩刀,正寻思要立刻派人去求缓,御制灯楼下留守的兵卒突然惊呼一声:“副统领。您快看,《八颂图》又被人换过了!”

    刘副统领厉声喝道:“揭下来,全都揭下来。此必是贼人留下的线索!”

    童白霜竟不单是恐吓,她信上所说正一样样应验。大吴氏简直快要昏倒了。

    吴家再是权倾朝野手眼通天,也防不住全嘉通老百姓的悠悠之口啊。童白霜那贱婢一日不死,她以后还怎么出门?

    这半天门客里头有人听出来,那诡异的鼓声正是自观灯亭上响起,可不管老太君派了高手上去。还是禁军冲进去近百人,竟都是有去无回。

    亭子里黑咕隆咚的,像只怪物趴在街边上。偶有打斗呼喝声响起,也是三两声便恢复平静。刘副统领不敢轻下点火的决定,急等上边派人来援。

    观灯亭的最高处,王十三和文笙都在,他们在观察下边乱哄哄的人群,尤其是那十几个命妇。

    人手既少,准备又仓促,虽然他们已是尽可能得引起骚乱,也趁之前那段时间将或有能力纠缠住王十三的几个头等门客擒住,送到那边宅子关押起来,事态的发展却未如二人之前所料。

    “那谁,你那仇先别报了,吴家这几个老娘们儿边上一直没断人,我要下去非叫他们缠住不可,到时候怕你们没法脱身。”

    暴起一击的话不是杀不了,只是今天与刺杀吴丰的时候不同,王十三绝不肯为了帮童白霜报仇便置文笙于险地,何况今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童白霜微微一笑:“其实已经报了大半,今天先叫她尝尝名声变臭的滋味,其它的慢慢来,总有算清楚的一天。”

    文笙怀中抱琴,腰悬竹笛,她居高临下望着缩成一团的林吴氏,微微皱起眉头。

    林吴氏看上去普通寻常一个妇人,反到是她周围的丫鬟婆子显得很镇定。

    且不说能不能抓到她全身而退,就算抓住了,林世南会不会念着夫妻之情拿云鹭交换,都是未知之数。

    林世南是带兵之人,杀伐决断,众目睽睽之下妻子被抓走,这么多禁军在旁边看着,他能咽下这口气认倒霉?

    若是他置之不理怎么办,难道她和王十三还能杀了林吴氏不成?

    这还是好的,有钟天政参合,最怕的是他顺水推舟设下一连串的陷阱。

    想想若是走这条路,她和王十三就得在南崇不知再耽搁多久,到时候夜长梦多,怕是连自身都难保,文笙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抓到林家人以交换云鹭实在是下下策。

    想明白了这点,文笙抿了抿唇,当机立断:“咱们立刻撤。”

    王十三没问她怎么突然要走,应了声“好”,与童白霜道:“你先撑上一阵,我下趟再来接你。”

    童白霜咬着牙点了点头。

    文笙却道:“还是我留下来吧。你先把童姐姐送出去。”

    童白霜不敢推让,经过这一晚上,她可是知道,在乐师的实力方面文笙比她强出太多了,单独撑一阵,文笙能办到,她却未必。

    只是她可不敢奢望陆少爷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顾文笙头里。

    果然王十三不大乐意,嘟嘟囔囔:“看把你能的。”

    文笙将脸微沉:“你定要在这里磨蹭时间么?”

    王十三顿时如火烧屁股,抓了童白霜就走:“等我,马上回来!”

    童白霜心里的感激实在是无法言喻。

    片刻之后三人顺利退出来,此时恐慌已自画角追风楼和三泰大街漫延至全城主要的街道。数以万计的老百姓都知道出大事了,虽然禁军在忙着封锁戒严,却拦不住赏灯的百姓急着回家。

    文笙脸戴面具。拿披风将古琴遮起来,混在人群里匆匆而行。

    她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上元节闹出这么大的事,南崇朝廷只要一平息混乱,控制住形势,立刻就会举城搜索。

    嘉通城乱得这么快,全城这么多兵,会不会是钟天政也动手了?

    自己虽然提醒过江审言。但钟天政但凡动手。很少有落空的时候,好歹是十三的亲舅舅,可千万别有闪失。

    她脑袋里念头转得飞快。脚下连停也不敢停。

    此时除了出事的两条大街,嘉通城各条街道上都拥挤非常。

    摊贩们慌慌张张甚至来不及收摊,货架子便被挤翻在地,东西滚得到处都是。

    王十三跟在一旁。不停伸出手臂帮二女挡着行人,怕有冒失鬼将文笙和童白霜撞倒。

    迎面过来四五个人。看衣着打扮显是一伙的,几个均做下人打扮,围成一圈,护住中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那小孩穿着红色棉袄。颈带项圈儿,面颊胖嘟嘟的,脑门上头发湿得一绺一绺。全是汗,手里拿了个木头面具。

    文笙脚下一顿。

    王十三也觉着这小胖子有些面熟。

    可这时候后面的人流已向潮水一样涌过来。眼看要撞上文笙,王十三只得先帮她挡住了后头的行人。

    这么一停顿,文笙身前便出现了一点空当。

    偏那小胖子一眼看中路旁货架子上插着的风车,自随行几人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横刺里奔着路边就去了。

    这么拥挤的街道,文笙眼前那点空当稍纵即逝,那小胖子一头撞上赶着回家的路人,直接被弹开,向后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少爷,小心!”几个随从慌忙来扶。

    文笙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个时候,在拥挤的大街上,遇上林世南的孙子,并且这小孩的身边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简直送上门来一样。

    她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对方。

    昨天晚上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再仔细看,这生得仿佛年画娃娃一样的小胖子叫她心神一阵恍惚,想起一个人来。

    谭瑶华的弟子谭吉宝。

    一样胖乎乎的,最后看到谭吉宝,还是她随大军离开奉京的时候。

    谭瑶华带着他在长亭抚琴一曲,以为送别。

    那其实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谭瑶华。

    谭吉宝当时五六岁,过去这么久,这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

    都言睹物思人,其实要细看,除了胖,精灵古怪的谭吉宝和林世南的长孙五官也不是那么像,但文笙却一阵心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没有多想,琴交左手,伸右手扶住了那小胖子,柔声提醒:“小心!”

    文笙的声音温和悦耳,小胖子虽然抬头看到了她脸上狰狞的面具,但因“小心”两字在前,却并没有害怕,眼睛眨呀眨地望着她。

    这时候林府的下人已经围过来,向她道谢。

    文笙没有说话,点一点头,快步向前。

    王十三开口欲拦:“喂……”

    “走吧。”文笙回手抓住他。

    王十三都要奇怪死了,文笙怎么想的,送上门来的人质不要?

    两下擦肩而过,很快汇入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彼此。

    文笙方才低声道:“大人的恩怨,还是不要将这么小的孩子牵扯进来了。”

    王十三只听声音,就觉出来她兴致不高,还以为文笙是因计划受阻在沮丧,安慰她道:“你别泄气啊,就算没救出人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从长计议。”

    文笙却道:“不,咱们不等了。我刚想起来,上一次林世南家里防范那么严,是为了保护钟天政,今天嘉通城乱成这样,我敢担保钟天政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林家。他和林世南都不在府里,府中守卫必定松懈。我们马上去林府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王十三应得痛快:“好。”

    上一次夜他探林世南的将军府,虽然不乏凶险,却是连根汗毛都没伤着,王十三觉着以他的刀枪不入,护着文笙总能办到。

    他付出那么大代价学《明日真经》,连男人的面子都快丢光了,好歹能派上用场了。

    何况他也觉着文笙所料不错。

    不说别的,这会儿林世南夫妻都在外头,他的亲兵卫队会不着急么,说不定早开出来了。

    二人打发了童白霜先回那宅子,调头进了一旁小巷,准备悄悄绕去将军府所在的严正胡同。

    此时画角追风楼前刚刚平息了一场刺杀。

    天祐帝梁禧看着眼前的十余具尸体,不禁心有余悸。

    刚才他听着有高人吹笛,不觉浑然忘我,等骤然醒过神来,已是有人高呼“保护圣上”!

    眼前多了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陌生人,他们穿着虽然不一,脸上却戴着相同的面具。

    画角追风楼一楼的门窗大开,梁禧虽然没看到方才的情景,也想像得出这些人是自哪里钻出来的。

    四下高悬的灯笼映得刀剑寒气四溢。

    最近的一把钢刀距离他不过丈许。

    众近卫和大臣们或远或近,还处在一种呆滞当中。

    显然刚才被那笛声晃了神的,不止梁禧一个。

    这一声“保护圣上”将近卫们唤醒,一拥而上,就将天祐帝护在了当中。

    刺客们的攻击也到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出手极快,寒光乍起,刺杀的不是天祐帝梁禧,而是适才凑上前来,陪梁禧看画的平安侯卫茗。

    卫茗今晚是带着护卫来的,但圣驾面前,哪容那些人往前凑,管你多大高手,都被内卫挡在了后头。

    可怜平安侯自从亲外甥登基便养尊处优,哪见过这等阵势,内卫都去保护圣驾去了,连个为他挡刀的人都没有,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刺客一刀抹了脖子。

    鲜血飞溅出去,平安侯应声而倒。

    他这一倒,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江审言。

    狄氏兄弟离远看着,眼看那些刺客直奔自家大人而去,救之不及,不禁魂飞魄散。

    这时候已有离得近的内卫见势不对,赶来阻止,混乱中只来得及拦下大半,还是有四五人漏了过去。

    那几人刀剑齐举,向着江审言捅刺而去。

    为首一人喝道:“姓江的,你这贪官,为了敛财,昧着良心害死全家八十余口。拿命来!”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倒抽一口冷气,暗道:“江审言性命休矣!”(未完待续)

    5201小说高速首发重笙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四百一十四章 闹花灯(四)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四百一十四章 闹花灯(四)(二合一)

    群蛇追着那三个命妇,像潮水一样向众人涌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见到这一幕,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禁军将士都觉着头皮发麻,何况那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怕蛇是大多数女人的天性。

    众命妇有的闭着眼睛尖叫,有的连滚带爬逃命,丫鬟婆子们别看平时忠心护主,这时候三魂吓掉了两魂半,自顾不迭,观灯亭下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等自安国公府的灯楼里又爬出来许多蛇虫鼠蚁,大吴氏的小姑子梁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大吴氏知道这变故是冲着她来的,又惊又惧,缩在人群当中,拉着母亲的袖子连声问。

    老太君到底大风大浪经得多,虽然也觉瘆的慌,却比旁人都要冷静,沉声道:“有贼人作乱,大家聚在一起别乱跑,禁军会保护咱们,各家的家将随从们呢,这时候不拼死护主,要他们何用?”

    安国公府和吴家的侍从加在一起还有几十人,在外围结成一道人墙,将老太君等人护在最里头。

    禁军的刘副统领刚接了上峰命令,叫他带人封锁路口捉拿刺客,吴家人求援,他有些犯难,分出一队人来帮忙捉拿那击鼓之人,驱赶爬虫,小声道:“麻烦帮卑职回禀老太君,圣上那边也出了事,还不知道伤亡如何,卑职需得赶紧带人去看看。”

    老太君听了回报,直吓得肝胆俱裂。

    太师吴德水和她的小女儿正伴着驾呢,吴家满门几百口荣耀都系在这两人身上,可千万别有个好歹。

    刘副统领不敢再耽搁,将手下兵卒集合起来,正准备开赴街口,接应上司齐肃,一阵寒风刮过,长街两侧房檐下的灯笼同时熄了十余盏。

    房上人影晃动,上百张白纸被抛洒下来。在半空里打着旋飞舞。

    打眼一望,简直像出殡的纸钱一样。

    看到人了,刘副统领第一个反应便是刺客现身!

    他高喝一声:“将人拿下!”手下登时分成几队,追着房上人而去。

    刘副统领手扶佩刀。正寻思要立刻派人去求缓,御制灯楼下留守的兵卒突然惊呼一声:“副统领,您快看,《八颂图》又被人换过了!”

    刘副统领厉声喝道:“揭下来,全都揭下来。此必是贼人留下的线索!”

    童白霜竟不单是恐吓。她信上所说正一样样应验,大吴氏简直快要昏倒了。

    吴家再是权倾朝野手眼通天,也防不住全嘉通老百姓的悠悠之口啊,童白霜那贱婢一日不死,她以后还怎么出门?

    这半天门客里头有人听出来,那诡异的鼓声正是自观灯亭上响起,可不管老太君派了高手上去,还是禁军冲进去近百人,竟都是有去无回。

    亭子里黑咕隆咚的,像只怪物趴在街边上。偶有打斗呼喝声响起,也是三两声便恢复平静,刘副统领不敢轻下点火的决定,急等上边派人来援。

    观灯亭的最高处,王十三和文笙都在,他们在观察下边乱哄哄的人群,尤其是那十几个命妇。

    人手既少,准备又仓促,虽然他们已是尽可能得引起骚乱,也趁之前那段时间将或有能力纠缠住王十三的几个头等门客擒住。送到那边宅子关押起来,事态的发展却未如二人之前所料。

    “那谁,你那仇先别报了,吴家这几个老娘们儿边上一直没断人。我要下去非叫他们缠住不可,到时候怕你们没法脱身。”

    暴起一击的话不是杀不了,只是今天与刺杀吴丰的时候不同,王十三绝不肯为了帮童白霜报仇便置文笙于险地,何况今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童白霜微微一笑:“其实已经报了大半,今天先叫她尝尝名声变臭的滋味。其它的慢慢来,总有算清楚的一天。”

    文笙怀中抱琴,腰悬竹笛,她居高临下望着缩成一团的林吴氏,微微皱起眉头。

    林吴氏看上去普通寻常一个妇人,反到是她周围的丫鬟婆子显得很镇定。

    且不说能不能抓到她全身而退,就算抓住了,林世南会不会念着夫妻之情拿云鹭交换,都是未知之数。

    林世南是带兵之人,杀伐决断,众目睽睽之下妻子被抓走,这么多禁军在旁边看着,他能咽下这口气认倒霉?

    若是他置之不理怎么办,难道她和王十三还能杀了林吴氏不成?

    这还是好的,有钟天政参合,最怕的是他顺水推舟设下一连串的陷阱。

    想想若是走这条路,她和王十三就得在南崇不知再耽搁多久,到时候夜长梦多,怕是连自身都难保,文笙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抓到林家人以交换云鹭实在是下下策。

    想明白了这点,文笙抿了抿唇,当机立断:“咱们立刻撤。”

    王十三没问她怎么突然要走,应了声“好”,与童白霜道:“你先撑上一阵,我下趟再来接你。”

    童白霜咬着牙点了点头。

    文笙却道:“还是我留下来吧。你先把童姐姐送出去。”

    童白霜不敢推让,经过这一晚上,她可是知道,在乐师的实力方面文笙比她强出太多了,单独撑一阵,文笙能办到,她却未必。

    只是她可不敢奢望陆少爷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顾文笙头里。

    果然王十三不大乐意,嘟嘟囔囔:“看把你能的。”

    文笙将脸微沉:“你定要在这里磨蹭时间么?”

    王十三顿时如火烧屁股,抓了童白霜就走:“等我,马上回来!”

    童白霜心里的感激实在是无法言喻。

    片刻之后三人顺利退出来,此时恐慌已自画角追风楼和三泰大街漫延至全城主要的街道。数以万计的老百姓都知道出大事了,虽然禁军在忙着封锁戒严,却拦不住赏灯的百姓急着回家。

    文笙脸戴面具,拿披风将古琴遮起来,混在人群里匆匆而行。

    她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上元节闹出这么大的事,南崇朝廷只要一平息混乱,控制住形势,立刻就会举城搜索。

    嘉通城乱得这么快。全城这么多兵,会不会是钟天政也动手了?

    自己虽然提醒过江审言,但钟天政但凡动手,很少有落空的时候。好歹是十三的亲舅舅,可千万别有闪失。

    她脑袋里念头转得飞快,脚下连停也不敢停。

    此时除了出事的两条大街,嘉通城各条街道上都拥挤非常。

    摊贩们慌慌张张甚至来不及收摊,货架子便被挤翻在地。东西滚得到处都是。

    王十三跟在一旁,不停伸出手臂帮二女挡着行人,怕有冒失鬼将文笙和童白霜撞倒。

    迎面过来四五个人,看衣着打扮显是一伙的,几个均做下人打扮,围成一圈,护住中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那小孩穿着红色棉袄,颈带项圈儿,面颊胖嘟嘟的,脑门上头发湿得一绺一绺。全是汗,手里拿了个木头面具。

    文笙脚下一顿。

    王十三也觉着这小胖子有些面熟。

    可这时候后面的人流已向潮水一样涌过来,眼看要撞上文笙,王十三只得先帮她挡住了后头的行人。

    这么一停顿,文笙身前便出现了一点空当。

    偏那小胖子一眼看中路旁货架子上插着的风车,自随行几人之间的缝隙里挤出来,横刺里奔着路边就去了。

    这么拥挤的街道,文笙眼前那点空当稍纵即逝,那小胖子一头撞上赶着回家的路人,直接被弹开。向后一个踉跄便要摔倒。

    “少爷,小心!”几个随从慌忙来扶。

    文笙没想到会这么巧。

    这个时候,在拥挤的大街上,遇上林世南的孙子。并且这小孩的身边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简直送上门来一样。

    她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对方。

    昨天晚上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再仔细看,这生得仿佛年画娃娃一样的小胖子叫她心神一阵恍惚,想起一个人来。

    谭瑶华的弟子谭吉宝。

    一样胖乎乎的,最后看到谭吉宝。还是她随大军离开奉京的时候。

    谭瑶华带着他在长亭抚琴一曲,以为送别。

    那其实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谭瑶华。

    谭吉宝当时五六岁,过去这么久,这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

    都言睹物思人,其实要细看,除了胖,精灵古怪的谭吉宝和林世南的长孙五官也不是那么像,但文笙却一阵心酸,险些掉下泪来。

    她没有多想,琴交左手,伸右手扶住了那小胖子,柔声提醒:“小心!”

