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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组乐师

    趁着台上那人作揖行礼的工夫,文笙悄声问她身后的云鹭:“是不是他?”

    习武之人眼神敏锐,云鹭自这个人出来就一直盯着看,此时很肯定地回答:“就是他。”

    每个人在台上的时间有限,那人没有去座位上坐下来,而是站在桌前,身体向后一倚,以一个十分随意的姿势靠在了桌子上,微微低头,将洞箫对到了唇边。

    这个样子,不像是面对一场考核当众献艺,到像是夜阑人静时分,圆月当空,主人一时起了幽思,靠在家中后花园的石桌上,含情脉脉吹了一首箫曲。

    只这一个动作,便足以叫文笙确认,此人确是钟天政无疑。

    在文笙听来,这支箫曲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也许是对钟天政这个人先入为主,她私心里觉着这曲子由他吹来,稍显平淡。

    但许是因为钟天政习武,身手还不弱,他的气息格外悠长,在这一曲中表露无疑,音也拿捏得很准,基本功扎实稳健,文笙觉着钟天政能把箫吹到这等程度,不像是初学乍练。

    怪不得他对此次选拔如此有把握。

    以他的水平,到玄音阁学习音律实在是绰绰有余。他这种的,正是玄音阁偏爱的,学习妙音八法的好苗子。

    一曲吹罢,文笙不用听接下来那几人,已基本认定,这一组的甲等如无意外,应该便是钟天政了。

    和他抽到一组的人,手气确实不怎么好。

    果然他下场后过了一阵,由红榜那边传来消息,榜上的甲等新多了一人,名叫钟天政。

    看了这么多场。文笙心中大致有了数,再加上钟天政也已经顺利过关,她便想着先回去休息,养养精神准备第二天上台。

    符家哥俩却不放她走,硬是拖着她把二十组全都看完,今天的甲等出齐了,这才作罢。

    拿他们的话说。不差这一会儿了。等文笙把六天的考核全都看完,便可以帮他们确定一下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至于后头的乙等和特选。现在还没有赌局关注他们,所以也就不必理会,大家看完了前半场就一起打道回府。

    文笙汗颜,玄音阁此时墙内墙外如此热闹。看起来有一大半是因为这帮赌鬼们在推波助澜。

    亏她初来乍到,还以为大梁从上到下。不管是王孙公子还是平头百姓都那么喜爱丝竹之声。

    回去路上,文笙坐车,符氏兄弟和将军府的人骑着马,符家小哥俩讨论了一路再去下注的事。并相约等明天文笙考完了,大家一起再去趟孤云坊,这两日同乐台如此热闹。那边的赌局肯定会有新变化。

    回到平安胡同,文笙吃了点东西。又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好好琢磨一下明天上台要弹的曲子。

    杜元朴差人给她送来了抄录的红榜名单,文笙看了两眼,便放在了一旁。

    旁人是不是入选,她并不在意,即使是钟天政,也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想着打赢明天那场硬仗。

    能不能见到建昭帝,向他讨要二老在此一举。

    第二天文笙早早就醒了,沐浴更衣,吃了早饭,带上了古琴,由云鹭送她去玄音阁。

    今天虽然还是晴天,风却有些大。

    文笙穿了件乌金暗纹的圆领夹袍,腰系玄色连勾雷纹锦带,头簪玉簪,除此之外,身上清清爽爽再没有别的修饰。

    这一身庄重沉稳,有了昨天的经验,文笙也意识到台上人的穿戴很重要,毕竟离得远了,除了衣裳也看不清别的。

    到了玄音阁门口,昨天的红榜还挂在那里,文笙出示了号牌,守卫放她进去。

    作为六百人中硕果仅存的女子,又有程国公李承运做靠山,文笙这几日也不再是无名小卒了,同考人中有认出她的,无不驻足打量,目光颇为复杂,那其中什么含义都有。

    这些人对自己是欣赏还是鄙夷,文笙没有过多的理会,反正来日她也不打算与他们做同学,等救出了二老,她便向建昭帝恳请,因师父年老体弱,她要先休学一阵,带着师父回大兴调理身体。

    建昭帝只要不是太蛮不讲理,就会应允。

    等过个几年,谁还会记起她来。

    到时候她的《希声谱》也该小有所成,可以带着琴到处走一走,若是纪将军还需要她,她也可以到军前效力。

    至于李承运那里,他是皇帝的亲外甥,注定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来也用不到自己,走前去看看他和丽姬,说声谢谢就是了。

    她这般想着,便有玄音阁的侍者来招呼众人集合了抽签。

    文笙排队过去,信手拿了根签,看一看抽中的是“伍拾叁”,排在中间上场,需得在台底下等好一阵。

    抽在前面的陆续开始上场,文笙今天离得近,可以好好观察。

    其实台上的人若是表现出色,周围观看的权贵也会送上掌声,只是他们自持身份,掌声稀稀落落,在外边大街上也就听不到了。

    每一组结束,彩棚里都会有人大声宣布结果,直入甲等的人自然欣喜若狂,落选的难免面露沮丧,准备接着再战下半场。

    今日在同乐台旁观考的大约有一二百人,文笙好好看了看,没有发现李承运。

    按说依他那爱凑热闹的性子,知道今天的考试对文笙至关重要,只要不是被别的事拌住,应该会到现场来瞧一瞧的。

    莫不是长公主的病还没有见好?

    凤嵩川到是在。

    今天在座的比他品阶高的不少,凤嵩川坐在旁侧角落里,阴着脸好像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

    文笙到不害怕一会儿自己上台的时候他敢闹起来,今日这种场合,凤嵩川若敢公然报复。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但此人暗地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却不可不防。

    转眼就过去了十组,这十组人里面文笙还真是发现了几位好手,其中有一个青衫少年名叫项嘉荣,左腿稍稍有些跛,他也吹箫,大约因为身体残疾的关系,他的箫声里带着一种感怀。听上去十分与众不同。

    一曲吹罢。自彩棚里传来了掌声,先是一人,而后又有几人加了进去。

    虽然自文笙等待上场的地方看不到彩棚里的情况。但听声音就知道他的箫声打动了某一位主考官。

    果然待那一组结束,彩棚里很快就宣布项嘉荣直入甲等。

    文笙觉着这少年的箫声和钟天政正是两个极端,他和钟天政都极有可能进入三甲,最后争一争状元。

    第五十一位应考者上台。终于轮到了文笙这一组。

    上台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魁梧汉子,所用乐器是大堂鼓。

    鼓太大。是由两个侍者抬上来的,他本人则提着两根足有儿臂粗的鼓槌上台。

    想也知道,这种鼓想敲出气势来必须得好臂力,而这人正是如此。咚咚一通鼓声,声传四野,文笙但觉脑袋里被这鼓声震得嗡嗡响。不禁暗自咋舌。

    待他下台,就听得自墙外街市上传来了一阵喝彩声。

    看热闹的老百姓离得远。之前琴箫声到了他们那里,不侧耳细听根本无法听清,可这鼓声则不同,不夸张地说,整个同乐台都为之震动,数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回应激烈些也就不足为奇。

    就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主考官们的判断了。

    排在文笙前面登台的是个年近四旬的男子,穿了件玄青色的锦缎长袍,用的乐器与文笙一样,也是一张琴。

    前几天的考试文笙并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应该是他们的排号相隔甚远,如今中间的人大多已经淘汰,再加上今天的分组打乱了顺序,抽签将二人抽到了一起。

    这人端坐台上,抬手虚到琴弦之下,临抚琴之前,抬眼往台下望了一眼,颇有些从容不迫的意味。

    而后他落指于弦,弹的这一曲文笙之前没有听过,甚是陌生,但随着他起手不久右手名、中、食指使出振索鸣铃势,同乐台旁安静听琴的权贵们竟有些骚动。

    文笙知道他们为何为如此沉不住气,先前没有消息传出来,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竟是一位已经堪堪入门的乐师。

    他的琴声清亮绵远,叫听者浑身轻飘飘的,恍惚置身于一团团雪白的云朵中,不自觉间已忘记身在何时何地。

    他大约是像当年的厉建章一样,在长期的摸索中自己找到了类似妙音八法的窍门。

    分组竟然遇到一个真正的乐师,这叫适才那击鼓的汉子登时泄了气,排在文笙后面的两个也连呼倒霉。

    角落里的凤嵩川并不会被这一刚入门的乐师影响到,阴沉的脸上露出了自坐下来之后的第一丝笑容。

    这中年人一曲抚罢,场上静了静,才响起掌声来。

    不但同乐台畔的凤嵩川等人在鼓掌,彩棚里出有掌声传出来,甚至隔着墙还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叫好声。

    有人已经在呼喊:“甲等!甲等!”

    文笙顶着喝彩声,抱着师父王昔亲手所做的这张琴,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了同乐台。(未完待续)

    ps:谢谢神仙小胖喵的和氏璧。破费破费。

    昨晚实在挨不住,11点多就关电脑躺下了,本想躺着想想情节,谁知道光速入睡。

    早上起来,吓了一跳。这么多粉红……

    大家都挺有料的嘛。

    这章也是定时的,加了段感言,谢谢大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遇强愈强

    (粉红开始双倍了,如此心塞)

    文笙抱着琴,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了同乐台。

    这两天带着古琴上场的着实不少,都是上台之后先把琴小心放到桌子上,再转而向主考和两侧观看的权贵们施礼,文笙也不打算闹特殊。

    谁料她刚把琴放到桌子上,还未转过身来,就听着隔墙的大街上突起喧哗之声。

    这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杂乱,吵些什么也听不清楚,渐渐的那呼喊声越来越整齐划一。

    动静太大,传到同乐台这边,引得周围权贵们纷纷扭头引颈张望。

    有个穿深蓝色十样锦夹袍的老者耳朵不大好使,问座上其他人道:“外边嚷什么呢?”

    他问话的声音原本不大,可角落里的凤嵩川却接过话去,大声道:“回老公爷,百姓们在街上喊母鸡打鸣,要公鸡何用,叫台上那女人滚回家去奶孩子。”

    凤嵩川是习武之人,这句话又是有意要让台上的文笙听到,声音洪亮之极,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文笙身上,排在她后面的应考者有不少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席上好几个权贵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马符良吉也在座,当此情况下不好说别的,摇头道:“胡闹,胡闹。”不知他说的是人台上的文笙,还是大街上闹事的百姓,抑或是挑事的凤嵩川。

    那老公爷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味来:“女人?哪有什么女人?”

    凤嵩川便冷笑着解释:“老公爷请看,现在台上的,便是个女子,不过穿着男人衣裳而已。”

    旁边有和那老公爷亲近的。怕老爷子不知究竟,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连忙低声跟他解释两句,说明此女是程国公李承运举荐的。

    那老公爷明白了,往左右看看,道:“承运今天不在啊,忙什么去了?”

    有人接过话去:“听说长公主身有微恙。程国公亲自在家侍疾。”

    这就算是把话题给岔开了。

    今日李承运没来。铭王杨安太胖了不方便也没来,但大驸马来了,见状有些不高兴。道:“这些市井无赖竟敢质疑圣上的旨意,意图搅闹选拔,官兵呢,怎么也不管管。都抓了好好审审,看看是何人在背后主使?”

    何人主使?除了那凤嵩川还会有何人?

    座上众人心知肚明。只是大驸马手里没权,只能说说罢了,凤嵩川并不怕他。

    这几日凤嵩川听闻顾文笙那小贱人一路过关斩将,竟然杀入了最后的六百个人里面。而他请托的主考官却被李承运以给长公主治病为由要去了国公府,真是恨得觉睡不好,饭也吃不香。

    他颇为后悔那天在孤云坊。自己太过顾及名声,没有当场废了那小贱人。以至给了她喘息之机,让她巴结上了李承运。

    现在再想下手,机会可不好找了,顾文笙住在将军府,出入都有人跟着,跟着她的人身手还不弱。

    到是侍妾孟蓁给他出了个主意,顾文笙今日要上台应考,而弹琴的时候最怕心乱,心一乱任你水平再高也要落到下乘,顾文笙身为女子,跑来参加这等选拔,和男人同台竞争本来就不该,只要找些人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拆穿她的身份,再借题发挥嚷嚷几句,台上的顾文笙听到了肯定心里发虚,乱中出错。

    今天李承运又没在,凤嵩川下手更方便了。

    而且实在是连老天爷都帮忙,六百个人里头大约只有一个乐师,就叫顾文笙抽签赶上了。

    凤嵩川望着台上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目露凶光。

    李承运在状元出“角”上下了重注,这件事当天晚上他就听说了,凤嵩川深信李承运最后肯定是输得血本无归,凭他对建昭帝的了解,那老皇帝绝无可能因为外甥下了重注,就点一个女子为头名,更不用说,世人皆知自己与这女子还有仇。

    同组有那乐师在,她是别想入甲等了,而自己就是要再刺激刺激她,叫她接下来方寸大乱,连乙等也入不了。

    特选?更是想都别想,九位主考官全都是玄音阁的乐师,同自己关系深厚,不难为这小贱人就不错了,谁会特意关照她?

    台下和墙外的动静,文笙在台上听得清清楚楚。

    以她是女子来做文章,以为如此她就怕了,心虚了,没办法好好考试了,姓凤的可太小看人了。

    文笙从来不认为身为女子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从来都是强者制定,弱者遵守。姓凤的手段如此下作,她自也很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拿下这场比赛的决心。

    遇上一个乐师又如何?她连直面乐师的冲击都不止一次了,何惧同台竞争。

    文笙紧紧抿着唇,漠然对上凤嵩川挑衅的双眼,此时再说什么都显苍白,弹出一首出人意料的好琴曲才是最有力的回击。

    弹什么呢?

    之前文笙有过设想,钟天政的告诫没有错,这种场合,绝不能弹《希声谱》,故而她想弹一首旋律轻快的曲子,借助于《伐木》为她带来的感悟,相信感染力会远超她在青泥山上弹的那曲喜雨。

    心无尘垢的喜悦,是她学琴到现在最擅长表达的。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被凤嵩川如此一闹,她现在心中哪有半分的喜悦?

    文笙在椅子上坐下来,面对古琴,微一沉吟,郁结于心的志向似乎只有一首曲子能够抒发出来。

    在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洛邑,顾府大火的那晚。

    她的祖父顾衡,是一位真正的古琴大家,那一晚,他在临终之前,曾经弹了一首古琴曲《上善若水》。

    其实在她的前世,许多士大夫与顾衡一样,对水可谓是情有独钟。

    一曲《流水》几乎是人人会弹。

    顾衡那晚已存死志,偏又是最喜欢的孙女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相陪,令他心中觉着欣慰,这种复杂的情绪化为琴曲,那旋律已不仅仅是在模拟水的各种情态。

    他以琴来抒发自己修身悟道的一些感悟,曲子中没有了愤懑和仇恨,所剩的只是不屈和释然。

    朝闻道,夕死可矣。

    虽然顾衡明知道待大火起时,祖孙两个都无从幸免,但他还是想要叫文笙知道,做为顾家的孩子,要坚持怎样的追求。

    他说:“上善若水,一时受挫,却无孔不入百折不回,一时污秽,不过停些时候便泥沙俱下恢复澄澈,所以圣人把它喻为君子……”

    文笙当时对古琴还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但那夜的一首琴曲,连同祖父的这番话,就这样深深铭记在了她的脑海里,就连丧生火海,肉身化为灰烬也不敢忘。

    此时她坐在同乐台上,于成千上万人各色的目光之中,弹的正是这一首《上善若水》。

    淙淙铮铮,那是流水在时而沸腾,时而徜徉。

    再没有什么比这一曲更能代她回应凤嵩川的挑衅和众人的质疑。

    任你刀砍斧斫,我自抽刀断水水更流,任你巨岩阻隔,我自日日夜夜滴水穿石。

    我自是我,你奈我何?

