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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连杀九天

    王十三一听这话便暗叫“糟糕”。

    鲁大通的儿子是什么人,那是李承运的妻兄妻弟,只要李承运没有换元配夫人的打算,等他坐上皇位,鲁氏自然就是皇后娘娘。

    王十三纵有一万个理由,杀了国舅爷,肯定会被皇后娘娘记上一笔。

    这若在他刚开始诈降的时候,一心只想为文笙报仇,除此万念俱灰,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哪还管得了别人死活。

    但他现在知道文笙还活得好好的,自然就不得不考虑以后。

    就算李承运能看文笙的面子和他屡次立下的功劳,体会他的难处,把这一页翻过去,可等到李成运的儿子登基呢?

    难道说到时候他和文笙,还有他们的孩子,就只能避祸海外了?

    这种种念头刹那间闪过脑海,白云坞主还在等王十三回话,情势不容他多加考虑,只得先答应下来:“坞主放心,属下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白云坞主的语气这才变得缓和了一些:“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累不累?”

    老贼突然关心起他来,王十三心中警铃大震,只觉寒毛都要竖了起来,笑着道:“属下有内功护体,并不觉着如何疲惫。”

    白云坞主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橘子皮一样的脸上皱纹堆积,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来:“我想也是,邺州到奉京,不过七八天的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月。”

    王十三欲待解释张起失踪的事,白云坞主却是挥了下手将他打断:“李承运最近连下几州,气势正旺,我已命杨廷父子率兵回撤,退守靖定门户雄淮关,你在邺州仗打得不错,可有什么办法遏制对方,化解眼下的困局?”

    王十三眨了眨眼,知道他若此时提出来取代杨廷。势必令老贼更加起疑,再说他和文笙已经商量好了要擒贼先擒王,找机会在京里解决掉老贼,假装忧虑道:“雄淮关易守难攻。杨廷之前又有经验,只是他父子和手下众将都是梁朝廷的臣子,忠心方面……”

    白云坞主注视着他:“你回京之前,我已命人盯着文武朝臣七十余人服下了神丹,杨廷父子皆在其内。他若敢背叛我,必定死得凄惨无比,连魄魂都不得安宁,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奶奶的,老不死的疯了吧,真是病得不轻!

    王十三自然听出来这话中暗含的威胁之意,肚子里骂声不绝,脸上却装出一副恭顺的表情,低头道:“坞主圣明。”

    白云坞主淡淡地道:“叫你回京来,不是要听你拍马屁。而是要叫你说点做点有用的!”

    王十三目光微凝,耳听他又道:“一会儿我召集了群臣议事,你也参加。你把适才那番话当着他们好好说说。退下等着吧。”

    王十三只好应了一声,退出去在殿外等候。

    此时天将傍晚,白云坞主执掌生杀大权,比建昭帝在时更加霸道,他要叫人来议事,才不管什么时辰,不大会儿工夫,就由宫外气喘吁吁赶来了二三十位大臣。

    其中大半王十三看着面熟。叫得出名字的有七八位,就见这些人一个个面如土色,神情委靡不振,想是近来日子十分不好过。

    众人静悄悄地列队等着。并不敢交头接耳。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完全黑下来,里面才叫进。

    王十三自觉排在了最后。

    殿里依旧是老样子,只将那些奏折收拾起来,群臣分列左右站定,白云坞主所处的幕帘旁侍立了两人。一个是弘光,一个竟是东方。

    王十三不知东方什么时候来的,两人目光一触,东方看上去面无表情,眼神中却迸出锐利的寒芒。

    王十三有心气他,含笑冲他点头示意。

    那幕帘无风自动,就听白云坞主道:“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离水的李承运和纪南棠。眼看李承运的人马就快打到雄淮关外了,谁要是有退敌致胜的良策,不妨说来听听,说的好了本坞主重重有赏。”

    群臣面面相觑,说实话,上头坐着的要是摄政王杨昊御,说不定还有人愿意出谋献策,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家伙,程国公那篇檄文说的不错,这就是个关中的强盗头子。

    听说杨昊御连忧带吓,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他们被这老家伙的恐怖手段吓住,不敢反抗,可也别想叫他们主动出主意,更何况,这次来的可不是杨昊俭和钟天政那帮乌合之众,和纪家军交战,他们是真没那实力。

    白云坞主眼见没人吱声,也不气恼,点名道:“王十三,你既然为此事专门从邺州军前赶回来,便先说一说吧,他们大家一直呆在京里,不如你了解情况。”

    王十三应声出列。

    众人目光一齐落在他身上,疑惑有之,不屑有之,其中还夹杂着羡慕和憎恨。

    王十三不予理会,恭敬冲着上座一礼,先将自己打邺州时同纪家军交战的情形添油加醋讲了讲,道:“由此可见,纪家军不过是名声大吹得响,外强中干,没有什么好怕。”

    白云坞主脸色微霁:“那时他们还未同吉鲁人开战,眼下实力必定更是不堪。”

    王十三事先得了老贼受意,劝进道:“主公乃是幽帝后裔,持有大周朝玉玺,李承运的檄文颠倒黑白,对您多有污蔑,属下觉着您不如就此恢复大周朝正统,您做皇帝名正言顺,我等就做大周的臣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他挑头,那二三十名大臣虽然心中鄙视,却架不住怕了那神丹,稍一迟疑,就又有数人出列,很快跪倒了一片。

    白云坞主淡淡地道:“都起来吧。难得王将军人在邺州,还惦记着老夫这里,叫东方捎了封密信来。本坞主仔细想过,准备应你所请,十日之后登基为帝,恢复国号大周。”

    群臣都有些傻眼,这老东西说当皇帝就当皇帝。只有十天时间,这也太痛快了吧。

    连弘光都颇为意外,躬身禀道:“坞主,时间太匆忙。只怕来不及准备。”

    白云坞主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你们不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么,就用那些乱臣贼子的血来叫天下人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子。”

    说到这里,他扬了扬手里一份奏章:“接连九日。将那些同李承运勾结的权贵大臣们开刀问斩,大牢里听说人满为患,九户人家还是挑得出来的,明日就从鲁大通的几个儿子开始吧,王十三,主意既是你出的,明日就由你和东方监斩。”

    王十三躬身领命。

    老贼还真看得起他,这屎盆子一扣,别说即将被杀那九家了,整个大梁的权贵都得恨死他。

    东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做监斩官。还请王老弟多多配合,有不妥当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王十三瞥眼见老贼双目微阖,半个屁都未放,不禁暗骂一声。

    得,搞了半天,弄得人尽皆知,他这监斩官还是个不管事的副职,全程跟着看热闹,顺带着挨骂。

    王十三笑嘻嘻回道:“好说。哪里不对我一定提。”

    不管了,先膈应膈应对方再说。

    明知道是个套。他哪还能闭着眼睛往里头钻。

    王十三回到队尾站定,无视各色目光,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赶紧和文笙联系上。提前发动,劫不了狱便劫法场,到时候只要他拖住东方,其他人肯为老贼卖命的应该不多。

    这些好命的大老爷们,早有机会走,恋着京中的荣华富贵。左右摇摆不定,还要观望,这会儿走不了了身陷囹圄,还要他暴露自己,想办法营救。

    王十三思及此一百个不甘愿,但却不得不如此。

    老贼张嘴就是九家,至于会是哪九家,不用设法打听,他都猜得出来,这头一家是延国公府,后头三位驸马,什么永成侯、长庆侯……哪一家的男丁都不少,涉及这么多人,实不能袖手旁观。

    就不知老贼盯得他这么紧,一晚上的时候,能不能联系上文笙?

    此时文笙这一队人已经顺利混进了奉京城,并且与杜元朴会合。

    王十三今晚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文笙根本没打算去见他,她和杜元朴另有计划。

    他们悄悄混入了秦侍中的府邸。

    秦和泽的家上回厉俊驰等人便踩过点了,后来是通过付春娘收服了其父付兰诚,顺利救出杜元朴等人,秦和泽那边就没有动,这次正好用上。

    秦和泽家中人不多,只一妻一妾,子女都出自嫡支,已经各自成亲嫁人,儿子儿媳住在跨院,这段时间外出探亲,没在京中,偌大一个秦府显得冷冷清清。

    秦和泽进宫去议事,还没有回来。

    以厉俊驰等人的身手,进来秦家不过绑了三名下人,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在跨院里等着一家之主,没有惊动女眷。杜元朴道:“这时候把儿子送出京去,这位秦大人可是做着两手准备啊。”

    秦和泽一直兼任奉京府尹,杜元朴上次落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苦头,一直坐了大半年的轮椅才能行走,此番他不计前嫌亲自上门,正是要试试能不能说降这个忠于杨氏父子的能吏。

    文笙眼见天黑许久秦和泽还不回来,心中忧虑,问杜元朴道:“杜先生,你觉着说降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杜元朴想了想,道:“他这会儿应该是对杨昊御父子不抱幻想了,白云坞主除了杀人下毒还会做什么,这样的人又如何同咱们国公爷相比,秦和泽是个聪明人,看他早早把儿子送走,就知道此人擅长审时度势,只要咱们诚意到了,应该不是难事。”

    文笙微微点头。

    杜元朴稍一沉吟,又补充道:“我只担心他为那老贼胁迫,白云坞的那些刺客还是很厉害的,还有那‘神丹’。”

    说起神丹,杜元朴想起付兰诚、董涛等人的惨相,不禁心生寒意。

    白云坞在阎王洲折损了那么多人,文笙已经向毛右问明白了,像秦和泽这种的,他们已经没有人手再去监视。

    天将二更,秦和泽才由宫中回来,负责盯着主屋的人回来报说,他一进门就命令传饭,神情颇为疲惫。

    杜元朴道:“我去会会他,顾姑娘你就别露面了。”

    文笙跟来有她的用意,闻言点头:“好,你们先谈。”

    厉俊驰带了两个人陪杜元朴过去,文笙抱着琴,跟到了屋外,同陆汾几个站在暗处以备万一。

    耳听里边一声低呼,随即房门关上,屋里重陷安静,文笙抬头看看天上的繁星,耐心等待。

    今天是十三回京的第一天,文笙自是牵挂他在白云坞主面前的言行,担心他能不能蒙混过关,不过两下相比,还是秦和泽这里更重要一些,只有从他这里突破了,才能把大牢里那些李承运的亲朋故友全都营救出来。

    不知道杜先生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礼。

    文笙在夜风中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房门才再度打开。

    厉俊驰闪身出来,走到文笙身边,悄声道:“秦和泽说朝廷中大半臣子都被逼着服了一种会上瘾的毒药。”

    文笙抬头,厉俊驰又道:“杜先生就说咱们也有不少人中了招,连谭五先生也未能幸免,但好在你通过神医燕白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

    文笙没有作声,那株草药已由云鹭送到了燕白手上,研究它虽然还需一段时间,但破解是早晚的事。

    “杜先生又说会保证他家人的安全,若能立此大功,满朝权贵都念着他秦大人的好,来日国公爷必有重谢。”

    “秦和泽怎么说?”

    “他答应了。他还说刚才在宫里,老贼已经定下要连杀九天,明日先将国公爷的妻兄妻弟开刀问斩,因为主意是十三出的,老贼命十三监斩。”厉俊驰顿了顿,不确定地道:“我看杜先生也有些拿不准,那秦和泽已然服了‘神丹’,会不会骗咱们,一旦他出尔反尔,咱可就没法收场了。”

    文笙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跟来。”

    她需得亲自见见秦和泽。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法场

    当天夜里,王十三没能联系上文笙。

    他住在国师府,这时候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敢轻举妄动。

    到后来只得咬咬牙,发狠暗忖:“管那么多,等明天见机行事吧!我总得先保全了自己,才能想办法救人。”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太阳就**辣的,叫人燥得慌。

    吃早饭的时候,王十三见到了慕鹏,旁边还有别人,两人心照不宣使了个眼色,慕鹏就问起王十三中午监斩的事。

    王十三嚼着牛肉大饼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副监斩官,没什么意思。”

    等到巳时,待斩的犯人已经自牢里押上了囚车,游街示众,除了鲁大通的三个儿子,还有延国公府二十几名男丁。

    长长一串囚车从府衙大街出来,前面是官府的差役鸣着锣吆喝罪状。

    奉京百姓躲得远远的,听到动静的大多面有戚色。

    倒不是延国公府名声多好,而是他们知道今日处斩的是李承运的姻亲,朝廷撕破脸要动真格的了,这一场腥风血雨不知会死多少人。

    十三穿戴整齐,会合了东方,由一队兵士护卫,准备前往法场。

    白云坞主还未登基,听说下面的人正在给他紧锣密鼓地缝制龙袍,他们这些亲信也没有官服穿,都穿着白云坞统一的服饰。

    此番又要和东方共事,王十三摆出了一副尽弃前嫌的样子。主动问了好。

    东方阴不阴阳不阳地道:“王将军精神饱满,看来昨夜睡得不错。”

    十三笑回:“我也这样觉着,昨晚神丹的瘾头没有犯。”

    东方没想到他还敢主动提这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王十三笑嘻嘻道:“那事又不是我算计你,我也是不知情的,要怪就怪赵康好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为这事这么生气。”

    东方冷冷地道:“赵康说不是他做的。”

    王十三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在同你划拳,不是赵康,就是张起,再不然就是慕鹏。反正必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人。其实想开了也没啥,坞主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就是这样,东方才心中隐隐发寒。不敢继续追究下去。

    他冷眼看王十三,原本不觉,邺州一番接触,他才意识到这小子貌似老实。心中一肚子坏水。

    别当自己看不出来他百般拖延。不肯出兵攻打李承运。

    要按东方的意思,这小子一回京就该拿下,严加拷问,查查他是不是和李承运暗中勾结,可坞主摆明了还想用这小子。

    东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要死死盯住对方,最好他不老实,想要从中做手脚。那自己就可以将他当场拿下,看他还如何狡辩。

    一行人骑马直奔城西。路上行人稀少,见到他们无不远远躲开,二十几辆囚车游街这种大场面,竟没多少人出来瞧热闹。

    王十三有些不满意,水不浑怎么摸鱼?他看看左右,继续刺激东方:“其实服过神丹之后,除了犯瘾的时间不固定有些麻烦,其它也没什么害处,你没觉着更得坞主信任了么?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东方很烦听这个,并不搭理他,王十三继续叨叨不停:“就怕办正事的时候药瘾发作,你说若是正和敌人交着手,突然鼻涕眼泪一块流,这命送得冤不冤?”

    东方额上凸起青筋,一旦沾上这神丹,整个人就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若非如此,他哪会这般生气。

    王十三说的这个他也怕,因为担心被人趁隙而入,他只好每隔个三两天便背着人先行服下神丹,而这么做也有个弊端,那就是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瘾头越来越大。

    他咬了咬牙,勉强道:“不知道王将军对此可有良策?”

    王十三神秘笑笑,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现在每隔几天服一回神丹?”

    他屈起拇指,抬手冲东方比了个“四”,然后装得若无其事收回去,抓住了马缰绳,喝道:“驾!”

    东方目光不由一凝。

    四天!他尚且不敢拖那么久,何况王十三比他还早服了将近两个月。

    据他所知,王十三上次来京里的时候瘾头还挺大,差不多隔个两三天就得来上一颗。

    时间延长了不说,王十三若不是在吹牛,他能清楚地控制发作时间,将其固定在四天一回,不知用的什么办法,这法门对自己太重要了。

    东方深吸了口气,眼见对方目不斜视,显是有意卖关子,不禁有些后悔和他把关系闹得太僵了。

    其实没那必要,脸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实在太多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看得起对方啊。

    临近午时,东方和王十三带着手下到了法场。

    所谓法场就是距街口不远的一大片黄土地,远看地势平坦,中间隔不几步远便竖着一根木桩子,西北方向搭了个官棚,其下摆着长桌,桌后设了两个高座椅,那便是监斩官的位置。

    这法场由来已久,数百年间不知在这里杀过多少人,王十三当初跟着王光济混的时候,便曾好奇来这里看过犯人砍头,知道那些木桩子的用处,等行刑完毕,砍下的头颅会挂在木桩子上示众。

    此时法场四周到是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王十三一路过来仔细查看,没在其中发现自己人,更不用说找着文笙。

    他不禁暗自合计,文笙不会是还没进奉京城吧,否则这么大的事她定会听到消息,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今日杀的人多,刽子手全都出自刑司。负责押解和保护法场的却大部分是奉京府的差役。

    王十三没有多想,瞥眼见一旁的东方犹在扫视看热闹的人群,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距离午时三刻还得一阵,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东方垂眼看了看王十三的手,勉强忍住了将对方甩开的冲动,道:“好。”

    等待行刑的鲁家众人已经押到,五花大绑跪成了三排,每一排的旁边都站了个裹着红头巾。怀抱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只等着时辰一到,监斩官一声令下。这边手起刀落,血溅丈余。

    王十三拉着东方自犯人身前走过,就见第二三排这都是鲁大通孙子辈的,大的年近三十。小的才刚十岁出头。看得出这些人娇养惯了,没一个能受得住这种场面,不是抖若筛糠,吓到失禁,便是双目呆滞,失魂落魄。

    最前头跪着的三人便是今日监斩的重中之重,延国公鲁大通的三个儿子。

    事到如今,这三人大约知道在劫难逃。看上去也认命了,三个人身穿宽大囚衣。披头散发挡着半边脸,伸长脖子闭目等死。

    王十三其实挺好奇,李承运摆明了要打回来,鲁家兄弟还有他们的父亲鲁大通怎么不跑呢,放着好好的国丈、国舅爷不当,在京里等着被人砍头,真不知他们脑袋里想的什么。

    就不是白云坞主突然进京,换做杨昊御掌权,难道说便会放过他们?

    现在还要连累老子为你们头疼。

    这么想着,王十三便带着火气恶狠狠扫了他们三人一眼。

    咦,这一细打量看出问题来了。

    鲁家三兄弟当中的老二鲁茂做为钦差到过离水,王十三可是见过的。

    此时他面前跪着的三个人鼻青脸肿,头发上还挂着适才游街被砸中的烂菜叶子,看上去着实狼狈,却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哪个也不是鲁茂。

    调包了?