    文笙的声音温和悦耳,小胖子虽然抬头看到了她脸上狰狞的面具,但因“小心”两字在前,却并没有害怕,眼睛眨呀眨地望着她。

    这时候林府的下人已经围过来,向她道谢。

    文笙没有说话,点一点头,快步向前。

    王十三开口欲拦:“喂……”

    “走吧。”文笙回手抓住他。

    王十三都要奇怪死了,文笙怎么想的,送上门来的人质不要?

    两下擦肩而过,很快汇入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彼此。

    文笙方才低声道:“大人的恩怨,还是不要将这么小的孩子牵扯进来了。”

    王十三只听声音,就觉出来她兴致不高,还以为文笙是因计划受阻在沮丧,安慰她道:“你别泄气啊,就算没救出人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从长计议。”

    文笙却道:“不,咱们不等了。我刚想起来,上一次林世南家里防范那么严,是为了保护钟天政,今天嘉通城乱成这样,我敢担保钟天政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林家。他和林世南都不在府里,府中守卫必定松懈。我们马上去林府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王十三应得痛快:“好。”

    上一次夜他探林世南的将军府,虽然不乏凶险,却是连根汗毛都没伤着,王十三觉着以他的刀枪不入,护着文笙总能办到。

    他付出那么大代价学《明日真经》,连男人的面子都快丢光了,好歹能派上用场了。

    何况他也觉着文笙所料不错。

    不说别的,这会儿林世南夫妻都在外头,他的亲兵卫队会不着急么,说不定早开出来了。

    二人打发了童白霜先回那宅子,调头进了一旁小巷,准备悄悄绕去将军府所在的严正胡同。

    此时画角追风楼前刚刚平息了一场刺杀。

    天祐帝梁禧看着眼前的十余具尸体,不禁心有余悸。

    刚才他听着有高人吹笛,不觉浑然忘我,等骤然醒过神来,已是有人高呼“保护圣上”!

    眼前多了十几个手持利刃的陌生人,他们穿着虽然不一,脸上却戴着相同的面具。

    画角追风楼一楼的门窗大开,梁禧虽然没看到方才的情景,也想像得出这些人是自哪里钻出来的。

    四下高悬的灯笼映得刀剑寒气四溢。

    最近的一把钢刀距离他不过丈许。

    众近卫和大臣们或远或近,还处在一种呆滞当中。

    显然刚才被那笛声晃了神的,不止梁禧一个。

    这一声“保护圣上”将近卫们唤醒,一拥而上,就将天祐帝护在了当中。

    刺客们的攻击也到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出手极快,寒光乍起,刺杀的不是天祐帝梁禧,而是适才凑上前来,陪梁禧看画的平安侯卫茗。

    卫茗今晚是带着护卫来的,但圣驾面前,哪容那些人往前凑,管你多大高手,都被内卫挡在了后头。

    可怜平安侯自从亲外甥登基便养尊处优,哪见过这等阵势,内卫都去保护圣驾去了,连个为他挡刀的人都没有,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被刺客一刀抹了脖子。

    鲜血飞溅出去,平安侯应声而倒。

    他这一倒,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江审言。

    狄氏兄弟离远看着,眼看那些刺客直奔自家大人而去,救之不及,不禁魂飞魄散。

    这时候已有离得近的内卫见势不对,赶来阻止,混乱中只来得及拦下大半,还是有四五人漏了过去。

    那几人刀剑齐举,向着江审言捅刺而去。

    为首一人喝道:“姓江的,你这贪官,为了敛财,昧着良心害死全家八十余口。拿命来!”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倒抽一口冷气,暗道:“江审言性命休矣!”(未完待续。)

    ps:本想今天闹完,结果没写完,明天还得接着闹。

    为了克服码字厌倦症,我听大家的话,今天把卡刷爆了。

    所以要谢谢大家的打赏,咖啡啊火鸡啊,终于不怕吃不上饭了。

    今天依旧很晚,草稿,肯定有错,我再改改。

    最后我想说,舟溪啊,心渔要是像你更一天停三天,读者估计都跑光了。( )

第四百一十五章 闹花灯(五)

    江审言是个内心极为强悍的人,一旦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就像当年他想要除去陆氏兄弟,哪怕陆鸿大成了自己的妹夫,也没有罢手。

    所以他自笛声中醒过来的时间,其实比梁禧、卫茗等人要早了一瞬。

    这一瞬能做的太少了,说实话,要不是文笙和王十三提前警告过他,江审言这一晚上都加着小心,突然之间有四把凶器袭来,他还真不见得能躲了过去。

    江审言站在卫茗身后绝非偶然。

    他到不是想拿平安侯当挡箭牌,而是他们这些伴驾的重臣里头除了齐肃,便只有此刻在他右手边的林世南会几下拳脚。

    齐肃有护驾之责,出事之后毫不犹豫站过去以身躯护住了梁禧。

    而林世南,不管文笙和王十三怎么说,江审言始终觉着刺杀之事与他无关。

    二人共事有些年头了,江审言想不出除了自己,南崇还有谁能供上林世南麾下大军的需求,所以哪怕他真做出和鬼公子勾结之事,也犯不着这个时候就自断双臂。

    不管怎么样,狄氏兄弟既然赶不及,就只有行险,顺便试探一下林世南。

    刺客出现,林世南明显呆滞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便动了。

    江审言向他身后躲避,他没有避开,而是向左探身,抬手在其中一名刺客手肘上一托,飞起一脚,踢向另外一人。

    除去林世南帮忙,江审言变应之快也不像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他哈腰闪开了削向他脑袋的一剑,最后一个刺客钢刀落下,因他突然大幅度的闪躲。原本斩向他后颈的一刀落到了后背上。

    血登时便涌了出来。

    虽然冬天穿得厚实,江审言仍觉着后背一阵锐痛,眼前发黑。

    好在这时候狄氏兄弟终于赶到,挡住了几个刺客第二波袭击。

    这批刺客眼见对方反应过来,无法成事,便要遁走。

    通常情况下,梁禧出现的地方都是戒备森严。加上内卫都是少见的高手。御前行刺都是一锤子买卖,成不成的都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但今天的环境有些特殊。

    刺客们的身后便是画角追风楼。

    事起突然,楼里还未及封锁。

    为首的刺客打声呼哨。十余人一齐后撤,齐肃带着内卫尽力拦阻,到最后只留下了十一具尸体,还是有四个人逃进了楼里。就此失去踪影。

    齐肃赶紧下令封锁御道大街抓捕刺客,必要时全城搜索。他则率手下向梁禧请罪,并清点伤亡。

    方才这一阵混乱,折了两名内卫,江审言伤得虽重。性命无虞,常信侯受了点轻伤,不幸身亡的只有平安侯。

    这时候有人才隐约生出一个念头:做为画角追风楼的主人。平安侯卫茗第一次被杀只怕不是偶然,也不是当了贼人的路。

    但这只是怀疑。卫茗是圣上的亲舅舅,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再一个,他们也不敢触天祐帝的霉头。

    经过初步检查,十几个刺客身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证物,更详细的,则需要将尸体抬回去,召集经验丰富的刑司老吏共同验看。

    众人不由地想起刺客们嚷嚷的那句话。

    这场刺杀是冲着江审言来的?

    若是到最后查不出卫茗有问题,死者为大,天祐帝会不会迁怒,还会像以前那样信重江审言么?

    还有,刺客们不惜做这飞蛾扑火之举,他们所喊是不是真的?难怪江审言能人所不能,有大崇财神的美誉,原来是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靠破家灭门来做他的能吏!

    世人往往不觉着自己不如别人是能力问题,哪怕无人引导,也会找种种理由,然后道:原来如此。

    江审言受条件所限,只能简单止血裹了伤处。

    他如何不知此时同僚们对他的猜疑。

    但他没有急着解释,甚至没往心里去,他在想这场针对他的刺杀内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一旦天祐帝问起,他该怎么回答。

    林世南刚才帮了他,他不大好转头就揭发其与鬼公子勾结的事。而且除了那笛声颇为可疑,可能是那个元恺之外,其余的刺客他也没看出来和鬼公子有什么关联。

    行刺场面太过血腥,吴皇后受了惊吓,已经先回宫去了,吴老太师下了轿,匆匆来给圣驾问安。

    林世南慨叹道:“最近怎么了,连连出事,年前吴府尹遇刺还没抓到凶手,不知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说完了,他还征询江审言意见:“审言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江审言没有附和:“等捉到那几名刺客,自然便可以水落石出。”

    出了这等大事,画角追风楼自是封了,当时在楼上的人,管你是名士也好,国手也罢,全都先行下狱。

    天祐帝心中不忍,特意叮嘱齐肃对朱蕴才几个客气一些,不得动刑。

    吹笛子的那人当时据说坐在二楼角落里,楼上名士太多,没有人注意到他,等刺杀起来,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边还在查着,禁军来报,三泰大街出现大规模骚乱,《大崇八圣》图被调换,贼人藏身观灯亭,以鼓声驱动群蛇,派了很多高手上去都未能将其擒下。

    禀报到这里,还剩贼人抛洒纸张的事没说,在场那么多人,吴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捂得住,上头又写着重要的线索,所以那兵士上前一步,将拾到的几纸张交给了齐肃,小声说了说这纸的来处。

    齐肃接过来一看,竟是份状告吴氏兄妹的状纸。

    上面字不多,却也将事情经过讲得一清二楚。

    后面具状人落款童氏白霜。

    他可顾不上吴老太师脸上能不能过得去,上前几步,三泰大街的混乱禀报梁禧,又将状纸交呈御览:“圣上请看。贼人在三泰大街扔的,别处估计也有。”

    梁禧将状子看见,心中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也只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那童家女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歹人,当街行刺吴丰,今晚他们打得好算盘。兵分两路。一路去对付大吴氏,一路来杀江审言。

    那刺客说是冤杀,童家被抄家的时候。他虽然在位,年纪还太小,哪里知道这家人到底冤是不冤。不过卷宗总是在的,若是因为这个。到也怨不到江审言。

    只能说这些刺客该死。

    还有惹出事情来的吴家……

    梁禧想到这里坏心骤起,一边吩咐齐肃赶紧稽凶。一边不动声色将吴德水和安国公梁胜叫过来:“两位爱卿,这份状子和你俩有点关系,看看吧。”

    他瞥眼看着两位重臣脸上像开了染料铺,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觉生出一阵快意来。

    刺客要抓,犯人要审,更有吴老太师焦头烂额。既担心妻女安危,又急着将这事定为贼人的污蔑陷害。梁禧灯也不用逛了,摆驾回宫,有什么事,等到了宫里再说。

    摆驾之前,天祐帝还分派了一下任务,刚才据报说林世南的夫人也在三泰大街,他便命林世南领一军,与齐肃相互配合。

    至于受伤的江审言和常信侯,他好言安慰几句,叫他们先回府养伤。

    江审言正归心似箭。

    他急着回去见一见外甥和那顾姑娘。

    那两人叫他小心,果然就遇到了刺客,而三泰大街那边的乱子虽然没叫人抓到把柄,但直觉告诉他,他那好外甥绝脱不开干系。

    简直太胡闹了。

    这时候王十三和文笙正在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

    今夜将军府的戒备果然比前次松弛了很多,明哨少了近半,暗哨几乎少了七成。

    王十三简直想打一声唿哨,带着文笙直奔小竹林。

    有了上次的经验,王十三预先知道竹林里藏着机关强弩。

    他绕到小楼背后,隔着那竹林相对近些,打算从这边强行突进,先毁了那些弓弩再说。

    两下里大约十几丈。

    竹林只有最外围的竹枝高处挑了几盏灯,里头黑沉沉的。

    文笙见状不禁担心竹林深处另有陷阱,若只是枪矛之类的还好说,就怕是困人的牢笼,而对方既然知道王十三刀枪不入,寻常力道伤不了他,后者的可能性还挺大。

    可别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十三,你强行登楼试试,这边交给我。”

    王十三从善如流。

    在王光济手底下的时候,他不是没和乐师们合作过,但像元恺那样的乐师,在他心里连给文笙提鞋都不配。

    和文笙并肩作战,这还是第一次,想想还不由地有点小激动呢。

    王十三手按绷簧,提刀在手,见文笙放下琴,拿出了竹笛,冲他点一点头,那意思是准备好了,提气如飞鸟投林,自高墙之上疾扑而下,奔神秘小楼扑去。

    今晚楼上果然疏于警戒,他都中途落下借力了,楼上依旧无人示警。

    还是竹林里头先发出了敌袭的唿哨。

    这一声也暴露了伏兵所在位置,文笙笛声跟着响起。

    《探花》!

    《行船》虽然可以再为王十三套上一层铁甲,哪怕被长矛刺中,也可保他无虞,但文笙觉着他们还是应该釜底抽薪,以削弱敌人守卫为先。

    凭十三的本事,想来区区一波攻击还抗得下来。

    她换了笛子,便是因为笛声清脆悠扬,比古琴更能及远。

    竹林里齐刷刷飞出来数十根长矛,带着锐响,直奔王十三!

    今晚圆月当空,照得清清楚楚。

    比之上一次仓促应对,王十三这回有了防范,对这些长矛的轨迹也记忆犹新。

    他听到风声之时,便已陡然回撤。

    长矛越临近小楼越密集,王十三气息跟得上,在半空留下一道虚影,只听得“夺”“夺”连声,长矛如一阵疾雨没入地下,最近的一根离他也差不多有半丈远。

    王十三心中一哂。

    以这种手段来对付他,不过是欺他不备,先声夺人。

    今天就算文笙没跟来,他也不惧。

    既然是靠机关发射,两轮之间上弦的空隙就够他冲到楼上去了。

    不过既然有文笙在,他索性不着急,落到院子里,仿如闲庭信步般,抬头细细打量眼前的二层小楼。

    楼上没有亮灯,但是有人。

    不知是谁眼见不好,往空发了求救信号,那枚烟花带着尖啸自二楼射向夜空,在高处炸响。

    王十三啧啧两声,好嘛,还没等打就怕了。

    这时候他就听着后边笛声停下,文笙开口叫他:“十三,你带着我,我也去!”

    不知何时,竹林里已经没了动静。

    文笙不说,王十三也不放心留她一个在墙头上。

    他返身回去,伸手臂揽住文笙,带着她飞落在院子里,还有暇想:“她的腰可真细,老子一只手都快圈过来了。”

    文笙叮嘱他:“楼里情况不明,小心点。”

    王十三回神:“没事,若那姓钟的在里头,正好一刀宰了。”

    文笙没听出来他话里头的怨念,点了点头,又道:“只怕够呛。”

    这时候阖府守卫正往这边聚集,王十三不再耽误时间,携文笙快步到了楼门口,抬手摘下一旁的灯笼,晃火折点上。

    楼门虚掩,王十三伸手推了开来。

    与此同时,文笙手里古琴“铮”地一声响。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到来,王十三迈步进楼。

    一楼一进来是个客厅,摆了几把太师椅,客厅里没人,一眼望去空荡荡的。

    文笙将灯点了起来。

    客厅左右两边都留着门,王十三推开左边这扇,发现是去往二楼的木头扶梯。

    楼里明明有人,却到这时候都没有露面,显是准备藏起来偷袭。

    王十三问文笙:“上楼去?”方才那人是在二楼之上放得信号。

    文笙却担心夜长梦多,道:“机会难得,分开找吧,你上我下,一旦哪方有发现,再行会合。”

    这完全是艺高人胆大。

    王十三起初不放心文笙涉险,转念又想她连姓钟的那么迅猛一箭都挡住了,碎碎叮嘱道:“见势不对喊我啊。”

    文笙摆了下手,示意他快去。

    王十三快步上楼,快上到顶了,突然莫名笑了起来。

    客厅里灯火透过来,其实映得这场景有些阴森,文笙还当王十三有什么发现,仰头看他,就听他傻笑着道:“嘿嘿嘿,我上你下!”