    她完全沉浸在这一曲中,滚、拂、打、进、退,许多她平时感觉没有练熟的指法,于此时却信手拈来,有如神助。

    不知何时起,同乐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这泠泠琴声,响彻天地。

    甚至于很多不学无术的权贵都觉着,这姑娘虽然不是乐师,不能直接影响他们的情绪,但难得是,她这琴声他们竟然听懂了。

    尽管他们一辈子养尊处优,未曾遭遇过常人的挫折与痛苦,可他们也各有自己的烦恼,这一刻,他们竟然都成了台上这姑娘的知音人。

    一曲弹罢,文笙还未从琴曲中脱离出来,静坐未动,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唯闻远远传来的呼喊声,透着那些无赖闲汉们的贪婪无知,叫认真听了这一曲的人心生反感。

    凤嵩川的脸色变了,他隐隐觉着事情要糟,现在唯一还能叫他自我安慰的是,在顾文笙前面上台的是位真正的乐师,主考官们总不可能将一名乐师排除在甲等之外,那这次选拔岂不是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文笙抬起头来,目光明亮望向了远远的街市,而后她抱着古琴,站起身来。

    有掌声自坐着主考官的彩棚里响了起来。

    今日那边的掌声一共响了三次,跛足少年项嘉荣,前面那位乐师,以及文笙。

    文笙此时在台上,自她现在的位置,到是能看到几位主考官的真容。

    本来她初一上台施礼时就想看,被街市上闹事的人打断,现在有人为她鼓掌,她自然而然循声望去,不禁一呆。

    彩棚内,那位正鼓掌的主考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穿了一件雨花锦的靓蓝色夹袍,眉目间温和俊秀,与她目光相对还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冬日暖阳。

    这个人,正是她寻找了多时的姚华。

    也许真名叫做谭瑶华?

    他不但回京来了,还做了玄音阁收徒这重中之重几场大考的主考官。

    文笙不禁心神恍惚了一下,这才施了礼,默默下了台。

    这一组在她之后只有两人,那两人很快结束,不知是不是受了前面三个人,尤其是文笙和那乐师的影响,两个人表现都不尽人意。

    最后一个人下了台,彩棚里却半天没有动静。

    文笙的心暗暗悬了起来,该到宣布的时候了,他们这一组直入甲等的那个人会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直入甲等

    彩棚内迟迟没有人宣布。

    甚至还传出了议论交谈之声。

    看来几位主考官意见不同,罕见地起了争执。

    同乐台上考核暂停,等着主考官们先对这一组做个结论。

    又停了一会儿,才听彩棚里有人清咳了一声,宣布道:“以上五人,直入甲等的是‘角’一三七顾文笙。”

    文笙心神登时为之一松,成了。

    再过个四五天,她便可以在丝桐殿见到建昭帝,把师父和戚琴要回来了。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便有侍者从彩棚里出来,快步下了同乐台,要去大门口的红榜上添写名字,此时同乐台周围的气氛十分怪异,大多数人不是去看那落选的乐师,而是看向了凤嵩川。

    凤嵩川脸色铁青,自位子上“腾”地站了起来,两眼牢牢盯着彩棚的方向,看他此时的表情,有气恼,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似乎想不明白那边的几位主考为什么明知道他和姓顾的小贱人势不两立,还这么不给他面子,当众叫他难堪。

    众人见凤嵩川突然站起,还以为他要开口发难,谁知半天不闻他说话。

    但凤嵩川这种态度,无疑鼓励了那位落选的乐师,他在台下大声道:“诸位主考,在下不服。能否给个理由?”

    本来若是有应考者胆敢公然质疑考试结果,不用主考官开口,便会有官兵和侍者上前,将人拉开带走,甚至收回号牌,直接除名,把人从玄音阁里赶出来。可此时因为凤嵩川还杵在那里,好像在为此人撑腰一般,负责维持秩序的武官是凤嵩川的同僚老部下,一时不知该不该唤人上前。

    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自彩棚里传出来:“熊越,你因何不服?”

    “诸位主考官选了个女子直入甲等,这也到罢了,在下练琴十九载。日夜不缀。数月前偶遇一位前辈,得他指点,领悟了乐师的技艺。在下此生最敬服的便是谭老国师,一心想拜入他老人家门下求学,一听说玄音阁收徒,欣喜若狂。立刻赶来报名。诸位因何要把我这等真正的乐师拒之门外?”那乐师熊越眼见没有受到责难胆子更大,提高了声音道。

    “我来说吧。”一个年轻而温和的声音接过话去。正是谭瑶华。

    他道:“阁下琴艺不错,若是放在别的组,直入甲等没什么问题。你刚在台上显露乐师技艺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很意外。不过更叫我意外的还是顾姑娘所弹这一曲。”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众人消化的时间:“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哪一首曲子能如此打动我。给我带来这么深的感触了,有些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想是环境的苛刻成就了她这一曲,若换一个场合,换一些人来听,顾姑娘不见得能再将这一曲弹得如此酣畅淋漓。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琴曲,我等既然听到了,还无动于衷的话,实在是愧对主考的位置。至于阁下,只能说声遗憾了,规则使然,虽是我等亦没有权力更改。”

    谭瑶华解释得很清楚,甚至有些直言不讳,直接点明了因为凤嵩川寻衅,才刺激得文笙遇强愈强,弹出了那么令人震撼的一曲,一点也不怕得罪对方。

    熊越并不认识谭瑶华,发现他在几位主考官中年纪最轻,对他便不像对其他人那么尊重,抗声道:“你也说了,她这首琴曲可遇而不可求,也许她以后再也弹不出来呢?到那时诸位因为她却将一位乐师拒之门外,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谭瑶华身边老者开口道:“谁说要拒你于门外,你大可稍安勿躁,接着参加下半场的选拔。”

    熊越“呵呵”笑了两声作为回应,笑声中既有苦涩之意,又有着愤懑不服。

    “来日能达到何等成就,自是我们这些主考官考量的重中之重,谭某自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像熊先生,就算此次能进入玄音阁,得明师耐心教授,来日能领悟到妙音八法第三重,差不多已是极限,到现在为止,我们选出来的甲等三十余人,基本上都能达到这种程度。人生有先达有后达,先达者不必自矜,后达者也不必气馁,至于这位顾姑娘,她学琴时间不长,听她的琴声已隐隐自成一家,来日成就说不定还要在我等之上。”

    举座听他言之凿凿,登时响起“嗡嗡”交谈之声。

    那老者笑道:“谭公子嘴下留情了啊,先达后达,可不是年纪大就是先达,像谭公子这样的才算是先达。”

    熊越听主考官挑剔他年纪,登时脸涨得通红。

    说起来他比文笙年长了二十有余,和一个小姑娘如此相争,实在是有失颜面。

    但他一个现成的乐师,原本是抱着前三甲之争来的,若竟不能进入甲等,还有什么脸继续呆下去,争什么乙等特选。

    “在下想要和这位顾姑娘当着诸位的面真正比试一番,若是我输了,便即刻退出此次选拔,回家务农,一辈子不再弹琴。”

    几位主考官听他说出如此负气的话,尽皆皱起眉来。

    坐在谭瑶华身旁的一位中年人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放肆,原本我等还感叹你运气不佳,现在看来也是命数使然,像你这等人,不过刚刚窥到点乐师的门径便挟技自傲,就算苦练一辈子,日后成就也有限,再不退下,本主考立刻便叫兵士把你驱逐出场,接下来的考试你也不用参加了。”

    熊越左右四望,盼着能自旁人那里得到点支持,可在座的达官贵人们谁不认识方才帮顾文笙说话的年轻人乃是谭老国师的宝贝金孙。

    这是怎么回事?

    凤嵩川当初给谭老国师做过侍从,谭老国师视其为子侄,不然也不会在玄音阁的乐师中间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今日这情形怎么像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们去看凤嵩川,想瞧瞧他是个什么表情,可凤嵩川此时已经离了座位,大步往一旁的通道走去,不知是恼是气,竟然就此退场了。

    凤嵩川一走,官兵和侍者们登时上前,将熊越拉开。

    考试继续进行。

    下一组应考者上台,熊越发了一阵呆,终于一咬牙,将号牌拿出来,往身旁的侍者怀中一塞,看也不看台上主考和周围的众人,掉头离去。

    他这一退考,到有许多人为之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然谁一会再与他抽到一个组里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文笙的甲等已成定局,但她还不能离开,侍者提前已经打过招呼,待今天的考试结束后,会有专人给他们二十个人讲一讲见驾的规矩。

    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应对着周围那些又羡又妒的目光。

    文笙知道这些人会以如此眼神看着自己,不但是因为她刚才在台上战胜了一位真正的乐师,更因为主考官对她这一番异乎寻常的褒奖。

    她想,不知道怎么样才有机会单独见谭瑶华一面。

    如此一直到申时已过,天色将黑,这一整天的考试才算结束。

    被选为甲等的二十个人才由侍者带领着,来到金顶丝桐殿外,由一位老先生在大殿门口指点了一番腊月十六那天如何接驾行礼。

    文笙将那一长串繁文缛节听下来,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忧虑。

    听这意思,他们一百二十人考试是在殿外,而建昭帝是由群臣陪着呆在大殿内,这么说,三天考试下来,她若不好好表现,还不见得能有机会和建昭帝说上话。

    关键是就算她好好表现了,建昭帝不想见她,也是无可奈何。

    文笙想起前世听说书唱戏,其中常有某某从人堆里冲出来告御状的情节,想想三日后自己可能也需得如此,不禁微微苦笑。

    她皱着眉,从玄音阁大门走出来,却见门外红榜下正有一帮子人在等着自己。

    云鹭、杜元朴、李曹、符氏兄弟……

    红榜上甲等里面端端正正写着她的名字。

    符咏见她出来,笑得跟朵花似的,三两步迎过来,态度说不出得亲热:“顾大乐师,哈哈,可是出来了,恭喜,恭喜。”

    文笙见因他这一声,惹得周围许多人侧目,连忙制止:“符公子且莫如此称呼,顾某还只是个小小学徒,你叫我乐师,岂不是贻笑大方?”

    符鸣也跟了过来,得意地道:“谁敢笑,今日不是有个乐师自命不凡,却被你在台上收拾了么?”

    他哥俩说话毫不避讳,叫文笙很是头疼,暗忖:“你俩这是生怕我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啊。”连忙将话题岔开:“大家都等在这里做什么呢?”

    符咏微微诧异:“咦,咱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等今天你考完了,一起去孤云坊……”

    文笙到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杜元朴和李曹一起过来,李曹道:“顾姑娘累了一天,还没吃饭吧?”

    符鸣立刻道:“走吧,今晚我请客,咱们到孤云坊给顾姑娘庆祝一番,顺利瞧瞧最新的三甲局。”

    符咏笑道:“我适才特意过去瞧了一眼,顾姑娘还不知道吧,你的大名已经挂出来了,就等人下注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押你六千高中状元

    还没入夜,孤云坊门口便挤了黑压压一大群人,看着似乎比文笙上次过来的时候更热闹了。

    文笙还在人群中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暗自庆幸白天考试的时候离得远,这些人应该认不出自己来。

    符氏兄弟指使随从开路,一行人挤进了大门,里面有他哥俩的一帮狐朋狗友出来接应,文笙一看这架势,暗自后悔被拽了来,悄悄同云鹭打招呼:“看好了,呆会儿一有机会咱俩就溜。”

    云鹭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这帮纨绔子弟一见面便把文笙围在当中,看稀奇的,讨好奉承的,还有要拜文笙为师的,叽叽喳喳,乱七八糟,不但叫文笙疲于应付,更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好奇望来,指指点点。

    众人得意洋洋簇拥着文笙进了里面。

    今天没有权贵们到来,真风馆便叫这些少年包了场,伺候赌局的侍者们听说中间那面容秀美的年轻人便是顾文笙,纷纷瞪圆了眼睛,扭身往后面的粉墙上望去。

    文笙进门也发现了,整整一面墙,上面挂着几十块黑色的木牌,木牌上以红漆写着名字,她的名字也在其中,挂在第二排第一个,还挺显眼。

    文笙问:“这是做什么呢?”

    有人为她解释:“顾姑娘你看,这便是这两日新出的赌局,同过几天丝桐殿大比的结果息息相关,有十甲局,赌万岁爷会钦点哪十个人为头十名,还有三甲局,专赌状元、榜眼、探花。这两天决出来的甲等,名字都在这墙上挂着呢。顾姑娘是高手,要不要预测一下,随便押上一注?”

    边上符鸣“嗤”了一声把他轰开,道:“去去,顾姑娘还用预测别人么,就凭她今日在台上的表现,一个三甲是跑不了了。”

    文笙汗颜。符家兄弟这副与有荣焉的架势。就好像她真的已经胜券在握,前三甲,甚至是状元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状元可能是钟天政,亦可能是那跛足少年项嘉荣,或者是之后的四天里涌现出来的某一位新人,唯独不可能是她。

    木牌下方摆着几张桌案。桌子上放着十几本小册子,文笙拿起一本随便翻了翻。里面记录的竟是到目前为止甲等四十人的一些资料和这两天登台考试的情况。

    资料很简略,看着是从玄音阁得来的,包括姓名,籍贯。自己的名字后面特意标注了此系入选唯一女子,程国公举荐的字样。

    考试的情况写得很细,宛如在场亲见。尤其是自己那一场,其中不乏溢美之词。

    文笙觉着这帮纨绔少年会跟风盲从。孤云坊设置赌局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无望三甲,这么把她捧得高高的,是想着趁机大发一比?

    大家这么热沈,她也不好说别的,只得问道:“之前没有旁人预测过么?”

    “有啊。顾姑娘你看,”一个少年献宝一样捧过一本小册子来,“这是我花了五两银子在外头买的,号称目前为止最全最准的预测。”

    符咏先前看过那册子,对之嗤之以鼻:“五两银子买一摞废纸,顾姑娘你别管他,此人纯属放屁。”

    文笙翻开,先找自己。

    果然眼明心亮的人到处都有,这一位便是不看好她的,理由只有一条:身为女子,能进入甲等参加最后的大比都是侥天之幸,还指望着万岁爷能点她进前十?到时候叫一众大老爷们脸往哪搁?

    众少年小心翼翼觑着文笙的脸色,怕她看了之后心生不快,谁料文笙不但没恼,反到笑了,再看看此人对钟天政和项嘉荣评价都还不错,遂将那本小册子合上,卷成纸筒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道:“这五两银子花得值,此人说得不错,你们要好好看一看。”说着把它还给了那少年。

    啊?一众少年目瞪口呆,都有些不相信这算是文笙的真心话。

    杜元朴见状提醒符家兄弟:“叫点吃的,大家坐下来慢慢聊吧。”

    符鸣这才想起请客那茬儿,连忙叫了侍者过来,点酒点菜,要为文笙庆祝。

    文笙存心开溜,又怕他们不拿自己所言当真,回头乱下注,特意叫住那侍者,问道:“你们这几种赌局,哪一种下注的人多?”

    眼前这一位,是打败了乐师一战成名,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物,侍者恭敬回答:“前头的几种赌局,已经不再收人押注,这新设的,因为后头还有四天的选拔,十甲局押得少,三甲局到有不少押的。”

    文笙便笑了一笑:“那麻烦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到现在为止,投在每个人身上的赌注情况。若是记不了那么多,就只打听一下押我的。”

    这个活儿简单,孤云坊有专人时时统计,以便需要的时候好更改赔率。

    那侍者应了一声去了,隔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来回话:“顾姑娘,押您的人不太多,状元排在第三十九位,榜眼排在三十,探花还不错,排在二十一,总共有个几百两吧。”

    统共四十人,这样的名次的确是非常得冷了,依文笙今日的表现,若换作一个男子,必定是状元的大热门。

    符氏兄弟都有些难以置信,加上是他们把文笙请来的,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别急,咱们这些人还都没下注呢,一押名次就上去了。”

    文笙问这个的目的,就是想叫他们都清醒清醒,不要太一厢情愿,闻言连忙将他们止住:“诸位的心意,我都领了,我刚才也不是说笑,你们好好看看那人的推测,说得很有道理,大家若是有闲钱想要投在我身上,随便投个十甲局就可以了,至于三甲,真的没有必要。”

    她话刚说完,适才那侍者又匆匆返回来,口里气都没喘匀:“有了,有了。顾姑娘,有人在外边投你的状元,还不少银子呢。”

    文笙一怔,谁又闲着没事往里面扔钱玩?

    “不少是多少?”符鸣插嘴问了句。

    侍者笑嘻嘻回答:“好像是一千两。”

    符氏兄弟登时来了精神:“是谁这么有眼光?还在外边呢?走,去看看!”