    王十三心中一动,看三人年纪、长相,还有那认命的模样,调包之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知是只换了鲁茂一个,还是他们三兄弟都不是本人了。

    啧啧,王十三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刽子手,又看看监斩棚外的押解官。

    这里面肯定有知情之人。

    他暗自感叹:“看来愿意为李承运冒险的人还真是不少,这么着可就省了老子的事。”担心东方看出端倪,没有多停留,拉着他直奔监斩棚。

    等两人落了座,就有押解官过来报告待斩犯人的情况。

    东方还待细听完了询问一二,王十三却先吩咐道:“知道了。前面的你们一概看着办,等到时辰了叫我们。”挥了下手,示意押解官退开。

    他往前拖了拖座椅,将公案上摆放的朱墨、笔架之类往旁边挪开,垫着胳膊趴在案上,侧头瞧见东方,冲他勾了勾食指,示意对方凑过去。

    东方看王十三这坐没坐相的样子,将脸一沉,想要呵斥,又惦记着他路上说的那事,抬头往左右望去。

    王十三幽幽道:“你管他们。我好心和你说神丹的事呢,不听算了。”

    东方心道:“听听又不会少块肉。”不由自主将耳朵凑了过去。

    王十三就趴在桌上,懒洋洋道:“东方,我告诉了你这个秘密,就是有意同你修好,你可不能背地里再针对我了。”

    东方嗤笑一声:“我何时针对过你?”

    王十三也不揭穿,将下巴冲棚外扬了下,道:“以前是以前,今天咱俩一道做了这个活计,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坞主手下损失了不少人手,若叫李承运杀进京里,他能活剐了咱俩。”

    东方暗忖:“你现在才醒悟不觉着晚么?”

    他不信任王十三,又想知道如何控制药瘾,对王十三的话不置可否,道:“你别兜圈子,有话直说。”

    “好吧。”王十三叹了口气,悄声道,“你知道,我是南崇人。”

    东方皱眉:“南崇人又如何?”

    王十三眼中透出几分得色:“我认识神医燕白啊。你大约不知道,钟天政当初跑到南崇,挟持了燕白,要把他抓来大梁,是我从中横插一杠,硬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他救出来。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东方终于面露郑重,他被王十三这番话吸引了心神,世人谁不知道神医燕白的大名,传说天下间没有能难得住此人的疑难杂症,不管多重的伤,多难治的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

    这神丹带来的药瘾难道燕白也有办法根除?

    怪不得王十三敢在邺州对他阳奉阴违,原来是有恃无恐。

    一时间东方难免心神动摇,王十三所说是真还是假?若是真的,他该去向坞主禀报,还是以此相要挟,先戒除了自己的药瘾再说?

    王十三眨了两下眼,仿佛对他在转的心思一无所觉,悄声笑道:“我同你说一件奇事,南崇的二品大员江审言你听说过么,哦,对了,现在是一品了,他不是快五十了一直没孩子么,我便请了燕神医帮他瞧瞧,你猜怎的,他夫人老蚌含珠,眼看快要生了。坞主也没孩子,我准备把燕神医请来,给坞主瞧一瞧。”

    东方微张了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十三眉飞色舞:“坞主做了皇帝,后继无人哪成,总得多生几个皇子,从中挑选继承人。”

    东方忍不住道:“坞主有儿子。”

    “人呢?”

    “死了,死了好多年。”

    王十三松了口气,道:“那还不是一样。”

    东方看着他心思起伏:“这小子真是敢想,别说,此举说不定就真的投了坞主喜好,他对燕白如此有信心?坞主年纪虽大,精血却未衰弱,再说他看上的女子必定都很年轻……”

    他这一走神,距离午时三刻就没多久了。

    王十三这一番胡言乱语,不过是想牵扯住东方的心神,叫他没有工夫去亲自验明犯人正身。

    眼见就快要到时间了,王十三不禁暗自得意:“东方啊东方,老子坑你多少回了,你咋还学不乖呢?”

    就在这时,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立时便吸引了东方的注意。

    他注目过去,吩咐手下人:“过去驱赶一下,别是要闹事劫法场的。”

    他带来的几名手下立时领命过去。

    王十三心中一动,暗忖:“还真有人闹事?会不会是文笙他们?”

    出乎东方预料,人群没有赶散,反到更加混乱,离远传来喧哗声,随即奉京城几处钟鼓楼钟鼓齐鸣。

    东方脸上变色,出大事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皇宫

    钟鼓齐鸣,意味着有强敌入袭。

    敌人在哪里?

    法场外负责维持秩序的刑司官员飞奔而至,满头大汗地向东方和王十三禀报:“二位大人,适才城中突然多处起火,其中包括刑司大牢和奉京府监狱,刑司那边有人劫狱,差役兵勇都在咱们这里,陆大人撑不住了,要卑职立刻带人回援。”

    东方“腾”地站起来,不解道:“敌人有多少,怎么求援求到法场上来了,京兵和禁军呢?”

    刑司那官员答不出来,但很快奉京府的一名六品武官赶至法场,匆匆到了监斩棚外头,大声报告城中的情况:“报,两位大人,李承运的大队人马不知何时混进了奉京,多个衙门遇袭,奉京府监狱已被敌人攻占,府尹大人一开始是调了京兵前去,谁知齐宗和应天韵二员将领竟当场倒戈,率部属五千余人投敌。府尹大人只得先撤离了府衙,眼下那些叛军已经杀往宫中去了。”

    东方很是吃惊,李承运的兵马杀进京了,不可能啊,杨延父子守着雄淮关,就算他们不怕死,杨家满门老小可都在坞主手里攥着呢。

    “对方多少人,由何人率领?”

    那官员答道:“多少人尚不清楚,说动京军倒戈的乃是离水方面的副帅米景阳。”

    东方冷笑一声,见旁边王十三也站起来,轻蔑地道:“米景阳?坞主想杀此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是了,李承运手下也没听说有什么高手,一帮子乌合之众,别说五千兵,就是一万两万,又能拿我白云坞怎么样?”

    王十三却抬头看天:“时辰快到了,早砍完了早收工,不用再等了吧。”

    话音未落,就听着法场四周数百人喧哗出声:“午时三刻了!午时三刻了!”

    十丈开外的商铺房顶上,数十名不速之客突然现身。手中弩箭齐刷刷对准了监斩棚。

    四下里一阵大乱,人潮涌动,推搡中不少差役兵勇被掀翻在地,看热闹的包围圈登时缩小了很多。

    几支暗器自人群中射出。直奔那三名抱着鬼头刀待拿的刽子手。

    惊呼声中,东方就听身边的王十三怒骂了一声,人如猛虎般冲了出去。

    东方没急着行动,场上要开刀问斩的又不是什么关键人物,对方这安排。他还没看出来为首之人藏在何处,到不如好好盯着王十三,他对这小子始终心存怀疑。

    机括声响,其中夹杂着刽子手的惨叫,王十三直冲到鲁氏三兄弟身旁,在那刽子手倒地之前一把夺过了他的鬼头刀。

    人群中又有几十人冲进法场,高处有人呼喝:“我们的人已经打进皇宫了,白云老贼束手就擒,识相的赶紧交出延国公府诸人,国公爷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王十三将鬼头刀舞动如飞,射向他的弩箭纷纷磕在刀上,坠落于地。他只一个照面就认出来带头冲进法场的乃是白州的暗器名家汪奇。

    看来离水方面准备奉京这场大乱确实投入不小。

    汪奇身边是个五十上下的老者,王十三不认识他,应该是刚投奔李承运麾下不久。

    汪奇冲王十三眨下了眼睛,抬手一个铁蒺藜打出来,王十三向旁一闪,躲得慢了些,铁蒺藜擦过他肩膀,划破衣衫。留下一道血痕。

    此时东方才飞身自监斩棚出来,顶着箭雨直取汪奇。

    汪奇不敌,疾向后退。

    王十三趁机同那老者比划了两下,老者抬手冲着鲁氏三兄弟虚指。此时已经有人去解救后两排的鲁家人,三个冒牌货暂时无人过问,王十三空劈一刀,目露询问,老者错身之际以口形示意他:“死囚!”

    王十三会意,大喝一声:“东方。这里交给我!你别耽误时间,快去支援坞主。坞主要是出了意外,咱们谁也别想活了!”

    东方闻声回头,就见王十三甩脱了纠缠他的那个老头,高举起鬼头刀,怒吼道:“奶奶的,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劫法场,我叫你们劫!叫你们劫!”

    他每说一个“叫你们劫”,鬼头刀便落下来斩落一人的脑袋,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跪在最前面的“鲁氏三兄弟”便已身首两处,一时不知多少人哀鸣出声:“不!”“刀下留人!”

    东方看着凶悍之极的王十三,点了点头:“好,我先去,你也快着些!”

    说罢回手一道白光,手中利刃飞了出去,远处房顶为首的弓弩手不及闪避,被那飞刀当胸而过,吭都未吭一声,直直栽落下来。

    东方掷出一刀之后,连头都未回,飞身跃起扑入人群,一路拳打脚踢,制住了几个闹事的,眨眼工夫带着他那几个手下走得连人影都不见。

    他是来监斩的,李承运的内兄内弟既然已死,就算是完成了坞主分派下来的差事,至于鲁家那些毛都未长齐的小崽子是死是活他都没放在心上。

    经此一遭,到是确定了王十三足以信任,嗯,只要他老老实实别耍花样,再把控制药瘾的法子交出来,眼下人手奇缺,自己和他化干戈为玉帛到也不是不可能。

    且不说东方匆匆赶回皇宫,他前脚刚走,后头王十三便下令:“行了,别纠缠了,赶紧的给老子杀开一条血路,回宫营救坞主去!”

    东方走时把白云坞的人都带走了,剩下那些还在抵抗的,都是时间太紧来不及策反,或是秦和泽和一众归降的官员不怎么信任的手下,这些人原本也没什么斗志,再听王十三这般说了,顿时作鸟兽散。

    王十三离开法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和汪奇等人短暂碰面,上来第一句话便是:“文笙呢?”

    汪奇道:“顾院长和杜先生在一起,他们自昨晚一直忙到这会儿,已令得大梁十余名高官归降。”

    王十三忍不住重复:“院长?”

    他这才想到开州那边乐师学院已经开始招生了,文笙亲任院长,看来“顾院长”这个称呼已经在离水叫开,并且会跟随文笙终生。

    院长啊,啧啧,这称呼既叫王十三觉着新鲜,又忍不住虎躯一震。各种旖旎的念头纷至沓来。

    “呃,顾大院长打算啥时候露面啊?”

    汪奇和跟着他前来的诸人纷纷忍笑。

    “最后收网的时候吧,如果能困住那白云坞主,我们这些人怕不是对手。非得她出手不可。顾院长特意叮嘱了,说到时候王将军一定要及时撤出来,免得老贼见了她,对你不利。”

    王十三点了点头:“那行,我知道了。”

    适才法场上那一幕。应当已经骗过了东方,连带着老贼也会对他少些提防。

    他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装了这么久的孙子,总该拿点儿好处回来了。

    同汪奇在一起的那老者姓郭,自我介绍是临宿郭家的当家人,问王十三是否需要带几个帮手,他们可以安排自己人乔装改扮之后跟随王十三进宫。

    王十三想了想,道:“不用了,人多容易露出破绽。我先进宫去瞧瞧情况。”

    他换上了趁手的单刀,和汪奇等人告别。直奔皇宫。

    这一路上果见京里大街小巷已是乱了套。

    其实就他所知,米景阳和杜元朴带入奉京的两路人马都不多,只是经过白云坞主这一闹,杨氏父子已经彻底失了人心,纵那老贼能用丹药控制一部分臣子,令得他们不敢反抗,但众多的中下级将领们早就有了反意。

    更不用说那些当兵的以及十余万奉京百姓,哪个不盼着大梁早日一统,大家过上太平日子,再不用提着脑袋打仗。

    有人带头归降。米景阳麾下的人手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到他收拢了半个京城的驻军,后面的事就更容易了,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里头有人阵前倒戈。米景阳没费什么力气便拿下了前朝。

    金銮殿、文渊阁、内务府……随着一座座宫殿被拿下,不少人松了口气。

    除了先后几波白云坞的高手由宫外杀至,冲进内廷去,给他们造成了人员伤亡,到现在对方也没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米景阳却不敢掉以轻心,白云坞主要是好对付。当初谭家人也不会几次出击都铩羽而归。

    连纪南棠都差点被对方的刺客得手,前车之鉴,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杜先生他们怎么还没到?”

    “来了。”

    杜元朴乘坐马车而来,兵士们让开道路,到了近来,他从车里下来,随行护卫的厉俊驰等人依旧守在车旁没有动。

    米景阳快步迎过来,两人见面互道一声“辛苦”,杜元朴笑道:“能不能为国公爷扫平最后的障碍就看大伙今日了。”

    米景阳知道文笙在车里,并不点破,道:“杜先生,你们来的正好,白云坞那帮人龟缩在内廷,一直没什么动静,不知搞什么鬼,里头的御林军人数不是很多,我看用不了一个时辰咱们就能攻进去,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杜元朴问道:“白云坞还有多少坞众,不是很多了吧?”

    两人都知道白云坞之前在阎王洲栽了个大跟头,有南崇水军封锁消息,老贼到现在怕是还搞不清楚状况。

    米景阳道:“陆续进去了有三四十个。外头到是差不多干净了。”

    杜元朴沉吟道:“有一件事我觉着不能不防,咱们对内廷的情况不是十分了解,但那老贼在里头已经住了这么多天,据说并不让宫女太监们近身,他自称是幽帝的后人,这皇宫可是周朝的时候修建的。”

    米景阳叫他一说,也觉着心里没底。

    大梁开国皇帝杨天忠本是幽帝的大将军,他登基时对外宣称幽帝得了重病,处理不了政事,又没有子嗣,才让位于他,没有迁都,数百年下来皇宫虽有翻建,用的还是以前的底子。

    他感慨了一句:“若能里应外和就好了。”

    便在此时,就听得离远一声长啸,跟着喧哗声大作。

    手下将领飞奔来禀:“报,米将军,有人闯宫。”

    “有多少人,认出是谁来了没有?”

    “只有一个,穿着白云坞的服饰,使单刀,速度很快,大伙的箭射不中他,还请将军调一队高手前去拦截。”

    米景阳听到此处和杜元朴互望了一眼,吩咐道:“不必了,由他去吧。”

    那将领应了声“是”,便要离开。

    杜元朴出声:“还是要尽力拦一拦的,别伤着人。”

    那将领有些疑惑,暗忖:“不让伤人还怎么拦?拼命往死里打还挡不住呢。”

    米景阳道:“照杜先生说的去做。”

    王十三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抢来的盾牌,脚在白玉栏杆上借力,如鹰鹞般冲天而起,底下弓弦连响,几支弩箭破空而来,他将盾牌抡起,“当”“当”两声脆响,到了跟前的弩箭被他砸开。

    “嗖”!呼喝声中又一支箭簇到了颈后,他半空拧身闪过,前头距着内廷的宫墙已不过丈许。

    墙后人影晃动,一道乌光当胸袭至。

    这暗器来得突然,放暗器的人亦是个高手,王十三上半身后仰,调动内息,胸前“啵”的一声轻响,气甲爆裂,暗器擦身而过,给他再添一道血痕。

    《明日真经》自前遭出了问题,虽是勉强能用,内息却不像之前那样在体内运转如流,御甲的效果也大不如以前,换言之,他的刀枪不入效果差了很多,否则他冲个阵哪用这么瞻前顾后。

    王十三发现这变化之后喜忧参半,忧的是马上要和老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这节骨眼上武功不增反减,着实没有把握,喜的是,《明日真经》出问题了,是不是意味着,等他和文笙成亲,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不用散功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自然而然接上了从白云坞学来的“鹰击鹤舞十九式”,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他人已经落在了内廷围墙上。

    离着老远就听他骂:“谁他娘手这么贱,看到是老子还打?”跟着一纵身,他消失在墙后。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混在内廷

    王十三落到宫墙里,无视了一干保护皇宫大内的御林军,先寻找适才袭击自己那人。

    这一重庭院内白云坞的人不多,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王十三目光一扫就锁定了目标:墙后高台上站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目阴沉,正是白云坞的管事商牟善!

    像弘光和东方虽得白云坞主倚重,进京之后到底住在宫外,这商牟善却跟随白云坞主住在了宫中,看这意思,倘若白云坞主真当上皇帝,商牟善说不定会净身做他的大/内总管。

    王十三可不管他是不是受宠信有权势,扯着嗓门怒道:“老子奉令在外办差,冒死杀了李承运的内兄内弟,一听说坞主这里被敌人围困,立刻拼了命赶来,却差点儿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他娘分明是故意的,居心叵测,是对方的奸细!”

    商牟善皱起眉来,盯着王十三,淡淡地道:“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你既进来了,便带着这些御林军守这道门吧,若我冤枉了你,那不好意思,等敌人退了我再给你道歉。”

    王十三气笑道:“奶奶的,你那道歉顶个屁用。”

    他可不想在这里守门,白云坞主躲在后头没有露面,不知搞什么鬼,若是一时未看住被他逃了,那可是后患无穷。商牟善摆明了不信任自己,怎么办?

    商牟善没有生气,此时宫墙外米景阳指挥着又发动了一轮猛攻,他随即把注意力从王十三身上移开。商牟善其实没怎么把王十三这后生小子看在眼里。

    王十三心道不行,此时他只与文笙等人隔了一堵墙,对老贼的情况一无所知。若只是如此,哪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卧底诈降?

    “坞主人在何处?怎么是你守在这里,东方呢?弘光呢?”王十三连声问道。

    商牟善目光冷冷盯着短兵相接的几处墙头,御林军们只觉那眼神像蛇一样,背生寒意,半点儿不敢偷懒。

    过了好一阵,他才半是告诫地对王十三道:“坞主有大事要忙。你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奶奶的,给脸不要,真觉着自己是个人物了!王十三心中又急又怒。提高了嗓门叫道:“我从外边来,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坞主。都别拦我啊,耽误大事谁也担待不起!”

    说完了他看也不看商牟善,回身就往内廷闯去。

    走不两步远。眼前人影一晃。商牟善直接拦了上来:“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他望向王十三的目光中多了戒备之色。

    王十三决心要甩开他,飞身向着后面的宫殿内闯去,喝道:“我不过是要见一见坞主他老人家,你却推三阻四,难不成你已将坞主软禁起来,想要取而代之?”

    说话间,两人已经交手几合。王十三没能突破对方的阻拦,可商牟善也拿王十三没有办法。他二人这一纠缠,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院墙险些被外头的人马攻克。

    商牟善怀疑之色更重,大叫了一声:“王十三!”

    便在这时,离远大殿的屋檐底下现出东方的身影来:“商牟,放他过来吧,坞主要见他!”

    商牟善听令退后,王十三迈开大步,飞身往东方那边过去。

    “东方,坞主他老人家可还好?”他语气中的关切连自己听来都觉着假。

    商牟善在他身后提醒:“东方,你们可小心些,这小子害你不轻,他可是一向和李承运那边不清不楚的。”

    王十三心中冷笑,站住了转过头大声问:“我可是吃了坞主的神丹,你敢么?”