    人影一晃,他上了楼。

    文笙手里拿的但凡不是古琴,非丢出去砸这个混账不可。(未完待续)

    ps:唉。

    5201小说高速首发重笙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四百一十五章 闹花灯(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救云鹭 二合一

    十三是老毛病犯了,有话忍不住,非要说出来调戏一下她,还是想打个岔,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文笙也说不大准。

    或者是两者皆而有之吧。

    但文笙其实一点都不紧张。

    她心里只有想见云鹭的迫切和浓浓的好奇。

    这座小楼有些年头了,并不是为了安置钟天政等人新建,戒备如此森严,多少会存放一些林世南的秘密吧。

    林府的亲兵护卫们正纷纷赶来,外头已经有了动静。

    文笙坐下来,好整以暇弹了一首《探花》。

    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她完全不用管敌人藏在哪里,只要让琴声在周围几间屋子里回旋就够了。

    少顷之后,她起身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这间屋子很大,显得空荡荡的,灯火照亮四墙,墙上挂着几把连鞘的刀剑。

    文笙对武器的鉴赏是外行,目光一扫,但见屋里没有人,贴着墙根儿一溜兵器架,上面十八般兵器几乎摆个全,心中一闪念:“这么要紧的地方,这些武器应该都不是凡铁,没想到林世南还有收藏兵器的爱好,到底是武将。”

    这间屋布局摆设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人,所以文笙没有多停留,转身便欲离去。

    临出门时,她扭头向着迎面的长条桌案望去。

    这张木质长桌,是屋里唯一的家具,灯光下,桌案的黑漆泛着微光。

    桌案上一高一矮立着两个架子,高的上面横放了一杆长枪。

    这杆枪约长丈二,重量估计在个六七十斤。整个枪身是由镔铁铸就,精钢混金的枪头长约三寸,透着锋锐。

    可文笙看到这枪的第一眼,却不是慨叹它的利与沉,而是微觉奇怪:只看这枪身上斑斑锈迹,必是有些年头了。

    同样的,矮架子上放了一张弓。也是许久不用的样子。

    不知林世南摆放了这样两件武器于此。是什么意思?

    文笙无暇多想,楼上有打斗声传来。

    十三和人交上手了

    。

    这也不奇怪,楼里的守卫刚才还在二楼上发求救信号呢。打斗声很快平息,文笙对王十三的身手有信心,没有急着往楼上去,推开了另一边虚掩的门。

    楼外有守卫喊话声传来。喝令闯进楼里的人立刻缴械投降,自缚而出。否则就要举火烧楼。

    听声音这整座楼已经被包围了,外边聚集的兵士足有好几百。

    文笙微微一哂没当回事,这楼里可是有不少秘密在,看他们没有林世南的命令。连往楼里冲都不敢,更不用说放火来烧。

    看看眼前这房间里的摆设,文笙更加笃定自己所想。

    这是一间书房。

    书架上摆放了好多书。可惜没有工夫细看,文笙举灯照了照。见除了兵书战策,便是一些地理人文的书,其中同大梁有关的占了绝大多数。

    再想想林世南将毕生精力都花在同大梁打仗上,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执念。

    楼外呼喝传令声此起彼伏,文笙不敢耽误,返回了客厅,大约是人影晃动引起外头兵卒的注意,一阵大哗,箭如雨至,“夺夺”像下雨一样钉在门上。

    偶有几支自窗棂门缝间射进来,文笙不避不让,单手托着琴,“铮铮”几响,便将几支羽箭弹开。

    客厅右边出去是个走廊,八个守卫手持钢刀,原本埋伏在门两侧。

    这里地方狭窄,可供腾挪的空间不大,一旦乱刀齐至,确实不怎么好躲避。

    但此时这八个守卫有的靠坐在墙边,有的趴伏于地,睡得像死猪一样。

    文笙没有理睬他们,走前两步,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卧房。

    屋里颇显凌乱,看床铺被褥,住的还不止一人。

    文笙站在门口打量一番,没有进去。

    时间不多了,若是惊动了城里的南崇大军,陷入重围,她和王十三也很难脱身。

    对方到底将云鹭藏于何处?在不在这座楼里?

    文笙按捺不住心焦。

    她三步并作两步,将隔壁的房门打开。

    一股药气扑鼻袭来。

    那是很多种草药加水煎熬过,有的久煎微火,有的短煎猛火,而后浓缩成一小碗,发散出浓烈的味道,弥久不散。

    文笙这两三个缠绵伤病,几乎把药当饭来吃,自然熟悉得很。

    一闻到这股草药味,似乎那种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又在舌底漫延。

    文笙不必去看里面的摆设,就知道这是钟天政住过的地方。

    屋里没有人,箫也不在,剑也不在

    。

    迎面摆了一张床榻,帐子撩起半边。

    屏风旁边放了个龙凤纹的衣架,上面搭了几件衣裳,其中那件半旧的青衫文笙瞧着格外眼熟。

    若只有这些也到罢了,窗边圆桌上竟摆了一张古琴。

    文笙不用第二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她的“太平”。

    那日在雄淮关附近,她和钟天政赌斗,钟天政以谭瑶华的信来动摇她的心神,夺走了“太平”。

    文笙后来侥幸脱身,还以为再也找不回这张对自己意义重大的古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失而复得。

    她快步来到桌旁,未及拿琴,先伸手在琴弦上轻拨。

    “太平”发出“铮”地一声清响。

    琴保护得很好,琴弦震颤的声音清透响亮,音也很准,袅袅余韵,仿佛在向她撒娇一般。

    文笙抱它于怀,既是欢喜,又是心酸。

    这时候,隔着木质楼板传来了微弱的箫声。

    有乐师,在楼上!

    文笙忽然惊醒,不敢再耽搁,任王十三一个人对敌,拿着“太平”出门直奔扶梯。

    王十三这会儿确实遇上了麻烦。

    他搜查起来可比文笙简单粗暴多了。提着灯笼在二楼的几间屋子里横冲直撞,守卫袭击,他连躲都不躲,直接《明日真经》护体,“刷刷”几刀,便结果了对方。

    二楼守卫着实不少,王十三一边挥刀突击。一边想幸好文笙选了楼下。看样子今晚一楼应该没留什么人,如此甚好,云鹭若是真的被关押在这楼里。也应该在二楼无疑。

    短短瞬间,他硬抗了十几下刀剑,倒在他刀下的也有二三十人,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手里的灯笼早灭了,只听着黑暗中对方纷纷后撤。有人喊:“贼人厉害,放箭,快放箭!”

    王十三阴森一笑:“箭就能射得动本神仙么?”

    这样的夜晚,一个刀枪不入的杀星闯进楼里。在这些守楼兵士看来,这哪是神仙,分明是鬼怪!

    偏巧今天晚上林将军不在府里。楼里楼外也走了好些人,力量薄弱。叫他们如此守得住?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能迸发出巨大的潜能。

    几个守卫灵机一动,去房里拖出一个人来,喝道:“住手!否则立刻结果了他!”

    王十三听着铁链子拖地声响,心中一动,向后退开两步,随手砍倒了一个埋伏在后头想要偷袭他的守卫,侧耳细听:“谁?”

    那人“唔唔”两声回音,显是嘴被堵上了。

    剩下十来个守卫潮水般退下去,很快有人点起灯来。

    叫王十三心中一喜的是,对方拖来的这个人果然是云鹭

    。

    灯光下,云鹭的模样说不出得凄惨,铁索缠身不说,两条腿拖在地上,虚弱无力,就像两个破麻袋。

    一看这个诡异的弧度,王十三就意识到云鹭两腿腿骨不知断成了几截,不由地暗骂了一声:“奶奶的,姓钟的,你够狠!”

    云鹭神智是清醒着的,一路被拖拽出来,显是疼得厉害,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看样子,他也认出了王十三,偏偏嘴被堵着,什么也说不出。

    王十三一看云鹭焦急的脸色,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叫他说话!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守卫们一见两人果然认识,登时放下心来。

    他们不怕云鹭开口,只盼着能就此拖延时间,最好拖到将军回府主持大局。

    云鹭脑后的绳子一被解开,舌头用力,“呸”的一声,将口里塞的东西吐出来,急道:“你快走!别管我!”

    王十三心里啧啧两声。

    半点惊喜没有啊,果然是云鹭这样的侠士会说的话。

    今晚老子就为你来的,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还未等说话,几个守卫纷纷将刀剑压在云鹭脖颈上,一人狞笑着道:“别动!你再快,快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这到是实话,王十三心想是该将文笙叫上来,让她出马了,脸上却露出了忌惮之色,迟疑道:“你们……有话好说,要不然大家谈谈条件?你们怎么才肯放人?”

    对方众守卫闻言正中下怀。

    其中一个道:“没想到还真是来救他的,之前夜闯将军府的那人就是你吧,叫他们的人出来认认。”

    王十三装得太像,连云鹭都急了:“快走,快走,别墨迹了,胡不胡涂,一会儿鬼公子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两月之期已过,他想问文笙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当着这么多南崇人的面只好生生忍住。

    王十三一听这话暗暗不高兴,啥意思?我还就想等他回来。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亏得江湖上名气还不小,叫你去跟个垂死之人,都能被人家生擒。

    还有脸说旁人胡涂呢。

    他这边暗暗腹诽,脸上似笑非笑:“回来好啊,他能和人交手了么,老子正好试试将他全身骨头打断是个什么滋味。”

    他话音未落,由后头关押云鹭的屋里出来一人,手拿洞箫,见面先对王十三点了点头:“这不是十三爷么?”

    王十三目光一凝,微微颔首,嘴里毫不客气:“洪先生,原来你还跟着元恺混呢,真是够蠢的。”

    出来的这位名叫洪昼,羽音社的乐师,原来是跟张寄北的,张寄北死后,被元恺笼络了去。

    王十三和他共事了不短时间,曾一起保着王光济退守飞云江

    。

    当年那些人如今大多已经风流云散,不知去向。

    没想到他到是铁了心,竟然跟到南崇来了。

    洪昼对王十三的风格极为熟悉,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十三爷这不也来了南崇么,咱们大哥不用说二哥。你是虎将,本来我是不敢出来的,不过林将军的手下棋高一着,捉了人质,就算投鼠忌器,今晚你敢动手么?”

    说话间他走到了云鹭背后,低头将洞箫对到唇边吹响。

    箫声肃杀,将王十三笼罩。

    瞬间王十三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奶奶的”,到不是因为拿对方没有办法,而是这才多久,洪昼箫声的杀伤力大增,想是因为跟着姓钟的得了好处。

    奶奶的,只这一手,不知会吸引多少乐师里的软骨头。

    必须得想个法子赶紧搞死他。

    洪昼见抓了云鹭要挟,王十三往日里那么嚣张妄为的一个人竟真不敢还手了,心头不由大畅。

    今晚这功劳是自己的了。

    他正憋着劲要出来一个九转滑音,不知怎的,手里的洞箫竟是“扑”的一声空响,破音了。

    他用力地吹,却只发出一连串的“扑”“扑”声,风吹窗纸都没这么难听的,他婉转低沉的箫声呢?发生了什么事?

    王十三大喜,不用看就知道文笙来了。

    果然脚步声响,文笙沿着楼梯上来,她没有上到顶,还差着两三级,便已循着灯光将楼上的一幕尽收眼底。

    王十三更不迟疑,飞身跃起,直扑洪昼。

    洪昼惊慌之下不知躲避,只发出了一声惊呼。

    守卫们反应过来,对方竟然动手了,这时候别无选择,登时刀剑齐落,斩向云鹭。

    先杀了这个俘虏再说。

    这时候众人耳中只听着琴弦铮然一响,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云鹭护了起来,刀剑落至中途不能再向下分毫。

    甚至那屏障还在推进,将他们远远地弹开!

    云鹭又惊又喜,望着半靠在扶梯栏杆上的文笙,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王十三再无顾忌,登时如饿虎扑进了羊群,雪亮刀锋过处,只听着扑扑连声,这比洪昼那一连串破音可悦耳多了。

    林世南的手下明知不敌,竟然拼死不退。

    但见鲜血飞溅,那些血原本有不少要落到云鹭身上,但因有文笙所弹的《行船》在,它们中途便溅落在那层屏障上,如开出一朵朵鲜艳而凄美的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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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冲出重围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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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昼见势不妙欲向后撤。

    王十三一步跨将过去,手肘击中他小腹,趁洪昼痛不可当弯腰之际,左手凌空抓住他手腕,向后一拧!

    “啊啊啊……”洪昼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觉着自己的这只手臂不光是脱臼了,简直是要自肩膀上被生生拽下来。

    洞箫掉落在地,滚出去老远。

    剩下几个守卫见洪昼被制住,丝毫未留手,刀剑齐至,那凶狠的架势分明是要将王十三和洪昼一起乱刃分尸。

    王十三心里啧啧两声。

    都吓傻了吧,老子付出那么大代价学的《明日真经》,天塌了都不定能蹭破块皮,这些凡间的破铜烂铁能奈我何?

    他将洪昼往跟前一扯,洪昼身不由己向他身上撞去。

    王十三不避不让,就势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中一名守卫下腹,那守卫仰天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飞出去,“咚”地一声,后背撞上墙壁,像是要嵌入那面墙一样,半天才滑落至地,没了声息。

    相较其他人,这还是命好的。

    王十三踹人的同时,手里也没闲着,旋身便是一刀,余下几个守卫竟是一个未漏,先后中招。

    “扑扑”利刃入体的声音听得人胆寒,被他像小鸡仔一样抓在手里的洪昼本已经肝胆俱裂,冷不丁溅了一脸的鲜血,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世界清静了。

    王十三看看眼前的敌人只有洪昼还活着,将刀上的血在他身上擦了擦,过来手起刀落,将云鹭身上的铁索斩断。

    虽是遍地血污,但有文笙护着,云鹭身上半点儿也没溅到。

    此刻他呆呆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两人,张大了嘴还未回过神来,疑心自己正在做梦。

    “你们……顾姑娘,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文笙理解云鹭内心的激动,收琴过来:“云大哥,我们都没事了。你的腿怎么样?”

    云鹭低头向自己的两条腿看去,苦笑道:“怕是治不好了。我这个样子,即便出去也是累赘。你俩别管我,快想法子逃吧。”

    楼外院子里亮如白昼,灯火隔着窗子隐隐透进来。

    这一会儿工夫已经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兵卒。

    云鹭本身是习武之人。清楚自己的伤势,往外冲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文笙和王十三有通天本事,真将自己带出去了,这一路怎么过江,怎么离开南崇,都是难题。

    “放心吧,我和十三肯定能把你带出去。”

    文笙单手抱着“太平”,在他跟前蹲下身去,用手在他两腿上试探着摸了摸。

    王十三附和:“就是。这么点小事。不值一提。”

    不怪他觉着天底下属文笙最好,最合他心意,听听这话,何等的自信睥睨,既是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他有信心啊。

    文笙摸了摸云鹭的腿骨,听到他抽气声,微微颦眉:“怕是需要先找东西固定一下,十三,你来看看。”

    她对这些完全是外行。想王十三好歹整天打打杀杀,受伤有如家常便饭,多少总比自己懂得多。

    王十三应了一声,先伸指在洪昼**道上一戳。洪昼身体抽搐了几下,幽幽转醒。

    “这姓洪的你来审吧,特意留了个活口。”

    他将洪昼交给文笙,研究云鹭腿上的伤去了。

    “右腿还好,左腿怕是有些麻烦,伤在关节上。就算是燕白来治。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常人,往后还想使个旋踢、鞭腿什么的就难了。”

    云鹭苦笑,他外号“青冥刀”,听上去是以刀名扬天下,其实依仗的还是身法,腿若是有了残疾,对他的影响可太大了。不过眼下他都不奢望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所以也没有想太多。

    王十三又道:“姓钟的与你不是老相识么,怎么半点情分不讲,下这么重的手?啧啧。”

    云鹭哪里知道王十三居心叵测,老实慨叹:“我与他有什么情分,从第一天认识他就没有好事。他若不是心狠手辣,也不会有鬼公子之名,连顾姑娘都能拿箭射,何况是我?”

    王十三目的达到,觉着云鹭真上道,不枉自己一遍遍地跑来救他。

    云鹭怎么由跟踪林经准备伺机下手的“黄雀”变成了阶下囚,这些事情等回头安全了再细说,王十三举头四望,正好看到有张桌子,过去将四条桌腿斩下来,又撕了布条,将云鹭折断的腿骨正了正,先做一下固定。

    文笙看着趴在血泊里有些瑟缩的洪昼,一时想不出要问他什么。

    时局动荡,张寄北死了,高祁也早带着他那一系卷入了争权夺利,羽音社在短短两三年间其实已经分崩离析,名存实亡。

    一旁云鹭强忍痛苦的闷哼声传来,文笙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洪先生,你是几时到的嘉通?”

    洪昼抬头:“你使了什么妖法,为什么我会吹不响洞箫?”

    不问清楚这个,他觉着死不瞑目。

    刚才文笙先弹了《采荇》,而后才是《行船》。

    她没有回答,道:“咱们先聊一聊,我会叫你知道。”

    “好。”洪昼没什么可隐瞒的,“钟公子先和林将军的人接上了线,而后派人联系元恺,我们总共十来个人随后赶去会合,林将军亲自安排,带我们过了飞云江,跟着他的亲兵卫队一起回到嘉通。”

    这与文笙之前估计的差不多。

    只是林世南为什么要帮钟天政?