    “可是程国公府的人?”文笙觉着若是李承运干出这种事来到没什么奇怪的,李承运今天没有在同乐台出现,正好这会儿自己有事想见一见他。

    那侍者却摇头道:“不是。”

    文笙想不到除了李承运还有谁会如此,是熟人?否则谁无缘无故会扔这么一大笔银子进去。

    她跟着站起来,随众人出了真风馆,去到赌客们下注的外间阁楼,这里也有一堵与真风馆布置得一模一样的墙,只是少了那些介绍众人情况的小册子。

    外间一片喧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比真风馆里边何止热闹十倍。

    文笙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侍者说那人还在人堆里头,已经验看了银票,正办着手续。

    文笙正找着呢,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道:“你们这些俗人、白痴、无知之辈,顾姑娘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非常出名的乐师,神机妙算,打败过多少厉害角色,怎么可能屈居人后?本少爷也报名参加考试了,明日就要上场,你们说的那姓钟的、姓项的都是做什么?本少爷听都没听过!所有这些人里面,只有顾姑娘做状元才能叫我心服口服……”

    只听这个声音,不用看见人,文笙就知道是谁在里面押注了。

    不是旁人,正是王光济的内侄,前段时间不停纠缠自己那姓杨的少年。

    他适才这番话显然不能叫周围的赌客们信服,边上大概有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就听人群里“砰”的一声响,少年拍桌叫嚣:“奶奶的,本少爷就押了怎么着,再押个一千两,你不服到是掏钱啊,看好谁,也押个两千两给本少爷瞧瞧?”

    知道是他,文笙就懒得理会了,准备叫上云鹭趁机开溜。

    她一回头的工夫,眼角余光瞥见有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贴着墙角往处挤,那身影好像还似曾相识。

    文笙停下,一闪念间突然回过味来,咦?怎么这么像那王十三呢!

    是哦,那姓杨的小子凡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他必定紧跟左右,唯恐出什么意外。

    文笙转回身来,想看看姓王的在做什么,别是不吸取教训又冒坏水,就只见王十三头也不回,在人群里连推带搡挤了出去,跟后面有狼在追他似的。

    看来上回出手还是有作用的,文笙见那混蛋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忍不住“嗤”地一声轻笑。

    符氏兄弟眼见下注的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有些失望,凑上来同文笙讪讪地道:“原来是同顾姑娘一起考试的人,被姑娘的琴艺所折服。”

    文笙笑了笑,悄声叮嘱:“好了,我得走了,你们可小声些,别叫他知道我来过。”

    她交待完了,叫了云鹭正要走,自孤云坊大门口往里硬挤进三个人来,这三人看着都很面熟,乃是李承运的贴身侍从。

    三人进来,也不往别处张望,径自到了赌桌前,把银票拍上去:“我们国公爷出六千两,押顾姑娘高中头名状元。快点儿来办手续。”(未完待续)

    ps:最后的两天了,心渔厚着脸皮再跟大家求一下粉红。

    拜托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约雁行

    (大家真给力啊!)

    这一下,愣是把屋子里好几百号人震得鸦雀无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孤云坊的侍者,而是那姓杨的少年。

    “哈哈,我就说吧,这是哪一位国公爷,如此好眼光?”

    众人纷纷侧目,程国公家的侍从都不认识,真不知有啥好得意的?

    经由他这一声,人们才如梦方醒,赌桌旁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不过随着李承运这一出手,顾文笙这个大冷门陡然间在状元这一项上跃居第一,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这使得众人不得不谨慎考虑,程国公如此大手笔,一次次在这女子身上押注,而顾文笙也竟是一场场考试坚持下来屹立不倒,连乐师都无法将其淘汰,莫不是程国公知道什么内幕,亦或真如这油滑小子所说,顾文笙确是个非常厉害的乐师,技艺高深,所以哪怕是个女子,也敢来与男人同台相争?

    众人议论纷纷,程国公的侍从交上银票办好了手续,掉头欲走,文笙见状连忙跟上。

    她正好有事想找李承运。

    文笙这一靠前,登时便被那姓杨的少年瞧个正着,他“哎”了一声,举手叫道:“顾……”

    话刚出口,便被李曹带着将军府的几个兵士往中间一夹,符咏凑过来,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嬉笑道:“这位兄弟,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忍不住便想认识结交一下,来,咱们谈谈。”

    文笙未管后面的混乱,快步跟上李承运的三个侍从。等出了孤云坊的大门,方才扬声道:“三位,留步!”

    那三人回头一望,见是文笙,连忙打招呼:“顾姑娘,您怎的在这里?”

    “是啊,碰巧了。我见国公爷三番四次为我破费。实是于心难安,国公爷这两日可好?”文笙自然而然接过话去。

    白天考试的时候李承运没有到场,夜里押注又是打发的手下人过来。文笙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病还未好转,致使他脱不开身,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那三人闻言互望了一眼,竟未正面回答。而是由其中一个问道:“顾姑娘可是有什么事么,您若是有话要同国公爷说。我等可以代为禀报。”

    咦,文笙更觉奇怪了,没说自己可以上门求见,却说有事转告。也就是说李承运这会儿不方便见自己。

    但文笙真的想和李承运见上一面,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

    马上就要到丝桐殿大比了,这半个多月来随着她对李承运的了解越来越深。这位大梁数得着的纨绔身上竟有不少叫她隐隐觉着佩服的地方。

    而且随着凤嵩川地一再挑衅,李承运于她已不仅是举荐人。相信此时在这奉京,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头百姓,不知多少人将她看成李承运的心腹。

    自己要向建昭帝陈情,请他下旨放回二老的事,怎么也该提前和李承运打个招呼。

    这是大事,又只剩了几天的时间,所以尽管那侍从已经如此说了,文笙还是请他们回去带个话,自己想在丝桐殿大比之前见一见程国公,有要事禀报。

    那三人没有再说旁的,行礼而去。

    文笙目送他们远行,方和云鹭回转了平安胡同。

    没多久李曹和杜元朴也相携回来,四人这才重整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聊,主要聊的还是今日文笙在场上的那一段。

    说实话今天不管是文笙上场时街市上闹了那么一出,还是同组竟然有个乐师,都叫众人为她捏着一把汗,李曹道:“顾姑娘这真是一波三折,还好主考官公允,有惊无险。”

    文笙这才想起她还未将谭瑶华便是主考官的事告诉三人,于是放下筷子,将今日谭瑶华对她的大力相助说了说,说完了,若有所思,问李曹和杜元朴:“我想在丝桐殿大比之前见一见他,不知道符家那哥俩能不能把他请出来?”

    符咏、符鸣的情况还是杜元朴比较了解,道:“成不成咱们先拜托他俩去做,现在只要是你求的事,他俩肯定尽力,而且你不要小看了他们那一帮人,看着游手好闲,却有一些常人想不到的门路,送个信应该不成问题,我反而担心的是,谭瑶华现在正做着主考官,按说不该和你们这些应考者私下有所接触,容易为人诟病。若是他这人认死理不肯通融,怕是没那么容易请出来。”

    谭瑶华会怕被人诟病,而有所回避么?

    从他作主把妙音八法送给自己,到今日他在考场上说的那番话,文笙到觉着谭瑶华身上有着一种士林之风。

    对于是非对错,他心中自有一套衡量的准则,这套准则与他个人的得失利害无关,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坚持去做,并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

    在她的前世,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不是太多,更不用说在这毫无土壤的大梁,不知怎的竟会长出这么一个人来。

    因为稀少,所以才更加珍贵。

    文笙没有同任何人说自己对谭瑶华的猜测,吃了饭,她回屋沉吟半天,提笔给谭瑶华写了封短信。

    因为要经由别人的手转交,文笙在信里没有提到请他帮忙救人的事,只说想在丝桐殿大比之前见他一面,有要事相求。不知他能不能抽出空来?若是可以,时间地点都由谭瑶华来决定,她只管按照回信准时到场。

    这封信写好,符氏兄弟根本不用到别处去找,转过天来必然还在玄音阁外边看考试呢。

    文笙这回到场,引起了些微骚动。

    不过今天到是没有再针对文笙闹事的。

    符氏兄弟对文笙的请托欣然答应,接了信的符咏几乎要拍着胸口向她保证一准把信送到。

    这一天的考试乏善可陈,像之前那样,大家只看了上半场。

    二十组里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王光济的内侄,那姓杨的少年果然是今天上台,他的乐器是一支八孔骨笛,叫文笙一见便想起羽音社那位大执事张寄北来。

    他这支骨笛选取的骨管稍细,音色明亮。

    无怪王光济派手下千里迢迢把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送进京来,他在音律上确实颇有天赋,吹起笛子来气息平稳,音也很准。

    骨笛调子清越,吹得好了,听起来宛若凤鸣鹤唳,这少年不知怎的,好似与生俱来一般,笛声中又多带着一丝绵软,听上去不像凤啸于天,到像天花纷纷洒落,其中幻彩翩然,别有一番意趣。

    一曲下来这少年表现得确实不错,再加上同组没遇到什么高手,很快红榜上甲等多了个名字,文笙这才知道他大名叫做杨兰逸。

    如此又过了两天。

    李承运那边没有消息传来,而据符氏兄弟说几位主考官包括谭瑶华在内,这几天夜里都住在玄音阁,他不回家,这信自然也不好送,直到今天,文笙写的那封信才终于有机会交到谭瑶华手上。

    谭瑶华见信后到是没怎么犹豫,问送信的人顾姑娘在何处见面方便。

    这乃是他的一番体贴,谁知问错了人,符氏兄弟的狐朋狗友能说出什么好地方来,张嘴就帮着定了孤云坊。

    于是谭瑶华便叫那人带了个口信,腊月十五日晚上他在孤云坊设宴,请顾姑娘到场一叙。

    文笙一听这日子,正是丝桐殿大比的前一晚,甲乙等的全部选拔已经结束,大概谭瑶华的意思是说到那时候他也能卸下主考官的责任,好好听文笙到底有什么事相求。

    定下了这头,文笙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还是放不下李承运,又和云鹭专门去了趟程国公府。

    谁知李承运竟然不在家。

    不但他不在,府中大半的亲信随从全都被他带了出去。

    门上留的侍卫不多,一个个穿戴整齐,神色肃然。

    出面招待文笙和云鹭的是上回那带路的管事,任凭二人如何旁敲侧击,始终没有吐露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真是奇怪,如今的奉京,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招惹李承运?

    别说凤嵩川不敢,就真的是姓凤的做了什么对李承运不利的事,自己不会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这些国公府的侍卫管事也没必要对她隐瞒。

    文笙摸不着头脑,明明两三天之前,李承运还有闲心派贴身侍从去孤云坊押注。

    她和云鹭在国公府一直呆到天黑,不见李承运回来,只得先行告辞,回平安胡同。

    第二天就是腊月十五,还有一整天的选拔,文笙悄悄问了几人,都没听说程国公府上出了什么事。

    到了傍晚,同乐台的选拔全部结束,文笙知道谭瑶华没有那么早脱身,又等了等,等到天黑之后,才和云鹭来到了孤云坊。

    谭瑶华请客避开了真风馆和前面的众多赌徒,选了稍显僻静的雁行阁。

    文笙和云鹭由侍者领着,一路往里去。

    云鹭今晚跟着过来,心里其实还觉着挺不自在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见面,自己呆在一旁算怎么回事,再说人家谭公子也没说要请他啊。

    可不进去吧,今晚这会面又是关系着戚琴和王昔。

    云鹭左右为难,不禁落在了后面,前头文笙伸手推开门,他便向屋里望了一眼。

    真是,搞了半天原来是他想多了。

    屋里坐着两个人呢,不但有那谭瑶华,还有个他不想见到的熟人:钟天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盛世佳话

    钟天政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鹭下意识就觉着他是不想文笙和谭瑶华单独见面。

    云鹭可不会往争风吃醋上面想,吃一堑长一智,钟天政现在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觉着定然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听文笙说,钟天政和谭瑶华的交情很不错。

    可这不错里面有多少是出自钟天政的算计就不好说了,他这是怕文笙和谭瑶华见面之后,会令他的真面目被拆穿吧。

    文笙也颇为意外。

    钟天政的消息好灵通啊。

    见他二人进来,谭瑶华和钟天政含笑站了起来,钟天政当先开口:“怎么,看我也在是不是很惊讶?”

    文笙直言:“是啊,吓了一跳呢。”

    钟天政闻言深深望了文笙一眼,而后竟抢在她头里,向谭瑶华介绍起了跟在后面的云鹭。

    他说云鹭乃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心怀正义忧国忧民,是一位真正的侠士,介绍得云鹭脸上发烧,更兼心里凉飕飕的,连忙道:“钟公子过誉了。云鹭不过是一介武夫,当不得如此夸奖。”

    文笙到觉着钟天政说得不错,道:“云大哥,你和戚老不顾个人安危,几番较量,诛杀了东夷的奸细,单就这一件事,就担得起侠义二字。”

    这番话缓解了云鹭和谭瑶华的生疏,谭瑶华让了众人就座,先向大家道歉:“之前瑶华在外边游历,不想靠着祖父蒙荫,叫大家另眼相看,这才隐去了姓氏,还望不要见怪。”

    钟天政笑道:“怪到是不怪。吃惊到是真的,那日我在同乐台上突然见到姚兄,不,瑶华兄,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我也没想到你报名参加了此次选拔,你从未跟我说过自己会吹箫,还吹得不错。”谭瑶华含笑道。

    “不错?哈哈。亏你这位行家说得出口。我那本是自娱自乐的雕虫小技,怎么好意思到你们这些乐师面前班门弄斧?”

    文笙见着两人谈笑风生,心情不禁有些复杂。这等情形,好似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寒兰会。

    两个意气相投的年轻人在邺州一见如故,结伴游园赏兰,说说笑笑间可曾想过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谭瑶华突然侧过脸来。笑道:“你再吃惊,也不会比顾姑娘为甚,那天我在主考座上,见她突然认出我来。两眼瞪得那么圆,现在想想,我还觉着好笑。”

    文笙心道:“那是自然。钟天政说不定早便知道你在那里坐着,他再是会演戏。也不可能比我这货真价实的吃惊更像。”

    谭瑶华说是要请客,果然叫来侍者,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问其他三人有什么偏好,文笙和云鹭都说如此已经很破费了,钟天政笑道:“我就偏好那贵的,你捡着那最贵的酒菜上就行。”

    还未开宴,便已是宾主尽欢。

    酒菜上来,不等谭瑶华有所表示,钟天政先从侍者那里要来酒壶,叫他们都退出去,给四人斟上酒,对谭瑶华道:“刚来京里的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所以我知道顾姑娘和云大侠是为什么事找你,在说正事之前,我却有一件事,想先和你说说。”

    谭瑶华见他神情郑重,显然要说的事非小,便笑了笑,将身体向后随意地靠在椅子上,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做好准备了,你们今天就是叫我来找补的,看样子是要把从我这里受的惊吓再还给我。”

    他说着笑话,态度从容,文笙和云鹭却都没有笑,他二人已经预感到钟天政抢在头里要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钟天政道:“瑶华兄,当日你我相识,你只是一位名叫姚华的乐师,我将身世对你隐瞒还不要紧,但如今你是谭老国师的嫡孙,是玄音阁的重要人物,我再不同你说明,与你继续做朋友相交下去,那是我钟天政有失厚道。”

    而后,他便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谭瑶华脸上也渐敛去了笑容。

    这太叫他意外了。

    可看文笙和云鹭的表情,显然他们俩对这个攸关生死的秘密早便知情,而钟天政之前对自己隐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钟天政一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特意赶来相见,当面道明,全不顾危险,这是他对朋友的坦诚。人出生于何处,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关键的是,他打算怎么过完自己这一生。

    “钟兄,多谢你如此坦诚,信任谭某这个朋友。我想问问,你日后有何打算呢?”

    “我打算丝桐殿大考之后进入玄音阁,学习妙音八法,成为一名真正的乐师,闲时与你和顾姑娘以弹琴吹箫为乐,人生苦短,这点奢望,也不知老天爷会不会成全。”说话间,他脸上露出了苦恼之色。

    谭瑶华点了点头:“我也希望能够如此。”

    言下之意,就是在他这里把这事揭过去了,他不会去告发钟天政这前贤王的“余孽”。

    说话间他端起酒盏,和钟天政碰了一下,将酒干了。

    文笙对此结果早便想得到,观谭瑶华此人光风霁月,绝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觉着钟天政特意捡了这个时候对谭瑶华说这番话,正是笃定他知道了之后会是如此反应。

    谭瑶华复又笑道:“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你们二位会跑到奉京来,还报名参加了此次的玄音阁选拔。若是知道,我会早几天回京,和大家提前聚一聚。”

    他此次来孤云坊是应文笙所邀,钟天政只是凑巧碰上,而看信文笙却是有要紧事找自己:“顾姑娘不知有什么急事?我还以为那日你在台上,会用上我送你的妙音八法,没想到你却另辟蹊径,弹出了那么一首感人至深的琴曲,六天主考当下来,你这一曲应该算得上是我此次回京最大的收获。”

    他想到什么,便自然而然说出来,一点也不怕钟天政听了这话会不高兴。

    钟天政先笑了一笑,才望着文笙露出些许好奇,他还不知道谭瑶华在长晖时送了文笙妙音八法。

    文笙苦笑了一下:“不瞒谭兄,你那妙音八法我还没有开始学呢。此次幸好是由你来做主考,否则我估计着像我这样的现在即使不被淘汰,也没有可能直入甲等。而能否有资格参加明日的丝桐殿大比,面见圣上,对我而言可实在太重要了。”

    表达完了谢意,文笙开始说正事。

    她把杨昊俭为研究《希声谱》,绑了许多乐师到他的山庄的事详细说了。

    “……我师父和戚老被关在二皇子的山庄里,不知是否还活着,约谭兄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看看除了直接向圣上恳求,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人救出来。”

    谭瑶华怔住。

    他没想到文笙说的事情会这么严重,这么棘手。

    “他抓了多少人?”