    东方脸上看不出喜怒来,道:“别吵了,大敌当前,合该齐心协力。王将军,你跟我来吧。”

    白云坞主人在殿内,门口只留了弘光、慕鹏等三五个亲信。

    王十三打眼一扫,便估计出了白云坞此时留在宫中的人手顶多也就三四十人。双方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老贼这帮心腹再是神勇,也架不住米景阳他们人多,内廷被攻克是早晚的事,看老贼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已经有了对应之策?

    东方走到门口没有进殿,而是恭声道:“坞主,王十三带来了。”

    “叫他进来吧。”

    王十三进了门,就见白云坞主一人独坐殿中,守着桌案。

    桌案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放了一个玉盒。

    眼下那玉盒是打开的,老贼正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自王十三这个方向看不到盒子里是什么,只见里面透出绿莹莹的微光,晴天白日的他老脸上带着那一抹惨绿,看着颇有些瘆人。

    “坞主,您老人家平安无事,太好了,属下见过坞主!”

    王十三走到近前,躬身行礼,一脸的欢喜,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白云坞主抬眼瞧了他一眼:“宫外情况如何?”

    王十三愤愤然:“奶奶的,都反了,我就说这些当官的靠不住,早该杀光他们。”他凑近了两步,笑道:“坞主,我已亲手将鲁大通的三个儿子宰了,这些人仗着投个好胎,平日里鼻孔朝天长,狗眼看人低,到了法场上刀还没举起来呢就吓尿了裤子,端得没用。”

    白云坞主轻轻一叹:“是啊,偏是这些没用的人轻而易举便能窃取高位。有刚才说有紧急军情?”

    王十三不过随便找个由头,一时编不出瞎话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适才商牟善非要拦着我,不让我见坞主,我担心他从中捣鬼,对您老不利,这才瞎吆喝,眼下奉京城乱得很,到处都是紧急军情,但哪里也没有您这里要紧。”

    白云坞主微微而笑:“到处都是紧急军情?你这小子到是会说话。这皇城眼看是守不住了,没想到还是叫李承运得了天下。可惜。早知如此我就派别人去监斩鲁大通的子孙了,那样的话,李承运说不定还会看在你曾救过他。既往不咎,给你一条生路。”

    王十三脸上交替闪过惊讶、无措、感激等诸般情绪,急道:“坞主,属下那时候年轻气盛,一时糊涂,但我和李承运那等当朝权贵实不是一路人啊。就不是为了神丹,我也要跟随坞主。坞主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

    白云坞主笑道:“哪怕老夫如今被困内廷,走投无路?”

    王十三心中微哂:“我到不信真走投无路你还笑得出来,当我傻的。不哄得你亮出最后的杀手锏,老子就这么跟你耗着。”

    “坞主放心,有我王十三在,绝不叫敌人动你半根寒毛。”

    白云坞主纵声而笑:“你小子。行了。别跟老夫装憨了,老夫可不是杨昊御、李承运那等软弱无能之辈,能动我的寒毛的人还不知道有没有生出来呢!”

    王十三赔着笑不说话。

    白云坞主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眼前的玉盒:“猜猜这是什么?”

    王十三又凑得近了些,这会儿看清楚了,玉盒里放着方方正正一枚玉制大印,上头雕着螭龙,螭身盘旋。看上去剔透而温润,旁边护以青鸟。印底隐隐透着红泥。

    这大印看着可不便宜。

    王十三搔了搔脑袋,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咱们大周的玉玺?”

    白云坞主微微而笑,神情间又透着些许怅然:“传国玉玺,国之重器。知道它为什么珍贵么,千百年间只有这么一方,得到它便意味着受命于天,受命于天啊,为了拿到它,我祖祖辈辈受了多少罪,为什么还是斗不过李承运,谁能告诉我,毛右那一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连一个活着回来报信的都没有?”

    王十三心道:“老贼,等你死之前,我一定叫你做个明白鬼,那些人啊都被我媳妇捉去了。”

    他不愿白云坞主继续琢磨下去,打岔道:“咦,那大梁的皇帝岂不是没有玉玺用?”

    白云坞主冷笑:“杨天忠一个乱臣贼子,幽帝那等人物如何会把玉玺留给他,梁之一朝,全都是白板的皇帝,姓杨的悄悄找块玉石,刻个假的掩人耳目罢了。”

    王十三点头受教:“原来还可以这样。那李承运岂不是也可以弄个假的,一代代传下去?”

    白云坞主瞪大了两眼,他觉着荒谬,想要反驳,若是那样,他手里这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玉玺又有什么价值,可他却想不出话来说,若真是那样,只要李承运坐稳了天下,百年之后,史书上只会锦上添花,将他那块玉玺认作真的。

    哼,有自己在,李承运想要坐稳天下,无异于白日作梦。

    白云坞主合上盖子,收起玉玺,扬声吩咐道:“弘光,去把商牟善叫来。”

    弘光在门口应了声“是”,没立时便去,提醒道:“坞主,商牟善正带着人在前面抵挡敌军进攻,是否需要属下去换他?”

    白云坞主望着门外,神色漠然:“不必,叫他分派一下人手,你和他一起回来,我有事吩咐。”

    弘光领命而去,白云坞主又道:“东方,你进来。”

    东方进到殿里来,望向王十三的目光有些怪异。

    白云坞主眼神何等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了,说话的语声颇为温和:“怎么,你俩合办了一趟差事,还没有尽弃前嫌?”

    东方低头:“属下不敢。”

    白云坞主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了,不要背地里勾心斗角,相互掣肘。”

    东方自是遵命:“只要王将军不三心二意,忠心辅佐您,属下万不敢以私废公,耽误坞主的大事。”

    王十三也装出一副老实相,两个人都没有显露出先前已经和好的端倪。

    白云坞主又道:“而今宫外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奉京已不可留,李承运和纪南棠远在离水,我对亲手诛杀米景阳这样的货色没什么兴趣,既然如此,不如趁早离开,做做下步的打算。”

    王十三心中大叫“来了来了”,老贼果然是留了后手。

    但脸上他却装出一头雾水,茫然望着白云坞主。

    白云坞主没有理会他,问东方道:“我这一走,需得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再说米景阳那几人我不亲手杀,也总得给他们个教训,叫李承运知道知道我白云坞的厉害。你们几个,你看谁留下合适?”

    这等事还轮不到王十三插嘴,留下的人要负责断后,并奉命在千军万马当中刺杀米景阳等人,成不成估计着都难逃一死。

    不,有文笙在,只要她同米景阳一起,绝无刺杀成功之可能。

    王十三心念电转,暗忖要他能说上话就好了,他必定推荐商牟善去死,省得他看自己不顺眼,接下来碍手碍脚地添麻烦。

    东方答道:“我等不管谁留下都会竭尽全力,全凭坞主定夺。不过若是需在敌军中取对方将领性命,还是属下和商牟善合适,弘光武艺稍差了些。”

    王十三暗自惊讶:“哎呀,没想到东方这么忠心,竟不怕死。”

    白云坞主微微点头,显是对他这说法什么满意。

    少顷,弘光和商牟善联袂进殿来,向白云坞主见礼。

    老贼也不绕圈子,直接将刚才的话重申一遍,道:“商牟善你留下断后,我不是要你守住内廷,只需伺机取了那米景阳的性命,对方草草集结的人马必定大乱,你藏匿奉京城中,避过风头,会合的事等我这里安定下来再说。”

    东方在旁边听着,眼观鼻,鼻观口,连眼皮都未撩。

    咦,王十三隐隐心有所悟,他猜东方的本意就是要把商牟善留下,偏说得义正词严,叫人抓不到把柄。

    他就那么笃定老贼会留下他,派商牟善去冒险么?

    难道是因为神丹?

    是了,老贼这次奉京之行赔得精光,才更需要可靠,绝不会背叛他的手下跟在身旁。

    商牟善是个狠角色,他对暗中推了他一把的东方没什么意见,却看王十三不顺眼,伸手一指:“坞主,此人武功也不错,何不将他留下?”

    王十三可不是个吃亏的主儿,笑嘻嘻道:“为什么不将我留下?要听真话么,因为我既懂带兵打仗,又会挥刀子砍人,主公来日东山再起,身边怎么少得了我这样的人才?”

    众人一齐侧目。

    白云坞主没好气:“管好你的嘴,少惹点事。”

    他站起身,和颜悦色冲商牟善道:“你若不去便换东方留下,不过那些人还是你用着更顺手一些。”

    商牟善这才领命。

    白云坞主给商牟善留下大半人手,带着五十三、东方等十来个人出了大殿。

    (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夺宫

    “报,米将军,御花园已经攻下,两名白云坞众战死,御林军大半归降,齐大人正带着大伙搜寻敌人,目前尚未发现匪首行踪,请将军示下!”

    “报,太仪宫未发现匪首行踪!”

    “将军,史馆附近未发现匪首……”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内廷多处被攻陷,断后的白云坞众看顾不过来偌大的后宫,米景阳指挥着手下将领缩小了包围圈。¢£頂¢£点¢£小¢£说,

    “传令下去,叫士兵们搜查的时候都客气些,只要没有通敌的嫌疑,不得肆意惊扰各宫的贵人。”

    杨昊御的儿子岁数还小,此时宫里住的尽是建昭帝的嫔妃,虽然都是些摆设,但李承运的母亲可是荣嘉长公主,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沾亲带故的,米景阳想得周全,先将人都看起来,好好养着,等李承运回京来,怎么发落那就是国公爷自己的事了。

    跟着就有一个大难题被送来给米景阳定夺。

    他手下将士在福宁宫发现了杨昊御父子。

    据说白云坞主鸠占鹊巢之后,他手下那帮匪类十分荒唐,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杨昊御的生母淑妃已是徐娘半老,姿色不再,但谁叫她是梁帝的祖母,没少遭到戏弄,不久就含恨自缢。

    杨昊御不敢声张,又担心妻妾被****清白不保,逼得她们吞金的吞金,上吊的上吊。

    米景阳得报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他到更希望发现了杨氏父子的手下能干脆些。直接手起刀落,回头报告说人是白云坞害的就完了,可惜他此次进京带来的人马太少。新归降的御林军和京兵不敢擅自作主。

    这不是给他添难为吗?

    报信的将领还在等他示下,米景阳无奈,只好拖杜元朴下水:“杜先生,你看这……”

    杜元朴也知此事处理起来需得慎重,问道:“那二人情况如何?”

    “看上去病得很重。”

    杜元朴松了口气,商量米景阳:“不如先把福宁宫封了,叫他父子安心养病。等国公爷回来再处置。”

    米景阳也觉着只有如此了。

    少顷。又有将领来报,凝和殿附近有几个白云坞的匪类,身手十分厉害。已经杀伤了很多将士,其中不乏练家子。

    米景阳不知道被困住的是商牟善和他几个手下,听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自然要向杜元朴开口求援:“杜先生。汪大侠他们不是进京来了么。人在何处?若是赶不及,能不能请厉老弟去看一看?”

    厉俊驰的任务是保护文笙,况且从上回阎王洲交手的情况看,对方若真是白云坞主的亲信,他还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杜元朴稍一沉吟,道:“叫遁甲营去吧。”

    米景阳欣然道:“也行。”

    上回敌军围困离水,他便亲眼目睹了杜元朴指挥下奇门遁甲大阵的厉害,几个月过去。杜元朴更在那基础上训练出了五六十名手下,成立遁甲营。专以阵法杀敌。

    攻到凝和殿,已经差不多合围,整个内廷俱被梳理了一遍,白云坞主又没有飞天遁地之能,怎么会不见了人影呢,更何况还有王十三和他在一起。

    杜元朴往文笙乘坐的马车望了一眼,吩咐道:“看准了头目,抓活的。”遁甲营的人领命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消息传来:遁甲营的将士们借助阵法,依旧有了死伤,但好在按杜元朴的吩咐,抓到了活口。

    “走,去瞧瞧。”米景阳急着审问俘虏,攻占奉京再顺利,走了白云坞主就不算全功。

    马车跟在后头,一行人直奔凝和殿,走到中途,遁甲营的将士将反剪双手身缠铁链的商牟善押了过来。

    杜元朴不认得此人,但他目光与商牟善相触,不知为何突觉身上一寒,心生警兆,叫道:“小心他!”

    话音未落,商牟善分手间已将绳索挣断,押解他的那名将士全无抵抗之力,被他一把夺去腰刀,跟着身体腾空,向着米景阳身边的护卫砸去。

    米景阳暗叫不好,向后疾退,商牟善刀一入手直如猛虎添翼,飞身扑至,三两丈的距离转瞬即到。

    锐风扑面,护卫拦之不及,米景阳暗叫“我命休矣”,这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了纪南棠当初遇刺时的感觉。

    文笙原本不想出手,白云坞主去向不明,十三身在危险中,按照原来的计划,她是想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奇门遁甲大阵虽好,却困不住老贼,而周围不管是厉俊驰还是汪奇,武艺都相差太远,就连十三也是不行,唯一可以一试的,只有她出其不意现身,和十三联手。

    但她不能眼看着米景阳丢了性命。

    “仙翁!”

    琴声响起,商牟善连人带刀好像撞在了墙上,这堵看不到的墙隔开了他和米景阳,令他再不能前进分毫。

    紧跟车旁的厉俊驰等人一拥而上。

    商牟善吃惊非小,实力大增的对手,一边倒的局势,无不彰显了一个事实:《希声谱》!

    车中弹琴之人难道是顾文笙?

    她没有死?

    不等商牟善此念转毕,闻声赶至的弓弩手们齐齐放箭,琴声极大地增强了这些箭簇的力道和准头,商牟善无路可退,避之不及,身上连中几箭。

    他也真是了得,刹那间避开了所有要害,一通箭雨过后,人竟还活着。

    厉俊驰上前,将他再度抓住,这一次商牟善纵有天大本事也逃不掉了。

    文笙出声:“先给他简单处理一下,找个地方,我来审问。”

    到这时候,她顾不上再隐瞒《吐真》之曲,必须要赶紧撬开此人的嘴,问出白云坞主去了何处,而后赶去和十三会合。

    “白云坞主现在哪里?”

    商牟善神情迷茫,或许等他醒过神来恨不得咬舌自尽,但这时候,他却是老老实实地道:“他带人去了内库。”

    “内库?他去内库做什么?”老贼可不是舍命不舍财之人,文笙心中一动,道:“那里有通向宫外的密道?”

    商牟善语气中透着不自知的得意:“不错,否则当初幽帝是怎么从宫里全身而退的,还带走了数不清的财富。”

    (未完待续。)

    ps:  休息,休息一下。

第五百四十八章 发财了

    弘光和东方一齐用力,打开了那厚重的大门,白云坞主迈步而入。∷頂∷点∷小∷说,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王十三好奇地往里看,虽然黑咕隆咚得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宝库虽然大半埋在地下,却并不潮湿。

    这扇大门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空气有些浑浊。

    内库哎,就算幽帝当年差不多搬空了,几百年过去,大梁那么多皇帝能少搜刮了么,原谅他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吧,王十三此时想的除了杀掉老贼,便是怎么能混水摸鱼,捡几样无价之宝拿走。

    囊中羞涩,李承运欠着他的五百万看来是没法要了,趁着这些宝贝还是姓杨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总不能叫文笙跟着他过穷日子吧,最好能给孩子们留个传家宝啥的。

    这时候别说他眼睛贼亮贼亮,就连弘光、慕鹏等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白云坞主拿出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莹白色的光照亮他周围数丈远,吩咐道:“都进来吧,将门关严。”

    东方问道:“坞主,是否要留人在外边清理一下痕迹?我怕敌人会推断出咱们是从这里走密道离开。”

    白云坞主不甚在意:“没事,只凭你们这几个,库里的东西可带不走多少,势必要留下大半,米景阳一死,那些人避讳,怕是连进都不敢进来。这条密道我已看过了,机关数百年不曾有人动过。杨天忠一直不知道幽帝是怎么自宫里消失不见的,李承运的人一样也找不着它。”

    王十三喃喃道:“那咱们日后岂不是想回来便回来?”

    白云坞主笑了一笑,道:“这么多年库里到处落满了灰尘。东方,你一会儿处理下痕迹。”

    东方应“是”,落在最后。

    王十三心中暗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想趁人不备做个记号都不成。

    两旁全是半人高的黄铜箱子,码得整整齐齐,王十三好奇道:“这里面装得什么?”

    “自己看。”白云坞主没有停留。径直往宝库深处走去。

    他都这么说了,王十三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随便找了一个箱子打开。空的?

    王十三不信邪,再开一个。

    东方只在一旁看着。

    “怎么这么多空的?”王十三连开好几个,才在其中发现了小半箱金锭。

    “金子呀!”王十三探手进去,抓了几个塞到怀里。

    东方撇了撇嘴。并不阻拦。

    白云坞主对众手下道:“杨家人建的这大梁真是气数尽了。内库空虚成这样。看好什么,你们就带上。”

    弘光、慕鹏等人都没有动,显是看不上金银俗物,弘光善意提醒王十三:“这些东西带着太沉了,不如挑点有价值的。”

    王十三点头:“好。”

    再往前是各种的玉器珠宝,慕鹏几个这才动手挑捡,王十三不识货,却也知道能进到这里的。都是各地送来的贡品,捡那大块的玉石浑圆的珠子拿了几样。看看不好带,索性脱下外袍来,袖子一系,变成了个包裹。

    众人:“……”

    明明是不敌被迫离开,白云坞主仍忍不住失笑:“这到不失是个好办法。”

    弘光、慕鹏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可拉不下脸来做这等事,而且他们得坞主允许进到这里,心知肚明,今天带走的东西多半是要交出去,留给坞主东山再起用,看样子王十三是真准备自己留下,坞主会容他这样?

    王十三装了满满一“包裹”,搭在肩上,就听着“叮当”一阵响,他才不管那些珠子会不会磨损,玉石会不会碰碎,目光一扫,看到了前方兵器架上陈列的兵器和盔甲。

    他一眼就相中了一件软甲,大步抢过去,抓在手中,放下包裹,笑道:“正好没衣裳穿。”三两下套在了身上,而后又拿了另一件样式差不多的,献宝样道:“坞主,您来这一件,属下试过了,这软甲穿在身上重量与一件寻常衣裳差不多,活动自如,好东西!”

    这宝库白云坞主不知提前进来过多少次,看上眼的早就收走了,闻言淡淡一笑,道:“好,弘光,你来替我收着。”

    王十三心下暗骂,将那件软甲交给弘光,众人看他总算不那么侧目了。

    王十三暗忖:“还差一把趁手的宝刀,老子武功退步了,这刀非得选把锋利的不可,要不怎么能宰了你们这些兔崽子?”