    “林世南和钟天政之间可是有什么约定?”

    “我不知道。林将军对我们很客气,待钟公子更是如同上宾。”

    文笙微微皱眉:“他的伤恢复得如何?可能与人交手?”

    洪昼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钟天政,道:“他年三十晚上才堪堪能坐起身,照理说应当是不能。”

    王十三听文笙绕来绕去,老不问那最关键的一句,忍不住抓心挠肝,插嘴道:“那小子人呢?”

    文笙目露诧异望了他一眼。

    果然听着洪昼道:“钟公子和元恺他们今晚有事,全都出去了,你若是想见他就在这里等一等,也许过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听在王十三耳朵里却像是挑衅。

    “奶奶的,我想宰了他!”

    文笙看了王十三一眼,见他已经将云鹭的两腿处理好了,道:“他不在是他命大。咱们不等了,准备撤吧。”

    今晚能救出云鹭收获已经不小,外边围了许多兵,而且还有越聚越多之势,想杀钟天政只有另找机会。

    洪昼却想要再拖一拖:“那边有个屋子一直锁着。林将军不让人进。”

    王十三半点不怕机关陷阱:“这还不好说!”

    洪昼所说的那间屋子他方才还没搜到,提刀过去,“呛啷”一声,将门上的铜锁斩落。

    文笙等他将灯点起来,才对洪昼道:“一起过去看看。”

    云鹭行动不便,只得先等在原处。

    文笙押着洪昼进了那屋,迎面闯入眼帘的竟是一张黑色供桌,供桌上摆着香炉和各色供品,正当中立了一个黑色牌位,上书五个大字:怀公之灵位。

    这屋子平时不让人进。显是供奉的死者对林世南极为重要,若是钟天政的生父先贤王杨治,文笙还想得通,这怀公又是什么人?

    王十三也不明所以,站在供桌前头抓了抓头皮,嘀咕两句,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今晚杀了林家不少守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点火烧了这座楼。看那姓钟的回来再住哪里!”

    文笙却道:“算了,走吧,不必多生事端。”

    她的目光还在那牌位上流连。

    等三人由那屋里退出来,文笙这才解答洪昼刚才的疑问。

    “好叫洪先生知道。我使的不是妖法,而是《希声谱》。”

    文笙会《希声谱》的事大梁乐师里头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可洪昼偏偏就是个消息闭塞的,原本元恺不同他商量事,等到钟天政重伤落水,文笙和《希声谱》更成了某种禁忌。即便是元恺,在钟天政跟前也是提都不敢提。

    所以洪昼闻言很是吃惊,这惊讶令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是了,当年在高执事家里,你也在场。那曲子到底怎么回事,能叫我再听一听么?”

    文笙看着洪昼明显亮起来的眼神,突然觉着这人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

    可惜还是不能留他一命。

    她和钟天政早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可转圜,不然云鹭不会中途去寻机杀他,他也不会对云鹭下这样的狠手。

    王十三知晓文笙心意,提着衣襟将洪昼抓过去:“好歹相识一场,方才若不是老子护着,你也死在乱刀之下了。这样吧,我将你由这楼上丢出去,死活看你的运气!”

    洪昼脸登时就白了。

    这是要拿他来探路啊。

    突然由楼上飞出一个人去,外头聚集的那些守卫怎么会置之不理。

    等待他的必定是万箭穿心,射成刺猬。

    但王十三已经不再听他哀求,同云鹭道:“云大哥,看我给你出气,咱先跟姓钟的收点利息。”

    云鹭方才腿上断骨被他摆弄,疼得死去活来都忍住了,却被这一声“大哥”吓得打了个寒颤。

    他对钟天政印象不佳,那是因为还没见面便上当受骗,被强留在了双桐镇,难道对王十三的第一印象就好了不成?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邺州那个气得他心口疼的大胡子,有朝一日会拿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还管他叫大哥。

    文笙却觉着王十三跟着她叫,理所应当。

    她道:“洪先生,虽然你我选择的路不同,但都是乐师,我送你一程。”

    当日在高祁家中,大家共同研究的《希声谱》有两首,一首《行船》,一首《伐木》。这两首也是洪昼熟悉的。

    文笙弹起《伐木》。

    洪昼感觉到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可谓悲喜交加,至少是不怕了,也不再求饶。

    在他临死之前,终于有幸亲耳听到这一支曲子。

    朝闻道,夕死可矣。

    风在耳畔呼啸,他的目光透过苍茫夜空,如林般的火把,仿佛看到了山野间一大片盎然的生机。

    树梢沙沙而响,世界寂灭。

    和洪昼所想不同,文笙和王十三没有随即跟着冲出来。

    这时候,楼下已经聚集了差不多上千人。

    虽然没有看到疑似林世南的出现,但文笙和王十三都觉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林世南必定得到消息了。

    同理,他们虽然没空在下面人群里寻找,想来那钟天政也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藏着,正遥遥望着这一幕。

    文笙再一次道:“走吧。”

    王十三笑道:“怎么走?”

    云鹭正要说话,文笙先反问:“你说怎么走?”

    王十三仿佛视楼下上千兵卒于无物:“我看咱们护着云大哥,就这么走出去也行。要不我背着你?你坐我肩膀上来?”

    文笙打量了一下他宽厚的肩膀,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你可一定稳着点,别把我摔着。”

    “放心吧,要多稳有多稳,风驰电掣,保你坐了上瘾。”

    云鹭:“……”

    这不但是插不上话啊,云鹭觉着自己不大清醒,还有些幻听。

    王十三已经不由分说把他抱了起来,像夹麻袋一样夹在肋下,扎马半蹲,拍拍另一侧的肩膀,示意文笙:“来!”

    文笙坐上来,将“太平”横托手中。

    这个姿势有些别扭,王十三右臂一揽,抱住了文笙的两条腿,左臂将云鹭往上托托了,这么一边一个,他觉着自己特别像那些演杂耍的。

    “准备好了,三,二,一,走!”

    楼下上千兵卒猛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自楼里蹿出来,纷纷叫嚷着“出来了”、“放箭”,再一看这黑影飞跃得挺高,下头两腿不住乱蹬保持平衡,显是个活物,上头打眼一看,竟然三头六臂,不禁大哗。

    迎接文笙三人的是一通箭雨。

    文笙早有准备,手中“太平”铮然发声,双弹,拨剌,七弦之间的鸣和荡气回肠。

    无形屏障打开,护住了箭雨中心的三人,王十三觉着自己就像是一艘逆水中的小船,破开巨浪,劈荆斩棘,载着文笙和云鹭越跑越远,越跑越远……(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善后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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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自从冲出重围,文笙就停了琴,一只手揽住王十三的脖颈,仗着坐得高看得远,一路指挥着他穿房跃脊钻胡同,很快就将追兵甩掉了大半。

    偶有几支冷箭射来,王十三要么闪身躲开,要么直接运气硬受了,反正不痛不痒的,连点皮也不会擦破。

    文笙觉着这种感觉还挺不错,若不是云鹭伤得不轻,她几乎想将两条腿晃荡几下,再哼一支悠闲自在的小调。

    “右边……呀,错了,上房上房!”

    云鹭被王十三一路夹着逃命,神智很清楚,耳听着文笙这难得透着娇滴滴的声音,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王十三一语道破天机:“姑奶奶,你这是拿我当大牲口使唤呢!”

    “嘻嘻。”文笙笑了起来。

    全城戒严了。

    但这会儿说起来还没到三更天,出事不足一个时辰,还有很多老百姓没赶得及回家,正在大街上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接受官兵盘查呢。

    加上王十三提前踩过很多次点,对嘉通的大街小巷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鸡飞狗跳小半个时辰以后,他们三人屁股后头已经很干@ 净了。

    王十三由高墙上跳下来,绕过黑魆魆的假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身将另外两人轻轻放下来。

    虽然四下里老远都没有灯光,云鹭却借着天上的圆月。影影绰绰发现周围亭台楼阁布局精妙,好似进入了仙人描绘的画卷当中,一阵冷风袭来。鼻端有沁人心脾的幽香萦绕。

    “这是哪里?”他忍不住好奇。

    王十三“嘿嘿”一笑:“吴太师家的上露园啊,嘉通名园,听说比皇帝的御花园都漂亮,早想进来转转了,上次离远看着不过瘾。”

    他选择上露园还有一个缘故。

    那天他在高处便发现这园子占地很广,里面堆着假山岩石便于躲藏。

    上露园姓吴,林世南的手下未必敢进来大肆搜查。而今天晚上吴家上下有异常棘手的事需要处理,也不会有那个精力调派人手看守园子。

    此处虽好,却不能久呆。童白霜和宣同方几个还在那处宅子里等着他们呢。

    王十三特意来这里转一圈,是为了甩掉后头可能存在的尾巴。

    他们一行突围时的表现固然叫对方绝望,但武学一道,向来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说不定就有高人发现强攻不下。动了心思,悄悄尾随在后,想要跟到他们的老巢。

    王十三做这等事经验丰富,首尾从来干净得很。

    文笙找了个石墩子坐下来,太平放在膝上,王十三先在周围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异常,文笙又弹了几遍《探花》清场。这才算放下心来。

    刚好三人趁这工夫商量商量下步该怎么走。

    原本文笙和王十三打算救出云鹭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离开南崇回大梁去。

    江审言抓了宣同方几人,只是想将这股走私势力连根拔起,彻底解决陆氏兄弟留下的隐患,这么多天严加审问,宣同方几个为了保命,将嘉通城的几个窝点和销赃下家全都供了出去,二十年积累起来的财富一朝充了公,说起来真全都是血泪。

    但关于“玉盘云水”宣同方等人却是咬死了,一个字都未透露。

    这条连接大梁和南崇的秘密通道干系太大了,他们心里明镜一样,只要不说出去,哪怕如今再落魄,保住命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若是叫姓江的知道了,等着他们的必是杀人灭口。

    王十三救几人出来,问清楚之后,还特意夸赞了他们几句。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管文笙还是王十三都没有想到,云鹭竟会伤得这么严重。眼下走是走不了了,他们除了回江府,抱着江审言大腿哭求燕白出马,再没有别的选择。

    先不说江审言那一关怎么过,眼下这些人如何安置就是件麻烦事。

    童白霜还好说,再装成个老太太跟他们回江家,宣同方四人怎么办?总不能给江审言送回去吧。

    王十三没有考虑太久,打定主意:“看来只有麻烦陈大公子了,咱们一晚上拼死拼活,他光想着在旁边看热闹捡便宜,天下间哪有那等美事。”

    商量妥当,三人悄悄离开了上露园。

    上露园坐落于三泰大街的街尾,而童白霜等人暂时落脚的宅子也在同一条街上,两者相隔不远。

    王十三悄悄避过街上南崇兵的盘查,由偏僻的后巷潜回了院子。

    宣同方等人早便等急了。

    抓回来的俘虏还都堵着嘴,五花大绑扔在院子里,足有四五十人,把个不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周围很静,他们几个怕引起邻居注意不敢点灯,看谁醒过来不老实,就上去一巴掌拍昏,这一晚上神经绷得紧紧的,看王十三和文笙进门,都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可以动手了吧?外头好些兵,杀了这些狗崽子,咱们赶紧走!”宣同方恶狠狠地道。

    说话间他们四个都凑上来,好奇地打量王十三带回来的“新人”,月光明亮,这新来的怎么还是个残废?

    王十三没有发话,将脸一沉,道:“童白霜呢?”

    童白霜自屋里探头出来,小声道:“陆少爷,我在这里。谢谢你们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王十三轻哼一声,没有接茬,问宣同方:“我叫你们出去洒的状纸可都洒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王十三练成了《明日真经》,宣同方等人心理起了变化。白天见到王十三的时候,他们就隐生畏惧,此时月光一映。就见那张酷似陆鸿大的脸上呈青灰之色,就好像杀人不眨眼的陆鸿大又站在了眼前,四人腿肚子不由地有些打颤。

    蔚刚连忙道:“洒了,陆爷,就按您说的,专门到陈康宁、陈康安他们几家门口去洒的。”

    王十三轻轻吐出两字:“不错。”

    那四人登时如释重负,胆子最小的阚良更是长出了口气。

    “咱们不忙走。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嘉通城会乱上一段时间,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这是出尔反尔了。和他之前所说完全不同。

    但宣同方几个却不敢辩驳。

    蔚刚小心翼翼问:“陆爷,咱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快则十天半月,慢就不好说了,三五个月都有可能。”

    宣同方一听。登时头大如斗:“那姓江的阴魂不散。不会放过我们的。陆爷,您这段时间住在他眼皮底下,可查清楚了,当初是不是那狗贼向官府告的密?”

    王十三冷冷一笑:“是。不过这次你们放心,他必拿你们没办法。”

    几人放下心来,都以为王十三说还有事情没办完是指杀父之仇未报。

    这事透着十二分的古怪,陆少爷和陆鸿大长这么像,江审言任由他救出他们几个。大闹嘉通城,这得多瞎?难道世上真有良心谴责这回事?

    王十三不管他们怎么想。叫文笙和云鹭先在一旁等着,撸了撸袖子,先收拾抓来的俘虏。

    那些本事稍次的就算了,不过养家糊口混口饭吃,王十三无意刁难,先扔在一旁。

    一二等的门客,尤其是那些之前就在王十三这里挂了号的,知道不少主人家的阴私,冲锋陷阵在前,做了不少缺德事。

    王十三挑了几个直接震碎丹田,习武之人丹田一碎,除非是像王十三这样练得邪门功法,便再也无法凝聚内力,相当于老虎拔了牙。

    王十三才不管旁人怎么惊惧怨恨,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莫名上涌的戾气,同宣同方等人道:“行了,我叫人天亮前来接你们。”

    文笙知道他还要跑一趟陈康宁家,她感觉出来王十三情绪有异,冲他招了招手:“不逊,你来。”

    王十三过去,正要叫她和云鹭先在这里等等,文笙柔声道:“来,你先坐一坐再走。”

    王十三在她对面坐下来。

    文笙横琴在膝上,反复弹起《伐木》。

    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王十三身上的暴戾之气消失不见,文笙停琴:“只能先这样了,待我慢慢想更好的法子。”

    王十三站起身,很想过去抱一抱文笙,当着这么多人,他克制住了自己,道:“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文笙点了点头,叮嘱他:“小心。”

    王十三得文笙关心,但觉甜丝丝的,哪里还管旁人怎么看,飞身跃上房,很快不见了影。

    他走了,时间紧迫,文笙帮着收拾残局。

    她先弹一曲《探花》,令众俘虏都昏睡过去,指使宣同方等人:“不相干的都远远抬出去扔了吧,别连累屋主。不逊处置过的几个先留一留。等会儿他带陈家的人来接你们,都是老相识,这次陈家会秘密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不接触外人,这几个安国公府的门客也一并交给陈家,就当是见面礼吧。”

    宣同方等人松了口气,若是陈康宁府上,那到是老东家了,只是看样子,陆少爷不知怎么弄的和人家更熟。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宣同方等人“抛尸”都抛得差不多了,王十三才领着颇有几分狼狈的谭芝姗姗来迟。

    宣同方几个有些忐忑地迎上前去,王十三看看院子里的情形,转向谭芝道:“谭兄,交给你了。”

    谭芝欲哭无泪:“行刺圣上的真不是你们?”

    王十三面现诧异:“自然,你要我说多少回。今天晚上我只按咱们提前说定的,收拾了安国公府的几个门客。不过是想着这些人知道的秘密多,放了可惜,才要将人都交到大公子手里。快带走吧,别被人发现了,宣兄他们今晚帮了大忙,你也一并照顾下。”

    “好……好吧。”谭芝吞了吞口水,答应得很艰难。

    不应不行啊,这个陆不逊是顺毛驴,一旦不顺他意就强横强横的,吴家现在因为大吴氏的事不好过,他们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

    王十三回江家一趟带不了那么多人,问问童白霜的意思,她一定要跟着,王十三只好叫她等天亮之后易容成老太太,一个人回去。

    这会儿他要带着云鹭和文笙先行一步,赶回去平息江审言的怒火。

    兜兜转转,还得回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只有一队队的官兵往来巡逻。

    官兵也是人,折腾了一晚上,除了画角追风楼前留下的几具尸体,连刺客的毛都没摸着,这些官兵既沮丧又困顿,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哪里看得住高来高去的王十三。

    回去路上,双方这才有暇互叙别后情况。

    当日云鹭和文笙、王十三在沙前分开,跟上林经,准备伺机收拾钟天政。他却不知道,那时钟天政已经同林世南搭上线了。

    到底怎么暴露了行踪,云鹭自己到现在还糊涂着,猜测是跟踪的时候没防备南崇人,被林世南的亲兵卫队发现。

    很快他就等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亲眼看着林经将一个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病人自药铺里一路抱上车,暗叫一声:姓钟的,受死吧!飞身抢至车前,一撩车帘,刀狠狠刺下。

    车里的是个高手,被他有意一引,云鹭的刀没入车板底座,拔之不及。

    云鹭全无防备,被人家一脚踹了出去,登时刀剑加身。

    那之后,他要杀的正主才由药铺里被人扶出来。

    钟天政披了一件不知什么皮毛的黑色大氅,看脸色就像是刚在冰天雪地里冻过一样,苍白里透着青,双眼盯着他,幽寒如星。

    他没有叫人折磨云鹭,只是凉凉地道:“云大侠,劳你来杀我,顾文笙呢?她还好吧?”