    “总共有十来个吧。具体的可以和羽音社那边联系一下看看。”文笙回答。

    看谭瑶华这反应,好似关注的不仅是戚琴和王昔,莫非他想把所有的人都救出来?

    果然,谭瑶华道:“若是我去向二皇子要人,他有没有可能把人都放了?”

    “他若是矢口否认,到时你又能如何?”钟天政插了句嘴。

    这还是轻的,钟天政言下之意文笙明白,她在山庄里暗中窥探过杨昊俭之后,对他的脾气秉性稍有了解,别说谭瑶华,就算是建昭帝亲自过问,杨昊俭也敢不承认,甚至弄个死无对证出来。

    “待我想想。”

    谭瑶华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道:“顾姑娘原来是准备趁着丝桐殿大比惊动圣上么,你只管去做,他们十几位受困乐师的安危便包在我身上。”

    他没有说具体要如何去做,但话从他嘴里出来,却特别让人信服。

    文笙知道此番给他添了很大的难为,连忙道谢。

    谭瑶华神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我大梁的财富,就不是姑娘请托,我只要知道了,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顿了一顿,又道:“顾姑娘,我听你刚才话中之意,待救出那二老之后,要随王老先生返回青泥山,我想劝一劝你,如今大梁内忧外患,正需要你我这样的人效力,上天既然赐给了咱们难得的天赋,就要将它好好利用起来,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留在玄音阁,玄音阁也在慢慢地改变,此次选拔便是开始,我会劝说祖父将妙音八法完全对阁里的乐师公开,等过些时候时机成熟,阁里还会派出乐师到军前效力。”

    谭瑶华侃侃而谈,试图劝说文笙留在奉京。

    钟天政亦道:“是啊,留下来吧。咱们三人以后还可以常常见面,切磋技艺。”

    文笙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妙音八法她是不能学的,呆在玄音阁时间长了必然露出破绽,再者,她对建昭帝父子虽不像钟天政那样恨之入骨,可也不像谭瑶华这般抱着深厚的感情。

    她只得道:“此事等救出我师父来再商量吧。”

    钟天政轻易听出文笙对此事并不热衷,谭瑶华却笑道:“好啊。日后我们三人若是能联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那今日我请的这顿酒想来也会传为佳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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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丝桐殿大比

    谭瑶华答应了文笙要有所行动,便不能在孤云坊呆到很久,商量完事情,他起身要走,临走预祝文笙和钟天政二人在接下来的丝桐殿大考上一切顺利。

    钟天政笑着提议:“外边便是赌局,你不押上一注再走?”

    谭瑶华竟真的道:“好。我押你们两个都可以进入最后的三甲。”

    他叫来侍者问了问,押了一千两银子,投文笙、钟天政和跛足少年项嘉荣三人为前三甲,这种赌局只要前三甲名字对就行,并没有先后顺序之别。

    谭瑶华出来时没做如此准备,和孤云坊说了一声,先行挂账,这才同文笙和钟天政告辞,出门会合了谭家的侍卫,回家去不提。

    剩下三人,一时相顾无言。

    停了一会儿,钟天政方淡淡地道:“你这不是会求人么?”

    “啊?”文笙一时未反应过来,钟天政又道:“你宁可去求谭兄,却不来求我。是笃定他可以做到你想要的?”

    文笙摇了摇头:“若是只论结果,那自是请你帮忙更有把握一些。”

    钟天政脸色微霁,哼了一声:“你还知道?”

    不必再往下说,他便明白了文笙未说出口的话,站起身来,瞥了云鹭一眼,又道:“算了,你这种铁石心肠的女人,和你说再多也是白搭。只有叫现实教训你。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云鹭见他走远,很紧张地问:“他什么意思?要坏咱们的事?”

    文笙也有些拿不准,道:“应该不会吧。”

    人家都走了,她两人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于是也自阁楼里出来。

    钟天政竟然还没有从孤云坊离开。他正在赌桌前押注呢。

    文笙冲云鹭努了努嘴,云鹭会意,跑到钟天政身后不远处踮起脚尖想看看他押的是什么。

    钟天政感觉十分敏锐,云鹭一靠近便被他发现了,正赶上这会儿押完了,回头与云鹭四目相视,而后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后头的文笙。修长的手指冲她比划了一个先走的手势。转身挤开人群,这回是真的走了。

    云鹭有些尴尬,但还是难抑好奇。过去问了问侍者,回来告诉文笙:“投了三局,十甲、三甲和状元,各一千。都是独投。”

    独投是指不管几人中的局,都只投一个人。

    状元也到罢了。本来就是一个,十甲、三甲这种的,若是只投其中一人,又是大热门的话。就是中了也没啥赚头。所以到孤云坊来押注的人,赌独投是很少的。

    文笙猜测道:“不会是赌他自己吧。”

    云鹭佩服地点了点头,他这佩服也不知是冲着文笙神机妙算。还是觉着钟天政对自己真是有信心啊。

    文笙却觉着钟天政此举,多半只是随便玩一玩。

    像他这等人。平时过得那么累,能放松下来随意押押注玩这么一下的时候,想必也不是很多。

    腊月十六,建昭帝停朝,摆驾丝桐殿,观看玄音阁收徒的最后几场考试。

    圣驾预计会在辰时到达,文笙等人早早就到了,天刚蒙蒙亮,就在玄音阁的金顶丝桐大殿门前列队等候。

    此次选拔的甲等一百二十人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前头是建昭帝的亲军左右羽林,旁边是玄音阁的正式师生大约有四五百人,谭瑶华站在其中,位置还颇为显眼。

    文笙注意观察了一下,未发现其中有女弟子,应该是此次接驾女学不在其中。

    再临近大殿门口,两旁是一些伴驾的文武大臣,皇亲贵戚。

    偌大的殿前黑压压全是人,远看如几列长蛇,人虽然多,却没有敢大声喧哗的,秩序井然,透着肃穆和凝重。

    文笙穿着前两天登同乐台的那身衣裳,空着手站在队伍里,这第一天的考试用不上乐器,一百二十人也没有淘汰一说,但会根据各自的表现有一个成绩,交由建昭帝御览。

    今日前来伴驾的大臣们还在陆续到达,这么重要的日子,依旧没有看到程国公李承运的身影。

    文笙虽然看着眼观鼻,鼻观口,肃然而立,心里却忍不住打鼓,奇怪,自几天前他的贴身侍从去了趟孤云坊给自己碰巧遇上,李承运便好似与她断了联系,送帖子传口信都没有回音,上门便说不在家,这位国公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来今天晚上必须再走一趟,不管如何都要和他见上一面。

    这时候沿着汉白玉的石阶遥遥过来了两个人,都身穿绛纱袍,下着乌皮靴,走得近了才在锦绶上分辨出一位是国公,另一位是武将。

    那武将不是旁人,正是凤嵩川。

    他今日穿戴整齐,脸上带着笑容,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老国公低声说着话,那老国公对他也颇亲热,两人渐渐就走到了文笙跟前。

    凤嵩川在距离文笙丈许远处略站了站,文笙听着他道:“国公请看,便是此女。”

    这明显是说的自己。

    果然文笙就觉着脸上多了两道探究的目光,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不长,将她由头至脚打量了一番便挪开,两人继续前行。

    这凤嵩川又想做什么?

    文笙微微转了头,目光落在那老国公的背影上,这位国公爷看上去大约有六十上下模样,看走起路来那稳健的模样,身体应该很硬朗,耳不聋眼不花。不知他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她正思忖间,随着两人走远,一旁有认识的窃窃私语,为她解开了疑惑。

    “延国公也到了……”

    “他老人家和凤大人走一起,莫不是要帮着调和一下?”

    延国公鲁大通。

    文笙知道所谓的“调和”是指什么了,程国公夫人姓鲁,是延国公府的嫡女,这位鲁大通正是李承运的岳父老泰山,翁婿二人听说关系还不错。

    文笙又想起了刚才那仿佛芒刺在背的目光,真是叫人头疼啊。

    离辰时还差半个时辰,丝桐殿前再无人走动,连个咳嗽声都听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自殿后的灰塔上传来数声钟响,跟着殿前来人方向三声静鞭,有人高喝:“圣驾到。”

    上千人一齐跪拜,文笙也夹杂在其中。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望去,但见前面羽林军开路,跟着持鞭校尉十余人并排而过,建昭帝没有坐御辇,走着过来的,他穿的是一身常服,黄色的盘领窄袖袍上绣着盘龙。

    按说建昭帝不过五十上下年纪,还算不上老迈,但行动间却已透着一股暮气。

    文笙不敢打量地太过明显,匆匆一瞥,眼角余光落在了建昭帝的周围。

    建昭帝身后跟着两个青年,都穿着红袍,袍上绣着金龙,看这打扮不问可知,正是大皇子杨昊御和二皇子杨昊俭。

    建昭帝的两个儿子长得都不差,杨昊御二十出头,看上去斯文俊秀,身上的气息十分温和,杨昊俭走在哥哥旁边,大步流星,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

    杨昊御叫旁边这英气勃勃的弟弟一比,到显得有些文弱。

    走在建昭帝身侧下首的是个老者,须发皆白,看不出多大年纪,但他气色很好,叫人一看便觉着此老精神健旺,再活个三五十年没有关系。

    文笙心中一跳,这般模样,这般地位,不会是别人了,定是老国师谭梦州。

    离老者丈许,靠近路边还跟了两位中年人。

    这时候建昭帝一行已经越来越近,经由文笙身边走过,队伍中的杨昊御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建昭帝在前面没看到,那两个中年人看在眼中只作未见,只有一旁的杨昊俭微微露出笑意来。

    前面建昭帝突然站住,问谭梦州道:“不是说爱卿的宝贝嫡孙是此次选拔的主考官之一么,在哪里?”

    谭梦州毕恭毕敬回道:“臣的孙子谭瑶华在殿外玄音阁乐师的队伍中恭迎陛下。”

    “哦?那快叫他出来给朕瞧一瞧。上次见他,还是几年前他进宫见他姑姑的时候朕凑巧碰上,当时朕就觉着真是后生可畏,青出于蓝,比睿德这个当爹的强太多了。哈哈。”

    一旁那两个中年人当中的一个连忙恭声道:“臣驽钝,还是圣上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穿了臣是资质欠佳,亏臣的父亲还以为臣是不知上进,到现在还手执家法日夜督促臣练琴,实是令臣苦不堪言。”

    建昭帝哈哈大笑。

    此时谭瑶华已经接了传唤过来见驾,建昭帝叫他平身,打量了打量他,神色温和,看出来颇为满意,又问谭梦州他这个孙子多大了,可曾定下亲事。

    谭梦州一一答了,君臣相得,一团和气,相携进了丝桐殿。

    两位皇子经过谭瑶华跟前,都冲他点头示意。

    谭瑶华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回到了原位。

    停了一停,殿内传出建昭帝的旨意来:“圣上有旨,大比现在开始!”

    殿前摆放的几个大堂鼓被玄音阁的乐师们同时鼓响,高亢激越的鼓声传出去很远,一时连天气都似跟着受了影响。

    朝云变幻,向两旁散开,中间一轮红日显现出来,耀眼的光辉洒落在丝桐殿的金顶上,流光溢彩,叫人神为之夺。(未完待续)

    ps:五一快乐。这月单更保底。晚上加更还债。

第一百三十章 大难题(神仙小胖喵和氏璧+)

    丝桐殿大比第一场。

    所有一百二十名甲等学徒不带乐器,就在丝桐殿门外,每人一桌一椅,露天而坐。

    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

    每位学徒身后,都站着一位羽林军,一位玄音阁的侍者。

    侍者负责到时间之后收取答卷,羽林军则严防有人作弊。

    这等场合若有营私舞弊,形同欺君,直接拉出去砍了都不带听你喊冤的,如此阵仗一摆出来,众学徒无不凛然,本来心里没鬼的也一阵阵发毛。

    殿内建昭帝居中高坐,一位老乐师上前,将一个长方形托盘交给了谭老国师,托盘上铺着红绸,上面放着厚厚一摞纸,这全是玄音阁的乐师们为此次大比准备的考题。

    谭老国师手捧托盘,将它毕恭毕敬送到建昭帝眼前,道:“陛下,请为此次大考抽取考题。”

    建昭帝“嗯”了一声,伸手自那一摞考题中抽了一张,没有交给谭梦州,而是自己先眯着眼睛看了看。

    “昊御,昊俭,你们两个都曾随国师学习过音律,先来看看这份考题。”

    两位皇子凑上前来,大皇子刚才趁人不注意又打了个哈欠,此时眼中还含着泪花,怕被建昭帝瞧见,低头死死盯着那考题,道:“父皇,这是一张曲谱,不知这上面被圈起来的十余处又是何意?”

    杨昊俭猜测道:“儿臣觉着既是国师精心准备的考题,想来不会太容易了,必定要令这些学徒们绞尽脑汁,错漏百出,才能由中选出真正有才华的人。这些圈起来的地方,莫非便是题中设置的陷阱?”

    建昭帝望着两个儿子,大儿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做什么去了,回答了两句话,一句废话,另一句到把问题抛给了自己。小儿子好歹还说出了个子丑寅卯来。却是一味把事情往阴暗的方面想。

    平时两个儿子也是如此。大儿子庸庸碌碌,小儿子失之于心胸,想想这江山来日要交付给谁。真是叫人头疼。

    他暗自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同谭老国师道:“看来爱卿白在他们身上倾注了一番心血,连点皮毛都没有学到,爱卿讲一讲吧。这份考题是怎么回事?”