    运气来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兵器架中间位置,陈列了一把连鞘的单刀,只看那刀柄和鞘的材质,就知道鞘中利刃不是凡铁。

    王十三生怕被人抢先,两步过去,弯腰就把它拿在了手中。

    入手份量不轻不重,连刀柄的弧度在掌中都有一种契合感。

    王十三按绷簧将刀抽出尺许,看了看刀锋,很好,开过锋的,锋刃上闪过一道寒芒,那是反射夜明珠的光辉,刀出鞘隐隐传来“嗡”的一声低吟,这下不单王十三,连弘光、东方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王十三赞了声“好刀!”伸臂过去,刀锋划过,“啵”的一声响,内力所凝气甲碎裂,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半寸深的伤口,顿时血如泉涌。

    王十三哈哈大笑:“好。滴血认主了。都别跟我争。”

    弘光、东方一时恨得牙根痒。

    白云坞主目光一顿,仿若漫不经心道:“你练那功法不是刀枪不入么,怎么会受伤了?”

    王十三苦着脸道:“坞主有所不知,属下自从得坞主赐下神丹,老是迷迷糊糊地觉着自己在做那事,爽快是真爽快,可功法却出了问题,而今这气甲远不及当日坚固了。”

    那事是哪事?白云坞主一怔之下随即恍然,笑着摇了摇头:“既是如此,这刀就留给你防身吧,你们几个都别和他争了。”

    坞主都发话了,诸人纷纷转移注意力,去挑选旁的兵器。

    王十三心下大定,他这几个月兵法也不是白看的,“示敌以弱”,包括老贼在内,这些人一听说自己武功大不如前,这不就放下戒心了?

    (未完待续。)

    ps:  下班回来太累了,一觉睡到十点多。

第五百四十九章 地宫

    这内库既大,分门别类存放的东西又多,众人没有工夫逐一细看,接下来前头是家居摆设之类的大物件,便是再值钱,他们这十来个人也带不走,王十三跟在白云坞主身后加快了脚步。

    他这半天看上去发了笔横财,插科打诨地又给自己换上了趁手的兵器,脑袋里却一刻没停了冥思苦想。

    怎么办?他们这一行总共十二个人,老贼武功最是厉害,单他一个自己便不是对手了,更不用说还有东方、弘光在旁虎视眈眈,这二人亦是劲敌。

    王十三对当官没太大兴趣,荣华富贵也要有命去享,若叫老贼发现他有异心,只怕立刻就会身首两处,这风险太大了,若不是因为文笙,他早就打了退堂鼓。

    王十三心中焦虑非常,脸上却半点异色不敢露出来,暗忖:“唯今之计,只有先剪其党羽,断其手足,若能剩下老贼光杆儿一个,多少还有一线希望。”

    他也知道要做到这点非常困难,一转念间便找准了下手的目标。

    东方和弘光若要先除其一,当然要留下东方,弘光为人机警且细心周到,除了武功稍弱,没有太大破绽。这样的人若是留到最后,反而不好收拾。

    再往前是一箱箱的笔墨纸砚以及名家字画,王十三趁其他人开箱查看之际,伸手抓走了两个卷轴。

    虽然这许多东西带在身上十分累赘,王十三却觉着皇宫里存放的肯定是真迹,等脱身了拿给文笙看,她必定会喜欢。

    这宝库走到头,摆放的是些奇石以及大块的木料,不知多少年的紫檀沉香散发着好闻的气味,冲淡了空气中的污浊。

    白云坞主将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交给一旁的弘光,伸手到奇石后头的墙上摸索,停了一会儿,找到机关。从怀中拿出玉玺来,小心嵌到了墙壁上。

    机括声响起,竟如闷雷阵阵滚过众人脚底,半面石墙慢慢挪开。现出了墙后的密道。

    王十三低“啊”了一声。

    白云坞主没理他,喊了声“东方”,东方飞身掠回,又走了一遍来路,一时库中尘土飞扬。掩盖了众人适才留下的痕迹。

    白云坞主待他回来,回头环视一阵,方道:“走吧。”

    他等十一名手下都进到密道,方才取下玉玺,迈步跟进来,将那面石墙原样合拢。

    密道很长,看不出通向何处,王十三留意观察其他诸人,发现即便是拿了夜明珠的弘光眼睛也多少露出惊奇之色,显是他们十二个人中。先前来过这里的只有老贼自己。

    既是如此,他也就不急着打听了,将机会让给旁人。

    就听慕鹏小声问道:“坞主,这密道通向何方?”

    白云坞主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幽帝为防不测,将这地道修得像迷宫一样,我到现在也只探得了两个出口,一个在西山,另一处是在南城外。”

    除了王十三,其他诸人听到有一个出口竟在城外,都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皇宫距离城外何其之远。幽帝他老人家真乃是神人,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密道挖到了南城外,他到不怕有敌人混进来,喜的是如此一来脱身可太容易了。

    当日幽帝十有**也是眼见事不可为。带着忠于他的臣下从这密道直接离了奉京,大将军杨天忠手下纵有千军万马,也没能挡得住他跑去天女湖安家。

    弘光道:“坞主,我们走哪条路?”

    白云坞主没有当即回答。

    王十三心中微动,插嘴道:“咱们这便要离开皇宫么?”

    东方淡淡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着留下?”

    弘光轻笑:“王十三,你不是看着还有那么多宝贝没拿。舍不得走吧。”

    王十三讪笑:“自然不是。我就觉着没看上热闹,这么走了有些可惜。你们说这会儿米景阳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宫里会不会乱了套?就算不乱,等过上一两天,那么多投降了李承运的文武大臣药瘾发作,手里却没有神丹,哈哈,不知他们要如何收场。”

    白云坞主开口道:“那便是他们背叛本坞主的下场。十三说得不错,这场大戏刚刚开始,就这么走了看不着确实可惜。”

    他一说话,几个心腹都不敢胡乱质疑,弘光问道:“坞主,您是打算留在京里?”

    “京里?不,咱们暂时就留在此地,等过上几日,李承运必会进京,既是要做皇帝,自然会住在皇宫里,我量他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就在他眼皮底下。”

    王十三暗骂一声“好毒”,却也是松了口气。

    老不死,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的。

    这地道走出去不远,前头便豁然开朗。

    东方等人这才明白白云坞主为什么说要留在这地下。

    敢情此地竟建有一座小型的宫殿,看样子幽帝当日为避风头,也曾在这里暂住了一段时日。

    地宫里虽没落什么灰尘,终是长久不用,王十三跟着东方等人一起动手,里外打扫一番,伺候白云坞主住下来,跟着就有一个难题摆在众人面前。

    地宫里没有吃的,若要在这里停留些时日,必须有人出去弄些好存放的食物回来。

    王十三把自己那一“包裹”宝贝找地方放好,自告奋勇:“我去吧,京里我还是比较熟的,坞主您把通往西山的密道告诉属下,我带几个人去,天亮前一准回来。”

    他监斩延国公府众人是在午时,折腾这大半天,估计怎么也该天黑了。

    慕鹏在旁道:“算我一个,我也去。”

    王十三琢磨白云坞主的想法,不可能任他带几个人单独行动,笑道:“谁想去就去,我没意见。坞主,我看不如多去几个人,一次把吃的用的带够,顺便再探听一下京里的动静,我和大家也不熟,就管带个路,您看东方和弘光谁有空,领我们走一趟吧。”

    慕鹏插嘴:“表哥去吧。”

    弘光没有作声,看得出来白云坞主对他确实十分信任,顺口就答应了:“既然这样,弘光你去看着点,早去早回。”

    弘光这才领命。

    王十三心头砰砰而跳:“行啊,姓慕的你做得不错,十三爷没有白在你身上下那么多功夫。”

    他已经看到慕鹏眼中的焦色,猜测这小子是害怕药瘾突然发作。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白云坞主又拨了三个人,交给弘光带着。

    西山虽在奉京城内,距离皇宫可不近。

    好在去西山的密道白云坞主事先已经探明,弘光一行六人不用再跑冤枉路,脚程又快,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出口。

    王十三原本以为他在地底呆了这么久,丝毫不觉窒息,出口多半是大敞着,不知连通哪个山洞。

    出乎他意料,幽帝当年显是对地宫的通风通气另有布置,且处理得十分高明,这出口被一块巨石挡住,严丝合缝,连虫蚁都钻不进来,要出去需得借助机关绞盘的力量,方能将巨石勉强移开尺许,仅容一成年壮汉侧着身子进出,而外边的人想要发现这密道,除非有人突发奇想,要将山挖开。

    弘光很谨慎,没放任众人分头行动,出了密道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个别院暂时落脚。

    这西山原本是奉京权贵扎堆游玩避暑的地方,可经过几年的动荡,权力更替,昔时奴仆成群繁华热闹的山庄别院已是大半人去楼空,萧条冷落。

    找点吃的不难,这会儿才刚入夜,远处楼阁间隐约有灯火闪烁,只要山庄里还留有人住,就必有大量的食物储备,弘光带人随便进了两家,搜刮一番,找到的菜肉酒水便足够他们十二个人在地宫里呆上好几日。

    将东西搬回落脚的地方,弘光吩咐道:“十三跟我出去打探消息,你们几个先在这里等着,不要点火,免得惹人注意。我俩天亮前一准回来,咱们好回去向坞主复命。”

    那三人齐声应诺。

    只有慕鹏目露焦色,求助似的望了王十三一眼。

    王十三会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一捂肚子,苦着脸道:“哎呦,弘光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趟茅厕的,这存货不清,怕一会儿路上耽误事。”

    弘光没有多想,道:“那行。你快着点。”

    王十三钻到茅厕里好半天没有动静,弘光都等得急了,才见他慢腾腾出来,一只手揉着肚子,脚步有些虚浮。

    “奶奶的。刚才那河里的水肯定不干净,你们都没事么,我这都快把肠子拉出来了。”

    抱怨完了,他在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背靠柱子,有气无力地道:“弘光兄,太不巧了,我看这架势,一会儿肯定还得跑肚拉稀,我是不成了。换个人陪你去吧。”

    弘光便去看其他几人,这几人和他从小一起在白云坞长大,彼此都沾着亲,知悉根底,最亲的还要数表弟慕鹏。

    谁料他目光刚落到慕鹏身上,还未开口,就见那小子脸色一白,也捂上了肚子,叫了声“坏了,我也肚子疼”。转身便往茅厕跑去。

    弘光:“……”

    慕鹏后脑勺上没长眼睛,自看不到弘光望向他的目光满是怀疑,王十三在旁悄悄瞥眼,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弘光什么也没有说。最终随便点了个人一同走了。

    过了一会儿,慕鹏探头探脑自茅厕里出来,见弘光不在,松了口气。

    王十三猜的不错,慕鹏上一回服用神丹还是前天夜里,他可没想到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连他在内,坞主身边竟只剩了十几个人。最要命的是他们藏身地宫里,一举一动都在坞主的眼皮底下,他私自服了神丹的事势必纸里包不住火。

    若在平时,坞主说不定还会手下留情,稍事责罚就过去了,可眼下正在气头上,若是知道有人敢阳奉阴违欺瞒于他,这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更不用说还会因之带出东方被下药那事。

    思及后果,慕鹏怕得要死,简直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脑袋一热,和张起两个做出这等事来。

    好不容易离了坞主眼前,他连表哥弘光都不敢叫知道,只想找个机会问王十三要个主意,他想王十三作为知情人,和他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弘光走了,还留下两个碍事的呢,慕鹏冲王十三使了个眼色,王十三会意,仰面朝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东西仿佛会传染,慕鹏只觉鼻子发酸,眼睛里要溢出泪水来,不由暗叫了声“糟糕”。

    王十三手扶柱子站了起来,哈欠连天道:“各位,我瘾头犯了,失陪片刻,你们在这里守着吧。”

    他返身便要往屋里去,走出两步,伸胳膊勾住慕鹏的肩膀:“来,慕兄,来帮兄弟盯着点。”

    慕鹏才是真正要犯药瘾那人,顾不得同那两个同伴说话,赶紧答应一声,跟着王十三进屋。

    王十三将门掩上,慕鹏不敢拖延,立即取出颗丹药吞下肚去,而后摸索着找了把太师椅,往上一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在他想来,眼前这关算是蒙混过去了,即使他陷在幻觉中,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王十三也会代为遮掩。

    很快药力发作,慕鹏忽略了周遭的一切。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哪是一扇门挡得住。

    王十三将身体贴靠在了门后,手搭在刀柄上,侧耳细听,果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一前一后,到了门外,这是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屋里的动静吧。

    王十三并不迟疑,轻轻按动绷簧,将刀出鞘,向回一拉门,利刃自门缝里刺了出去。

    他经验丰富,听声辨位这招早练到十分高明,只听对方浅浅的呼吸便估摸出了那小子的位置,这一下偷袭又是全无预兆,那名白云坞众只觉身前门缝突然变大,跟着心口一痛便失去了意识,到死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你!”另一人骇然惊呼,欲向后退。

    王十三哪能叫他逃了,将刀就势向前一送,三尺长的刀身轻松没入死者的左胸,只余一个刀柄在外头。

    那两人原本就是叠罗汉一样紧挨着,刀锋透体而出,后边的人退避不及,被扎了个正着,小腹上开出一个血窟窿,虽不致命,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那人痛极大叫,王十三闪身出门,抢步赶上,补上一刀将他斩落尘埃,这才有空赞了声:“好刀!”

    话音未落,就见星空下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落到院中,前面的人正是弘光。

    他生了怀疑,本就未走远,听到打斗声,立时便杀了个回马枪,只是没想到王十三下手太快,他赶回来救人已是来不及了。

    “王十三,你果然有异心,好大的狗胆,慕鹏呢,把他交出来!”弘光厉声道。

    王十三却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你找慕鹏?自己来看!”

    说话间他往后退开,帮着晃亮了火折子,甩手向着慕鹏的方向丢了出去。

    一时间火光驱散了屋里的黑暗,弘光清楚看到表弟慕鹏似睡非睡靠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眼神迷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不需第二眼,他就明白了慕鹏正在做什么。

    “他,他怎么……”

    王十三走近过来:“我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不知什么时候偷服了神丹,看来东方被下药和张起失踪,都与他脱不开关系啊。”

    弘光回过神来,借着星月的微光看清楚地上两具尸体,身上充斥冰冷杀气:“别说你是为了慕鹏杀自己人,他犯错,自有坞主处置,至于你……”

    他顿了一顿,似是正在考虑怎么处置王十三。

    若王十三与慕鹏身手相仿,弘光不会有半点犹豫,直接一刀就砍了他的脑袋。可偏偏王十三内功深厚,天分经验一样不缺,弘光发现自己还真没把握一定胜得了对方。

    为什么是他办这趟差,而不是东方?

    为什么药瘾发作的是慕鹏,不是王十三?

    王十三道:“虽然说出来你未必相信,但确实是这样,我和慕兄一见如故,在江北军中一道出生入死,早已是情同手足,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他指了指地上那两人:“我本来是要帮着慕兄瞒过他两个的,谁知他二人竟要趴在门上偷听。”

    话音未落,就听着慕鹏颤声道:“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一次他提心吊胆,沉迷神丹的时间比平时短了很多,迷迷糊糊听到王十三说话,赶紧咬了下舌尖,硬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王十三就趁着弘光一分神的工夫,悍然出手。

    他要收拾的人不是弘光,而是随他回来的那名亲信。

    扑过去的同时,他还沉声喝道:“好好求求你表哥,这些人既然撞破了你的秘密,只好对不住了。”

    慕鹏脑袋里乱糟糟的,叫了声“哎”,不知该不该阻止王十三,嗫嚅道:“表哥,你要杀我?”

    弘光没有搭理他,挥刀直取王十三,他要先将自己人救下来。

    且说那名白云坞众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待发现王十三的目标是自己,疾向后退,下意识就用上了“鹰击鹤舞十九式”。

    这套身法王十三也常练,再熟悉不过,电光石火之际闪身避开弘光的刀,迎上了那人的空门。

    “噗!”鲜血飞起多高,那人扑倒之际,听着王十三惋惜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一章 第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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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十三杀了这个碍事的,飞掠拉开距离,转过身来面对弘光。

    “弘光,冲以往的交情,我不想与你为敌。你也抬抬手,放我和慕鹏离开,叫我们两个自生自灭,你看如何?”

    王十三说这番话的时候即使是一副商量的口吻,也没有遮掩身上的杀气。

    弘光清楚的感觉到了,眼前的王十三同他一样杀人不眨眼,坞主派来帮忙的全都被对方先下手为强杀掉了,这使他迅速冷静下来。

    慕鹏才发现王十三杀人了,死的还不止一个,不觉“啊啊”惨叫,十分崩溃:“不行,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服了神丹,一辈子需听坞主命令,否则生不如死。”

    这时候慕鹏是真后悔了。

    以往所见那些人药瘾发作却没有神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都怪他太糊涂,经不起诱惑,竟然觉着刺激好玩,犯下这样的大错……

    王十三瞥了他一眼,诱惑道:“那你说怎么办?这样吧,知情的除了你表哥都被我灭了口,只要他不说出去,坞主便不会知道。咱们回去,就说不巧遇上了李承运的兵马,他们三人力战不敌,为坞主尽了忠。”

    “对,对,表哥,人死不能复生,你帮帮我吧……”慕鹏俨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声哀求。

    弘光神色变幻,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收刀道:“行了,还不起来,把这三个死人埋了!”

    慕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起来,叫上王十三一起处理尸体。

    弘光没有动手,坐在远处仰首看天上的星星,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手犹自搭在刀柄上,显是内心戒备非常。

    慕鹏不放心。小声嘀咕:“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王十三暗自冷笑:弘光想什么再好猜不过,不过是觉着这会儿翻脸没有把握收拾自己,想使个缓兵之计,等三人回到地宫。当着老贼的面,再来算账。

    难得有这么个的机会,王十三自不会容弘光活着回去。

    可怎么杀却颇费思量。

    杀弘光不是目的,是为了斩除老贼的党羽,削弱他的实力。

    这只是个开始。地宫里还有老贼好几个手下,还有东方。一行六人出来,若只他自己回去,老贼怎么可能不生疑,到时他就算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所以从一开始,王十三便打算将慕鹏活着带回去打掩护,争取这蠢材也就变得尤为重要。

    他也小声回道:“大约在想要不要杀了我,给那三人报仇吧。”

    慕鹏这才想起道谢:“都是因为我……”

    王十三打断他:“我更是为了自己,坞主眼下正在气头上,事情传回他老人家耳朵里。知情不报同样够我喝一壶的。”

    弘光离远听得清楚,冷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收拾好了没有?天都亮了,咱们出来已经够久了,赶紧拿了东西,随我回去。”

    原本是要六个人带的东西,现在三个人搞定,他们三个只得重新整理一番,将不急用的丢掉,肩扛手提。背着比自己还要重的包裹回到了密道出口处。

    王十三弯腰将包裹放到了洞口,突道:“行了,我就送二位到此吧,咱们就此别过。从此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弘光握住了刀柄,寒声问道:“王十三,你什么意思?”