    云鹭当时想着文笙命不久长,觉着钟天政问这话居心叵测,分明是猫哭老鼠假慈悲,满腔滔天恨意,咬牙不语。

    钟天政见状,没有理他,径自上了车。

    云鹭被押着随行,一路过江来到嘉通,被关进了林世南府中。

    之后一段时间,钟天政忙于治伤续命,仿佛将他遗忘。

    腊月里,王十三夜闯小楼未果退走,钟天政却联想到了前段时间有人冒他之名过江,据报那是一男一女,他开始下大力气拷问云鹭,那两人到底是谁,是不是顾文笙到南崇来了。(未完待续……)

    ps:最近状态不好。

    好不容易码出来,也不是很满意。

    谢谢沙嗲牛肉干同学打赏了和氏璧,破费了。

    上个月的月票打赏,我一会儿发单章。谢谢大家。

    特别要谢谢小乔帮忙整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开诚布公(二合一)

    王十三觉着,云鹭这罪遭得有些冤。

    要换自己,可能早就招了。

    就明告诉姓钟的,顾文笙来了南崇又怎样,自己正愁找不着这小子呢。

    不过他还是安慰云鹭道:“云大哥你放心,早晚抓了他,抽筋剥皮,给你出气。”

    云鹭苦笑,他很好奇文笙和王十三这段时间怎么过的,又是怎么和燕白搭上了关系,只是两月未见,他们竟变得十分融洽,还有一种古怪的氛围,叫他夹在中间觉着浑身不自在。

    发生什么事了呢?

    文笙只来得及给云鹭说了说她和王十三过江遇险的经历,便停了下来。

    前头江府到了。

    王十三绕到东边院墙外,竖着耳朵听听四下无人,悄无声息上了院墙,将文笙和云鹭捎进去。

    上一次他闯完将军府,大半夜里回来,被狄氏兄弟当场截住,这回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都没奢望能瞒住江审言。

    怎么说服这便宜舅舅?想也知道,江审言不会那么痛快答应帮忙。

    王十三想想自己同江审言打的几回交道,不禁有些头疼。

    院子里黑沉沉的,格外安静,竟然没有人。

    王十三有些意外,问文笙和云鹭:“怎么办,是先休息,等天亮再说,还是这就去找他?”

    云鹭虽然对这江府和王十三的关系一头雾水,却体贴地道:“这时候人家都休息了,还是等天亮吧,我也不差这一会儿。”

    文笙却隐隐觉着不对劲儿,今晚都说圣驾遇刺,不知有没有牵连到江审言。她和王十三已提前示警。按江审言的精明,不会还有什么闪失吧?

    “十三,我陪着云大哥,你去后院悄悄转转,若是没有异常你再回来。”

    “好。”云鹭伤成这样,单独住也不放心,王十三犹豫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送到了自己和文笙住的房间。

    文笙接手照顾。打水拧洗毛巾,给云鹭擦了手脸,小心翼翼地将他那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裳脱下来。拉过王十三的被子给他盖上。

    王十三去后院窥探,文笙见云鹭精神尚好,不像困顿的样子,便将王十三的身世简单给他说了说。

    云鹭这才知道这府里的主人是南崇的二品大员。

    王十三虽然父母都不在了。这个江审言却是他的亲舅舅,后院里还有个极为疼爱他的外婆。

    没想到。叫王十三陪着来南崇还真找对人了。

    “那他怎么打算的,父母的仇都不报了?”云鹭不由地问,这事不管换在谁身上,都得好好纠结一番。

    “不报了。”文笙了解王十三。对之十分笃定。

    “你们……”云鹭很想问问这两人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又觉着不大好启齿,文笙到底是个姑娘家。云鹭觉着她肯定脸皮薄。

    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才十四五岁,如今一晃变成大姑娘了。

    他又不瞎。今晚看出了点苗头,又忍不住想:“不会吧,不大可能。要是谭五公子那样的,又或是哪一位玄音阁的乐师看着还般配,王十三……”

    文笙仅当没看到云鹭欲言又止。

    感情的事总是很难说清楚,她同十三在一起,就好像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

    她忘不了十三护着她在大风大浪里逃命,忘不了他别别扭扭将从崖上摘回来的星星花送给自己,更无法忽视拜月台上他为自己流的那满脸泪水。

    十三为她擀过面条,为她当街行刺吴丰,为她学了那恼人的《明日真经》……

    想到这里,文笙不由地脸上露出笑意来,能得这样一个人相伴余生,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至于云鹭对十三评价,可想而知高不到哪去,还有纪家军的将士们,十三都没少得罪,大约除了李承运,没人会看好他,继而赞成这桩婚事,说起来,这可都是十三自己找的,自作自受。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妻俩过日子,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说十三是个聪明人,他若想去弥补,只怕没有不成的,不想弥补,也没有关系,还有她呢。

    文笙就借着刚才的话题和云鹭道:“云大哥,这件事若叫外人来看,十三的舅舅没有错,为大义而灭亲,他这些年忍受着母亲的责难和失去妹妹的痛苦,日子也不好过。十三也想得明白,再怎样,他爹娘也活不过来了,何必叫亲者痛,仇者快。”

    更别说还有江老夫人夹在当中。

    所以由始至终,王十三一点都没生出杀江审言,为父母报仇的念头。

    云鹭是个厚道人,叹道:“他到是大事上不糊涂。”说完忍不住露出不安之色,“那我岂不是给他添了大麻烦,叫他去向那位江大人低头,太为难了。”

    文笙微笑着安慰他:“云大哥你安心养伤就是,我看说不定可以借着这件事,叫他们甥舅感情更深一层。”

    她话音未落,王十三推门而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奶奶的,神气个屁,老子求他是不计前嫌给他脸,真当老子没有别的办法了,非得任他**?”

    文笙:“……”怎么了这是?

    王十三进屋,沐浴着屋子里温暖的灯光,看到云鹭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半躺半坐,文笙陪在旁边,两人正说话,尤其是文笙,神情透着从容恬淡,心里登时就软了下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么晚了江审言竟然没睡,还和王十三就救治云鹭事谈过了。

    王十三本是带着赔罪讨好的心思去的,如今翻了脸回来,文笙立刻就判断出来,江审言必定是提了什么条件,而十三没办法答应。

    “见着你舅舅了?”

    “见着了。”王十三喘了口粗气。“他在御道大街被刺客砍了一刀,伤在后背上。”

    文笙吃了一惊,不由地站起身来。

    王十三见状摆了摆手:“没事,伤得不重,不用出正月就能跟没事人一样。亏我一看他伤了还后怕了一下,奶奶的,他到好。指着我鼻子这通臭骂。你说要不是咱俩提醒他,他这会儿多半已经跟平安侯一样,在棺材里躺着了。气死老子了,这就是一头白眼狼,我爹当初对他也掏心挖肺的,还不是转头就叫他卖了。”

    文笙有些无奈。径直问道:“后来呢?”

    她要听重点。

    王十三黑着脸,看了看云鹭:“那白眼狼说。叫燕白出手可以,我必须得先散功,这次没得商量,不管谁说什么也没用。”

    就是说嘛。王十三怎么会因为挨骂就翻脸?

    有求于人的时候他能屈能伸得很,这是条件没有谈拢,他怎么也不能照江审言说得做。才恼羞成怒的。

    若是云鹭不在边上,文笙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王十三的脑袋,拍拍他的背。

    那样他就会像个刺猬,立刻将一身的刺收起来。

    云鹭听到散功吓了一跳,虽然没明白江审言为什么要逼着王十三散功,但这个词在习武之人听来太刺耳了,急忙道:“你别听他的,功不能散。我已经这样了,你再散了功,咱们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王十三沉着脸点了点头。

    云鹭虽然不知内情,但这话却与王十三的想法不谋而合。

    试想没了武功,他还剩下什么,又拿什么和在旁虎视眈眈的钟天政斗。

    云鹭欠身欲起:“那还在这里做什么,咱们快些离开,想办法返回大梁吧。”

    文笙伸手按住了他,转而问王十三:“你舅舅这会儿睡下了?”

    王十三得意:“怎么可能?我也没叫他好受!想叫我走我爹的老路,做他的春秋大梦吧。我和他说,江大人到底是管钱粮的,算盘打得呱呱叫,可惜我不是我爹,你也不是他妹子。这会儿估计他正气得心口疼呢。”

    嗬,火星四溅啊。

    文笙怔怔坐了半晌,心下不住权衡,终于打定主意,起身道:“十三你陪着云大哥坐会儿,我去见一见江大人。”

    王十三登时变色:“你别去求他。”

    他可不舍得文笙低声下气去求他舅舅,想一想便觉着浑身难受。

    云鹭也躺不安稳,急着要起来。

    文笙笑了:“放心,我不求他,江大人心志甚坚,求他也没有用。我只是想去……和他讲讲道理。我带着琴。”

    王十三顿时放了一半的心,以文笙之能,带着琴去总不会吃亏。

    少顷,他眼珠转了转,摸着下巴突然笑了:“对对,你去,他不答应你就使劲闹,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文笙无语。

    难不成这小子是想叫她去江审言眼前撒泼?

    江审言若是拿自己当未过门的外甥媳妇看待,是不方便把自己怎样。

    但她去是想着解决事,不是为了叫江审言不好过。

    文笙嗔了王十三一眼,道:“云大哥你歇着,我一会儿便回来。”拿过斗篷系上,又带上“太平”,出门往江审言住的院子去。

    她人刚一走,后头云鹭实在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问王十三:“快和我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哪怕王十三糊弄他他也认了,这一晚上简直快要憋死他了。

    且不提这边王十三怎么跟云鹭解释,以致两个原本有过节的人嫌隙尽去,迅速发展出一段男人的友谊,单说文笙。

    她想单独见一见江审言,为解决眼前的困境再做一番努力。

    江审言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最好是开诚布公地谈,所有的因果利弊都摊开了,交由江审言自己选择。

    这一路上,文笙都在想着措辞,哪些事情对自己有利,什么样的条件可以打动对方。

    等她到了江审言的院子外头,院子里的灯还没有熄。

    小厮听到敲门声很快过来应门,看清楚是文笙吃了一惊,请她稍等,飞奔进去禀报。

    看来江审言果然没来得及睡下。

    片刻之后,迎出来的竟是狄氏兄弟。

    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文笙心里便是一动:咦,莫不是去大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江审言终于知道自己是何许人也了?

    果然就听着狄秋衡开口:“顾姑娘,你怎么深更半夜一个人过来?”话里透着十足警惕。

    文笙也不兜圈子,坦然道:“我想见一见江大人。”

    狄氏兄弟互望一眼:“那你为何要带着琴来?想见大人,把琴留在外边吧。”

    文笙笑道:“我带着琴自是有原因,看来你们打听的还不够清楚啊,我的琴声伤不了人。”

    “那可不一定。那鬼公子就……”

    “两位是觉着我会与你家大人同归于尽么?”文笙右手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发出“嗡”地一声响。

    狄氏兄弟立刻向后退出丈许,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文笙微微摇了摇头。

    她要见江审言,别说只是狄氏兄弟,就是千军万马也拦不住她。

    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过来:“两位狄爷,大人叫顾姑娘进去说话。”

    是“叫”不是“请”,看来江审言还真是怒气未消啊。

    文笙跟着狄氏兄弟进了屋,江审言今晚回来得晚,加上受了伤,没有与吴氏歇在一起,到是方便了见客。

    文笙进门,就见江审言穿戴整齐,坐在太师椅上,根本看不出后背受了伤。

    文笙持晚辈礼。

    江审言坐着等她行完了礼,方道:“不敢当,请坐吧。不知顾姑娘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文笙将“太平”放在一旁,见江审言目光还盯在古琴上,莞尔一笑:“看来大人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多谢大人援手,请了燕老,救我性命。”

    江审言闻言向她望来,嘴角似有嘲意:“哦?这么说你是来谢我的?”

    文笙正色道:“我来是怕大人有所误会,乃至做出错误的判断,才急着想和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您是不逊的舅舅,将来也是我的长辈。”

    狄氏兄弟身为心腹,不敢轻离江审言左右,闻言忍不住悄悄对视了一眼:哇,这姑娘真敢说,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江审言目光微凝,望着她一时未语。

    今晚他叫外甥气得不轻,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骂他糊涂蛋,被一个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现在对着文笙坦诚的双眼,他又觉着事实也许并非像他之前想的那样。(未完待续)

    ps:小伙伴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

第四百二十章 谈判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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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路上,文笙就想过,她口才一般,想要说服江审言,取得对方的信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她准备另辟蹊径。

    “江大人,今天晚上我和不逊趁着大家都在外边赏灯,林将军府上守卫空虚,冒险闯进去,救出了我们那位姓云的朋友。”

    江审言轻“哼”了一声。

    这件事文笙纵然不说,他也早便知道,刚才他那好外甥急吼吼地跑来找他,欲请燕白出手给那人治伤。

    不但是这一件,今晚三泰大街发生的事,还有那满城飘飞的状纸,他都怀疑外甥和这顾文笙二人脱不开干系。

    什么给童家的小姐申冤,往小了说,这顾文笙是要制造骚乱,转移众人视线,以便趁乱救人,往大了说,激化南崇帝后矛盾,引得民心不安。再加上她将矛头对准林世南,这一桩桩无不表明,眼前这个女子是想引得南崇朝野动荡,无暇北顾,为大梁争取时间。

    他没有拆穿对方,就是想看对方怎么自圆其说。

    但文笙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大出乎江审言的预料。

    “林家的那座小楼守卫森严,若不是不逊练了《明日真经》,武艺高强,很难毫发无损地进入。”

    “顾姑娘不必自谦,就没有那蠢东西,你只凭这一张古琴,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江审言忍不住出言讥讽。

    文笙笑了笑,没有同他斗嘴。

    “我和不逊好奇心都重。一直想不明白林将军为什么会和鬼公子勾结,不但把他悄悄带回了嘉通,帮他治好了垂死之伤。藏在家中不让人知道,还任由他布置人手行刺皇帝与朝中重臣,所以待救了人之后,便在楼里到处瞧了瞧。”

    文笙知道,在江审言心里,国要比家重得多,果然一说到此等大事。他马上收敛了轻慢之色,变得郑重起来。

    “林将军在那楼里秘密供奉了一人的牌位,牌位上写着‘怀公之灵位’。我和不逊见到之后很是茫然不解,大人可知,这位‘怀公’是什么人,与林将军又有什么渊源?”

    说话间。她以手指在一旁桌上一笔一划写了个“怀”字。

    江审言望着光溜溜的桌面有些出神。停了一会儿,命下人上茶。

    这是打算不睡觉长谈的意思了。

    文笙轻声问:“大人您了解林将军么?他祖籍哪里,家里还有什么长辈,跟谁学的带兵打仗?”

    林世南祖籍鹤州静山,那是飞云江沿岸南崇境内一个不出名的小城镇,直到他祖父那一辈还是种地的庄户人家。

    林世南的父亲小时候在镇上做过学徒,后来回到村里一边种地,一边做着铁匠的营生。直到不惑之年才娶上媳妇,生了林世南。

    林世南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力气大。七八岁上遇到了躲避战乱的无名侠士,那人见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留下教了他几年功夫,这才飘身而去,不知所终。

    林世南不知道自己的身手足以闯荡天下,守着爹娘在村子里一直长到快三十了,穷得都没能娶上媳妇,直到二十余年前,天降暴雨,一直下了一个多月,飞云江决堤,淹了大半个鹤州,受灾最重的就是静山。

    据幸存的人回忆,当时树和房屋全都被洪水淹没,打眼望去,四下全都是白茫茫的水,若不是水面上还飘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无数的尸体,简直就像置身大海一样。

    当时先帝还在位,正是因为这场天灾,引发了朝中长达数年的动荡,皇子们先后出事,最后才叫梁禧个小娃娃捡了便宜。

    林世南的父母都死在那场洪水里,他独自一人逃出来,了无牵挂,索性投了军。

    从军之后的林世南很快脱颖而出,入了大都督罗兴朝的眼,罗将军极力栽培他,林世南自己也争气,很快青出于蓝。

    等到罗兴朝病故,林世南接收了他的嫡系人马,再加上娶了吴氏女,和太师吴德水攀上亲戚,未用多久就成了军方第一人。

    江审言和林世南共事多年,夫人吴氏和林世南的妻子是堂姐妹,二人算是连襟,私交也不错,所以对林世南的身世和履历所知甚详,查都不用查,张口就来。

    这份资料平时听着没什么,现在一细想,却叫人觉得有些异样。

    除了妻族,林世南是孤身一人,别说父母了,连个远房亲戚都找不出来。而且和他同时期生活在静山的老百姓几乎死了个干净,就算当时偶有幸存者,事隔二十年,也无处找寻。

    茶送上来,狄秋衡上前一步,持壶斟了两杯。

    江审言将杯子拿在手里,轻轻转动,仿佛陷入了沉思,半天不语。

    文笙轻声提醒:“江大人,晚辈孤陋寡闻,听说的人,能称得上‘怀公’的,只有一个,我大梁前江北大营统帅怀英翔,怀将军。不知大人以为呢?”