    谭梦州恭敬回答:“陛下,为确保此次考试不出纰漏。臣带着玄音阁的众位乐师这两日新创了二十首乐曲,每一首的旋律都经大家反复地推敲,务必使其曲调优美,曲意连贯。听上去浑然天成,而后又将每首曲谱抄录同样五张,选择不同的地方加以改变。陛下请看,比如这里。本该发变徵之声,而经过臣等这一改,就改为发角声,外边这一百二十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筛选出来的佼佼者,其中有那耳音敏锐的,应该能听出来这里稍有不协。”

    杨昊俭原本还仗着自幼跟明师学过几天琴,见识过许多珍稀曲谱,有些跃跃欲试,想跟着凑个热闹,一听如此难法,登时却步。

    建昭帝点了点头:“二十首曲谱,每首各录五张,那就是说这里共有一百道完全不同的考题。”

    谭梦州弯下腰去:“全凭陛下定夺。”

    建昭帝虽然适才同两个儿子说话语带责备,但他自己当年也曾和谭梦州的几个儿女一起学过琴,最后还娶了谭家的女儿,琴技上一直也是七窍通了六窍,学到的那点儿东西随着这些年疏于练习,早就忘光了。

    手里这张曲谱是他随手抽出来的,只这么看着,他也想像不出是个什么调调,干脆将它递给了谭梦州:“就它吧。”

    谭梦州两手接过曲谱,后退几步,将这张考题给了之前送托盘过来的老乐师。

    老乐师会意,高举考题来到大殿门口,有侍者给他摆上了桌椅,放上古琴。

    老乐师入座,将曲谱摆到眼前,仔细研究片刻,心中有了数,朗声道:“按圣上所选,这第一场考的就是我下面弹的这首曲子,我弹的时候,大家需好生记忆,不得动笔,我只弹一遍,呆会你们在各自的答卷上写出这支曲子的曲谱。另外,这支曲子中有几处有误的地方,也要一并标出来,加以改正。”

    若不是学徒们身后有羽林军站着监考,这道考题非在丝桐殿前引起一阵骚动不可,就这样,好多人听到如此难法,还是忍不住低低惊呼出声。

    那老乐师可不管这些,准备好了起手就弹。

    这是一首新曲,此前从未在世上流传过,所有的学徒都是第一次听到。

    老乐师琴技高妙,但此时谁还有余暇欣赏,一个个都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听错了某一段音调,甚至某一处声律。

    但还是不行,实在是记了后面忘了前面,渐渐的,有人不得不放弃。

    少顷,那老乐师一曲弹罢,站起身来,自有侍者过来,将桌椅和古琴全部收走,众人方听得他宣布:“好了,可以开始写了。”

    幸亏这曲子不是很长,他话音一落,大多数的学徒匆匆研几下墨,便急着往卷子上书写,生怕写得晚了,好不容易记下来的曲调再忘掉。

    但其中却也有几个人不急着落笔,一下子凸显出来。

    有闭目沉思的,也有无声呢喃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努力熟悉着适才这首新曲的旋律。

    这第一场众人之所以觉着题难,因为它囊括了听声辨音、记忆、判断等各个方面,甚至还涉及了音律上最难以说得清捕捉到的感觉。

    场中的侍者、羽林军虽然各有监考的对象,还是忍不住悄悄把目光投到场中表现最特别的一人身上。

    有人都写了密密麻麻半页纸了,文笙还在慢腾腾研着墨。

    力道均匀,手法还挺好看。

    可你到是写呀。

    文笙这副模样急煞了旁人,其实她自己此时在想的和那几个尚没有动笔的人一样,都在仔细回忆着这支曲子,使它的旋律在脑海里渐渐成型,变得完整起来。

    研墨只是她无意识中在做的动作。

    一旁的侍者终于看不下去了,假装忍不住咳了一声。

    文笙回过神来,铺上卷子,上手开始写。

    因为学徒们所学乐器五花八门,考题答题用的都是当世通用的工尺谱。那侍者还好,好歹出身玄音阁整日耳濡目染,文笙身后的羽林军探头想看究竟,不禁有些直眼。

    字写得真好看,就是一个也不认识。

    羽林军都是出身不错的权贵子弟,文笙身后的这一位一边看一边暗忖:“这字写的,哎呦,还圈起来做上标记了,看上去跟幅画似的,就不知道答得对不对。”

    这场考试并不限时,对于没有记下全部曲谱的人,草草答上卷子考试就算结束了,但对那些记忆力极佳,对旋律格外敏感的学徒,记下曲谱,才算完成了一小半,后面的纠错才是费时费力的重中之重。

    太阳渐渐升高,眼见快至午时。

    丝桐殿内杨昊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偏偏建昭帝不动,他也不敢乱动,只好寄希望于一旁的老大先撑不住。

    不过这会儿杨昊御困劲儿似乎过去了,也不打哈欠了,坐在那里两眼发直,到显得比谁都沉得住气。

    这时候建昭帝终于问了一句,羽林军首领出去看了看,回来禀报已经有不少人交了卷。

    建昭帝便问谭老国师:“爱卿你看是不是先阅一下那些卷子?”

    谭梦州心知建昭帝这是无聊了,想也知道这时候交上来的这些卷子不会有什么好成绩,不过他还是道了声“遵旨”,叫人把收起来的卷子先送进殿来。

    建昭帝手中有现成的答案,这卷子批得真是容易,御笔批了两份,索然无味,递给了两个儿子:“你们看吧。”

    而后他问谭梦州道:“明日安排的什么内容?”

    谭梦州连忙回答:“回陛下,明日他们将以乐器相互对抗,必要时玄音阁的乐师也会出手干扰,由始至终可以做到纹丝不乱的人胜出。”

    建昭帝和两位皇子一听这个来了兴趣,恨不得把今天这场枯燥的考试越过去,直接进到明天。

    建昭帝陷入沉思,手指在一旁桌案上敲了敲,方道:“这一场考题有些偏难,我看很多人表现不佳,表现差的先不要淘汰,有那表现好的,记个优等,朕要看看三天考试下来,有几个人能达到全优。”

    谭梦州躬身领命。

    这时候殿外众人已经纷纷交卷,连钟天政和项嘉荣都将卷子交给了侍者。

    文笙终于放下了笔。

    看着这张即将交上去的卷子,文笙自己觉着挺满意,虽然错不一定找得准,但曲谱应该没出纰漏。

    她将思绪从卷子上脱离出来,突起一念:今日这般考法,虽然考题看着有些难为大伙,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卷子一交,成绩便已注定,建昭帝是不是亲临,对结果又有什么影响呢?

    并且最开始那几天的选拔,第二场考的就是听声音辨别五音十二律,她过得最是顺利,一点错都没有出,当时是非常好的成绩。

    今天谭老国师又设计了这么一场,莫不是在有意关照自己?(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

    头疼了一天,要是明天还这么难受,就先一更缓一缓。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乱啾啾的第二场

    卷子交上去,成绩会在下午张榜公布出来。

    对文笙他们而言,这第一天的大考就算结束了。

    建昭帝父子会留在玄音阁用膳,众学徒无需跪送圣驾,在羽林军的监督之下鱼贯退场。

    走前羽音阁的侍者通知大伙,明日的考试带着乐器来。

    不用到下午,文笙便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和云鹭回平安胡同匆匆填饱肚子,便动身前往程国公府。

    国公府这会儿看上去没有别的访客,大门开着,两队兵士把守,当值的比前两回来时少了不少,看上去显得有些冷清。

    文笙离远下了车,上前递上拜帖。

    依旧是前两回那兵士,却没有接文笙的拜帖,而是道:“国公爷有令,这几日概不见客。”

    文笙暗自焦虑,她觉着李承运肯定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可不管是杜元朴还是符氏兄弟,都没有打听到相关的消息,再加上今日看李承运的岳父谈笑自若的模样,李承运这里就算出了变故也肯定不是来自于朝堂,那就是家里?

    她试探道:“我想见一见丽姬姑娘,还望给通报一声。”

    那兵士脸色微变,扭头向旁边的人求助。

    这时候门上管事闻讯出来,听了文笙的请求,却道:“丽姬姑娘也不方便见客,顾姑娘您还是过几天再来吧,不要难为我们这些下人。”

    文笙无法,只得掉头上车。

    她这时候已隐隐有了判断,出事的怕是丽姬。

    难道是李承运对丽姬的偏宠终于惹怒了嫡妻,乃至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她突然想起今天在丝桐殿前凤嵩川说的那句“国公请看,便是此女”。以及当时延国公鲁大通那探究的目光。

    莫不是鲁大通以为李承运如此护着自己,不惜对上凤嵩川,是因为自己像丽姬那样,是李承运另外一个新宠?

    文笙心中郁闷,忍不住恨恨地想这便是男人妻妾太多惹下的麻烦,见不着拉倒,她按计划进行。该如何就如何。不管李承运了,叫这些自诩风流的男人都去死吧。

    她回到平安胡同不久,便有将军府的兵士把玄音阁张贴的成绩抄录回来。李曹和杜元朴拿着过来给文笙道喜。

    今天上午的考试,成绩达到优等的只有十几人,下等也不是很多,大部分都在中等。密密麻麻近百人,把负责抄榜的人眼睛都看花了。

    优等这十几人自有文笙在其列。排在第二,第一是那跛足少年项嘉荣,排在她后面的是钟天政。

    文笙见其他几个也大多在她的预计之内,王光济的内侄杨兰逸排在了中等前列。

    看过之后。文笙深信这名字的顺序是严格按照成绩来的,记录曲谱她自觉没什么问题,连师父王昔都曾夸过她的耳音和记忆力。那就是最后的纠错,这曲子本身也是乐师写出来的。有些地方的对与错见仁见智,不能要求大家的意见都一致。

    明天的考试要带着琴去,那才是关键的一场。

    文笙看完之后就把那名单放到了一旁。

    她本想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向建昭帝进言,才能打动那老皇帝,由今天看,二皇子杨昊俭就在旁边,李承运又不在,到时候是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可能一句话说得不合那皇帝的意,便会前功尽弃。

    可没多久,门上兵卒来禀报,说有几个刚得了优等的应考者慕名找来,想和文笙就今日的考题探讨切磋一下。

    文笙赶紧相迎,请他们进来。

    来的有四个人,为首的正是项嘉荣。

    项嘉荣如今也是状元的大热门,但也许是身有残疾的缘故,他身上一点傲气也没有,见面很客气,又说他们一行此前去找过钟天政,可惜没有找到。

    文笙暗忖钟天政肯定知道同考的人找他,但他所图的和这些人完全不同,怕是无心应酬才避而不见,当下将他们让到屋里就坐,奉上茶。

    大家说起今日的考题,曲谱都记得一样,寻出来的错各不相同。

    项嘉荣特意带了箫过来,将经他改动过的曲子吹奏了一遍,而后众人相互印证,争相借了文笙的琴演练,如此喧闹了一下午,都觉着受益匪浅。

    临告辞前,项嘉荣感叹道:“大家往后都是同窗了,待进了玄音阁,希望还能如现在这般时时切磋,不要受什么春秋大考三年大比的影响。”

    众人纷纷应诺,有人突道:“顾姑娘以后是要去女学的吧。”

    文笙含糊笑道:“考完了再说吧,也不一定。”

    等这几人离去,已经差不多快到戌时,这一天不能再干什么,文笙吃了饭,洗漱了早早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怎么向建昭帝进言。

    第二天的考试众学徒带着乐器到场,没想到竟是一场大乱斗。

    今日监考的全部换成了玄音阁的乐师们,上来就将学徒们分成了十二个组,每十人为一组。

    这次不用抽签,文笙注意到分组的时候他们更多考虑的是把相同的乐器拆到不同的组去,像文笙的这一组就有古琴,有洞箫,还有一把胡琴,到最后他们还把吹骨笛的杨兰逸也叫了过来。

    能和文笙一组,杨兰逸别提多开心了,喜笑颜开地凑过来,悄声道:“顾姑娘,一会儿请你多多关照。”

    结果他们两个被监考的乐师狠狠瞪了一眼。

    文笙暗叫倒霉。

    不过钟天政和项嘉荣都没和她分到一组,这一组里也还就是杨兰逸水平高一些,其他的人在她看来不足为惧。

    丝桐殿前被分成了十二个区域,文笙这一组分到的位置居中,十个人按照吩咐在这片区域团团围坐,等一百二十人都坐好了,才由每一组的监考乐师将十张完全不同的曲谱分发给了各人。

    吹箫的拿到的是箫曲,弹琴的拿到的是琴曲,就连杨兰逸拿到的都是一首轻快明媚极适合骨笛吹奏的曲子。

    新曲需要熟悉,丝桐殿里传下建昭帝的旨意,给众人两个时辰的时间准备,等时间一到,大家便要演奏各自拿到的曲子。

    一百二十人同场演奏,奏的曲子却不是同一首,至少周围响起的这些声音没有一首旋律和自己相同,甚至还互相冲突。

    当时间一到,乐声响起的时候,丝桐殿前简直成了喧嚣的菜市场。

    这一场,考的是诸人的心志,干扰和抗干扰的能力。

    说起来,这些相比昨天所考内容,对乐师而言更加重要。

    建昭帝听着外边乱成一团,不禁皱起眉来,他离着这么远,这噪音都令他有些难以忍受,更不用说走出去细看了。

    谭老国师好似猜到他心头所想,含笑道:“陛下别急,现在人还多,等呆会儿就会有很多人退出考试,到时候老臣再陪着陛下到外边瞧瞧。”

    旁人听着这诸般声音乱成一锅粥,可在每一组的乐师听来,由十件乐器发出的声音却是条理分明,清清楚楚。

    很快就有学徒被身边的人引入了歧途。

    那跑了调的,演奏不下去的一开始都还想继续混充下去,以为这般满场乐声鼎沸,他们连自己奏出来的是什么曲调有时都听不到,更何况同时听着十首曲子的乐师。

    但这时候,监考的乐师已经指了他们,示意他们停下来,退出考试。

    还在坚持考试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果如谭老国师所说,大殿前面听着终于不那么混乱了,这时候一百二十人已经剩下了不足半数。

    建昭帝起身,道:“走吧,你们都随朕出去瞧瞧。”

    今日大皇子没来,跟着建昭帝的只有谭老国师和二皇子杨昊俭。

    还在考试的人少了,相互的干扰也渐渐缓解,按说这考试越来越容易,大家可以松上一口气了,但玄音阁哪能考虑不到这一点,这时候就有一位乐师坐到了场中,以妙音八法开始弹琴。

    真正的干扰来了。

    这是学徒们一旦成为乐师之后必须要面对的。

    陆续又有人退了出去。

    还剩三四十人的时候,建昭帝开始挨着桌子一个一个地看。

    文笙还在弹琴,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

    她分到的这一曲里有不少繁复的指法,这半天一遍遍弹下来,已经练得颇为纯熟,但因为受到的干扰太强烈,文笙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时候不要说建昭帝由旁走过,就是有人上来阻止她弹琴,手不按到她的琴弦上,她也不会发现。

    建昭帝在她桌旁站了站,有意压低了声音问谭老国师:“还在坚持的这些都不错,这一个就是承运看上的?”

    谭老国师含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陛下只管大声说话,他们现在都沉浸在乐声中,听不到老臣和陛下在这里交谈。”

    仿佛为了印证谭老国师这话,跟在建昭帝身后的杨昊俭突然大声咳嗽了两下。

    果然还在考试的那几十个人全都充耳不闻,没有一个向他们望来。

    建昭帝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这时候和文笙同组的杨兰逸被监考乐师按住了骨笛,他也退出了考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私宅会(小反和氏璧+)

    不知又过了多久,出手的乐师停了下来。

    众人所受的压力大减。

    此时偌大的丝桐殿前,还在弹琴吹箫的只剩了十几个人。

    “好了,大家都停了吧。”

    这一声,文笙听到了,她停下来,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抬头四望,只见一角明黄色的袍子消失在丝桐殿门口,适才发生了什么事?建昭帝出来了?

    但即使她适才注意到建昭帝,那会儿也不是向他请求的好时机。

    今天的考试,不出意外,她应该又能得个优等,只要明日好好表现,建昭帝再看不上女子,冲着三个优等,也应该在十甲中给她一席,那时候再和他提师父的事,显然要比这会儿更加合适。

    今日的考试因为开始熟悉曲谱的时间太久,到这会儿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不过因为很快会张榜公布成绩,出了玄音阁之后大半学徒都没有走,聚在大门口等着看榜。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红榜贴出来。

    优等十来个人,文笙不出意外名列其中,又是排在了第二位。

    压在她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钟天政。

    文笙左右四顾,却未在人群中找到钟天政的身影,敢情这人一考完试就走了。

    钟天政干扰与抗干扰的能力比自己强,文笙想了想,觉着还真有可能,他的心志极为坚韧,认准了的事情便一条道跑到黑,那次在寒兰会上,卜云和高祁一决高下,文笙觉着心动神摇,钟天政却毫无异样。想来的确在抵抗乐师的手段上高人一筹。

    玄音阁的乐师目光如炬,将众人在场上表现出来的差距看得一清二楚。

    文笙找着云鹭,上了马车,两人欲要返回平安胡同,刚走出玄音阁大街,突然横刺里抢出一个人来,拦在了马前。

    云鹭吓了一跳。连忙停车。

    那人身手极为利落。在马蹄子就要踩中他的时候向后稍稍一撤,不偏不倚让了过去,抱拳道:“云大侠。顾姑娘可是在车上?”

    云鹭有些诧异,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文笙在后面听见动静,探头望了一望,来者三十上下年纪。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看到文笙。复又冲她施了一礼:“顾姑娘,在下是谭公子的侍从,奉公子之命,特来相请。”

    谭瑶华的侍从?文笙这下想起来了。当日在长晖大街上好像确实看见过这个人跟在谭瑶华左右。

    今天在丝桐殿,并没有看到谭瑶华的身影,想是在为自己拜托他的事情奔波。他命手下在这里等着自己,莫不是事情有变。师父那里出了什么意外?

    这么一想,文笙便忍不住忧形于色,连忙道:“那快些走吧,他在哪里?”

    那侍从见状宽慰她:“姑娘不用着急,公子安好,只是一时脱不开身。”说罢转向云鹭:“云大侠请跟我来,咱们去青云大街。”

    云鹭对奉京的街道还没有文笙熟悉,考虑过午了他和文笙都还没吃饭,下车在路旁随便买了两张饼,又问那人要去多久,若是时间长了,便请路人去平安胡同报个信,以免杜元朴等人挂念。

    那侍从道:“我也不清楚,大约用不了多久,要不你还是说一声吧。”

    青云大街很是繁华,因为和英台大街紧挨着,很多达官贵人将私宅按在这条街上。

    这情况文笙曾听“百事通”们说过,谭瑶华还未成家,按他的为人也不会置什么私宅,估计是自己拜托他的事太麻烦,他又不知惊动了谁,约在了那人家里一起见个面。

    随着青云大街越来越近,文笙逐渐有了猜测,她问那侍从:“咱们现在要去的是谁的家?”