    慕鹏不解:“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不回去你能去哪?”

    王十三没搭理弘光,冲慕鹏笑了笑:“慕兄。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回去,只是你这位表哥是什么打算我很清楚,回去之后他必会当着坞主的面拆穿我们,只有我离开了,他才有可能看在亲戚份上给你条活路。”

    弘光冷笑道:“一派胡言。慕鹏你休要听他挑拨!”

    慕鹏望望弘光,又望望王十三,嗫嚅道:“那你要去哪里,离了坞主,你根本没法活。”

    王十三笑得洒脱:“我身上还有七八颗神丹,如无意外,足够我去到南崇,找着神医燕白求治。至于能不能治得好,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慕兄,我在地宫里留了好多宝贝,反正我也回不去了,就转赠给你吧。你我朋友一场,好好保重,说不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就走,看上去毫无留恋。

    弘光望着他的背影目露杀机。

    慕鹏欲言又止。

    王十三走出两步,突然站住回头:“对了,慕兄,我想了个办法,可以叫你在坞主面前正大光明地服用神丹,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慕鹏大喜,疾步上前:“好兄弟,你快些教我。”

    王十三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笑道:“好,别急。一晚上没睡,我这困劲儿上来了,待我歇一歇就说给你听。”

    弘光望着王十三神情变幻莫测,王十三此时的状态他太熟悉了,哼,还想隐瞒,明明是药瘾发作。

    越是紧张劳累的时候,这药瘾发作就越频繁,这也是白云坞主为什么不给他们这些心腹服用神丹的原因,毕竟他还要靠着这些人做大事。

    他本想将王十三带回去交给坞主处置,王十三这节骨眼上犯瘾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慕鹏道:“是,是,这附近没人,你只管歇,眯一小觉,我帮你盯着。”

    王十三还想说什么,无奈鼻涕眼泪齐下,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匆忙从怀里掏出颗丹药塞到嘴里。

    弘光看得清楚,放下心来,三两步过去,抬手揪住慕鹏的衣领将他扯到一旁,冷笑道:“王十三,饶你再是奸猾,也得老老实实受死!”说话间出指如风,向着王十三前胸的膻中穴点去。

    膻中乃是人身上的要穴,若被点中轻则动弹不得,重者气绝身亡。

    弘光没有拔刀,改为点穴,便是想要捉活的,好带回去交给白云坞主处置。

    但他快,王十三竟比他还要快,趁他俯身靠近的工夫,迷蒙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抬起一脚正踹在弘光丹田上,腿长手臂短,王十三偷袭成功,弘光的手离他还有半尺距离。

    这一下王十三可是尽了全力,半点没有留手,弘光惨叫一声,身体向后跌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竟是上了对方的恶当。

    王十三不给他还击的时间,腿落下的同时一跃而起,半空团身,张开手臂,右手猛地挥出!

    也不知他那刀什么时候出的鞘,就见白光划过,甩落两滴血珠,随即“锵”地一声回到鞘中,王十三这才落地,退后两步摆了个防御的姿势站稳。

    弘光措不及防之下连刀都未及拔出,伸手捂住了脖颈,鲜血很快将他的手掌染红,沿着手腕蜿蜒滴落。

    “这,你们,表哥!”慕鹏慌了神,徒劳地扎撒着手在旁惊呼。

    王十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低吼道:“弘光,这是你逼我的,我都要走了,你非得赶尽杀绝,难道你就半点不为你表弟着想么?是不是连他也要交出去,向坞主论功请赏?”

    弘光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王十三,想说什么却已发不出声音,瞪大了两眼,满脸不甘,向前仆倒。

    王十三心中没有生出半点波澜,冷静地想:“这才是第四个。”

    后面还有更复杂的局面,更厉害的敌人在等着他。

    到现在,事态的发展一步一步都按他所料,接下来怎么面对白云坞主那些人的盘问和质疑才是关键。

    王十三皱眉望着弘光的尸体,停了一会儿,见慕鹏回过神来,方道:“他死了,抱歉,我也不想这样。”

    慕鹏摇了摇头。

    王十三又道:“想开些,他都不认你这表弟,你又何必以他为念。如此也有个好处,回去以后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死人是不会拆穿你的。我走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转身拨开草丛,寻路往山外而去。

    这一招是以退为进,用来对付慕鹏这样的蠢材足够了。

    果然他走了不过十余步,就听着身后慕鹏道:“王兄弟,你别忙走。”

    慕鹏追了上来,犹犹豫豫地道:“我和你一起。”停了停,终是不敢像王十三这样赌一把,商量道:“你看,你担心我表哥害你,他已经死了,就剩咱们两个,你还去南崇做什么,不如回去坞主身边。”

    王十三不说话,直到将慕鹏看得面露忐忑,方道:“你要想清楚了,当着坞主的面撒谎,稍有不慎,就会露出破绽,若叫坞主知道真相,非生撕了咱俩不可。”

    慕鹏将心一横:“你不相信我?”

    王十三叹道:“凭咱俩的交情,我自是信你的。”

    “那就行,咱俩只要预先把词对好,蒙混过去就没事了。对了,你还得教教我如何把神丹的事圆过去……”

    两人回去将弘光的尸体就地掩埋。

    王十三猜测此时文笙十有八九还在宫里,李承运的人不大可能找到西山来,但他还是悄悄做了个记号。

    慕鹏跟着他将几个大包裹搬进了密道。

    王十三转动绞盘,将巨石合拢,向后退了两步,手起刀落,将机关毁掉!(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章 洗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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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关被毁,西山这条出路自此内外隔绝。

    慕鹏全不明白王十三为什么这么做,王十三也不做解释,将带回的几大包东西包括烧饼咸肉和水,藏在附近几条通道中,以备万一。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王十三和慕鹏才扛着两个大包沿原路返回。

    地宫里看不到日升日落斗转星移,但任谁等了这么久,也早该意识到他们一行离开大大超过了预计的时间。

    是以在半路上,他们就迎面遇上了白云坞主派来接应的人。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王十三和慕鹏早就对好了说辞,一个叫道:“出大事了,商牟善那厮投靠了李承运,快些禀报坞主!”另一个哭唧唧地道:“大伙没有防备,死伤惨重,我表哥他……”

    奉命前来接应的两个人不由悚然而惊,齐道:“其他几个都死了?”

    王十三沉痛地点了点头:“商牟善设下毒计,我俩见势不对,拼死杀出了重围……”

    “那快些回去和坞主说清楚,他老人家都等急了。”

    算一算留下的人差不多有十个时辰没吃东西了,难怪着急。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王十三试探道。

    一人道:“还是老样子,只坞主带着东方出去了一趟,回来说敌人已经知道咱们藏身内库,派了上千弓弩手在内库门口埋伏,咱们冲不出去,李承运的那些手下大约觉着内库里都是宝贝,也不敢进来。”

    四人加快脚程,不一会儿回到地宫。

    白云坞主暂时落脚的大殿里点了两根火把,静悄悄中透着几分压抑。

    王十三在外边离远大叫了声“坞主”,到将留下的几人吓了一跳。

    白云坞主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睛,道:“弘光他们终于舍得回来了?”

    东方亦听出来是王十三的声音,皱了皱眉,躬身道:“属下去瞧瞧。”

    “不用。叫他们进来说话。肯定是出事了。”

    话音方落,王十三和慕鹏两个已经连滚带爬进殿来,不待白云坞主问话,王十三便唾沫横飞地开始细说究竟。

    “坞主。昨夜一开始十分顺利,我等出了密道之后,就在西山找了个无人的庭院落脚,而后潜入附近几处山庄,把吃的喝的全都准备妥当。弘光说叫大伙先在原处等着,他要带个人去城里打探一下消息。”

    “原本说好了要带属下去的,谁知属下刚好药瘾发作,需得服用神丹,弘光等不及,便随便点了个人陪他前去。”

    “二人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天快亮时才回来,把商牟善也带回来了。听他们那意思,之前在宫里米景阳身边的护卫太多,商牟善行刺没能成功。他独自一人逃到宫外,多方联络咱们,想要尽早与坞主会合。”

    白云坞主沉声道:“你慢些说,商牟善如何?”

    白云坞主这人疑心病很重,换在别的时候,必然要怀疑王十三和慕鹏心中有鬼,没说真话。但王十三扯出商牟善来,白云坞主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面临的处境。

    若无人向米景阳泄露自己的行踪,他怎么可能早早就将目标对准了内库,派了这么多弓箭手埋伏在外头?

    这么多年商牟善虽然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可以为自己肝脑涂地,但人心隔肚皮,亲眼所见的事实叫白云坞主不得不怀疑:商牟善,他的大总管。贪生怕死也好,为了荣华富贵也罢,竟然背叛了他。

    王十三便把当时的情形又往细里说了说,但他一直在落脚的地方呆着,所知十分有限,翻来覆去也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慕鹏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还不如王十三留意到的多。

    白云坞主不耐地打断二人:“好了,别啰嗦了,接下来又如何?”

    王十三这个弥天大谎完全是建立在商牟善不知道密道出口在哪里的基础上,虽说商牟善一直在宫里陪伴老贼,但这密道关系着老贼最后的退路,王十三觉着,若商牟善对密道的情况所知甚详,老贼也不会放心叫他留下断后。

    事有万一,但对王十三而言,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一赌。

    “弘光答应带他一同来见坞主,等大家到了出口附近,天已经蒙蒙亮了,那商牟善早就看属下不顺眼,时不时就找我麻烦,属下觉着正值多事之秋,我俩要是闹起来,徒给坞主增添烦恼,所以能忍就忍了,心想老子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么。因我离得远,竟觉旁边草丛里似有寒光一闪,属下绝不会看错,那是敌人手里的箭簇,商牟善带来了大批的敌军。”

    白云坞主声音绷紧,透着冰冷:“然后呢?”

    “属下想着绝不能叫他们闯进密道,一边扑过去拦截商牟善,一边向弘光示警。弘光见敌人太多,叫我们赶紧退到密道里,落下机关石。谁知他话音刚落,那些敌人竟然不顾商牟善死活,万箭齐发,慕鹏当时离着洞口最近,侥幸退入密道,属下也仗着内功护体,逃过一劫,可怜他们几个无处躲避,被射得像刺猬一样。”

    “商牟善也死了?”

    王十三犹豫了一下,方道:“回坞主,我俩当时太过焦急放下机关石,没有留意,不敢确定。”

    白云坞主和东方同时皱了皱眉,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按王十三素来行事的风格,叫他们不得不怀疑,这小子急急忙忙落下机关石的时候,弘光等人其实都还活着,大石头一落下,内外隔绝,也彻底断了那几人的生路。

    可这事一来没有凭据,二来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王十三做的不对。乱局当前,当断则断,换他们易地而处十有八九也会这样做。

    其实王十三一进来,白云坞主和东方就注意到了,他身上衣裳破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了泥土,看着比乞丐好不了多少,实是狼狈之极。

    白云坞主咬牙。恨恨地道:“老夫待商牟善不薄,他竟敢如此忘恩负义!”

    东方劝道:“坞主息怒,所幸及时发现,虽然弘光几人因之殒命。他也没讨得好去。”

    白云坞主很快冷静下来,盯着殿下跪着的二人,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王十三只觉那目光令他如芒刺在背,心脏骤然缩紧,他都这般了。慕鹏此刻有多紧张可想而知,也不知道那厮能不能撑得住,这是他计划中最容易出现疏漏的一环,可不带慕鹏回来,更过不了眼下这一关。

    慕鹏在害怕,他做不到像王十三那样面不改色说谎,伏地而泣:“坞主,您一定要给表哥他们报仇啊。”

    白云坞主不置可否,居高临下淡淡地问道:“这趟辛苦你们两个了,东西带回来了没有?”

    王十三赶紧道:“大多都没能带进来。食物和水只够咱们在这里呆个两三天。”

    白云坞主抬了下手:“你去吧,带着他们收拾一下,先弄点吃的。”

    王十三应“是”,起身退了出去。

    他心里明镜一样,老贼对他刚才所言犹有怀疑,要留下慕鹏单独盘问。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按理说慕鹏没胆子透露真相,可谁知道他会不会露出破绽?

    王十三悬着心暗自发狠,与其一会儿要对付这么多人,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外头这四个宰了。

    殿内白云坞主没有立即问慕鹏话,而是先与东方道:“准备一下,咱们离开这里。我本计划留着这地宫,为此甚至不打算动他们的内库。免得引起怀疑。但现在看,给他们留下一两银子都是多的,带不走可以先搬到地宫里来。”

    东方点头:“坞主放心,有两三天时间足够了。”

    白云坞主叹道:“这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慕鹏那里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道:“属下对坞主忠心不二。但有商牟善那狗贼的前车之鉴,属下这便服下神丹,自证心意,来日若胆敢背叛白云坞,便叫我受万蚁噬心之苦,药瘾发作而死。”

    说完了,不等白云坞主喝止,自怀里拿出个丹药来,一仰头便扔到了嘴里,咽了下去。

    这分明是早有准备。

    药劲儿发作得极快,不大会儿工夫,慕鹏开始冒汗,他本来就心虚,现在也无需遮掩了,回忆了一下自己初次服食神丹时的反应,皱了眉,紧紧抿住嘴,看上去像是在犯恶心。

    白云坞主望着他半天没说话,直到这时候才开口道:“你退下吧。”

    慕鹏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退出殿去。

    王十三在外头见着稍稍放心,收拾了些吃食,又特意准备了一个酒囊给白云坞主端了进去。

    “坞主,吃点东西吧。”

    白云坞主向他望来,淡淡地道:“不急,先放那里。”

    王十三暗自嘀咕老贼这样子不知是不是担心自己在饭菜中下毒,依言将饭菜放到一旁石桌上,没有退出去,站在一旁垂手而立,恭敬地道:“属下听说米景阳手下的大队人马正在内库外头等着咱们杀出去,不知坞主有何打算?”

    白云坞主有些意外,自己手底下敢这么连个弯都不拐,开口就问自己打算的,王十三这还是头一个。

    连东方最近都收敛了很多,不敢这么直接。

    他反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王十三坦言道:“属下方才正是灵机一动有了点想法,才斗胆来向坞主进言。”

    白云坞主有了些兴趣,招手道:“东方,别站着了,你也来听听。”

    王十三冲东方点了点头,继续道:“属下听他们几个说,那些弓箭手只在内库外边等着,并没有冲进来,大约是投鼠……那个,有所顾忌。”

    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他原本想说的是投鼠忌器,话说一半,想起拿老鼠形容自己这些人,尤其是上座的白云坞主太不恭敬,临时改了口。

    白云坞主到没有生气,道:“不错,他们原本就国库空虚,乃是一帮子穷鬼,这库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没有李承运的命令,他们不敢擅动,生怕本坞主一生气,全给毁了。”

    王十三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老不死的,量你也猜不到,老子才是那真正的宝贝。文笙若不是顾忌我的安危,早就叫他们冲进来了,这老鼠洞的入口再是隐秘,又什么需要玉玺才能开启,其实只要知道了大致的方位,调他几千工匠过来,生开硬凿,过不两天也给你挖穿了。”

    他脸上不动声色:“坞主说的是。不过他们也不会一直和咱这么僵持着,在李承运的心里,坞主的价值比这一库的宝贝可大多了,咱们不如先离开奉京,正好密道通往南门外,我们几个保着坞主打那里一直往南去。”

    白云坞主不以为意:“往南去?十三啊,你是想要说服本坞主重回白云坞吧,怎么,没有将谭家众人连根拔起,一直不曾死心?”

    王十三道:“属下与谭家不共戴天,这笔账早晚要算,不过属下想说的这地方却不是天女湖。”

    白云坞主好奇道:“哦,那是哪里?”

    王十三随手拿起酒囊,倒了些酒在桌子上,以手指蘸着,很快在旁边勾勒出一副地图来。

    “坞主请看,咱们若是一直往南去,这里是江北,这是飞云江,江上有南崇水军封锁,但在这附近有一个村落,叫做赤月村,那里的人语言风俗都和咱们不同。属下曾经帮过他们一个大忙,他们投桃报李,答应将沟通江南江北的一条密道借我通行。咱们可以经由这里悄悄去到南崇。”

    白云坞主望着那地图没有说话,东方道:“坞主,这是实情,属下曾听王光济说起过。”

    白云坞主挑了下眉:“那又如何,你要本坞主躲到南崇去?”

    王十三道:“坞主有所不知,南崇有精兵数十万,年初的时候,他们的皇帝才拿回大权,主弱臣强,十分好下手。”

    对不起了舅舅,老贼明摆着怀疑我,我得表现得很有用,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只是拿你们当个诱饵,我必竭尽全力,将这些人全都弄死在这地宫里。

    (未完待续。)

    ps:  谢谢常爱打赏和氏璧,么么哒。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夺路狂奔

    王十三历数完前往南崇的种种好处,就退了出去。

    老贼没有当场表态,这在王十三看来不是问题,沉默并不代表着不动心,多半是装深沉,切,当他不知道,世上像老贼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心里明明千肯万肯的,偏要端着,生怕被人看低了。

    就算他真不动心也不要紧,旁边还有个同样想去南崇的东方呢。

    想到这里,王十三不禁暗自得意,现在看,之前在法场上对东方的那番游说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啧啧,这神一样的伏笔啊,任谁来做这件事也不会比老子更好。

    白云坞主盯着王十三,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才收回目光,停了一会儿,问道:“东方,你觉着他这提议如何?”

    东方站在白云坞主旁侧,目光幽深,微微躬身道:“属下觉着很好。”

    “既然连你都觉着很好,那就先这样定下来吧。一条必须要依靠他才能通过的密道?那岂不是这些日子谁都能出事,只有他不能?”白云坞主口里说着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先用饭吧。”

    东方抢在头里,将王十三送来那些吃食逐一试了毒,道:“坞主若是对他不放心,到是可以找个机会试一试。”

    白云坞主默然片刻,直到接过面饼和水,方道:“好吧,不是老夫多疑,连商牟善都能背叛我,除了你,我实在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殿外同几个白云坞众呆在一起的王十三觉着心头疾跳了两下,无端有些不舒服。

    慕鹏这半天已经消化了那颗丹药,后顾之忧一解,瞧上去从里往外透着轻松,正坐在诸人中间,一边吃东西一边吹牛,感觉到王十三的目光,回望过来。向他讨好地笑笑,王十三不由地暗自皱眉。

    夜长梦多,得赶紧找机会动手!