    江审言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大梁人,因何与我说这些?若林世南这么多年效力我南崇,其实包藏祸心,岂不是正合你们的心意?”

    文笙微微摇了摇头。

    “这都只是猜测,不瞒大人,我有一位师父当年曾在怀帅帐前效力,很得怀帅器重,你们这位林将军到底是不是他军中故旧,亦或是怀帅的后人,待我回去一问便知。”

    说到这里,她将这个话题先抛到一边,问江审言道:“江大人,如今南崇表面上虽然好过大梁,但也是内忧外患,容我问一句,大人您想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想要南崇的未来变成什么样?”

    江审言几乎未用多想,淡淡地道:“国库充盈。军队所向披靡,老百姓安居乐业。”显然这三个目标在他心里盘旋非止一日。

    他以为文笙听他说到军队所向披靡会觉着不自在,但文笙听完却笑了。

    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焕发着容光,笑容看上去煞是动人。

    “还好大人您没有说要完成南渊王的遗愿,杀回奉京去,一统天下。”文笙嘴角翘起,说到“一统天下”四字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嘲意。

    “若是不麻烦,那也未尝不可。”江审言随之道。

    文笙却是放下心来,她隐约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尽早结束战乱的捷径:“打仗就要死人。苦的都是老百姓,哪怕是胜利一方。大人,如果您想要的是太平盛世。百姓不再受苦,那我们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大人,大梁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江审言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你代表李承运和纪南棠他们?日后议和休战。你做得了主?”

    文笙笑了笑,半点没有被他问住了的模样:“您说的是,我在国公爷麾下,就像是大人您在南崇朝中的位置一样。这只是一个意向,纪将军率领大军还在与列登人东夷人作战,把他们赶出大梁,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和南崇这边是打是和,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人这里也是这样。不如我们先结个盟,具体的等看以后事态发展再定。”

    江审言有些心动,当务之急是解决林世南和鬼公子勾结,到底意欲何为?就照这顾文笙所说,多留一条路也未尝不可。

    “结盟就算了,再过几天等你和不逊成了亲,你我便是一家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不逊,看着他,别走到歪路上去。”

    说这话时,江审言眯了眯眼,他不相信顾文笙这么个有才有貌、有背景前途的大乐师,会愿意下嫁他那外甥。

    就算他在大梁那边混了个小官儿,也不能掩盖他没读过什么书,草莽出身。再说大梁现在乱成那样,一个小小的武官,忒不值钱。

    文笙一想,可不是嘛,江家原定正月二十给她和王十三成亲,上元节都过完了,确实没几天了。

    她道:“不逊很好,我愿意嫁他。”

    江审言自认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却从她神情中没有发现半点勉强。

    文笙略一沉吟,心想:“今晚反正已经同十三的舅舅敞开说了这么多,不怕再说几句实话。”

    “我知道大人是担心不逊的身体,他那功法,弊端颇多。”

    这话一出,不但狄氏兄弟暗自惊奇,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审言都是一震,险些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陆少爷真是奇人啊,连这个都和人家姑娘说,叫大家觉着奇怪而不可置信的是,他怎么能张开这个嘴?

    文笙低垂下眼睛,口里道:“我已与不逊说了,成亲之后是不是散功,皆由他自己来拿主意,结果不逊说他不散。”

    这太正常了,谁叫他摊上个这么强势的老婆,这要没了武功,看样子往后在家里还不定怎么受气,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就连江审言今晚和文笙真正接触过之后,也不由地生出这种念头。

    自己这么一味逼着那傻小子散功,到底对还是不对?

    文笙又道:“他说了之后,我也觉着不散功有不散功的好处,眼下局势正乱,我这次就险些丢了性命,散功之后,将来再遇上这种意外,我不一定能护他周全。”

    若是文笙一上来就和江审言谈这些,江审言多半会以为这是她的托辞,花言巧语,目的不过是推脱不想成亲。

    可两人聊了这半天,江审言不知不觉心平气和了很多。

    他皱眉道:“你不知道,他练那门邪功时间一长,便会影响心性,变得越来越暴躁嗜杀。像陆鸿大兄弟也不是天生便穷凶极恶。我不想见他走陆鸿大的老路。”

    文笙点了点头:“这个我有所察觉,这也正是今晚我带了琴来见您的原因。我可以用琴声帮他缓解克制,虽然还不能从根本上彻底解决,但暂时还控制得住,不致进一步恶化。”

    说到这里,文笙拿过琴来,就在江审言眼皮底下,手指轻拨,将《伐木》弹了一遍。

    她要叫十三的舅舅感受一下,从而改变想法,放心把十三交给自己。

    这甥舅两人之间有个结,若是由着十三的性子,这个结怕是会越来越紧,从现在开始,文笙准备出手理顺,以早日将这个结解开。

    这曲《伐木》听在耳中,还没有不动容的。

    待她弹完,江审言道:“你们有什么打算,难道准备一辈子就这样?”

    文笙郑重道:“我《希声谱》尚没有学全,琴艺也有待提高,来日未必就拿《明日真经》没有办法。所以我想征得您同意,过几天就和不逊返回大梁去。至于云鹭云大哥,他宅心仁厚,扶危济困,乃是一位真正的侠士,江大人您能不能暂时收留他。”

    江审言一怔。

    就听文笙继续道:“一则大人现在面临着许多未知的危险,您是不逊的舅舅,老夫人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我们都不希望您出意外。云大哥武功很好,在我们大梁江湖人称‘青冥刀’,东夷臭名昭著的杀手商其就是死在他刀下。再者,于公于私我们都不想和您断了联系,大人这边要是有事交待,可以叫他往大梁送信。”

    文笙说这话也是灵机一动,她之前并没有和云鹭商量,要安排他留在南崇,但现在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云鹭的两条腿伤得很重,这等程度的伤筋动骨,哪怕由燕白来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要么,大家都在南崇再耽误几个月。

    大梁那边战火如荼,这显然不大现实。

    不如就叫云鹭先留下来。

    江审言若是同意了,那势必要请出燕白,为云鹭治伤。

    文笙心中念头转了几转,甚至想到等问一问童白霜对日后有什么打算,她是要去大梁,还是回赤月村,亦或是觉着故土难离,想要留在嘉通?

    她若是想留下,正可以通过“玉盘云水”,帮着云鹭传递消息。

    江审言想了一想,竟然答应得很痛快:“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们临走之前,想办法抓住鬼公子。”(未完待续……)

    ps:这两天更新明显早了。快来表扬我。

第四百二十一章 等人上钩的婚礼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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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晚上出了大乱子,原定三天的上元节草草结束。

    虽然大多数的花灯仍摆在大街上,嘉通城欢快的节日气氛却荡然无存。

    老百姓闭门不出,街上往来的全是官兵,同时各种的流言在暗地里滋生。

    十六日一早,平安侯府设了灵堂,不少官员前往吊唁,江审言在家里养伤,派管家江禾替他走了一趟。

    隔天就有不少平素和江审言交好的官员亲自过府探看他,林世南奉命捉拿刺客,脱不开身,他的夫人林吴氏便带着大儿子上门来。

    林世南成亲晚,长子林长英刚刚二十出头,性情沉稳,看上去精明能干,颇有其父的风采。

    林吴氏过来顺便给江老夫人问安,又同江审言的夫人,她的堂妹说了一番悄悄话。

    主要是将十五晚上,她在三泰大街赏灯,遭遇贼人放蛇的事给江吴氏讲了讲,事情过去一天多了,林吴氏说起来还是一阵后怕,悄声道:“你婆婆病得真是时候,幸好你没去,我的个天,到现在我耳朵边还隐约响着那鼓声,晚上都不敢熄了灯睡觉。”