    那侍从犹豫了一下,方道:“是皇子殿下。”

    云鹭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哪位皇子?”

    那侍从低声道:“且莫声张,是大皇子殿下。”

    文笙和云鹭登时都不说话了。

    这多少有些出乎文笙的意料,谭瑶华竟找了大皇子杨昊御?他知不知道如此一来,他就相当于在两位皇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还是经由此事,谭瑶华觉着杨昊俭德行不足为储君,加上反正是要得罪他了,不如早早表明态度,还可以得到大皇子的支持?

    不管怎样,等呆会儿见到谭瑶华,一切皆可明了。

    文笙心念电转,由那侍从带路,一行人来到了青云大街。

    云鹭找了个宽敞地方停车,文笙下来,三个人穿街过巷,来到了一处大宅院的后门。

    那侍从还特意解释:“咱们从前门进被人瞧见了不好。”

    文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侍从又叮嘱:“两位一会儿遇到里边的人别应声,都由我来回话。”这才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青衣小帽的下人开了门,探头看看外边站的三人,问道:“你们找谁?”

    那侍从回道:“我们是依约前来的,这一位是乐师。”说着向文笙示意一下。

    马车停在路边无人看守,值钱的东西自然都带下来了,这会儿文笙正抱着她的琴,门里那下人将她打量一番,到底是皇子家的下人,眼光中没有惊诧,反到透着好奇,问道:“约的是今天?”

    侍从很肯定地回答:“正是。”

    那下人向旁让开:“那快请进吧。”

    三人进门,下人将门关了,又问道:“你们是头回来么?”

    侍从道:“不用带路了,我认识。”

    那下人听他如此说,便不再管他们三人,转而做自己的事去了。

    文笙之前去过二皇子杨昊俭的山庄,那里戒备森严,不夸张地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与之一比,杨昊御这宅子透着一股散漫随意,感觉完全不一样。

    但进门的这几句对答怎么这么古怪呢?

    文笙站定,打量眼前这幢大宅院。

    方才在外边看只是觉着这一家占了半条街,高墙里隐约透出精美的飞檐。肯定是非富即贵。

    这会儿进到了后园。才见园子里道路通达,结构布局十分大气,远处亭台楼阁雕画透着匠心。不管材料还是那些图案,平民百姓乃至王公大臣用着都显逾矩,看来这里是大皇子的私宅不假。

    文笙稍稍放下疑惑,跟着那侍从往里走。问道:“你家公子是何时来的?”

    那侍从道:“一大早就来了,同大殿下密谈了一阵。便命我去玄音阁外边等候姑娘。这里住的都是大殿下的门客歌姬,人多口杂,是以我向那守门的隐瞒了二位的身份,顾姑娘和云大侠不要见怪。”

    云鹭释然。他到没想那么多,眼下不得不与二皇子杨昊俭对着干了,谭瑶华来找杨昊御。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敌人的敌人。那就是盟友嘛。

    只是没想到自己此次进京,在继见到了谭老国师的孙子之后,又要亲眼瞧瞧皇帝的大儿子长得什么模样,自古长幼有序,这一位很可能日后是要登基做皇帝的。

    文笙和云鹭跟着那侍从前行不多远,往旁侧一拐,进了垂花拱门,眼前是个很大的花园子,青松翠柏间隐隐可见池馆水榭,小径蜿蜒,曲廊、曲水、曲桥、曲树,其中传出鸟雀的叽喳声。

    侍从前面引路,转过一处叠山,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

    听声音,似是有几个妙龄女子正迎面过来。

    云鹭有些无措,欲待避让,那侍从却道:“无防,此地没有内眷,都是些歌姬。”

    这时候,已经有一位妙龄少女自侧前方的花枝下笑着钻了出来,这姑娘穿着水红色的绣花百蝶裙,挽着双螺髻,打扮得十分靓丽。

    她突然瞧见对面三人,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直起身来,拿纤纤玉手捂住了嘴,退后了两步,目光盈盈瞟向了文笙,颇有羞态。

    跟着由后面又追过来两个姑娘,一个穿白,一个穿绿,都是美姿容,打扮得花枝招展。

    其中一个还笑道:“你这小妮子,再拿我和香罗寻开心,我俩拿将你衣裳扒了,从楼上丢下去。”

    云鹭暗暗皱眉,只这一句玩笑话,他便断定那谭家的侍从说得没错,这几个女子举止轻浮,俨然歌姬娼/妓之流。

    只是寻常人家无法搜罗到这么多美人儿罢了。

    就听另外一个嗔道:“唉呀死丫头,你怎么拿这等事开玩笑,我到现在想起来腿还是软的。”

    侍从带着他们匆匆经过,文笙耳音极好,走出去老远了,还能听到那三个美人凑在一起在说悄悄话。

    “怎的今天还有客?”

    “不清楚啊。”

    “那是不是说殿下一会儿会过来?”

    “香罗,你看那俊俏小哥抱着琴呢,很可能是个乐师。”

    文笙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肯定是乐师,不然怎么敢来?这么年轻。”

    “啧啧,瞧你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想是瞧上人家了。你可仔细点吧,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殿下心绪正不好呢,小心拿你出气。”

    前面侍从发现文笙越走越慢,停下来等她。

    那三个美人也停下了窃窃私语,往别处去了。

    三个美人口中的殿下应该便是大皇子杨昊御无疑,不知昨晚出了何事,与他今日没有出现在丝桐殿有没有关系。

    文笙复又跟着那侍从往前走,越走越觉着眼前这事透着古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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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变虎啸台

    文笙觉着眼前这事透着古怪。

    不为别的,虽然她只同谭瑶华打过有限的几次交道,却自觉对他的为人颇为了解,不然也不会匆匆忙忙找着他便以二老的事相托。

    那样一个处处为旁人着想的谦谦君子,会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叫她来与大皇子见面?

    可若说这是个阴谋吧,这宅子又却是大皇子的无疑。

    无冤无仇,按理说大皇子现在对自己只该拉拢,不该谋害啊。

    文笙想不明白。

    但人已经来了,若说这是陷阱,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只好不动声色,看看这大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在这之前,她需得悄悄知会云鹭一声,叫他提高警惕。

    文笙就趁着前面侍从不注意,紧走两步,追上云鹭,冲他比划了一个多加小心的手势。

    云鹭脚下顿了顿,脸色微变。

    前面这人身手不弱,再说这是皇子的宅子,可想而知,围聚在杨昊御身旁,为他卖命的高手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别看现在冷冷清清,若真如顾姑娘示警的那样,一旦动起手来,他自身尚且难保,更不用说多护住一个人。

    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变故,叫顾姑娘觉着其中有诈?

    前面侍从手指前方道:“两位请看,前面的虎啸台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他指的明明是一座馆阁,不知为什么起了“虎啸台”这么一个名字。

    文笙点了点头,状若无意问道:“大殿下现在可是在虎啸台?”

    侍从笑道:“早上是在的,现在不清楚,但我家公子肯定在。估计着这会儿等急了,请吧。”

    文笙应道:“好。”

    她加快了脚步,云鹭会意落在后头。

    两个人一起这么久了,自然会生出一种默契来,现在的云鹭和文笙就像当初他和戚琴,遇事应该怎么做甚至不需要言语,几个手势或是眼神。就能有很好的商量和沟通。

    虎啸台独自占了半个园子。由外边看像是一座大型的会馆,周围遍栽青松老柏,黑灰色的外墙和飞檐使这地方看上去有些肃穆阴森。门厅很高,门口有七八层石阶,文笙抬头往上看,青地大匾上写着“虎啸”两个大字。下笔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于大家。

    侍从走到石阶下。向旁侧一退,让开了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顾姑娘,进门就是大厅。公子在等你,在下就不进去了。”

    文笙看了他一眼。

    虎啸台大门敞开,里面没什么动静。

    既然已经来了。文笙到要看看杨昊御是什么意思,就是龙潭虎穴。她今日也要闯一闯。

    文笙抱着琴,迈步上了台阶。

    不过几步路,很快就到了门口,她迈过了门槛,进到了门厅里,听着身后那侍从问:“云大侠,你怎的不进去?”

    云鹭敷衍他:“大殿下要见顾姑娘,肯定是商量要紧事,我陪你在这里等着吧。”

    那侍从笑了一声:“云大侠太自谦了,你是江湖中数得着的英雄豪杰,大殿下自也是渴慕一会的。”

    云鹭没有接话,而是问他道:“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这虎啸台门口连个护卫都没有?”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文笙已经站在了大厅门口,居高临下,望见了大厅里在座的几人。

    哪有什么大皇子和谭瑶华,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除了坐在上首的凤嵩川,其他十几个人她全部都不认识,顶多隐隐觉着面熟。

    那是在同乐台或是丝桐殿门口见到过的,看他们面带戏谑瞧着自己,显然都是凤嵩川一伙。

    “哈哈,顾姑娘,你可真是难请。”凤嵩川得意地道。

    文笙一看这阵仗,便知今日这事绝难善了了,凤嵩川既然假借谭瑶华的名义把她诓来,肯定不会是想着和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化干戈为玉帛,自己能不能活着再从这地方走出去都是问题。

    身后脚步声响,云鹭刚才问怎么不见护卫,现在却一下子出现了七八个,截断了文笙的退路。

    不过文笙本就没想着再退回去,凭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拖累云鹭,为今之计,只有叫云鹭先闯出去。

    于是她高声喝道:“是凤嵩川!你快走!”

    这是来时路上两人就商量好了的,故而云鹭才有意落在后面不进来,一听文笙示警,云鹭当即抽身欲走,那侍从笑道:“哪走,留下来吧!”

    就听院子里兵器声骤然响起,凤嵩川站起身,笑着挥手道:“你们都去,把那姓云的留下来,顾姑娘交给我。哈哈,我可好久没亲自动手了。”

    那些护卫听令,蜂拥而出。

    凤嵩川向着文笙走了过来。

    自文笙所站的地方,看不到院子里打斗的情形,只听呼喝声、兵器撞击声甚是急促,响起得快,落下去得也快,只是片刻工夫,殿外便恢复了平静。

    几个护卫在外边回禀:“大人,那姓云的受伤逃了。”

    凤嵩川不甚在意地道:“行了,知道了,守着门,别叫外人进来。”

    那几人齐声应喏。

    文笙听着云鹭已经冲出去了,微微松了口气。

    “搬救兵去了?哈哈,待我想想,这时候还有谁能来救你。”凤嵩川在离文笙三尺开外站定,抬手点了文笙嘲讽道。

    文笙没有作声,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在琢磨着这个问题。

    出了什么变故?凤嵩川为什么敢如此疯狂?云鹭受伤不知重不重,他会去向谁求救?

    “这第一个,应该便是程国公吧,不过我想李承运他肯定是见不着了,程国公府这两天出了件大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爱妾失踪不见,昨天晚上找回去了一具尸体,哎呀那个惨啊,长公主怕国公爷出来发疯,已经下了严令,程国公府现在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呵呵,你的靠山,现在可顾不上你。”

    文笙脸色大变。

    丽姬死了?

    凤嵩川会是在骗人么?不,他所言应该不假,这几天程国公府看着有异,她去过几次,李承运不是不在家,就是闭门不见客。

    可他那么宠爱丽姬,时时放在眼皮底下,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踪继而遇害呢?

    凤嵩川终于在文笙脸上看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表情,心中的得意劲儿就别提了,继续道:“找不到程国公,那位云大侠接下来又会去找谁呢?这里是大皇子的地方,就算再给纪南棠的那些手下和符氏兄弟一百个胆子,我量他们也不敢来闹事,哎呀,这可难死人了,你们大家快帮我想一想,他还有什么人可求?”

    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锦衣汉子凑趣道:“我猜会去找谭五公子吧,谭五公子在同乐台上将顾姑娘的琴技大加吹捧,为了保她入甲等,逼得乐师退赛,两人之后又私下密会,说他们没有交情,谁相信啊。”

    凤嵩川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还有谭五公子,国师大人的嫡孙,闯一闯大殿下的地方到是无妨。”

    文笙这才知道谭瑶华在谭老国师的孙子里面排行第五。

    凤嵩川当年做过谭老国师的护卫,虽然早因护驾有功,脱离了国师府成了建昭帝的臣子,但显然他在国师府的侍从中间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否则今日也不会是谭瑶华的侍从引自己来此。

    这是笃定自己不可能活着自这虎啸台走出去了吗?

    “不过我这里有个不怎么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一大早,谭五公子便和谭家好几位公子小姐一起去了二殿下的庄子,说是要在那里流连几日再回来。你们就算去了国师府,也只能扑个空,哈哈!哈哈!”

    凤嵩川仰天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座上十几人也都随声附和,一时虎啸堂内笑声四起。

    他们等着看文笙惊慌失措,等着看她苦苦哀求,谁料文笙听了这番话不但没有害怕,看着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文笙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欣慰。

    谭瑶华果然没有辜负她的相托。

    不知他如何说动了谭家其他的人,一起去了杨昊俭的庄子,有他看着,杨昊俭绝没有机会对山上关押的乐师下黑手。

    还有一点就是云鹭已经冲出去了,就算最后搬不来救兵,有他作证,至少今日凤嵩川的所为可以公之于众。

    文笙自忖她现在已不但是玄音阁选拔出来的甲等学徒,更接连在两天的丝桐殿大考中都拿到了优,这等成绩一出来,孤云坊那边押她高中状元的就算不多,也肯定不会少了。

    她顾文笙不再是无名小卒。

    说不定在建昭帝那里都挂上了号。

    这样的自己,突然缺席明日最后一考,方方面面都不会无动于衷。

    建昭帝必会下旨严查,给大家一个交待。

    到时候加害自己的凤嵩川会受到严惩,而师父和戚琴他们都可以趁机获救。

    如此就算自己再没有机会踏出这虎啸台,也算死得有价值。

    这般想下来,文笙心情竟然很是平静,望着凤嵩川等人,神情中透着一股漠然。

    凤嵩川见状,心火陡盛,狞笑道:“我看你还不知道此地为什么叫做虎啸台吧,今日本大人就叫你见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赌命(粉95+)

    大厅一侧的落地帘幕被打开。

    露出帘幕后头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个坑是用黑色的石头砌出来的,深达数丈,石壁直上直下光滑如镜。这样一个大坑一旦掉下去,别说是人,就算化身狸猫也休想再爬上来。

    石壁上有个洞穴,坑底散落着一些细碎的破布和很多惨白色的枯骨。

    文笙原以为没有什么能再叫自己惊讶,但这个深坑一露出来,她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怪不得她自一进来,便闻着这大厅里隐隐有一股腥气,闹了半天,那气味都是自这深坑里发散出来的。

    血腥气。

    若是她没有看错,那些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枯骨不是动物的尸骸,全都是人的骨头。

    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大皇子杨昊御的外宅么,宅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大坑?

    而且这个大坑的存在似乎不是什么秘密,凤嵩川和他的亲信不但都知道,还可以在杨昊御不在的情况下自由出入这虎啸台。

    这时候,适才说风凉话的那个锦衣汉子自一旁桌案上拿起一对铜锣来,在手里“咣咣”敲了几声。

    “吼吼!”洞穴里竟然跟着响起了一阵虎啸声。

    一只吊睛白额大虫自洞穴里走了出来,在坑底徘徊两围,大约没找着猎物,仰头向着坑顶众人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怒吼。

    文笙心中一颤,顿时恍然。

    这虎啸台竟是这么个来历。

    大皇子竟在这宅子里养了如此一只猛兽,而且看这样子,平时喂的不是旁的,而是活生生的人。

    凤嵩川这是打算把自己丢下坑去。来个葬身虎腹,此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反正云鹭人微言轻,就算他指认凤嵩川等人谋害了自己,他们矢口否认,旁人也毫无办法?

    “怎么样。顾姑娘。你看这只老虎如何?”凤嵩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了这么久,顾文笙终于落到了他的手里。此时他神色狰狞亢奋,看上去与坑底等着吃人的那只猛虎一般无二。

    边上一人接口道:“昨天大殿下去丝桐殿伴驾,虎啸台没有开,这只老虎最少饿了两天。”

    文笙抿了抿嘴。淡然道:“那又如何?”

    想看她痛哭求饶的诸人见状都颇为诧异,这顾文笙竟然不害怕?

    不要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第一次来这虎啸台,见到猛虎食人都不禁两股颤颤,险些吓昏过去。

    更不用说。这老虎呆会儿要吃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她顾文笙。

    一人好奇问道:“你竟不怕?你知不知道,这老虎可不一定会先咬掉你的脑袋。可能你半边身子都不见了,人却还未死透。”

    他们不明白。文笙是真不畏死,在她心里死并不可怕,只是眼前这些贼子视人命如草芥肆意践踏,竟把观看猛虎噬人当成一种玩乐,她怎么甘心如此赴死!