    用过饭,白云坞主带着东方自里头出来。道:“走吧,都随我去看看,李承运的人在搞什么鬼。”

    他以玉玺移开暗门,众人从密道里出来,回到了内库中。

    王十三表现得十分悍不畏死。来到内库门口,道:“大家小心些,我要开门了!”

    内库的大门很是厚重,往常去锁后需要十余名壮汉左右一齐拉动,王十三双臂较力,将半扇大门推开尺许。

    原本没什么动静的院子里突然喧哗声大作,前面和两旁十几个声音齐声下令:“敌人出来了,各部准备,射!”

    出声呼喝的是各队的头领,弓弦声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声音。王十三“嗖”地向后跃开,就听着两扇大门上“噼里啪啦”落了阵急雨,更有乌压压的箭簇自门缝里钻进来,只看这声势,外头埋伏的弓箭手何止一两千人。

    嚯,好家伙!

    王十三不用假装,情不自禁就倒抽了口寒气。

    东方等人一齐望向白云坞主,等着他示下。

    白云坞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无需理会,咱们不出去,捡了值钱的抓紧时间往里头搬。”

    东方、慕鹏等人听令一齐动手。王十三试图将门重新合上,耳听两波箭雨的间隔外边有人挑衅骂阵,他也喷口水回敬:“老子偏不出去,有本事你们进来!”

    随着他缩头缩脑地将门关上。外头渐渐安静下来。

    白云坞主负手而立,看着众人一趟趟往地宫里运送金银宝贝。

    王十三往里搬了两箱,见老贼似被内库角落里一株七八尺高的朱红珊瑚宝树吸引了注意,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这不正是逐个击破的机会么?

    慕鹏凑过去讨好道:“坞主,我把这棵珊瑚搬进去吧。”

    白云坞主摇了摇头:“我如此关注它,正是知道它难以携带。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他回神扫视了一下周围,问道:“东方呢?”

    一个喽罗刚好由密道里出来,道:“东方有点不舒服,说是要服了神丹再上来。”

    王十三倒腾出一个空箱子,装上了十余件长短兵器,与他擦肩而过。

    若说方才他还只是动念,这会儿听说东方药瘾犯了,偏又是独自留在地宫里,当下不再犹豫,侧着身子钻进了密道中。

    石阶上下,长长一条密道,离远有微光透来,映着地面半明半暗,王十三抱着箱子独自往前走,侧耳倾听,只闻自己的脚步声。

    他不是不知道前头有莫大的风险在等着,但他别无选择,好在距离着杀开一条血路,和文笙会合已经不远了。

    宫殿就在眼前,众人搬回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在殿外,有一个喽罗正弯着腰在整理。

    王十三竖起耳朵,果然听到殿内隐约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他走到喽罗身后,打了个招呼,那喽罗头也未抬,道:“丢那里吧。”

    “东方不舒服?”

    那喽罗没防备他,随口道:“可不是,药瘾犯了嘛。他叫我先别走,在这里帮他盯着点。哎,你说慕鹏吃了神丹,照这样子是不是我们几个也得吃啊?”

    王十三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坞主也没有说,吃不吃随便你们。”

    那喽罗苦恼道:“就是没说才麻烦啊。”

    王十三回头往来路看了一眼,小声道:“我这里装了样好东西。”

    “是么?”那喽罗生了兴趣,凑过来观看。

    地底原本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并不觉着气闷,但众人还是担心通风不畅,只零星点了几根火把。殿外也是如此,不凑得很近根本看不清楚。

    王十三等他贴近突然放手,箱子直直坠落,王十三一手捂住那人的嘴,防他惊叫出声,另一只手往前一送,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入他前心。

    能跟随着白云坞主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好手,可这人措不及防之下,连挣扎都不曾,软软仆倒。

    王十三抬腿,以脚背接住了箱子。以及倒在箱子上的死人,轻轻放到地上,半点声音都未发出。

    他伸手在箱子里抓起一物,蹑手蹑脚进了大殿。

    东方在殿内竟然没有点灯。屋里黑漆漆的,若在里面呆长了,借着殿外那一点火光,还能看个大致轮廓,可王十三从外进来。难免觉着眼前一黑。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着殿内有点冷。

    明明没有风,可那种寒意却从骨头缝往里钻。

    王十三听到那忽快忽慢的呼吸声响在前方丈许远,紊乱的气息彰显着其人身不由己。

    王十三不敢拖延,下来的时候他留意过了,包括老贼在内,剩下五个敌人全都在内库里,他抓紧时间收拾了东方,埋伏在半路上说不定还能再宰他一两个。

    就在他循声扑过去的同时,王十三不知为何突然寒毛倒竖。跟着小腹一疼,若非他变应得快,所学内功自然而然护体,只这一下,他怕是已将自己穿在了敌人的利刃上。

    远处的呼吸声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直逼胸前的锐风,这一招自下往上反撩,端得毒辣。

    王十三抬手用匕首格住对方的兵器,伸手在肚子上一摸,感觉湿漉漉的。不用看也知道,那全是自己的血。

    偷袭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

    王十三暗骂了一声,奶奶的。这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向来是自己算计旁人,何时轮到这帮狗贼来暗害他。

    东方设的这个局说穿了半点不稀奇,同他之前袭杀弘光如出一辙,就连那迷惑了他的声音,想来连乐师们都有办法隐藏自己的乐声。以东方的身手,会点旁门左道再正常不过。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王十三心念电转,听风辨位,手上匕首招架着东方的攻势。

    两人都不出声,你来我往,每一招都是生死搏杀,不过几合王十三就意识到了东方一味贴身纠缠,是打着消耗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

    这厮在等谁?自然除了老贼不做他想。

    影绰绰殿外灯火摇曳,来人了!

    王十三毫不犹豫,错身之际,左手食指轻扣,“嗒”的一声轻响,三支半尺长的弩箭连珠而出!

    这是他适才进殿的时候从箱子里抓起的那件武器,一架精巧的机关弩。

    这架机关弩占地不大,被放置在角落里蒙尘,王十三第一次搜寻趁手兵器时竟没有发现,直到他刚才往箱子里往东西,大件的武器装不下,才注意到它。

    可惜就只找到了三支弩箭。

    王十三原本想用它对付白云坞主,但眼下,当然是保命要紧。

    同样是因为太黑了,东方全未留意到王十三左手里还有东西。

    机括声响,他意识到有暗器飞出已经迟了,两人离得太近,机关弩的速度又远超旁的暗器,东方骇然闪避,几乎将腰拧折,三支箭也只躲开了一支。

    王十三听到弩箭入肉的声音,那箭力道之强连他听着都有些发毛,带动东方的身躯向后飞出。

    与此同时,王十三觉着后背刺痛,衣裳碎裂,“啵”的一声护体气甲被人戳破,知道是白云坞主到了,不及去看东方死活,向前扑出,着地滚开。

    嘶,这一剧烈活动,扯得腹部伤处疼痛非常。王十三咧了咧嘴,暗忖不会是连肠子都出来了吧。

    “小贼,胆敢欺瞒老夫,实在是找死!”一听白云坞主咬着牙说话,就知道他怒到了极致。这时候他反到骂不出什么话来,只想将王十三拿下,慢慢折磨。

    王十三怕不怕?他怕呀,老贼追着他杀招不断,多亏了他有半吊子的《明日真经》护体,就听着那一连串的“啵”“啵”声像爆豆一样响个不停,王十三只觉浑身都在疼,肝胆俱裂之下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像个鼓足了气的气球,“砰”的一声弹起来,向着殿外蹿去。

    白云坞主气得狠了,竟然没顾得救治东方,大步追了出来。

    他内力深厚,紧追着不放,不过三两步就拉近了距离,抬起手来欲往王十三后脑击落,中途大约是觉着一巴掌把这小子拍死实在太便宜他了,改掌为爪,向着王十三那头浓密的头发抓去。

    王十三耳听风声不对,暗叫糟糕!

    这确实是他的一个破绽,《明日真经》再厉害,也不能在头发外边形成一层防御,奶奶的,早知道就该剪个秃头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个念头刚起,迎面急忙忙冲进来两个人,口称“坞主”!

    试探王十三的事只白云坞主和东方知道,并没有和其他人通气,闻声赶至的是慕鹏和另一个名叫麴玉龙的喽罗,麴玉龙往里进,王十三往外冲,两人速度都很快,险些脸对脸撞到一起,麴玉龙见是王十三,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还当是自己人,一个疾停,身子闪开半圈,让过了王十三,竟将白云坞主挡住了。

    白云坞主这个气,就势抓住麴玉龙甩到一旁,喝道:“看看东方去!”再看另一个人竟是慕鹏,脸上还带着些惊惶无措,更气不打一处来。

    他急着去追王十三,却也不能容王十三的“同谋”活在跟前碍眼,当即运力于掌,将一肚子的火气都附在这一巴掌上狠狠扇了过去。

    慕鹏“嗷”的一声,身体直飞出去,尚在半空脖子就错了位,白云坞主这一巴掌不止将他半边脸扇得变形,整个脑袋都随之扭曲,再加落地时狠狠地一撞,神仙也救不活了。

    麴玉龙脸色煞白,连滚带爬进去守着东方。

    这么一耽搁的工夫,王十三已经逃出去十余丈远,黑乎乎的密道里只剩一个背影。这还是大殿附近往来通道并不复杂,再往前去跟迷宫一样,更不好捉人。

    白云坞主何时被人如此戏耍过,念及以往,怒火中烧,由后面追了上去。

    王十三舍命狂奔,一边跑一边丢掉了碍事的机关弩,匕首收入怀中,撕开衣裳下摆在身上胡乱缠了几道。

    他此刻遍体鳞伤,尤其以腹部的伤最重,王十三很是担心在这么个近乎封闭的空间,凡他跑过的地方会滴落血迹,那样的话,老贼就会像狗一样闻着血腥气追来。

    啊啊啊,要命了,老子闹不好要归天,降下个媳妇来救救我吧。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瓮里捉鳖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不对,是地底下昏天黑地,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从伤口的结痂程度和饿了几回肚子判断,王十三猜自己应该在这迷宫一样的密道里躲避了差不多两天。

    两日两夜,白云坞主紧缀在后,追杀不休,老贼敢点火把,又有夜明珠照亮,王十三却是两眼一抹黑,逃起命来跌跌撞撞,全靠记忆,十分得狼狈。

    白云坞主先追至西山的出口处,发现绞盘被毁,咒骂一声,掉过头来在附近寻找。

    他猜得不错,王十三只对这一带比较熟,而且他事先将吃的喝的便藏在这周围。

    老贼待他如此执着,王十三不知该哭该笑。

    往好里想,王十三未及截断通往南城外的通道,老贼还有退路,现在带着金银财宝撤走完全来得及,出了奉京之后天高海阔,依他的身手,天下能奈何他的着实没几个,它日未必不能卷土重来。可老贼偏就认准了死咬着王十三不放,非得置他于死地,这两日别说离开奉京了,连受了重伤缺医少药的东方都没空回去看一眼。

    可对王十三而言,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的日子着实难捱,两天下来,他也只打了一个盹,还做梦梦见自己无声无息死在这密道中,化成了一滩烂泥,跟着惊醒,发现出了一身冷汗,伤口疼得厉害。

    两天当中最紧张的时刻,莫过于王十三擦拭伤口的时候。白云坞主毫无征兆地自黑暗中向他扑来。

    王十三反应地稍慢些,被他一把抓碎护体的气甲,拿住了左边的肩井**。

    王十三向后猛然一挣。老贼五指锋利如刀,生生在王十三肩上抓下一块肉来,顿时血如泉涌。也就是王十三有有内功护体,换成别人,这半边膀子非废了不可。

    王十三掉头就跑,白云坞主嗅着血腥味飞身追至,抬腿狠狠冲着他后背踹去。王十三猛一回身,白云坞主这一脚不偏不倚踹中了他手里的一个小酒坛。

    “哗啦”一声响,酒坛子像天女散花一样碎裂开。密道里顿时充斥着浓郁的酒气,久久不散。

    白云坞主再去找王十三,已是踪影皆无,直气得他破口大骂。

    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令王十三迅速憔悴下来。赢得**之机的时候。他忍不住想,照这个样子下去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文笙会来么,他的这种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不管怎样,王十三都不会放弃,这是他和老贼在武功之外的一场较量,老贼是为泄愤,他是为了争命。

    到这时候。他才豁然明白,原来人生于世。没有无用的经历,亦没有白吃的苦。

    小时候直至出头之前他在王家善堂里受的那些罪,经历的那些生死考验,曾经王十三不是没有怨怼过,怨亲生父母将他随便托付给外人,怨王家父子明明拿了好处,却不把他当人待。现在他却忍不住想,冥冥中自有天意,当日的那些磨砺都是为了今天这一战准备的。

    到第三天,长时间不睡令王十三脑袋里木木的,他甚至觉着耳朵出现了幻听,好像真有古琴声从远处传来。

    王十三躲在密道深处,心神恍惚地想,等同文笙成了亲,一定要回去看看嘉通的大雪,还有雪中的状元桥……

    过了一阵,古琴声不但没有停,还有接近的趋势。

    咦?王十三回过神来,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心头激动:是真的啊,文笙真的找他来了。

    离远有好些人一起喊:“白云老贼,你的手下都已伏诛,你也逃不掉了,还不自缚双手,滚出来投降!”

    这些人一遍一遍地喊,声音很整齐,开始离远听不真切,好半天王十三才勉强听明白了,地道拢音,回声一直在耳畔嗡嗡,叫人心中大定,果然是自己人破开机关杀下来了。

    王十三立即前去与众人会合。

    这两三天下来,他早把地宫往西的这半边通道摸了个滚瓜烂熟,知道前头有个岔路口只要堵死了,白云坞主便插翅难飞,只能在西山附近打转转,而西山的出口早被他破坏,这便相当于关门打狗,瓮里捉鳖。

    奶奶的,这段时间在老贼身上受的气,非得连本带利讨回来不可。

    他飞身往回去,那边白云坞主意识到不妙,也在向回赶。

    两人几乎是同时自两条岔路冲出来,相隔不过数尺远,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对方,只听风声便战到了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相搏,王十三硬撑着半步不退,生怕一让就叫老贼逃了。武器上王十三稍占便宜,他用的是之前在内库里挑中的宝刀,而老贼到现在身上连道伤痕都没有,状态比他好太多了。

    王十三一边将刀舞动得密不透风,一边气沉丹田,撮唇而啸。

    老贼出指“砰”的一声弹在刀身上,令斜削而至的利刃在空中滞了滞,另一只手掌如挽千斤重量,向着王十三连拍了两记。

    王十三应对起白云坞主这足以拍碎石头掌法颇为吃力,硬接的瞬间浑身一震,没敢后退卸去力道,硬生生受住了,只觉喉咙涌上一阵甜腥气。

    白云坞主打得性起,厉声道:“再来!”举掌再度拍下,距离王十三左胸只有半尺远时,借着黑暗遮掩,突然几根手指微蜷,变掌为爪。

    白云坞主觉出来王十三的那层防御已经岌岌可危,即将被自己打散,他要赶在大批敌人到来之前,杀了这个可恶的小子,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王十三感觉到危险,含胸拔背,欲为自己多赢得一点空间,就在这时,突由远处飘来“仙翁”一响,白云坞主这势在必得的一爪没抓到王十三,却撞上了一层古怪的屏障。

    黑暗中目不能见,感觉变得更加清晰,白云坞主觉着自己似乎抓到了流水,水不受力,打了个漩就把他这千钧之力化解掉了。

    怎么会这样?

    有乐师!

    而且这远处飘来是真的很远,不知隔着几重弯道,可这准头竟像是守在跟前一般。

    白云坞主突然想到一个人,不由大骇。

    密道狭窄,对方的弓箭手发挥不出威力来,所以他虽然听着来人不少,也没有如何担忧。人多又如何,在这地宫里连王十三这奸狡的小鬼都不是他对手,换旁人来更是不济,他若想走,谁拦得住?

    没想到真就来了个能拦得住他的人。顾文笙!她怎么就没死呢?

    此念刚生,就听身前王十三扯着嗓子叫:“媳妇,你快来,在这里,这个路口快快堵上,别叫他逃了!”

    白云坞主直欲吐血,好在他不受琴声干扰,否则对方只需弹弹《希声谱》,他就倒地不起了,这仗还怎么打?

    当日文笙竟然以琴声调动井水的情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白云坞主不敢再拖延,飞身而起,在旁边石壁上踩踏借力,身体瞬间就贴近了顶棚,像大鸟般就要从王十三头顶飞过去。

    王十三听风辨位:“上面,上面!”

    白云坞主自觉已经很快了,可那琴声反应亦不慢,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保护王十三的那层屏障突然变宽变长,变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白云坞主不出意外就一头撞在了这面墙上。

    他到是没有受伤,落到地上另寻它法。

    琴声越来越清晰,火光摇曳,听脚步声杂乱,来人不少,可对犹自对峙的两人而言,他们只听到琴声,只在乎即将到来的顾文笙。

    等文笙借着同行众人高举的火把照见眼前的一幕时,她暂停了琴声,望向王十三的目光充满了牵挂担忧:“十三,你先退回来包扎一下伤口。”

    王十三低头看看身上确实不成样子,抬手揉了揉鼻子:“我没事。你小心些,一定不能叫老贼冲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白云坞主犹不死心,试着冲了两次,都被文笙以琴声挡了回去。

    学过幽帝绝学之后,这地下迷宫在文笙眼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她柔声应道:“好。”左右看看,复又问道:“是不是只要将他堵在这里,他就逃不掉了,里面没有出路?”

    “对,媳妇你果然聪明,一看就明白了。”

    文笙笑了笑:“还不快去疗伤?我先把他封在里面,等你养好了精神,再来亲手打败他。”

    王十三喜不自胜,颠颠地就退回自己一方去了。

    他二人这一番对答旁若无人,白云坞主何时受过这等轻视,直气得七窍生烟,看到顾文笙果然活得好好的,他心知糟糕,又觉受了愚弄,连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往暗处退去。

    他必须要冷静冷静,才能想到脱身的办法。

    王十三一边处理身上的大小伤口,一边问文笙:“你们怎么突然想到挖穿内库,一路找过来了?”

    文笙笑道:“咦,不是你叫我们来的么?”