    江吴氏掩面道:“七姐,这些贼人胆子怎么这么大,一想到我们家老爷挨那一刀,我简直吓掉了魂,他要是万一有个好歹,我,< 我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林吴氏打住,可不是嘛,这两口子到现在也没个一儿半女,江审言要是死了。剩下妻子,再加一个老娘,往后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 她想起了江家那个关于过继的传言。有心问一问,看江吴氏正伤心,一时竟无法开口。="" 两人对坐了唏嘘,都没有提此时大吴氏惹上的麻烦。="" 来探病的客人太多,尤其林世南的老婆儿子也登门了,在文笙和王十三看来,明摆着这就是来打探消息的。他们两个加上昨天已经回府的童白霜都很知机地躲在屋子里,不迈出房门半步。="" “你们大后天真要成亲?”云鹭看着文笙和王十三,虽然这个消息他都努力消化一天多了。仍然觉着不可思议。="" 王十三坐在一旁满脸都是春风,半真半假道:“最近这不是不顺嘛,几次都没逮着那姓钟的,你又伤成这样。我俩寻思着。干脆早早把喜事办了,冲一冲霉运。”="" 云鹭没听明白,张大了嘴状若痴呆:啥?别啊,这么一说他哪承担得起?="" 文笙笑了:“云大哥你快别信他,本来我俩年纪也都不小了,这一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南崇,索性把亲事定下来。叫十三的外婆、舅舅放心,也好跟着高兴高兴。”="" 云鹭松了口气。喃喃道:“定亲啊,我这会儿身上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们,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回大梁了再补上。”="" 他想还好是定亲,虽说男女定了亲,名分就定下来了,往后不大可能有变故,他也不希望有,但总算有个缓冲的余地,不管是他还是大梁那边的亲朋好友,都没那么突然。="" 王十三笑嘻嘻地顺着杆爬:“是什么?听这意思,云大哥在大梁那边儿还攒了点身家?”="" 云鹭年纪比王十三大了近一旬,别看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还真没什么积蓄,听王十三这么说,坦然笑道:“比起你在冰刹岛做大王肯定是不够瞧,只能是略表心意。”="" 他又问二人:“定亲怎么还搞得这么隆重,又贴喜字,又准备吹吹打打,我当是要直接摆酒拜堂呢。”="" 这其实是江审言的意思,眼下他没有查清楚林世南的真实意图,加上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心有顾忌,不好出手,但钟天政已经将矛头对准他了,江审言哪能白挨这一刀,由着鬼公子在他的地盘上放肆。="" 他想借着这场婚事引钟天政上钩,布下天罗地网,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王十三总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文笙闻言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王十三突然想起下一句来,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暗骂一声,奶奶的,这不说的就是眼前这回事么,这可不行,流氓得抓,媳妇他可不舍得。="" 必须得看好了,绝不能叫那姓钟的沾到半根寒毛的便宜。="" 文笙没注意到他突然停住不语,两只眼睛乱转,这会儿已经和云鹭你一言我一语,说到等她回大梁之后,云鹭留下来,有什么急事可以通过童白霜联络。="" 他们已经征求过童白霜的意见,她想要再在嘉通停留一段时日,不用问,必是想等着看吴家人的下场。="" “你们什么时候走?”云鹭见她连这些事情都考虑得如此周详,便知两人必是已经定下起程的时间了。="" “大后天看看,只要事情办成了,立刻就动身。”文笙担心时间长了,给江审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审言为了这一次的抓捕行动倾尽全力,做了周密的布置。="" 他将分散在外头的人手全都召了回来,只是一夕之间,府里的护卫、小厮甚至丫鬟婆子就换上了许多文笙和王十三不认识的新面孔,一些老人,像江禾这样常在外边抛头露面的管事留了下来,剩下的不知被暂时安排去了哪里。="" 江老夫人和吴氏不能挪窝,后院的警戒是重中之重。="" 按说江审言刚遇刺受伤,家里的护卫多些也说得过去,不过负责的狄氏兄弟却不敢弄得水泼不进。="" 若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岂不叫人一眼就识破其中有古怪?="" 文笙索性带着琴搬去了后院,和江老夫人同吃同住,将原来的住处让给了云鹭,由王十三照顾。="" 云鹭和王十三住一起。没人提醒他,杀了他他也想不到这屋子之前是文笙和王十三同住的,他身下的床榻每到夜里是那两人一起躺。榻上另一套寝具是文笙用过的。="" 他就觉着王十三这人真有毛病。="" 抢被子,抢枕头,晚上熄灯躺下了还不老实,两腿夹着被子翻来覆去,一个大老爷们偶尔还长吁短叹的,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 他哪知道王十三是闻着被褥上残留的幽香,心里苦啊。="" 这就被迫分开了。可想而知,等回了大梁,更加没有同榻而眠的好事。="" 都说好景不长。这也没个心理准备,前一天晚上做什么来着?好像光商量三泰街赏灯的事了,一宿一宿的,就那么虚度了啊。="" 且说转眼两天过去了。江审言见一切安排妥当。有些不放心。="" 诱饵是放下去了,都说鬼公子狡诈多智,万一不上钩呢?="" 那小子一日不离开南崇,他就得如此防范,若真是那样岂不累死?="" 正月二十这天一大早,江审言将文笙和王十三叫来,叫狄氏兄弟给二人说一说今天的安排。="" 现在街上还戒着严呢,上元节圣驾遇刺的余波还未消散。平安侯也没有出殡,所以不管原先他们怎么打算。今天的婚事必须得从简。="" 不过江禾还是准备了花轿,请了锣鼓队和戏班子,只等吉时一到,新娘子便从江老夫人住处西边的一个小跨院上轿,轿子一路抬到前头,不出府门,在东西两院转一圈儿,然后抬到花厅门口,新娘子下轿,迈火盆,进门拜天地。="" 这期间外头来的吹鼓手全都限令在花厅门口,不得随意走动。="" 今天没请外客,拜完天地若是敌人还没动手,就将新娘子先送入洞房。="" 新房早收拾好了,单独一个院子。="" 然后全家人一起吃顿喜宴,再叫戏班子唱一唱戏。="" 为保万全,今天新娘子并不是文笙,而是找了个身材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反正蒙着盖头,外人也看不出来。="" 文笙需得易容改扮,打扮成个小丫鬟,悄悄在外头帮着认一认人。="" 钟天政人手有限,街上又戒备森严,他带人硬攻进来的可能性不大,而要混进来,想来不是藏身锣鼓队,就是混在戏班子里头。="" 正好他手底下还有乐师。="" 狄秋衡道:“暂时我等就想到了这些,只要他们来,今天就是瓮里捉鳖,咱们人多,再加上有陆少爷和顾姑娘这样的高手,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现在我和哥哥就担心他们不知道消息,或是发觉不妥不敢来。”="" 王十三很肯定地道:“不,姓钟的贼心不死,一定会来。就算他怕死自己不敢来,也会派别人来抢亲。”="" 就凭他在白州和钟天政打过的那几回交道,就足以断定姓钟的实乃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而且一直垂涎着他媳妇。他敢打赌,后面入洞房、唱戏听曲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准备,就他和文笙拜天地叫那小子看到,他都能呕血三升。="" 再说,能不能换个安排,他不想和别的女人拜堂啊。="" 文笙看了王十三一眼,没有作声。="" 她这时候没有开口,就是赞同王十三的意见了,江审言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剩下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按这两个小辈的本事,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临近晌午,江府的人就把锣鼓队和戏班子接进了门,先在前院热热闹闹吃一顿酒,洒了喜钱,文笙和王十三藏身高处,远远望了望,里头竟未发现熟面孔。="" 王十三不信,又凑近了瞧了瞧,竟果真没有。="" “奶奶的,那帮孙子肯定易容了。”王十三磨拳擦掌,想从那几十号人里头找出钟天政来。="" 狄氏兄弟无疑很是失望:“应该出去宣扬一下的,搞不好对方根本不知情。”="" “你们先找着,我去后头看着新娘那边。”文笙说完转身下楼,她隐隐有一种预感,钟天政说不定已经带着人,通过旁的途径混进府里来了。="" 江老夫人、吴氏正与江审言呆在一起,身边都是随从下人,生面孔很难靠近,云鹭有童白霜看着,唯一有机可乘的就是新娘那边。="" 不过新娘是自己的话,还有人敢来打主意么?="" 文笙此时做丫鬟打扮,因为府里有喜事,几个大丫鬟都穿着水红色的衣裙,文笙涂黑了肤色,经由下面人巧手改扮,看上去浓眉大眼的一个俏丫头,却和她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老太太的院子里如今把门的,洒扫的,喂鸟的,端着水盆等伺候的都是才换的新人,遇到变故能打几下,不致慌了手脚。="" 文笙一路进来,悄声询问:“可有异常?”“可有见到外人?”="" 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 文笙微微皱起眉。="" 待嫁的新娘已经穿戴整齐,蒙着盖头坐在屋子里,边上一个丫鬟也是江审言由外边找回来的。="" 江老夫人和吴氏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呆会儿若是走到拜堂那一步,她们也不会知道新娘已经调了包。="" 那丫鬟听到有人进屋,立刻循声望来,眼底隐约露出一丝紧张之色。见进来一个和她穿着同样衣裳的姑娘,微微松了口气。="" 新娘到是坐着一动不动。="" 文笙看到新娘喜服外头悬着一支竹笛,旁边桌子上还放了一把古琴,深感狄氏兄弟准备得周全。="" “你叫什么名字?”文笙问那丫鬟。="" “奴婢叫倚朱。”="" 文笙想了一想,道:“倚朱,一会儿花轿到了,你是要跟着轿子,还是怎的?”="" 倚朱低声道:“老爷吩咐,奴婢得一直跟着小姐。”="" 文笙道:“那好,到时候咱俩一边一个。”="" 这时候就听着小院外头鞭炮声越来越近,看院子的婆子手脚轻便,过来禀报:“轿子来了。”="" 呼啦啦,由外头涌进来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中间的大红花轿。="" 轿子是四人抬的,四个轿夫都很年轻,身上穿着簇新的棉袄。="" 接新娘子的花轿,新郎竟然没有跟来。="" 几个婆子笑着到了门口,道:“新娘子请上轿,别耽误了吉时。”="" 新娘默不作声站起来,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摸到古琴,拿起来,抱在了怀里,看样子有些紧张。="" 几个婆子知道内情,也没有人说叫她将琴放下,文笙和倚朱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新娘,出门坐上了花轿。(未完待续……)="" 我后半辈子可怎么办?”="" 林吴氏打住,可不是嘛,这两口子到现在也没个一儿半女,江审言要是死了。剩下妻子,再加一个老娘,往后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 她想起了江家那个关于过继的传言。有心问一问,看江吴氏正伤心,一时竟无法开口。="" 两人对坐了唏嘘,都没有提此时大吴氏惹上的麻烦。="" 来探病的客人太多,尤其林世南的老婆儿子也登门了,在文笙和王十三看来,明摆着这就是来打探消息的。他们两个加上昨天已经回府的童白霜都很知机地躲在屋子里,不迈出房门半步。="" “你们大后天真要成亲?”云鹭看着文笙和王十三,虽然这个消息他都努力消化一天多了。仍然觉着不可思议。="" 王十三坐在一旁满脸都是春风,半真半假道:“最近这不是不顺嘛,几次都没逮着那姓钟的,你又伤成这样。我俩寻思着。干脆早早把喜事办了,冲一冲霉运。”="" 云鹭没听明白,张大了嘴状若痴呆:啥?别啊,这么一说他哪承担得起?="" 文笙笑了:“云大哥你快别信他,本来我俩年纪也都不小了,这一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南崇,索性把亲事定下来。叫十三的外婆、舅舅放心,也好跟着高兴高兴。”="" 云鹭松了口气。喃喃道:“定亲啊,我这会儿身上穷得叮当响,也没什么东西送你们,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回大梁了再补上。”="" 他想还好是定亲,虽说男女定了亲,名分就定下来了,往后不大可能有变故,他也不希望有,但总算有个缓冲的余地,不管是他还是大梁那边的亲朋好友,都没那么突然。="" 王十三笑嘻嘻地顺着杆爬:“是什么?听这意思,云大哥在大梁那边儿还攒了点身家?”="" 云鹭年纪比王十三大了近一旬,别看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还真没什么积蓄,听王十三这么说,坦然笑道:“比起你在冰刹岛做大王肯定是不够瞧,只能是略表心意。”="" 他又问二人:“定亲怎么还搞得这么隆重,又贴喜字,又准备吹吹打打,我当是要直接摆酒拜堂呢。”="" 这其实是江审言的意思,眼下他没有查清楚林世南的真实意图,加上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心有顾忌,不好出手,但钟天政已经将矛头对准他了,江审言哪能白挨这一刀,由着鬼公子在他的地盘上放肆。="" 他想借着这场婚事引钟天政上钩,布下天罗地网,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王十三总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文笙闻言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王十三突然想起下一句来,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暗骂一声,奶奶的,这不说的就是眼前这回事么,这可不行,流氓得抓,媳妇他可不舍得。="" 必须得看好了,绝不能叫那姓钟的沾到半根寒毛的便宜。="" 文笙没注意到他突然停住不语,两只眼睛乱转,这会儿已经和云鹭你一言我一语,说到等她回大梁之后,云鹭留下来,有什么急事可以通过童白霜联络。="" 他们已经征求过童白霜的意见,她想要再在嘉通停留一段时日,不用问,必是想等着看吴家人的下场。="" “你们什么时候走?”云鹭见她连这些事情都考虑得如此周详,便知两人必是已经定下起程的时间了。="" “大后天看看,只要事情办成了,立刻就动身。”文笙担心时间长了,给江审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审言为了这一次的抓捕行动倾尽全力,做了周密的布置。="" 他将分散在外头的人手全都召了回来,只是一夕之间,府里的护卫、小厮甚至丫鬟婆子就换上了许多文笙和王十三不认识的新面孔,一些老人,像江禾这样常在外边抛头露面的管事留了下来,剩下的不知被暂时安排去了哪里。="" 江老夫人和吴氏不能挪窝,后院的警戒是重中之重。="" 按说江审言刚遇刺受伤,家里的护卫多些也说得过去,不过负责的狄氏兄弟却不敢弄得水泼不进。="" 若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岂不叫人一眼就识破其中有古怪?="" 文笙索性带着琴搬去了后院,和江老夫人同吃同住,将原来的住处让给了云鹭,由王十三照顾。="" 云鹭和王十三住一起。没人提醒他,杀了他他也想不到这屋子之前是文笙和王十三同住的,他身下的床榻每到夜里是那两人一起躺。榻上另一套寝具是文笙用过的。="" 他就觉着王十三这人真有毛病。="" 抢被子,抢枕头,晚上熄灯躺下了还不老实,两腿夹着被子翻来覆去,一个大老爷们偶尔还长吁短叹的,也不知道瞎折腾什么。="" 他哪知道王十三是闻着被褥上残留的幽香,心里苦啊。="" 这就被迫分开了。可想而知,等回了大梁,更加没有同榻而眠的好事。="" 都说好景不长。这也没个心理准备,前一天晚上做什么来着?好像光商量三泰街赏灯的事了,一宿一宿的,就那么虚度了啊。="" 且说转眼两天过去了。江审言见一切安排妥当。有些不放心。="" 诱饵是放下去了,都说鬼公子狡诈多智,万一不上钩呢?="" 那小子一日不离开南崇,他就得如此防范,若真是那样岂不累死?="" 正月二十这天一大早,江审言将文笙和王十三叫来,叫狄氏兄弟给二人说一说今天的安排。="" 现在街上还戒着严呢,上元节圣驾遇刺的余波还未消散。平安侯也没有出殡,所以不管原先他们怎么打算。今天的婚事必须得从简。="" 不过江禾还是准备了花轿,请了锣鼓队和戏班子,只等吉时一到,新娘子便从江老夫人住处西边的一个小跨院上轿,轿子一路抬到前头,不出府门,在东西两院转一圈儿,然后抬到花厅门口,新娘子下轿,迈火盆,进门拜天地。="" 这期间外头来的吹鼓手全都限令在花厅门口,不得随意走动。="" 今天没请外客,拜完天地若是敌人还没动手,就将新娘子先送入洞房。="" 新房早收拾好了,单独一个院子。="" 然后全家人一起吃顿喜宴,再叫戏班子唱一唱戏。="" 为保万全,今天新娘子并不是文笙,而是找了个身材和她差不多的女子,反正蒙着盖头,外人也看不出来。="" 文笙需得易容改扮,打扮成个小丫鬟,悄悄在外头帮着认一认人。="" 钟天政人手有限,街上又戒备森严,他带人硬攻进来的可能性不大,而要混进来,想来不是藏身锣鼓队,就是混在戏班子里头。="" 正好他手底下还有乐师。="" 狄秋衡道:“暂时我等就想到了这些,只要他们来,今天就是瓮里捉鳖,咱们人多,再加上有陆少爷和顾姑娘这样的高手,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现在我和哥哥就担心他们不知道消息,或是发觉不妥不敢来。”="" 王十三很肯定地道:“不,姓钟的贼心不死,一定会来。就算他怕死自己不敢来,也会派别人来抢亲。”="" 就凭他在白州和钟天政打过的那几回交道,就足以断定姓钟的实乃是小肚鸡肠,锱铢必较,而且一直垂涎着他媳妇。他敢打赌,后面入洞房、唱戏听曲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准备,就他和文笙拜天地叫那小子看到,他都能呕血三升。="" 再说,能不能换个安排,他不想和别的女人拜堂啊。="" 文笙看了王十三一眼,没有作声。="" 她这时候没有开口,就是赞同王十三的意见了,江审言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剩下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按这两个小辈的本事,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临近晌午,江府的人就把锣鼓队和戏班子接进了门,先在前院热热闹闹吃一顿酒,洒了喜钱,文笙和王十三藏身高处,远远望了望,里头竟未发现熟面孔。="" 王十三不信,又凑近了瞧了瞧,竟果真没有。="" “奶奶的,那帮孙子肯定易容了。”王十三磨拳擦掌,想从那几十号人里头找出钟天政来。="" 狄氏兄弟无疑很是失望:“应该出去宣扬一下的,搞不好对方根本不知情。”="" “你们先找着,我去后头看着新娘那边。”文笙说完转身下楼,她隐隐有一种预感,钟天政说不定已经带着人,通过旁的途径混进府里来了。="" 江老夫人、吴氏正与江审言呆在一起,身边都是随从下人,生面孔很难靠近,云鹭有童白霜看着,唯一有机可乘的就是新娘那边。="" 不过新娘是自己的话,还有人敢来打主意么?="" 文笙此时做丫鬟打扮,因为府里有喜事,几个大丫鬟都穿着水红色的衣裙,文笙涂黑了肤色,经由下面人巧手改扮,看上去浓眉大眼的一个俏丫头,却和她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老太太的院子里如今把门的,洒扫的,喂鸟的,端着水盆等伺候的都是才换的新人,遇到变故能打几下,不致慌了手脚。="" 文笙一路进来,悄声询问:“可有异常?”“可有见到外人?”="" 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 文笙微微皱起眉。="" 待嫁的新娘已经穿戴整齐,蒙着盖头坐在屋子里,边上一个丫鬟也是江审言由外边找回来的。="" 江老夫人和吴氏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呆会儿若是走到拜堂那一步,她们也不会知道新娘已经调了包。="" 那丫鬟听到有人进屋,立刻循声望来,眼底隐约露出一丝紧张之色。见进来一个和她穿着同样衣裳的姑娘,微微松了口气。="" 新娘到是坐着一动不动。="" 文笙看到新娘喜服外头悬着一支竹笛,旁边桌子上还放了一把古琴,深感狄氏兄弟准备得周全。="" “你叫什么名字?”文笙问那丫鬟。="" “奴婢叫倚朱。”="" 文笙想了一想,道:“倚朱,一会儿花轿到了,你是要跟着轿子,还是怎的?”="" 倚朱低声道:“老爷吩咐,奴婢得一直跟着小姐。”="" 文笙道:“那好,到时候咱俩一边一个。”="" 这时候就听着小院外头鞭炮声越来越近,看院子的婆子手脚轻便,过来禀报:“轿子来了。”="" 呼啦啦,由外头涌进来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中间的大红花轿。="" 轿子是四人抬的,四个轿夫都很年轻,身上穿着簇新的棉袄。="" 接新娘子的花轿,新郎竟然没有跟来。="" 几个婆子笑着到了门口,道:“新娘子请上轿,别耽误了吉时。”="" 新娘默不作声站起来,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摸到古琴,拿起来,抱在了怀里,看样子有些紧张。="">

第四百二十二章 新娘新子(二合一)

    王十三没来接亲,是觉着新娘反正不是文笙,他提不起劲来献殷勤。

    再说,对方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来,不知道钟天政会从哪里下手,他和文笙要算是府里最厉害的两大高手了,没必要盯着一处。

    新娘上了轿,垂下轿帘。

    文笙和倚朱向后退开,让出地方,倚朱掩手打了个哈欠。

    为首的婆子笑嘻嘻喊了一声:“新娘子快坐稳,咱们起轿了!”

    轿子平平稳稳抬了起来。

    文笙一开始还将怀疑的目光在那四个轿夫身上转了转,跟着想到江审言也不是吃素的,这四人要抬着新娘子在府里兜圈子,这么要紧的位置,在安排的时候必是重中之重。

    别的不说,阖府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立刻就会被人识破。

    排除了易容冒充,这四人被收买的可能性更是不大,隔着千山万水,钟天政的手应该伸不到那么长。

    花轿出了小跨院,沿途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伴随着阵阵叫好起哄声,热热闹闹传出去老远。

    这时候走在文笙身边的倚朱又打了个哈欠。

    文笙不禁有些奇怪,问她道:“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倚朱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换了新地方,没睡好,还不小心落了枕,今天老是犯困。”

    两人正说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心”。十余丈开外的厢房房顶上人影一晃而没。

    “呜”,一支铁箭凌空飞来,直直射向了左前方抬轿的轿夫。

    这箭来得突然。文笙脚下一顿,蓦地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笛,心道:“终于来了!”

    那轿夫反应也是很快,眼见铁箭冲着自己前胸射来,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下蹲,就听“砰”地一声,那箭不偏不倚射在了轿杆上。

    花轿因此剧烈地歪斜了一下。

    跟着由另一侧院墙上又射来一支箭。

    这箭是奔着轿里的新娘去的。角度刁钻,射得正是轿子的左侧。

    众人惊呼声中,那箭穿轿而过。

    射空了!

    文笙暗赞了一声:新娘好身手!

    轿子停下。众人围在四周小心戒备,倚朱急忙上前,撩开轿帘查看:“姑娘,您没事吧?”

    里头新娘子低声回答:“没事。”

    文笙抬头四望。就见两侧房顶院墙上空荡荡的。埋伏偷袭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两箭试探之意十分明显,若文笙在轿里,多半会拨响古琴,以《行船》相抗,但这会儿轿里的新娘却是个会武功的替身……

    不过以文笙对钟天政的了解,他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罢手,绝不会只是远远射两箭这么简单,必定是有更狠辣的后招在等着大伙。

    附近的护卫已经抽出人手。分为两路追了下去,众人商量了一下。打发几个婆子去前面花厅给江审言等人报信,问一问下步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一股浓烟自后院冒起来,有人喊道:“着火了,有贼人放火!”

    随风飘来很多黑灰和呛人的烟尘。

    也不知道敌人怎么混进来的,听动静,起火的地方还并非一处。

    众人面面相觑,这婚礼还要继续进行下去么?

    管事的婆子过来商量文笙:“我看还是直接将花轿抬到前面去吧。”

    文笙想想也觉着不宜再磨磨蹭蹭的,现在两下已经摆明了针锋相对,不如自己人早早集中到一起,看钟天政除了放放暗箭点点火,还有什么招数可使。

    花厅里的江审言得了报告精神一振,准备了这么多,就怕对方不肯来,别说只是放放火了,只要能将鬼公子抓住,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付。

    “人没有伤亡吧?”

    “回大人,没有。”

    江审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叫他们直接把轿子抬过来。”

    看这意思,对方肯定会下大力气破坏这场婚事,虽然尚不知道敌人藏匿在哪里,但只要这边一提前拜堂,对方必定要有所动作。

    此时门上管事的来报:“老爷,外头有齐将军麾下的张副尉和嘉通府那边的陈校尉求见,他二人分别带了百余名官兵和十几个差役。”

    王十三在旁皱眉:“什么事?”这么多人,还嫌不够乱么。

    江审言却道:“这两波人马想是奉旨捉拿刺客,正在附近盘查。”

    那管事的回道:“老爷您料事如神,张副尉询问咱们府里为什么失火,可需要帮忙,老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把人让在门房里等着,那些官兵和差役们都还在大门口呢。”

    奉旨办案的上门,不可不见,江审言点了点头:“去请他们两位进来吧。”

    这两位武将官职不高,一个正六品,一个从六品,不过人家说是来帮忙的,江审言准备亲自迎一迎两位同僚,他站起身,瞥了王十三一眼,道:“你不去换喜服?”

    王十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换。”

    江审言也不勉强他,新郎官早就准备好了,乃是江府的一个下人,高矮胖瘦和王十三差不多,若是不看脸的话很容易认错人:“那你陪着你外婆和舅母先去东厢呆着,我再拨十名好手给你,她们两个我可交给你了,不准出任何差错。”

    王十三也知道这任务十分艰巨,忙应道:“放心吧。”

    江审言抬腿欲走,又叮嘱道:“你记着,今天当着外人,不得使那《明日真经》。”

    王十三点头,心道:“我又不傻,行刺吴丰那一页还没翻过去呢。”

    江审言不带着王十三在身边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出门去迎客,狄氏兄弟和几个亲信护卫紧紧跟随,非常时期。所有人都格外小心。

    王十三目送舅舅出了门,转身去了一旁的东厢房。

    自从发现有外人混进来捣乱,江老夫人和江吴氏便被送到了东厢,除了柴寿家的在旁服侍,剩下的都是江审言找来的江湖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情肃然地将女眷们围在当中,气氛颇为紧张。

    王十三一进来,江老夫人便欲站起。急着向他连连招手:“不逊,你快过来,贼人抓住了没有?怎么回事,可是冲着你舅舅来的?这群杀千刀的。不见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外孙成亲,他们跑来捣乱!”