    事已至此,文笙同凤嵩川等人自觉再没有什么话好说,站在那里望着大坑沉默不语,思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搏。

    凤嵩川见她这等反应,心中的得意劲儿登时消散了不少,还待继续恐吓,座上一个蓝衣人道:“凤大人,差不多就赶紧进行吧,不要给殿下惹麻烦。”

    文笙闻言向那蓝衣人望了一眼,见他四十上下年纪,是此时这大厅里唯一一个做文士打扮的,听说话这意思,应该是大皇子杨昊御的属官或是幕僚。

    果然经他一提醒,凤嵩川的态度便有所收敛,他走上前,来到那大坑旁,手在墙上一摸,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就听着“咔咔”连声,由坑底升起一个平台来。

    这平台看着是一整块正方形的石板,长约六尺,一侧贴着石壁,坑底那只老虎当初应该便是经由这块石板放下去的。

    那老虎看着平台升上去,大约觉着这一幕很熟悉,在坑底望着这边连声嘶吼,不安地走来走去。

    石板升到坑顶,与地面齐平,凤嵩川回头望了文笙,冷哼道:“一看到她我便来气,你们谁和她把规矩说一说吧。”而后掉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余人面面相觑,那蓝衣人见状清咳了一声,道:“顾姑娘,你休要觉着这虎啸台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这里只是乐师们的一个赌乐场。奉京私下里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孤云坊的赌局你也知道,只不过那里赌的是钱,我们这里赌的是命。”

    此人先为大皇子杨昊御宅子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解释了两句,见文笙闻言将目光由老虎身上转投向他,看得出神智清楚,并没有被老虎吓傻了,到颇为佩服她的临危不乱,又道:“几天前,凤大人便带了位乐师,来向大殿下借虎啸台一用。他说你们已经约好了,既是你和那位乐师都同意,那就签下生死状,赶紧开始吧。”

    文笙听了这番话,不由得一头雾水,赌命?她要和何人赌命?

    这时候,凤嵩川扬声冲着门口喝道:“好了,叫他进来吧。”

    停了一停,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响,一人抱着古琴由台阶上来,迈过门槛,而后站定,冲着大厅内在座的众人弯下腰去:“见过诸位大人。”

    文笙转头望去,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前几天在同乐台惜败于自己,而后愤而退考的那中年乐师熊越。

    那蓝衣人问道:“熊先生,在开始之前,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我还要问一问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这是虎啸台,我听凤大人说,这是全奉京最公平的乐师死斗之所。”熊越抬起头来,望见文笙,眼中陡然寒意大盛。

    “最公平,不错。对赌斗的乐师而言,一旦上了虎啸台,要么赢,要么死。你可愿意?”

    “回大人,我心甘情愿和顾文笙在虎啸台上一决高下,所有后果,一力承担。”熊越的态度很是决绝。

    凤嵩川不紧不慢道:“都是自愿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只要能赢了赌斗活下来,就不会有任何后果。你放心好了。”

    熊越神情激动,几乎要感激涕零:“多谢凤大人成全。”

    那蓝衣人手指在旁边桌案上敲了敲:“既然如此,过来写生死状吧。”

    熊越应了一声,走过去将琴放在一旁,弯腰抓起笔来,蘸了墨,毫不犹豫,刷刷下笔如飞,写了起来。

    那蓝衣人复又对着文笙道:“之前你在同乐台上是赢了这位乐师的,此次若在虎啸台上再次战胜他,我想不管是凤大人还是在座的诸位,都不会再觉着是谭五公子出于私交偏袒了你,如此才是实至名归。你的意思呢?”

    文笙轻蔑地笑了一下:“我若是不赌呢?”

    凤嵩川森然道:“那却由不得你了,实话告诉你,今日这虎啸台,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惹恼了,直接丢你下去。”

    那蓝衣人劝道:“顾姑娘,你是个聪明人,眼下这般情势,你还是赌了吧。”

    文笙明白,这蓝衣人这般劝自己,不过是因为云鹭逃掉了,而自己身后还有李承运和谭瑶华,来日一旦那两人非要追究自己的死,有了这么一说,也可推卸责任。

    这时候熊越写完,把笔放下。

    蓝衣人将他写的那张纸拿起来,对着念道:“本人熊越,自愿与顾文笙在虎啸台赌斗,生死各凭天意,如有不测,无悔无怨,不经官不报仇,不累及家人。空口为凭,立字为据。嗯,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熊先生还请在这上面画个押。”

    熊越甚是痛快,闻言二话不说,将食指在墨汁里蘸了蘸,按了个黑手印。

    他完了事退到一旁,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笙身上。

    那蓝衣人笑眯眯道:“姑娘若实在是不想写,我帮你写也行,只是这押呢还需得你自己画。”

    说话间取过一张空白纸来,提笔就要写。

    画个押而已,不想画,强按着就行,大厅里不少人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便在这时,就听着虎啸台外边有人通报:“殿下驾到!”

    屋里人闻声赶紧都站起身到门口迎接。

    大皇子杨昊御阴着脸自外边进来。

    那蓝衣人躬身禀道:“殿下,今日是凤大人早先说好的那场赌斗。”

    凤嵩川神色恭敬,脸上带着笑:“大殿下您来得正好,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要坐下来一起看看。”

    杨昊御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掠过文笙没有多做停留,径自向着主座而去,口里道:“你们继续。”

    文笙觉着这时候的杨昊御与她昨日在丝桐殿外边看到的那个哈欠连天的大皇子有着很大不同,他身上那股懒散温和的气息不知为何变得说不出得阴郁。

    但文笙此时已经身在绝境了,她还是想试一试,看能不能在这杨昊御身上出现转机,当下朗声道:“大殿下,在下是因得罪了凤嵩川凤大人,被他强行掳来的,无意参加什么赌斗,还请大殿下主持公道。”

    杨昊御闻言似是怔了怔,往凤嵩川望去。

    凤嵩川便过去在杨昊御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杨昊御神情变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斗

    杨昊御神情变幻。

    此时恰逢坑底虎啸,凤嵩川说的什么,文笙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她只感觉得出,他所说的这几句话对自己必定十分不利。

    因为杨昊御听完之后,便挥了下手:“那赶紧的吧,比完了我还有事要和潘先生商量。”

    一旁那蓝衣人闻言微微一躬,显然他便是那“潘先生”。

    杨昊御吩咐了那句话,便将身子向后靠去,仰倒在椅背上,又露出在丝桐殿前那副懒散疲惫的模样。

    杨昊御到场,事情并没有任何转机,眼下的情况好似又回到了刚才,所有人都在等着文笙立生死状,只是凤嵩川的神情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文笙略一沉吟,道:“好吧,既然你们一定要我和这位熊乐师斗个你死我活,那我如你们所愿。”

    她竟然痛快答应了,座上诸人都觉着有些意外。

    这种赌斗,两人身处平台之上,虎啸台缓缓下沉,最后会停在距地面一丈多高的半空,正是那老虎想扑扑不到的地方。

    熊越可是一位真正的乐师,那日到同乐台观看的人都亲身领教过了,他的琴曲能叫人忘乎所以,不知身处何地。

    顾文笙只要稍有晃神,便会栽下平台去,掉落老虎之口。

    杨昊御抬头看了她一眼。

    潘先生道:“那过来立生死状吧。”

    文笙走到桌前,拿起笔来,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到这时候。她竟然还十分镇静,至少写字的手一点都不抖。

    那潘先生在旁看着,不禁有些惋惜,听说这顾姑娘是位才女,尤擅书画,也正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凤嵩川,画得怎样怕是无缘见识了。只看这字体清妍俊逸。好似天女舒袖,若不是内容透着血腥,大煞风景。裱起来挂在书房里看着,真是一种享受。

    文笙将生死状写完,又画了押,将左手的古琴交到右手。如今她所能赖以求生的只有师父送她的这张琴。

    潘先生对嘴吹了吹,小心地将两张生死状收起。道:“既然如此,就请两位上虎啸台吧。”

    熊越应了一声,当先往那平台上走去,经过文笙身边。冷冷哼了一声。

    有凤嵩川等人在旁虎视眈眈,文笙别无选择,跟着上了那平台。两人相对而坐,都将古琴放于膝上。

    这块石板本不大。坐了两人,地方顿显局促。

    文笙身后便是虚空,而抬起手来,指尖堪堪可以触及对面的熊越。

    两人坐好,在座的不知是谁向杨昊御请示:“大殿下,可否开始?”

    杨昊御应了一声。

    有人开启了机关,平台沿着石壁缓缓下滑。

    每下沉一分,萦绕在周围的腥臭气便浓重一分,两人距离着虎口也近上一分。

    熊越抬起眼来,望向了文笙,目光中带着恨意,讥诮道:“顾姑娘胆子不小,下了黄泉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谭公子太过偏袒你,给了你不该得的荣耀。”

    文笙叹了口气:“不过一个甲等,便值得你为他们舍弃所有,命都不要?”

    熊越低吼了一声:“我的所有早便被你毁了,被你和那姓谭的,你们相互勾结,营私舞弊,偏偏他是谭老国师的孙子,大家都相信他的话,我成了一个笑话。我要你死,你死了,世人自然知道他是错的,我要维护乐师的尊严。”

    文笙摇了摇头,叹道:“好吧。是非对错到这时候了再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你我就在这一战中决个高下吧。”

    熊越听她说要战,“嗤”地一笑,道:“自不量力!”低头右手“铮”地拨动了琴弦,上来便是一记空弦轮指。

    三声琴响,平台四周的空气跟着一起振荡,下方的猛虎早见平台下沉,便盯上了猎物,此时“吼”地一声厉啸,夹杂在琴声中,杀气直向文笙席卷而至。

    这熊越,不过数日不见,许是心态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乐师的技艺竟与那天在同乐台上大不相同。

    那日还软绵绵得给人以飘忽之感,令听者像喝醉了酒一样浑然不知身处何地,可这会儿的琴声却叫人觉着阴风阵阵,飞沙走石,若是陷在其中一样会迷失,但心里却知道那并不是个好去处。

    好重的怨气!

    这怨气通过琴声传递出去,与坑底的腥臭混杂到了一起,激得猛虎连连咆哮,明知猎物距离着自己还有数丈,扑之不到,依旧冲着平台高高蹿起。

    文笙将手放到了琴弦上。

    此时此刻,她能弹的只有一曲《伐木》。

    文笙左手按弦,右手轻拨,风和日丽,满山翠柏沐浴在阳光里,利斧已经磨就,主人提斧在手,哼着轻松的小曲,脚步轻快。

    熊越手下七弦骤响,哗啷啷,那是鬼门关的阴差出动,看不到的索命铁链随时会缠到你脖颈上来。

    文笙左手绰、注,一指过两弦,右手如穿花,那是随着一声清叱,斧头被抡起。

    砍下枝丫,来年还会生发,去留随意,山林间始终是一派欣欣向荣。

    平台还在下落,距离着虎口越来越近。

    文笙不但手稳,心也稳,左指于音位小幅摆动“吟”,大幅摆动“猱”,琴弦突发悠扬颤音,仿若牵动着听者的神魂。

    那是伐木者突于翠柏枝丫间发现了一窝雏鸟,那些鸟儿尚不会扑扇翅膀,顶着一头软塌塌的绒毛,乌溜溜的眼睛,小嘴微张,叫人只是望着,便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由地将斧头往树干上随意一插,身轻如雁,三两下攀爬到了鸟窝旁,含笑观看。

    当是时,明媚的阳光洒落下来,好似给她浑身上下染上了一层光晕,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一切静好。

    虎啸台上方坐着的那十几个人不由地齐齐变了脸色,原来半躺在椅子上的杨昊御“腾”地坐直了身子。

    包括凤嵩川在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正在相斗的两个人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那乐师的琴声为什么停了?大家只能听到一首欢快到叫人沉醉的琴曲,那是顾文笙弹出来的。不,你看,那熊越还在弹,只是他的琴声去了哪里?

    熊越自己也觉着不妙。

    不知道为什么杀意涣散,频频走神,精力集中不起来,这些都是乐师拼斗中的大忌。

    他明明知道,却身不由己,甚至忍不住被对方的琴声所吸引。

    因为对方的琴声会叫他想起那些快乐的事。

    当年家中条件并不宽裕,他第一次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古琴,如获至宝,一夜几次坐起,将枕边的琴摸索过来,抱在怀里。

    他的琴声令听者交口称赞,岳父认为他是个志趣高雅的人,有意将爱女许他为妻,夫人悄悄跑来相看,隔着窗子听他弹了一曲,回去后便红着脸应了亲事。现在想来,那时候日子是何等的甜蜜。

    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他成为乐师之时。

    可就像登山一样,他登上了最高峰,也意味着上到了最高处,从此之后不觉迷失了方向。

    这时候,他听着文笙的琴声,回顾来路的艰辛和快乐,心中突起一念:“我在做什么?我已经是乐师了,苦练琴技近二十年何其不易,只为一个甲等学徒的虚名,便将一切随意葬送,我熊越是被什么蒙住了双眼,做出这么傻的事来。”

    这种种杂念纷至沓来,其实也只是一晃神的工夫。

    熊越不觉间杀意消散,兵败如山倒。

    这时候下坠的虎啸台已经停在了离坑底一丈四五尺高,那只猛虎全力一扑足有丈余,尾巴几乎是贴着平台之下扫过。

    上面的众人在等着这场赌斗中的失败者掉下台去,被老虎撕成碎片。

    原以为掉下去的必定是顾文笙无疑,谁料现在看来,那熊越虽是乐师,忒不顶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怪不得会在同乐台的比试中输给顾文笙。

    在座的除了杨昊御和潘先生多是习武之人,离得又远,受这一曲《伐木》的影响要远远小于熊越,他们很快自那愉悦的琴曲中挣脱出来,探头望着平台上的两人,口中啧啧,等着看那既将到来的刺激一幕。

    谁知出乎他们意料,熊越明显是输掉了赌斗的那个,可他全不像之前那些赌斗中输了的乐师,一点儿遭了反噬的模样都没有,在平台上稳稳坐着,竟然还能弹琴。

    时间足足过去了一刻钟,赌斗的两人竟然形成了一种胜败已分的僵持。

    就这么完了?

    凤嵩川“腾”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喝道:“放,再往下放!”

    那平台再往下放,就是要将两个人送入虎口了,这已经是坏了规矩,但大皇子杨昊御和那潘先生不说话,此时便是凤嵩川最大,负责操纵机关那人听话地向下一扳,机括声“咔咔”连响,文笙和熊越所呆的平台登时又往下沉了四五尺。

    距地面不足一丈,这已经是猛虎能扑到的高度了。

    一直沉浸在《伐木》中的杨昊御此时突然醒过神来,叫道:“慢着!”

    可惜已经太迟了,此时那只猛虎眼见猎物临近,猛然一蹿而起,向着台子上的两人扑来。(未完待续)

    ps:上班了,事特别多,回来得迟了。

    这两天先单更,让我缓一缓。

    周末加更还债。

    谢谢大家的粉红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船欸乃

    猛虎一跃而起,向着平台上的两个人疾扑过去。

    腥风大盛!

    众人惊呼声中,文笙没有躲,她运力于右指,对着琴弦靠近岳山的部分猛地弹出,左手以指腹对准徽位,轻快疾点。

    “铮”!她膝上的琴发出一声清脆空灵的泛音。

    泛音清越,在古琴中自来有“天地人”之说,泛音为天,散音为地,按音为人。

    对面的熊越一哆嗦,自迷茫中醒了过来,说实在话,他弹琴二十载,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响的泛音。

    也不知是由于文笙的这一声琴响,还是那老虎本来就扑得偏了,它庞大的身躯贴着平台旁侧扑了个空,尾巴如钢鞭一样扫过去,带动的疾风吹得台上两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只是个开始,那老虎看出来饿得狠了,气势惊人,一扑不至,落地之后第二扑紧跟着就会到来。

    更可怕的是,那机括一时未停,平台还在继续下沉。

    熊越一时面如死灰。

    被《伐木》激起的懊悔,即将葬身虎口的恐惧和这些天对文笙的恨意交杂于心,熊越两眼赤红,渐渐染上疯狂之意,突然丢了琴起身,手在小腿旁边一摸,摸出一把半尺长的尖刀来。

    这是他听了凤嵩川的话,提早知道要来虎啸台赌命,为了预防万一所做的准备。

    这把尖刀乃是杀人的利器,先前被他用布条缠了,绑在小腿上,此时正好拿出来拼命。

    “别弹了!”他嘶声大叫,寒光一闪。挥刀向着文笙刺去。

    这一下,虎啸台上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自杨昊御叫了那一声“慢着”之后,众人都在等他的吩咐,这时候却听他“哎呀”了一声,道:“这姓熊的怎么这么输不起?”