    王十三微张着嘴,厉俊驰在一旁学他说话:“老子偏不出去,有本事你们进来!”

    文笙笑着眨了眨眼:“看,我们可有多听你话。就是内库通向这边的墙有些难挖,足足折腾了两天才打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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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关门打狗

    内库通往地宫的整面墙被挖穿了,米景阳和一众降将没有下来,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只将带来的所有江湖好手全交给文笙带着,另有杜元朴和他的遁甲营一同进来捉捕白云坞主和他的党羽。

    原本文笙他们还担心老贼逃得不见影,没想到如此顺利,都过去三天了,他还在地宫里和王十三玩捉迷藏呢。

    思及此,文笙不禁又是后怕,又有些好笑。

    王十三身上大小伤口虽多,严重的只有腹部一处,厉俊驰等人带的都是最好的伤药,帮他重新包扎过,王十三这两天疼劲儿早就过了,知道肠子没破,也没掉出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换了衣裳,吃饱喝足,连亲热话都不及说,就歪坐在那里睡着了。

    文笙盯着路口,打发陆汾送了几根火把进去,把前路照亮,众人纷纷吆喝,激白云坞主出来应战。

    “老贼,早晚都是死,就别做缩头乌龟了,趁着还有力气,滚出来打个痛快。”

    “你们白云坞已经彻底完了,你那几个手下要么做了鬼,要么被我们生擒活捉,有一个重伤不能动的,好像叫什么东方,被抓住之后药瘾发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老贼,没想到你如此狠毒,连亲信都逼着服了药。他们全在黄泉路上等着与你算账呢。”

    白云坞主的声音从密道深处阴森森传出来:“一帮狗奴才,只敢堵在外边汪汪乱吠,有本事进来打!等着,本坞主绝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心道,傻子才进去呢,只看里面密道勾连纵横,老贼身手高强,来去如鬼魅,谁知道他藏在哪个犄角旮旯。

    杜元朴不徐不疾道:“既是关门打狗,顾院长多受点累。大家慢慢等着就是。白云坞主,有几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李延父子昨日已率大军向国公爷归降,这两天国公爷案头归附的文书堆积如山。多的都快放不下了,其中大半是西北诸州的地方官和边关将领所写。还有什么,对了,纪将军抓到了特慕尔,吉鲁国国主送来议和的文书。说要将你收买他们出兵的证据和上千万白银全都交出来,用以赎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一个注定遗臭万年的人竟想坐拥天下,岂不可笑?”

    跟在他身后的汪奇等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想,杜先生真不愧是国公爷麾下的头号智囊,专门算计人的,这番话直击要害,要换他们是老贼非气炸了不可,哪还能沉得住气?

    白云坞主没了动静,只是停了少顷。数支火把同时一暗,遁甲营的士兵们全未反应过来,汪奇和厉俊驰齐声示警:“出来了!”“小心!”

    汪奇抬手掷出三柄飞刀,谁料那黑影扑来之势远超他预计,呈品字形的飞刀无一例外全都落空,被老贼甩在了身后。

    但白云坞主再快,终是隔着近乎十丈的距离,比不过文笙落指一拂!

    “铮!”这一记散音虽余音袅袅,听上去却仿若金石之声,格外清亮。

    白云坞主中途遇阻。虽然看不到是什么阻碍了他,只看他那姿势,谁还看不出来,他撞墙了!

    众人心中大定。

    白云坞主手足并用撕扯着那层屏障。势若疯虎,想打破它冲出来,文笙气定神闲弹着《行船》,扭头看了看睡在一旁的十三。

    环境这般吵闹,偏他还能睡得昏天黑地。

    文笙含笑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厉俊驰:“厉大哥。你去收拾他!”

    厉俊驰原本听说白云坞主如何了得还觉着有些手痒,待见了真人,亲眼目睹老贼匪夷所思的速度,心惊之下也就歇了心思。

    来了这么多人,又有文笙在,用不着他上去拼命,照自己和老贼实力上的差距,那不叫拼命,叫添乱。

    不过文笙点将点到他,那便是两码事了。

    厉俊驰应声出列,迎了上去,道:“好,我尽力而为。”

    他猱身而上的同时,文笙撤掉了屏障,左手食指按弦游吟,右手食指连抹,名指连摘,这是《点兵》。

    这琴声一出,不但是厉俊驰,其他围聚在文笙周围的众人一齐觉着受益。

    文笙“拂”,厉俊驰大步迈出,文笙“滚”,厉俊驰人在半空,手中刀破风袭至。

    他只觉身上突有使不完的力气。

    文笙“短锁”,厉俊驰的刀和白云坞主的一双肉掌“叮当”相遇,文笙“拍杀”,厉俊驰横着拦腰斩至,却被白云坞主中途一伸手将刀抓住,他面露狞笑,单臂用力,“咔嚓”一声便将大半截刀身折断,顺势向着厉俊驰心口捅了过去。

    厉俊驰速度有了,反应却跟不上,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跌倒,眼睁睁看着那半截寒芒距离自己前心越来越近。

    近到不过寸许,停住!

    白云坞主屡被琴声戏弄,眼睛都红了,“啊”的一声大叫,舍了厉俊驰腾身而起,但那层无形屏障已飞快地从厉俊驰胸前蔓延开来,再度挡住了他的去路。

    厉俊驰退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差距太大,我还是打不过他。”

    汪奇等人纷纷出言安慰:“多好的机会,再打几次就有经验了。”

    文笙含笑点了点头,敢情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白云坞主站在距众人两丈远处,目光仇视,突然呵呵而笑,森然道:“你们如此逼迫于我,看来是不想保全那些服过神丹的人了,顾文笙,你帮王十三搜罗了多少神丹,可够他这辈子吃的?”

    文笙抬头回望他,眼神十分清澈:“我们确实急需那丹药的炼制方法,你肯说出来么?”

    白云坞主咬牙切齿:“白日作梦!”

    文笙颔首:“我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杜先生,咱们在宫中奉丹处发现了不少炼丹的材料吧?”

    杜元朴笑道:“不错。”

    “之前我们还在阎王洲找到了完好的草药植株,送到医圣燕白那里研究去了,燕老神医已经有了些发现,我邀请他到奉京来瞧瞧,这里有这么多病人,他此刻正在半路上。”

    白云坞主听到“阎王洲”三个字,顿时恍然:怪不得自己派出去那么多的手下到最后一个都没回来,原来是顾文笙从中捣的鬼。她从顺金山坠崖诈死就开始布局,还将王十三安插在自己身边,实在可恶!

    “哈哈,贱人。就凭你们也想化解老夫的神丹,简直痴心妄想。外边还有多少颗,够那么多人撑上十天半月不够,我看李承运怎么安抚投靠他的那些墙头草,又怎么能坐稳天下!”

    老贼骂够了犹不解气。伸手从身上取出一大把丹药,扬手间将它们全都化为了飞灰,纵声狂笑,凄厉如鬼哭。

    文笙手中的琴“仙翁”“仙翁”两声响,左手按吟,食指轻挑,不知不觉间,她又换了一支曲子。

    白云坞主此刻情绪激荡,十分容易受外界影响,这琴声没费什么周折便趁虚而入。使他那笑声越来越飘忽诡异,慢慢停了下来。

    文笙仿佛不经意间开口:“那神丹到底怎么炼制?”

    白云坞主下意识答道:“飘仙草的根汁混以烈酒,配黄丹、冰石……”他刚说了个开头,猛地惊醒,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脸色顿时大变,指着文笙惊骇道:“你,这支《希声谱》怎么可能……”

    话说一半,他竟不再试图冲破阻碍逃走,转身退回到黑暗中。

    包括杜元朴在内。众人全都不明所以,只有文笙才知道,老贼惊讶的不但是她终于学齐了《希声谱》,他怕是作梦也没想到。这一曲《吐真》竟能无视他那神奇的功法,对他造成莫大影响。

    老贼害怕了。

    到这时候,他才会恍然大悟,商牟善等人或许并没有背叛他,他们只是身不由己。

    杜元朴道:“飘仙草应该便是那草药的名字,不知道他方才所言是否可信?”

    “先记下来。等回头说给燕老参详。”文笙也觉着事关这么多人死活,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燕白肯到奉京来,这次的人情可欠大了。

    一众江湖人好奇白云坞主怎么突然就又缩回去了,汪奇摸着下巴道:“老贼不出来更好,里头没吃没喝,不出两天准饿得头晕眼花,咱们等着到时候捡现成的便宜。”

    可两个时辰之后,王十三自酣睡中醒来,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奶奶的,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在里头藏那么多吃的了,就是藏,也该在干粮里头下毒,在酒水中撒尿。”

    文笙:“……”

    “有了。”王十三福至心灵,一骨碌爬起来,气沉丹田冲密道里面嚷:“老不死的,那些吃的喝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带着点咸味?爷爷怕太淡了你不喜欢,特地每样都撒了点尿上去,不用谢我了!”

    明知道是假的,众人忍不住嘻嘻哈哈笑出声来,跟着纷纷附和,说什么的都有。

    白云坞主果然沉不住气,气急败坏骂道:“王十三,你这条躲在女人裙角下的狗,敢不敢出来,与老夫痛痛快快打一场?”

    王十三并不受激,嗤笑道:“能群殴非要单挑,爷爷还没那样傻!”

    他眼珠转了转,又道:“要不这样吧,你出来,我和我媳妇联手,咱们公平一战。”这话他说起来一点都不脸红,夫妻本是一本么,哈哈哈。

    老贼那边就此没了动静,不管众人如何嘲笑,都一声不吭。

    杜元朴和他的遁甲营在这种情况下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放心离开,停了一阵,他低声同文笙道:“老贼拖延时间,怕是想等你困顿懈怠。”

    文笙点了点头:“不要紧,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敢放松警惕。

    两个时辰过去,文笙坐在那里低着头好似闭目养神,王十三突然大喝了一声:“来了!”飞身迎了上去。

    此番有文笙相助,两人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时间一长,厉俊驰等人都觉着开眼了,无它,这两人招式好像啊,跟一个师父教出来似的。

    其实白云坞的功法王十三刚学不久,他就是再有天分,那些招式也不能像老贼一样信手拈来,但前面两三天他都活在老贼的追杀下,对老贼的套路和出手习惯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深有体会,加上《点兵》加身,内力和反应速度都暴涨了一大截,他竟是越打越顺。

    这一架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王十三劲头十足,飞来纵去哇哇大叫,白云坞主却是明显露出了疲态。

    王十三刚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白云坞主这三天下来,尽管大多数时候是追杀的那个人,心弦却也一直绷着没敢放松。

    他心知不妙,抽身退走,王十三追出数丈远,停了下来。

    “你要歇么,好,给你歇,别说爷爷欺负人,等你歇好了咱们再接着打。”

    啧,这高手气度扑面而来啊!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王十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有文笙停了琴,一手托了下巴笑眯眯望着他背影,心中暗忖:“十三这是没打够啊,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偷师的好对手,不榨干净了怎么行。”

    白云坞主觉着不妙,王十三能等,他是真耗不起啊。

    半个时辰之后,自觉恢复了的白云坞主一跃而出,两人又战在了一处。

    如是者三,老贼身上都见伤了,王十三依旧是打打停停,这下不但是文笙,厉俊驰等人全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大家挤眉弄眼,这等有顾大乐师护着,痛打落水狗的好事哪能光叫王十三一个人风光,就算他俩要成亲了也不行。

    厉俊驰上过场了不好意思开口,汪奇厚着脸皮,非要将王十三换下。

    此番来的江湖人着实不少,大家看出白云坞主已是强弩之末,争先恐后抢着登场,生怕不等轮到自己老贼便一命呜呼。

    白云坞主一辈子受人尊崇,说一不二,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恍惚间竟觉化身为一块巨大的蜜糖,正受万蚁啃噬,一时悲从中来,万念俱灰。

    英雄末路不过如此,没想到自己苦心积虑一生,到头来竟败在两个年轻人手中,不,他是败在了幽帝留下的《希声谱》和祖上所传的功法上,还真是……讽刺啊。

    众人发现老贼打着打着突然贴墙而立,就此站住不动。

    正与他动手的陆汾生怕有诈,一刀斩在他肩头,老贼向旁栽倒。

    王十三排众而出,伸手将他翻过来脸朝上,观察了一下,有些遗憾地道:“怎么就自绝心脉了呢,算了,斩下脑袋,收工!”

    (未完待续。)

    ps:  快结文了,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么?

第五百五十六章 学院初建

    白云坞的前朝余孽彻底覆灭之后,各地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五月底,天祐帝派出的使臣和李承运的手下达成停战协议,南崇军撤出江北,退回飞云江以南。

    七月初,李承运称帝,取其爵位当中的“程”字为国号,都城仍定在奉京,改元长平,蕴含了永无战乱,长享太平之意。

    从白云坞主伏诛到李承运登基,中间足足隔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众人全都在忙一件大事,应对白云坞丹药之祸,去除那药瘾对人的控制。

    被强迫服下丹药的京中权贵多达四五十人,加上谭五先生、董涛几个,还有派驻在各地的将领,总人数加起来竟然快有百人,若不想办法妥善解决,非生出大乱子不可。

    好在有妙手回春的医圣燕白远来相助,有文笙的《希声谱》可以减轻大家药瘾发作时的痛苦,经过两个月的对症治疗,这些人的情况都有了极大的好转,只要眼下能控制住了,加以时日,戒除依赖就不是难事。

    据说燕老神医和顾大乐师这两个月都在太医院暂住,太医院里住满了病人,每到集中诊治的时候,那场面十分壮观,顾大乐师坐在高台上抚琴,周围两重院落的近千人会同时感觉到麻痒、晕眩等些微不适,那是大伙分担了病人所受的折磨。

    因为同时感受到《连枝》的人太多了,往日叫人生不如死的药瘾发作也就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这手段是如此的神奇,大家敬畏之余,口口相传,到给文笙以及《希声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李承运这两年在离水的作为深入人心,饱受战乱之苦的老百姓感觉又有了盼头,新帝开国,普天同庆,李承运登基之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封赏有功之臣。

    文官变化不大,除这几年跟随他苦守东南沿海诸州的地方官悉数得到提拔之外,杨昊御父子当权时的能吏秦和泽等人依旧重用。

    武将方面,为他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的纪南棠不出意外官拜大司马柱国大将军,正一品,拜米景阳为太子少保大都督,从二品。拜童永年为英武卫将军,正三品,另外又追封了孟振国等一干战死的将领。

    若说叫天下人摸不着头脑的旨意,也有两道。

    任命陆不逊为金吾卫大将军,掌执禁卫亲军,从三品;

    任命唐宏达为兵部侍郎宜威将军,正四品。

    这陆不逊、唐宏达到底是何许人也,突然冒出来登上高位要职,兵部侍郎也到罢了,只是个肥缺,金吾卫那可是整天跟在皇帝身边,非贵胄高荫子弟不得入选,还得挑那年少俊俏的,他们的首领肩负圣上安危之重责,怎么能交给个连听都没听说的人来当?

    众人细一打听才搞明白,那唐宏达原本是纪南棠军中一名斥候队长,在对东夷的征战中立下奇功,一举解决了后患,据说至少近二三十年内东夷是无力对他国生出觊觎之心了,圣上此举乃是论功行赏。

    至于陆不逊,更不是才冒出头的新人,这厮本来的名字王十三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救过圣驾,把李承运从东夷人手里抢了回来,更是凭一己之力将白云坞那帮人耍得团团转,拖住匪首整整三天,他们才得以如此顺利诛灭了老贼。

    就这些都不提,听说圣上很快就要下旨给他和顾文笙赐婚了,顾大乐师可是推却了所有的封赏,一心只想守着自己的乐师学院教琴育人,圣上难免将对顾乐师的感激之情转嫁到那小子身上,所谓爱屋及乌,他这完全是跟着媳妇沾光呢。

    众人打听清楚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顿时全都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且说开州大兴,乐师学院招收学生在文笙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出后再掀**,大兴好歹也算个大城了,大街小巷竟因此挤得水泄不通,一连好几个月天天像赶集一样,城里大小客栈全都住满,普通民居的房价短时间内已经翻了几番。

    乐师学院建在城外,未得允许众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感觉学堂中的建筑十分肃穆恢弘。

    若是能进去学习,不要说得到顾院长的真传,学会《希声谱》,能当面听她教授乐理,亲耳倾听她抚琴,都是难得的造化。

    乐师学院的招生已经临近尾声,若非文笙因为救治病人和李承运登基两件大事一直呆在奉京不得归,这边早该结束了。

    此次招生与当日玄音阁收徒不大一样,没有采用那种冰冷的淘汰方式,据说也没什么门槛,只要未到乐师学院关上大门,表示招到了足够的学生,不管是不是乐师都还有机会。

    连天气也仿佛被众人的热情感染,七月的大兴接连好几天太阳毒辣辣挂在头顶,热得人透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街上有了点凉风,赶考的、陪考的全都出来纳凉,由高处看人流如织,乌压压一片,卖小吃杂货的将摊子摆在街市两旁,叫卖声不绝于耳。

    更有不少占个地方坐下来抚琴吹箫的,这是希望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去搏那千百分之一的机会。

    可惜好景不长,一阵大风刮过,“噼里啪啦”开始落雨点,雨越下越大,一时大街上不知多少人在喊“下雨了”,或头顶包裹,或抱紧乐器,发足狂奔起来。

    两侧的商贩有人匆匆收摊,亦有人不慌不忙撑起油布雨棚,悠闲地望着外头雨水渐汇聚成小股的水流,这些外地人来大兴求学,更多的是在碰运气,对他们而言却是商机,是富足的生活。

    很快街上便满是打着雨伞,披蓑戴笠的人。

    一行四个头戴斗笠的人打从城西过来,两人前头并肩而行,两人稍稍落在后面。

    那边有在路旁独坐吹箫的,隔绝了大街上的热闹,箫声和着傍晚的雨,听起来有些萧索,四人驻足听了一小会儿,未做表示,迈步离开。

    其中一人在一个馄饨摊要了四碗热腾腾的馄饨,四人坐下来吃完了,结账要走,突听不远处经过的一个年轻人对同伴道:“考取的都由学院安排,住去别处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人请回来,给咱们传授一下诀窍,你们俩若是不服气,也就不用去听了。”

    另一人听说话的语气还真是不服:“他有什么比咱们强的地方,不过是运气好……”

    馄饨摊上的四个人目送他们进了旁边一座茶楼,出面买馄饨那人压低了声音:“已经录取了三四百人,卞先生担心留他们在外边出乱子,叫他们住在学院里头,先熟悉一下环境。”

    为首之人轻笑道:“难道说童姐姐也住进去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那到没有。”

    说话的正是文笙和云鹭,文笙才从奉京赶回来,正好趁着下雨在大兴城里逛逛,看看应考众人的情况。

    和他们同行的,乃是杜元朴和杨兰逸。

    文笙笑道:“咱们也进去瞧瞧。”

    四人进了茶楼,这时候来喝茶的人不多,多是要个包间谈事情,云鹭稍一留神,便发现了刚才进来那三人,当下叫店伙将他们安排在三人的隔壁。

    看样子那三个等的人还没有到,杜元朴等伙计上了茶水点心退出去,感慨道:“这时节大兴城可难得还有个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说话的地方。”

    文笙忍不住道:“杜先生,你真决定了要留下?”