    江吴氏也一脸紧张地站起来。

    王十三连忙安慰二人:“没事,几个小蟊贼,舅舅早有安排,已经派人去抓他们了。”

    他快走几步上前,江老夫人抓住他的手,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上下打量他。笑道:“你这孩子,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换衣裳?快去吧,虽然今天没有大操办,可咱也不能慢待人家。”

    王十三笑笑:“不着急,先抓了贼再说。”

    江老夫人活到这把岁数,大风大浪也算经过不少,知道外孙是不放心自己,闻言点了点头,拍着他手,笑眯眯地道:“不逊今天成亲,可就是顶门立户的大人了。你娶了顾姑娘,称心如意,以后小两口可要好好过日子,外婆就等着你们早点给外婆添个小重孙孙了。”

    王十三闻言心里发苦,按照计划,今天收拾了钟天政之后,他和文笙立刻就要返回大梁,事到临头,他真是舍不得同外婆分开。再说生孩子自己做不到啊,外婆与其指望自己,还不如指望着舅舅舅妈呢。

    外婆年纪这么大了,只看她满头银发,脸上全是皱纹,王十三鼻子一酸,探身过去,伸双臂把她抱住。

    “哎呦,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呢。”江老夫人不明所以,冲媳妇江吴氏笑道。

    不过外孙的拥抱明显叫老太太很受用,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王十三的头顶。

    王十三就势凑在江老夫人耳边,悄声嘀咕:“外婆,燕神医前两天不小心露了个口风,说他有办法叫舅舅添个一男半女。”

    江老夫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眼睛一亮:“当真?”

    王十三嘿嘿一笑:“真的,真的。舅舅也知道,不过是怕不灵验,没敢告诉你和舅母。你要不信,等回头问他。”

    王十三的态度,足以表明他和舅舅江审言之间已经彻底放下了嫌隙,他相信外婆感觉得到,心里应该能就此放下一块大石了,再有孙子的事情叫她惦记着,足以填补自己走后的失望和牵挂,支撑着她身体好起来。

    且说江审言出了花厅不远,就在院子里迎面遇上了两位武将。

    那两人浑身披挂,拱手齐称“江大人”。

    相互见过礼之后,嘉通府的陈校尉先道:“江大人,卑职和张副尉奉命盘查顺福里,我们府尹特意传话,叫多带人手,千万保护好大人,适才见府里突然多处冒烟,不知出了什么事,可需得帮忙?”

    江审言微微一笑:“齐将军和吴府尹有心了,两位回去代本官多多转呈谢意。今天乃是本官一个晚辈亲戚成亲,本打算自己家操办操办,关上门喝顿喜酒也就罢了,谁知竟有贼人混了进来。”

    两位武官虽见府里火起,已大致猜到,听江审言亲口承认,还是吃了一惊,那张副尉道:“贼子好大胆,刚在御道大街行刺圣上作乱,又跑到大人府里兴风作浪。江大人,正好我带了百余名手下,就在大人门外等着,不如叫他们进来救火,顺便捉拿贼人。”

    这张副尉是忠武将军齐肃的人,江审言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知道他绝不可能被鬼公子收买,再说对方是奉旨查案,他也不好阻挠,当即点了点头:“有劳了。”

    那两人跟着门上管事去传令,江审言也趁机吩咐自己人:“把咱们的人全都调回来,守好前院,起火的几处交给他们。”

    官兵们很快开进来,张副尉指挥着直奔火场抓人。

    陈校尉领了一队十几个差役进门,眼见满院子官兵乱糟糟地,却有一顶大红花轿由后院抬来,边上簇拥着许多丫鬟婆子,一个个望着这边目露警惕,不禁笑道:“算了,我这十几个手下就不去添乱了,叫他们在这里守着吧,江大人,卑职来得巧,不知能不能叨扰您府上一杯喜酒。”

    江审言怔了怔,回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

    虽是如此说,但这时候张副尉还率兵在后院扑火捉贼呢,显然不能置之不理,江审言就带着陈校尉并那队差役等在了花厅门口。

    花轿在红毡前落下。

    由外边请来的吹鼓手左右分成两队,唢呐齐吹,锣鼓敲得震天响。

    江府的护卫随从们都知道新娘下轿直到拜堂,差不多就是双方见真章的时候,加上江审言在外边,不敢怠慢,蜂拥过来,将花厅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吹鼓手们憋足了劲儿,吹吹打打好一阵,不见往下进行,一旁鞭炮也放了,新郎呢,到是接人啊。

    张副尉在后院站了站,将头盔拿在手里返回来,离远笑道:“新郎呢,怎么不往下进行?”

    江审言笑了一笑,挥了下手。

    少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大红喜袍由花厅里出来。

    围观众人齐齐起哄:“新郎官出来了!出来了!”

    门口人太多,又有花轿挡着,外围的人只能看到一角喜袍,可守在轿子旁的文笙却忍不住好笑:也不知道江审言从哪里找了这么个人,乍一看身形还真像十三,帽子上插着花,脸上又是胭脂又是粉,涂得活像个猴子屁股。

    再加上十三在大梁时总是一副大胡子,打扮成这样,别说钟天政认不出来,想必就连与他熟悉的王五、王六都不见得能分辨。

    这假新郎年纪不大,这种阵仗想必也是第一次经历,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在一旁婆子提醒下,先拉弓朝轿门射了三支红箭,才过去撩开了轿帘,将大红绸子递到新娘手上。

    门外红毡上有人摆上了火盆和马鞍。

    文笙抬眼往四下一扫,数十位吹鼓手都站得挺远,近处的俱是自己人,钟天政会由何处下手?

    新娘子于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出了轿子。

    出轿第一件事,她一侧身,将手里抱着的瑶琴交给了旁边的倚朱。(未完待续。。)

    ps: 久等了。(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反客为主(二合一)

    王十三听得外边热闹非凡,知道大对头现身,忍不住自屋里出来。

    钟天政挟持着人质站在房顶,居高临下看到王十三,微微一怔。

    不过王十三的模样打扮虽然变了,声音却没变,同在大梁时一样,还是那么粗俗、带着挑衅,以及讨人厌。

    钟天政皱了皱眉,意味深长道:“王十三?你不是大梁的武官么,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文笙见那禁军张副尉疑惑不解地望望王十三,而后将目光投向了众人保护之下的江审言,登时就明白了这小子没安好心,当众煽风点火呢。

    她收琴站起身,走到王十三身旁。

    王十三也不是善茬,冷笑道:“凭你鬼公子都能混到林世南的座上客,老子在这里又有什么奇怪?”

    钟天政轻飘飘斥道:“一派胡言。”

    他还待再说点什么,却在见到文笙过去与王十三并肩而立时攸地闭上了嘴,眼底覆上一片冰寒。

    王十三还嫌不够,大声同文笙道:“看到这条东夷人的狗,老子拳头就发痒,你帮我掠阵,我去宰了这狗奸细,抽筋剥皮好不好?”

    文笙自然是与王十三站同一条战线,淡淡地道:“不急,他屡次刺杀<南崇官员,更不用说上元节还行刺了皇帝,这是在江大人府上,咱们不好越俎代庖,且看江大人如何处置,若是江大人要拿。咱们便助他一臂之力,若是江大人要放,咱们就先将他的脑袋暂留一阵。再找机会,总之绝不叫他活着回大梁。”

    钟天政听着她侃侃而谈,一副适逢其会与江审言不熟的语气,言语间一口一个“我们”,“咱们”,和王十三透着说不出的亲切,额上青筋迸起多高。简直都要气笑了。

    “哼哼,好,顾文笙。你好样的。咱们的账以后慢慢再算。”他微微眯了眯眼,勉强控制住了自己,转向今天的地主江审言。

    被他抓在手里的张副尉却觉脖颈上一痛,刀锋割破肌肤。血流了出来。

    “江大人。我们谈谈吧。”

    这时候浓烟散尽,院子里已慢慢恢复了秩序,人也分成了几波。

    满院子除了江审言自己的手下,已经死了的差役,再便是那些由外头请来的吹鼓手和戏班子。

    这些外人虽然现在看着还老实,江府的人却不敢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找了个小跨院把人都赶进去,又派专人看着。

    之前张副尉打发到后院救火的百余名官兵也回来了。不过是排成了一长串,被押回来的。

    押着他们的几个人才是此次钟天政到南崇。带过来的亲信。

    文笙和王十三一看,好多熟面孔:林经、元恺、王五、王六……

    这些人过来,与江府的人隔了十余丈远,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王五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文笙和王十三,却一个个板着脸,目不斜视。

    王十三“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幸好老子早早弃暗投明了,不然混到这样,认个东夷杂种当爹,这张脸往哪搁呦。”

    王六听他说得难听,有些沉不住气,张嘴欲要还击,悄悄瞄了眼面色冰冷的钟天政,又见元恺、王五都未说话,犹豫了一下,打消了念头。

    林经是钟天政身边的老人,与王十三没打过交道,开口反驳道:“我家公子乃贤王之子,麾下有大军数十万,各方豪杰咸来归附,公子的壮志雄心,你这样的地痞无赖又哪里会懂,只会像只赖皮狗一样,胡乱汪汪几声罢了。”

    王十三一见有人肯接茬,登时来了劲,“嘿嘿”一笑:“老子只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不懂某人做那称霸天下的梦,不过东夷杂种什么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在于泉的时候,听沙昂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钟天政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几乎能把人冻死。

    王六见林经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与王五互望一眼,不由暗自庆幸方才幸好没有多嘴。

    他们与王十三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太知道他那张嘴了。

    钟天政冷冷瞥了一眼王十三,转向江审言,几乎是咬着牙道:“江大人,我想若是两位奉旨办案的官员、这么多官兵一起死在你府上,你也不好交代吧?”

    王十三嗤笑一声。

    江审言却道:“鬼公子大名虽然远隔万里,在我南崇也是如雷贯耳,没什么不好交代的,毕竟你麾下大军数十万,又有各方豪杰归附,连我南崇朝中也不乏其人。”

    江审言说到后来两句直接套用了林经的话,语气听着有些揶揄。

    “不过,”他顿了一顿,“我自也不愿见这么多将士为国捐躯,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张副尉和那些禁军登时露出了感激之色。

    钟天政不慌不忙:“那请江大人先关了府门,咱们慢慢商谈。”

    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江大人适才说的有些偏驳,钟某有今天,靠的一不是家世,二不是身边有多少人,说句不自谦的话,今天纵然闹将开来,也顶多将我这些不成器的手下留住,钟某想走,纵然调集全嘉通的官兵,也拦不住我。”

    他站在高处,侃侃而谈,自有一股睥睨之气。

    江审言心中一动,向一旁的文笙和王十三望去。

    若是能将鬼公子留下,不要说一个从六品,百余名官兵,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再大的责任他都抗得起。

    王十三正低头与文笙窃窃私语。

    “机会难得,我上去截住他,别叫他跑了。”

    文笙却觉没那么简单:“他打不过你,要跑你却未必能拦住他。我的琴……也不行。”

    “你说他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到底是真好了,还是用了拜月果浆之类的药物?”

    “不好说。燕老今天也没在。听你舅舅的吧。”

    说完这话,文笙发现江审言遥遥望来,冲他先是微微颔首,后又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可以试试,没有把握。

    江审言顿时心动:不惜代价将对方留下,这鬼公子三番四次欲置自己于死地,今天若叫他走了。怕是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这时候,钟天政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对南崇的区区三个州并没有想法,在我眼里。它们的价值还不如江大人和医圣燕白,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曾以为钟某的求贤若渴可以打动两位,没想到。却不得不与江大人为敌。”

    江审言笑笑:“承蒙阁下看得起。这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口里说着话,以目光示意其他人动手,尤其是王十三,只要能将鬼公子拿下,还管什么《明日真经》暴露不暴露,大不了事后他想办法遮掩。

    钟天政居高临下,早早发现了苗头,好整以暇抛出杀手锏:“怎么江大人也不问问燕医令现下何处?我听说你们私交甚笃。却原来不是真的。”

    王十三已经飞身上了房顶,刀都挥至中途了。闻言不由地一滞。

    那边江审言也失声叫道:“慢着!”

    王十三眼睛微眯,试探着大叫了一声:“假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今天确实没见着燕白,包括王十三在内,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位医术如神的老人家出事。

    钟天政手里控制着张副尉,将他往王十三刀尖所向一推,笑道:“顾文笙好得这样快,你说我猜不猜得到燕神医这段时间便呆在贵府?昨天中午,有顶四人抬的轿子由府里出去,燕神医便在轿里,我爱才心切,索性叫陈校尉以宫里相召为由,将他请到了我那里。”

    江审言一听对方说得如此详细就知道错不了了。

    燕白最近想要帮他医治旧疾,昨天说是回家去拿几样珍藏,燕白好久未回家了,直到现在未归,江审言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他沉声问:“你待如何?”

    江审言不禁万分头痛,就不论医圣的价值,单论二人的交情,那可是生死相托的好友,一旦知道燕白落入对方手里,他真不敢轻举妄动了。

    王十三也停下来,在旁虎视眈眈盯着:奶奶的,燕白老头儿要是有个好歹,江审言可就真绝后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孩子来,这不是叫外婆难过么?

    姓钟的与他这是仇上加仇,生死大敌!

    众人投鼠忌器,钟天政自是看在眼里,胸有成竹:“我的条件很简单,把顾文笙和王十三交给我。”

    王十三大怒,骂道:“滚你奶奶,你是多缺爹亲娘疼,想要了我们两个去给你当爹妈,你愿意我们还不肯呢,你个东夷杂种!”

    他嘴上老是不干不净,钟天政再好的涵养也恼了,目光中露出杀意来:“王十三,你除了会占口舌便宜,还有什么本事?你只管骂,咱们走着瞧!”说着恨恨瞪了文笙一眼。

    “江大人,你可听清了?既然两次都没杀的成你,大约是天意如此,以后你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来打你主意,此次南崇之行,能得到医圣燕白,也算是不枉此行。”

    他是不枉此行了,众人脸色都很难看。

    就听他继续道:“一会儿从你这里出去,我便要起程返回大梁,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内,绑了这两人,与我去换燕白,若是王十三生擒不了,送个人头去也可以。逾期不候。”

    元恺终于有机会跟了句话:“我们公子言出必诺,江大人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若是迟了,燕老神医年纪也大了,万一水土不服,折在我们大梁,后悔药可没处找去!”

    “呸呸呸,你个元狗,有后悔药你得自己留着先吃,张寄北对你掏心挖肺,你转头就把他出卖给东夷杂种,你亏不亏心,他在背后看着你呢!”

    元恺不禁微微变色:“放的什么屁。”

    王五开口帮腔:“你不也一样背叛了王光济。十三,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相互间再了解不过,揭短就没意思了,你好好讨个饶,我们大家也好帮你在公子面前求个情,何必闹成这样。”

    王十三自忖燕老落入敌手,今天打是不能打了,但骂战他也不弱啊,以寡敌众丝毫不怵,气沉丹田正欲开喷,文笙在下面柔声唤道:“十三。”

    “啊?”

    “何用和他们逞口舌之能,没有羞耻心的人骂是骂不醒的。”文笙道。

    王十三登时转怒为喜:看我媳妇多会说话。

    其实这话也就是文笙说,王十三骂人又不是为了给对方提个醒,这就跟他平时忍不住嘴贱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爽啊。

    “那你说怎么办?”王十三笑眯眯道。

    “钟公子要回大梁,咱们送一送他。”文笙坐下来,二话不说,手抚琴弦,左手长吟,右手食指轻轻一挑,上来就是《探花》。

    钟天政对几曲《希声谱》熟悉得很,这声音刚一出来,他就知道是哪一支曲子,上一次他对上《探花》,应对的就十分辛苦,更不用说元恺、林经等人。

    所以他当机立断:“走吧,麻烦张副尉送我们一程!”

    林经问道:“公子,其他人呢?”

    钟天政轻笑一声:“看在江大人面上,饶他们不死吧。”

    林经会意。只是要堵住这么多张嘴,叫他们不乱说话,就够江审言头疼的了。若是将这些人都杀了,反到对江审言有利。

    只这一会儿,几人就纷纷露出困意。

    钟天政不敢多做停留,目光从王十三、文笙身上掠过,道:“后会有期。”提着张副尉飞身下房。

    看出他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一跃竟落出去十余丈远,照这样子再有一个纵跃就要离开江府。

    后头林经等人急急跟上,元恺是乐师,身手不行,王五、王六一边一个架着他前行。

    文笙琴声未停,淡淡地道:“慢走不送。”

    一帮恶客被《探花》驱赶,江审言这才放松下来,看着院子里凌乱残局,颇有些心力交瘁之感,顾不上收拾,先命人去医令府请个大夫来救治狄秋行。

    打发个人,只是两句话的工夫,而后江审言也不兜圈子,直接问文笙和王十三:“你们打算怎么办?”

    文笙明白他的意思:“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追去,尽全力将燕老救出来。”

    江审言点了点头:“我派人和你们一起。”(未完待续……)(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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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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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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