    文笙意识到要糟,熊越已经疯了,处在虎啸台这么个特殊的环境。他这股疯狂之意已经不是自己以一首《伐木》所能安抚得住。

    平台之上只有这么大的空间。身后便是虚空,虽说高不足丈,掉落下去摔不死人。可还有只饿疯了的老虎等着呢。此等情形,谁先落下,立刻就成了老虎的目标。

    可不躲,对方利器刺来。自己身上能稍做抵挡的就只有膝上的古琴。

    不,这张琴是师父所赠之物。文笙宁可拿血肉之躯去硬挨这一下,也不愿它受到任何损伤。

    尖刀刺至,目标已经非常明确,刀锋所向正是文笙的腹部和她膝上这张琴。

    这半天熊越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但弹琴未成,加上一时一念,情绪大起大落。还是受到了反噬,此际他神智混沌。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只有文笙和她的琴,他要将这一切统统摧毁。

    文笙眼见无可躲避,毫不犹豫抬起左手,凌空抓住了刀锋。

    所幸挥刀的距离近,熊越又是个文弱书生,刀上的力道并不很大,可即便如此,文笙的手掌这一下也伤得不轻,鲜血很快沿着她的指缝、手腕汩汩蜿蜒而下,顺着刀锋“噼啪”滴落,如雨般洒落在琴弦上。

    熊越五官扭曲,面目狰狞,频频用力,想把文笙从平台上推下去。

    若是寻常的女子,本就较男人力弱,手上又受了伤,这时候必定经受不住,好歹文笙跟着王昔在青泥山上劳作了一年,这一年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吃得饱,睡得香,心情舒畅,论力气,早不是在离水时可比。

    文笙紧咬牙关,左臂运力,硬挨着巨痛撑住了,心中想的却是:“老天保佑,可不要让我这只左手落下残疾,否则以后都不能弹琴了,岂不遗憾。”

    刀锋伤的虽然是她的手掌,但若是经脉断了,手指曲张不灵活,弹琴势必要受影响。

    文笙自以左手抓住了那刀,正弹着的《伐木》自然便停了,这会儿琴弦沾上了鲜血,她心疼自己的古琴,右手一拨,想将那血珠弹开,手触到琴弦,心中猛然一动。

    她现在还有右手可用,空弦未必不成曲,《伐木》不成,《希声谱》里还有一段《行船》呢。

    她在长晖带回来的那一曲,原本没有名字,但因那支曲子中仿佛出现了河岸上纤夫拉船的号子声,文笙便将其称作《行船》。

    伐木丁丁,行船欸乃。

    她还曾以这两个曲名为拜帖,求见过乐师穆同普。

    《行船》上来的一节,船行逆水,琴声厚重,余音袅袅,正是一段散音。

    此时刀锋及身,文笙顾不得多想,右手试着拨动琴弦。

    文笙却不知道,若说妙音八法展示的是达到极致的技巧,《希声谱》则讲究的是心性心态。

    它的每一篇都重意不重形,到是文笙拜师之初,王昔便教导她的那一段“定一根弦为宫声,不用管它是紧是慢,是清是浊,也不拘是正是外,五音十二律全出于自然,是谓左右逢源,调无不备,记住,能不能学好古琴,全在你的心”最为贴合它的宗旨。

    《伐木》说的是怡然山野间心无尘垢的大自在,而《行船》却是人在逆境中所展现的力量和风骨。

    文笙此前对着《行船》感觉无处下手,那是未至绝境,无法体会。而此刻,她强忍着刀锋加身的痛苦,只有右手可用,恰是真正触碰到了这一曲的精髓所在。

    琴音浑厚,“嗡”,“嗡”,那是巨浪汹涌,不断拍击着船头,腾沸澎湃,宛如蛟龙怒吼。

    “滴答”,那是文笙的鲜血滴落下来,碎溅在琴弦上。

    每一声琴弦响过,熊越眼中的疯狂之意便消散几分,文笙觉着自他刀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弱。

    僵持中猛虎二度疾扑而至,这一次它跃得稍低了些,“吼”地一声,后背重重撞在了平台下方。

    二人所呆的石板猛然一晃,自高处传来零星几声惊呼,就在这惊呼声中,乐师熊越仰面自虎啸台上跌了下去。

    人在半空,他已经晕厥过去,这一摔全无半点防护,成大字形“砰”的一声落到地面。

    一道黄影疾扑而至,那猛虎直接落到了熊越身上,低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浓重的血腥气随之弥漫开来。

    文笙恶心欲吐。

    她距离太近了,哪怕不想看,那恐怖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还是映入了她的眼帘,这一刻不但眼睛里看到,鼻子里闻到,甚至耳朵里也听到。

    掉下去的时候熊越只是晕了过去,还有气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被撕扯成碎片,连副完整的骸骨也留不下来。

    除了这个,文笙还听到了自上面传来的哄闹声。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这一幕所刺激,文笙觉着有些晕眩。

    她高举着左手,以右手在衣裳上迅速扯下块衣襟来,咬牙将伤口紧紧缠住,不让它再不停向外流血。

    文笙暗自发誓,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活下去,活着从这虎啸台离开。

    凡是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不管是凤嵩川还是什么潘先生,抑或是那大皇子杨昊御,这些以人命为儿戏,拿活人喂虎的畜生,有一个算一个,都将得到恶报。

    按照赌斗的规矩,既是熊越败了,葬身虎口,上面的人便应该开启机关,将文笙拉上去。

    杨昊御低着头看了半天,口里“啧啧”两声,翻身躺回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老凤,差不多就行了吧,好男不和女斗,再说这姓顾的小姑娘刚才弹得还挺好听的。”

    凤嵩川阴冷一笑:“殿下千万别被她的外表迷惑,这贱人阴毒得很,殿下就算饶了她,她也不会因此感激。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杨昊御闭着眼睛仿佛睡去,过了一会儿才道:“随便你吧。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眦睚必报的劲儿,真是叫人受不了。赶紧弄完了,我还有事。”

    凤嵩川得了这话,赶紧挥了下手,冲看着机关那人道:“放到底。我看她还有什么办法?”

    说完了他又转回身,毕恭毕敬问杨昊御道:“大殿下有什么烦心事,可需要凤某帮忙?”

    杨昊御没有作声,停了半晌,凤嵩川才见他将头摇了摇,状甚苦恼。

    机括“咔咔”连声,文笙所呆的虎啸台不是在往上升起,而是缓缓落了下去,一直落到地面上,与那满地血腥和正在进食的凶兽齐平。

    文笙不觉意外。

    上边的那些权贵不会这么轻易便放过自己,要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

    左手掌心的刀伤很深,小指和无名指已经麻木,文笙试着活动了一下,拇指和食指尚可,中指屈伸困难,至于无名指,则是根本动弹不得。

    不要说弹琴,稍一用力,鲜血便渗出来,很快便将她包扎的布条浸透。

    文笙深吸了一口气,掌心的剧痛给她弹琴带来了许多不便,可也令她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楚。

    老虎还在撕咬着熊越的尸体,只希望这只畜生填饱了肚子之后,能够稍稍收敛凶性。

    这时候上面又响起一阵锣声。

    老虎抬起了脑袋,转头盯上了文笙。

    这畜生胡须下巴上沾得到处是血,黄色的眼珠子幽幽泛着寒光。

    文笙将带着伤的手放到了琴弦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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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救星驾到(粉100+)

    相传春秋时候,晋国的掌乐太师师旷琴艺超凡。

    当他弹起古琴,马儿会停止吃草,仰起头侧耳倾听;觅食的鸟儿会停止飞翔,翘首迷醉。

    有一次,晋平公在王宫里款待卫灵公一行,命师旷弹琴。师旷弹《清徽》,不大会儿工夫就有十六只玄鹤从南方冉冉飞来,延领而鸣,舒翼而舞。

    文笙此时弹这一曲,不要那猛虎为之陶醉,只盼着能安抚住它的凶性,叫它有得吃就得了,不要那么贪心。

    文笙弹的是时下流行的《平安调》。

    “而今丽日明如洗,南陌暖雕鞍。旧赏园林,喜无风雨,春鸟报平安。”

    这首曲子曲调舒缓而柔和,常常在宴会上出现。

    叫人听着,便不由地生出阳光普照安静祥和之感。

    寄语平安,此时对文笙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彩头了。

    老虎眼神凶狠,透着攫取之意,似乎下一个瞬间便会扑上来,将文笙撕得粉碎。

    与此同时,文笙的左手只有拇指和食指还勉强能用一下指法,每一活动,伤口便钻心地疼。

    坑底的气氛叫人窒息。

    琴声泠泠,如清泉一滴又一滴,滴落在这肮脏的尘埃里,冲刷着遍地血污。

    两下里并没有僵持太长时间,那只老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似眯了眯眼,没有扑上来,而是转回身去,低下头,继续撕咬着猎物进食。

    文笙顿时生出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一方面是失血,另一方面,却是生死一线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老虎已经饿了两天,只一个熊越不知够不够它填饱肚子的,就算暂时饱了,焉知它没有储备粮食的打算?

    冷汗自鬓角额边渗出来,在额上细细的一层,内衣俱都湿哒哒黏在身上,文笙觉着很难受。不但是透不过气来。她的左手也在渐渐失去知觉,但为了活着,她必须要坚持住。一直这么弹下去。

    坑底这般情形,上面诸人看在眼中,莫不是惊诧万分。

    很多人情不自禁生出一念:“怪不得凤嵩川千方百计要整死这顾文笙,这等天分一旦进了玄音阁。加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可现在人已经放到坑底了,老虎竟然不吃。这可怎么办好?

    杨昊御侧过身,拿胳膊撑着脑袋:“老凤,你看看,这老虎也知道怜香惜玉。你待如何?难不成咱们大家便这么等着?”

    凤嵩川狞笑道:“大殿下放心。我看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再说老虎食人本是天性,殿下这只虎更是凶猛,吃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怎么会对她例外。”

    说完了他抢步过去,抓起桌案上那对铜锣。运力于臂,“咣咣”便是一通猛敲。

    他是习武的高手,内力惊人,这一通锣声传出去老远。

    众人只觉着耳朵震得嗡嗡直响,杨昊御没有防备,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笑骂了一句,拿手堵住了耳朵。

    长久已来,坑底那只虎已经养成了习惯,这铜锣声对它而言相当于“开饭了”的呼喊,但叫众人诧异的是,这通锣传到坑底,那老虎不知是吃饱了还是怎的,只是“吼吼”仰天咆哮了几声,竟然没有挪窝。

    凤嵩川见状,差点气歪了鼻子。

    他抛下铜锣,悻悻地道:“等着吧,我看她能弹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知道,左手受了伤的文笙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她确实仍在弹,琴声悠扬悦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这半天的时间,为了能安抚住那只凶兽,她已经换了几支琴曲,今世的,前生的,只要觉着可能有用,她便拿来一试。

    此时她正在弹的这一曲乃是前世的《鸥鹭忘机》。

    《鸥鹭忘机》这个典故出自《列子.黄帝篇》,说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天清早到海边,都会有很多海鸥飞来和他一起玩耍,有一天,他的父亲对他说:“我听说海鸥都喜欢和你一起玩,你乘机捉几只回来,让我也玩玩。”他答应了,第二天又来到海上,一心想捉海鸥,可是海鸥都只在高空盘旋,再也不肯落下来。

    这首古琴曲正是出自寓言的前半段,讲的是当人没有巧诈之心,与世无争的时候,异类就会来亲近。

    文笙这时候已经渐至强弩之末,她左手的手指越来越难以屈伸,只能勉强借助着腕力,以拇指来将就按弦取音,虽然尽了力,这一曲仍弹得时断时续,琴音听上去也生涩不准。

    但即使这样,那只老虎却好似偏对这一曲情有独钟。

    这时候它已经将熊越啃食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困顿,张嘴打了个哈欠,像一只大猫一样匍匐在了血泊里,在琴曲中眼睛渐渐眯起,竟似是打起瞌睡来了。

    文笙微微放下心来。

    若是老虎睡着了,她便可以休息一下,缓解紧绷的心情,趁机看一看左手的伤势。

    虎啸台上方看热闹的众人早已经变得鸦雀无声。

    这坑底的一人一兽怎么看怎么诡异。

    停了一会儿,杨昊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个有意思啊,老凤,你是不是看着本殿下心情不好,特意弄了这么一出想逗我开心?”

    边上潘先生几个也跟着凑趣笑了起来。

    凤嵩川脸色铁青。

    杨昊御待大伙都笑过了又道:“妄你这里手段使尽,人家还活得好好的,还能不能成了?”

    凤嵩川咬牙道:“有大殿下这话,自然是成的。”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机关旁边,伸手扳动那机关,令虎啸台再度上升。

    果然虎啸台带着文笙一动,老虎立刻睁开了眼睛。

    弹琴的人竟然要走,扑还是不扑?

    它的眼神似乎有些犹豫,慢腾腾站了起来。

    文笙自发觉这只老虎喜欢听《鸥鹭忘机》,便一直在弹这一首琴曲,如此熟能生巧,受伤的左手勉强能应付下来,再者她的消耗也少了不少。

    虎啸台一开始上升,她心中便有所警觉。

    不行,不能上去。

    就算老虎能眼睁睁看着猎物飞走,上面的凤嵩川那些人比之畜生更加不如,与其上去之后任人宰割,不如就在此处,等待救缓。

    只是一闪念间文笙便拿定了主意。

    虎啸台刚刚离开地面不足三尺,上面的顾文笙便做了个叫所有人大为意外的举动,她竟抱着琴一跃跳下了虎啸台。

    老虎见状“吼”了一声,似是放下心来,复又趴回了原位。

    上面诸人面面相觑,这一下不好办了,凤嵩川若还想着立刻便取顾文笙的性命,只好自己坐着虎啸台到坑底去动手了。

    可下面还有只喜欢吃人的老虎呢。

    别看那大虫现在懒洋洋跟只大猫似的,先前可是吃过不少人,当然了,凤嵩川是高手,打只虎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这只老虎是大殿下的心爱之物,总不能因为要置顾文笙于死地,便连大殿下的老虎也一起打死吧。

    凤嵩川红了眼睛,一时犹豫未决,杨昊御已经笑道:“好了。算了吧。大不了我这虎啸台这两天不开了,叫她陪着老虎在下面挨饿吧。”

    便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殿外匆匆回禀:“殿下,程国公来了!”

    咦,李承运来了?

    大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不用问,肯定是为这顾文笙来的。

    凤嵩川顿时黑了脸,望着坑下坐在白骨堆里犹自弹琴的文笙面露杀机。

    可紧跟着,殿外又响起一声通报:“殿下,程国公不听拦阻,带着人直接闯进来了。马上即到,同行还有那姓云的。”

    来不及了!

    在座的诸人望向了站在大坑旁边的凤嵩川,一时均生出此念来。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大门被“砰”地撞开,十几个侍从当先闯入,往两旁一分,现出中间的李承运来。

    李承运身后跟着云鹭,以及程国公府的几位门客。

    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杨昊御怔了怔,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笑道:“表兄怎么有暇过来了?”

    李承运穿了一件素白的袍子,浑身上下一点儿修饰都没有,乍一看跟给谁带了孝似的,神情憔悴,两眼腥红,进京只是盯着杨昊御看,并不说话。

    杨昊御心中有些发毛,道:“听说表兄府上这两天有点不方便,我们几个凑在了一起玩,便没有喊你。”

    “玩?”李承运涩声重复。

    这时候大厅里由于李承运一行闯进来的混乱过去,众人清楚听到了由坑底传来的琴声。

    云鹭肩膀被砍了一刀,身上还带着血迹,他自进门便神色紧张地东张西望,此时三两步赶到了大坑前,往下一望,松了口气,回头道:“国公爷,顾姑娘在下面。”

    李承运冲他带来的人喝道:“还不去把人救上来?”

    那十来个侍从都是他重金养在府中的武林高手,听令蜂拥上前。

    凤嵩川见状“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国公爷好大的威风,大殿下的宅子说闯便闯,说搜便搜。也难怪,您是有名怜花惜玉的主儿,对您来说,那美貌的女子若是掉了根头发,简直就是塌了天。”(未完待续)

    ps:久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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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介绍:
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重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