    杜元朴笑道:“怎么,不欢迎啊?我官都辞了,你若是不肯收留,我还要再**思另寻去处。”

    “不不,怎么会。你肯来,我们求之不得。”

    文笙只是没有想到,杜元朴会做出这么个决定,一帮文臣里面,没有谁比得上他所花的心血,冒的那些风险,功成之日,他却急流勇退,对官职权势毫无眷恋。

    杜元朴知道座上几人在想什么,摆了摆手:“我本就不想当官,最初本意,不过是敬重纪将军为人,想给他帮把手,当今圣上是个重情义的,我擅长的那些也派不上用场,功成身退,不正是我辈中人一生所求么,我杜元朴得偿所愿,不知多高兴,哈哈。”

    文笙亲手帮杜元朴将茶斟上,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来,我敬先生。”

    “好。”杜元朴痛快把茶喝了。

    文笙若有所思:“其实杜先生你来的正好,我不想把学生们都教成只会弹琴吹箫的乐呆子,你这一肚子学问藏着掖着也可惜,不如闲时教教他们为人处事之道,免得像当初玄音阁那样,只是一个新乐就勾走了那么多人。”

    余生在乐师学院教书!这合他心意啊。杜元朴正待答应,文笙突然若有所思地笑了:“对了,在那之前,你还要帮我个小忙。十三的亲人不在这里,到时怕也来不了,我家里,说实话,他们会来,却不会拿什么主意,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太不像样,有先生在,我就不怕了。”

    杨兰逸忍不住插嘴:“文笙,你要嫁给十三哥么,蒙着盖头嫁到奉京去做将军夫人?”

    文笙没有回答,却一瞪眼,拿起筷子来,作势欲敲杨兰逸的头:“叫院长。”

    杨兰逸嘟着嘴委屈道:“院长。”

    杜元朴目光闪动,心下了然,正要表态,就听隔壁那三人大呼小叫:“来了!”“这边这边!”

    听声音应是趴在窗户上,冲着外边大街喊人。

    四人原本交谈声音就很小,此时更是停了下来,专心听隔壁动静。

    新来这人已被乐师学院录取,但邀他前来的那三人势必要失望了,他怎么就被学院的师长看中自己也还一头雾水呢,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就吹了段笛子,还是好几十人一起吹的,不知怎的,就把我单独留下了。这几天我也没见着看中我的那位师长。”

    杨兰逸听到这里一脸恍然,不好意思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悄声道:“我当时心中一动,觉着他是个可造之材。”

    杜元朴和云鹭突然间都觉着,学院的前景着实堪忧啊。

    文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隔壁那新来的生怕出来时间久了,给学院师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匆匆告辞,剩下三人唉声叹气。

    “听说南崇还要送一些学生过来,你说学院怎么想的,有那地方给自己人留着不好么,乐师原本就只有咱们才有,为什么要外传?”

    “不是送过来,是顾院长亲自去南崇指点他们。她又是女子,一年下来,不知有几天能呆在学院里?”

    文笙慢慢收敛了笑容。

    就听请客的那人劝道:“话不能这么说,南崇议和退兵,将整个江北都还了回来,一点好处不给他们哪行。能不打仗就是最好的,我要是江北人,非给顾院长立长生牌位不可。算了,这是在大兴,大家谨言慎行吧。”

    杜元朴眉毛动了一动,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听着那人安慰朋友道:“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学院收徒随意有随意的好处,那就是大家都可以进去学,大约是第一年教不了这么多人,就算今年考不上,再等几年也许就等到了。”

    他忍不住笑了,悄声对云鹭道:“这小子有意思,云大侠帮着打听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那三人结账离开,云鹭闪身跟了出去。

    文笙他们坐在包间里等着,等待的工夫,文笙道:“杜先生,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着想想办法。”

    杜元朴向她望去。

    文笙凑近过去,附在他耳边道:“他们告诉我,发现了林庭山的下落,他带了数十名乐师就住在大兴。”

    杜元朴一惊,这是钟天政手下的那帮新乐乐师,原本以为钟天政一死,他们应该树倒猢狲散,看这样子莫不是贼心不死,还想有什么图谋?

    “林庭山不能留。”

    文笙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些乐师如无大恶,我想向圣上进言,保他们下来。若是可以,在学院里单独成立个新乐学堂,叫他们余生好好钻研学问吧。因为战乱,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乐师派别之争本无对错,我这里也容得下。”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人生喜乐事(大结局)

    七月二十一,开州乐师学院举行开院仪式。

    消息一传出来,各地勋贵世家代表、名士大家以及文笙等人的亲朋好友纷纷提前好几日赶到大兴,等着当天上门祝贺,其中有不少刚参加完了新帝的登基大典,从京里直接过来。

    李承运刚坐上皇位,不便离京,此次没有亲至,却也派了钦差前来。

    至于钦差的人选嘛,暂时还保着密,大家都猜定是新上任的金吾卫陆大将军,皇上待陆不逊那小子何等亲厚,这等公私两便的好机会,想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开院仪式据说会持续两天,直到二十二日黄昏才结束。

    这是卞晴川和杜元朴他们商量之后决定的。

    头天是大宴宾客,师生游园。乐师学院得到李承运的全力支持,地盘大到出人意料,想将里面每一处都走遍了,差不多就得半天时间。

    到第二天预计送礼的看热闹的都走了,学院才会来真格的,师长们会一一上台和大家见面,公布规章禁令,而到最后,据说院长顾文笙会公开露面,给大家讲几句话,说不定还会抚一曲《希声谱》。

    大家等啊等,好不容易到了七月二十一这天。

    天还未亮,大兴城里的人便能隐约听到城西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别提多么热闹。

    往乐师学院的方向车水马龙,不少马车上都带着徽记,路上人太多,免不了挡着路或是刮刮碰碰,但今天这日子,没有人敢在附近生事,大家全都笑容满面,认识不认识的遇上了抓紧时间攀谈几句。

    路上有几人打扮得明显异于常人,其中两个姑娘长裙摇曳,薄纱挡住脸,个子稍矮的那个凑在高个儿女郎耳畔,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眼睛眨呀眨的,透着十分好奇。

    若文笙在这里,一眼便会认出来,这两个姑娘竟是赤月村的水蓝姬和沙妮朵。

    一旁陪着这姐妹俩的,是赤月村的长老利江明西,还有莽安几个。

    小姑娘沙妮朵从早就盼着离开赤月村到外头看看,这会儿终于如了愿,看什么都稀奇。

    “姐姐,我想留在这里,咱们找人说说留在这里吧,好不好?”

    水蓝姬却不像妹妹那么乐观:“听说这乐师学院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咱们托了熟人一会儿进去转转,我早叫你好好学他们的话,你偏要偷懒,呆会儿人家说什么你都听不明白,谁会收留你?”

    沙妮朵性情娇憨,吐了吐舌头,撒娇道:“不是有姐姐你嘛。”

    利江明西生怕水蓝姬被她说动,赶紧在旁道:“你姐姐要跟我回去的,可不能留下来!”

    沙妮朵在面纱后头嘟起嘴,但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她远远看到了乐师学院的大门和里面那些高大的建筑,登时就被吸引住了。

    青石路两侧是高大整齐的梧桐松柏,厚厚的红色纸屑从里许外一直铺到了进门的台阶下。

    学院地势颇高,站在数十重石阶下向上仰望,连门口的白玉石碑都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学院门口站着精心打扮过的韦宗、厉建章等人,他们几个今天担任知客,任务非常重。

    沙妮朵跟在姐姐身后上了台阶,利江明西带着人送上贺礼,做为同赤月村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云鹭很快迎过来。

    这期间一行人都在打量石碑上的字,沙妮朵看得尤为认真,虽然她一个字都不认得。

    云鹭很忙,远道而来的利江明西几个算是比较重要的客人,他问清楚对方会在开院仪式过后再留上几日,也就没忙着带他们去见文笙,先在学院里转了转。

    学院里面整洁明亮,因为建在郊外,到处透着勃勃生机。

    除了西南靠近青泥山附近的一片区域不允许进入之外,到处都有学生走动,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指点议论。

    他们并不知道那片区域就是文笙单独划出来的“新乐学堂”。

    这一天沙妮朵见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比如说早上的时候她在荷花池旁亭子里看到有个人躺着,到半下午逛回来,那人还在原处呼呼大睡,好像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还有两个小家伙,看上去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十分可爱。本来他俩有说有笑挺亲热,不知怎的突然就翻了脸,大的那个把抱着的琴摔在了小的身上,小胖子不甘示弱,一把扯住了对方的头发,两人滚作一团。

    学院里冒出两个小屁孩来本就挺古怪,旁边那么多大人嘻嘻哈哈看热闹,也不见有人管管。

    看完一场“摔跤”,沙妮朵还愣怔怔的,就见几个汉子追着一个年轻人跑。那年轻人忒没用,跑不几步便气喘吁吁的,藏在了石柱子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沙妮朵突然觉着这人有些面善,好像在哪见过。

    “姐姐,你看那边。”

    水蓝姬一把没拉住沙妮朵,就见妹妹快步迎了上去,递了样东西给对方:“这么多人欺负你一个,别怕,我帮你,用这个咬他们!”

    杨兰逸茫然望着面前的姑娘,一句没听懂,她到底说的啥?

    咦,手上痒痒的,什么东西?他低头望向自己手背,手背上赫然趴了一只红色的小蜘蛛。

    蜘蛛?啊!

    杨兰逸惨叫出声,甩手不迭。

    也不知谁把他吹出了《希声谱》的消息传出去,刚才跑来一大帮人要拜师,他只是招架不住大伙的热情,想躲避一二,这是要闹哪样?

    如果忽视学院里有几处鸡飞狗跳,头一天顺顺利利就过去了。

    李承运派来的钦差出乎众人预料,当笑容可掬的永成侯捧着圣旨从车驾上下来,众人都忍不住呆了一呆,而后往他身后望去。

    连站在中间的文笙亦挑了下眉,面上有些疑惑。

    永成侯笑道:“顾院长,哈哈,本侯奉圣上之命,前来颁旨道贺,还带来了许多赏赐。圣旨有两道,一道是给你和学院诸位师长的,圣上可是对你这乐师学院格外看重,寄予了厚望,另一道是给顾院长你自己的,圣上为你和陆将军赐婚,快快接旨吧。”

    这真是双喜临门,众人顾不得疑问,赶紧摆了香案接旨。

    永成侯宣读已毕,将两道圣旨交到文笙手中,方才亲热地道:“陆将军有点事,需得晚些时候才能到,这个差事,本侯可是好不容易才抢来的,来时向圣上请了假,在你这里呆个两三天再回去复命。”

    文笙笑回:“侯爷愿留下,学院当真是蓬筚生辉。”心中释然,十三刚刚走马上任,又是金吾卫那等要职,想来请假也不怎么容易。若是遇上麻烦,自己不会一点都不知情。

    唉,还没成亲,怎么就聚少离多了呢。

    说是这样说,她却不能把学院开到奉京里,事实上文笙已经建议朝廷保留并善待玄音阁。

    玄音阁有很深的根基和影响,是研究妙音八法的大本营,只要李承运表明态度,文笙相信有不少权贵世家的子弟习惯使然,还是愿意去那边求学。

    一花独放不是春,未来两座学院的健康竞争和交流,会令刚刚起步的大郑王朝变得更强。

    在文笙心中,这座乐师学院不止于教授人们乐师的技艺,还能培养出更多像她祖父、父亲以及谭瑶华那样真正的谦谦君子来。

    她不但开设了音律课,还请托了众多名士过来讲学,杜元朴能来加入,更为文笙平添了一大助力。

    文笙要在她活着的时候,看到谭瑶华所说的盛世。

    正是怀着这种期待,她对第二天与学生们见面非常重视,以至于忽略了很多本来应该注意到的细节。

    第二天陆续又到了不少客人,像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有意错开第一天的谭家诸子,还有……李荣一家。

    文笙没想到不但是舅舅一家到了,连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外祖父和她那位很少抛头露面的娘亲都来了。

    幸好杜元朴早有准备,请了几位女眷到场,帮着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荣笑得颇有深意:“杜先生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舅舅做为家人,是一定要到场的。”

    文笙一想,前世所说的人生喜乐事,金榜题名时,自己这一样算是建功立业了吧,两者差不多,说乐师学院开院是自己的大日子也没错,没有再往深处想,笑道:“离水到大兴,一路车马劳顿的,外公身体可还受得住吧,舅舅快带大伙去歇息,等晚上再与我师父他们一起摆个家宴,咱们好好说话。”

    文笙与学生们见面是在露天的论道台。

    论道台建在青泥山附近的一个半坡上,一面毗邻石壁,远观如怀中抱月,另一面是层层的石阶,台下足以容纳上千人。建它的时候,大家便发现特殊的结构令这周围十分拢音,到是不担心台上大声说话,台下会听不清楚。

    众人为今日可是做了很多准备,整面山坡上栽种了大片的丁香金桂,风一吹,满院飘香,更有雪白、金黄的细小花瓣像轻雪一般飞落。

    文笙的礼服是大红色的,也不知多少幅,穿在身上层层叠叠,下摆甚长,逶迤曳地,再加一个很沉的金冠,穿戴起来庄重是很庄重,就是特别的累赘。

    文笙对着铜镜看了看,同一旁的童白霜感叹:“穿成这样,看着就很累。”

    童白霜抿嘴而笑:“坚持一下,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文笙点头:“也对。”

    随着文笙怀抱古琴,出现在论道台侧,四下里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鸦雀无声。

    文笙迈步沿着石阶而上,她在论道台正中站定,冲台下嫣然一笑,瞬间而起的欢呼声直传天际。

    文笙想说的话有很多,真正说与众人的不过几句。

    “太平不易,我希望大家能够在这里安心学习,不要把政事、派系纷争带到学院里来。”

    “我知道大家怀着好奇,想知道《希声谱》是什么,如何才能够领悟《希声谱》,其实我也正在摸索当中,在此可以将所得与大家分享。大乐与天地同和,要学《希声谱》,需得坚韧、豁达、心中有爱、勇于牺牲……”

    这在旁人听来,是文笙做为院长对学生们的告诫,但其实,文笙说的是心里话,是她学习《希声谱》的秘诀。

    要足够豁达,才能学到《伐木》;要足够坚韧,才能学到《行船》;不懂如何去爱人,就永远不能体会《采荇》、《捣衣》的真谛;不肯牺牲自己,又如何理解得了《碎玉》……

    文笙站在高处,对着一双双炽热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慢慢来吧,像杨兰逸、戚琴和师父卞晴川,他们都逐渐摸到了门径,再过些年,这些学子们回想自己今天这番话,必会有所感悟。

    她坐下来,对着今后的学生们抚了一曲,弹的不是任何一曲《希声谱》,而是前生诗人谢灵运的《善哉行》:

    “阳谷跃升,虞渊引落。景曜东隅,晼晚西薄。……凉来温谢,寒往暑却,居德斯颐,积善嬉谑。……击节当歌,对酒当酌。……善哉达士,滔滔处乐。”

    这是众人没有听过的曲调,因是琴歌,旋律简单上口,由文笙弹来,却给听者带来极大的满足和欢喜。

    一曲弹罢,众人轰然喝彩,台下欢声雷动。

    文笙起身拿了琴,冲师父卞晴川那边挥手示意。

    按原计划,到这里为时两天的开院仪式就圆满结束了,接下来是由院里的师长们和来访客人随意上台献艺,在天黑之前再热闹一番。

    卞晴川没有上前,只是望着她笑。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鞭炮声,喇叭唢呐一齐吹响,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

    咦,看这披红挂彩的,这谁家办喜事办到学院里头来了?

    文笙还未及下台,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一眼就望见了队伍中间穿着大红喜袍的十三。

    她呆了一呆,突然回过味来,敢情是师父、杜元朴他们全都预先知道十三这时候会来,只瞒着自己一个。

    怪不得连李氏都接来了。

    等人群分开,十三走到台下,文笙同他目光相对,看到他咧着的嘴和脸颊上深深的酒窝,三分好气自然而然就消了,剩下的只有好笑和见到这个人的欢喜。

    “欧!”“欧!”四下里起哄声渐响。

    有人大着胆子问:“陆将军,您是来抢亲的吗?”话音未落,便被淹没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

    十三一手背在身后,将另一手摆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胡说,本将军得圣上赐婚,今天特意来迎娶你们院长的。”

    说话间他快步来到队伍最后一顶轿子前,撩开轿帘,从里面扶出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众人看他这般毕恭毕敬,一时笑声稍止,他们不认识,文笙却认得,十三竟然将他的外婆从南崇江大人府上千里迢迢地接来了。

    外婆是他最亲的亲人了。

    杜元朴带着李荣等人迎过去,有人赶紧给老太太搬了个座。

    安顿好了笑容可掬的老太太,十三飞身往论道台上而来,几十级的台阶一掠而至,这身法令一众看热闹的轰然喝彩,陆将军身手是真好,可也是真猴急。

    文笙见他一身红衣飞近,不知怎的心头突然疾跳了两下,不想叫人瞧见自己脸红了,攸地背过身去。

    十三落到她身后,道:“文笙,我来了,没提前说,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你别是生气了吧,我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文笙微微回头:“那你的差事呢?”

    十三低声笑道:“老子一开始接了圣旨,还当是什么好差事,闹了半天金吾卫是得整天守在皇宫里,我去跟皇上说要告老还乡,他说给我改封个散官,光拿饷银不干活。嘿嘿嘿。”

    文笙想到李承运的无奈,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十三转到她身前来,含情脉脉,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上捧的竟是一大束的星星花。

    银白色的星星点缀着绿色的叶茎,文笙只看这一大捧,就知道这小子十有**是又一次霸占了拜月崖上所有的花。

    他将花递过来。

    “都说摘到星星花会有好运气。上次摘到了,我们就一直很顺利,这次我去接外婆,回来的时候特意去了趟赤月村,来的路上一直拿蜜水养着,你看,是不是跟刚摘的一样……”

    (全文完)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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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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