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恩将仇报
半柱香过去,方才那小厮又跑来禀报:“二郎君,那郎中先生回去了...”
曹北冷冷的看了小厮一眼;小厮才道:“郎中先生说,姑娘只是昏迷了。可姑娘失血过多,再加昨日的旧伤严重,现怕得参汤每日吊着,恐再难好。再加上姑娘过度忧心,更不利姑娘康复...”
“三妹妹可醒了?”曹北问。
“姑娘未醒。郎中先生还说了,姑娘该是很快醒来的,可若一直未醒,怕是姑娘,是自个儿不愿醒来...”说到这,小厮低着头也有些难过。
曹北呼了口气,一手扶额:“知道了...”
小厮听此作揖离去。
“姜徽...”曹北双手握紧,一手捶打在门上:“二哥哥记住了!”
后,曹北直接冲外头走去,对身旁的侍从说:“备车,随我去趟温家!”
侍从听着愣了愣,二郎君要去温家?二郎君去温家!
说走就走。
外头的雨依旧很大,曹北也来不及拿伞,直接淋着雨跑到马车上。
很快,便到温家...
温家府门的小厮一见是曹家人,便想起自家的五姑娘受害,一时来气:“曹家郎君?这是来向我们五姑娘道歉来的?”
“带我见你们的主君!”曹北说。
“哟,这语气,怕不是来请罪的!”府门小理说。
门内的荣管家这时走出来,淡淡道:“放他进来!”
“管家...”几个小厮不愿。
“是主君的意思!”荣管家说。
原来,温衡方才就在左门游廊处。正好听见小厮他们在讲话,见是曹家人来,正好他也想听听曹家人会说什么。故而摆手,叫在门处的荣管家出去放他进来。
几个小厮一脸不情愿的放曹北进门,却把曹北的侍从拦下,死活不让进;荣管家见着也不管,放任他们。故而几个小厮更是得意,四个人将门堵得死死的,曹北的侍从不得放弃。
见曹北进了门,温衡双手放在背后直接去了大厅,曹北只得自己跟上。
到了大厅。温衡落坐,女使欲上茶,正要撤了空茶盏,却被温衡按住茶盏口;二四见此便明白温衡之意,这是不把曹北当客来着。
二四也是机灵的,这就将所有女使都带下去,不给添茶。
曹北才进大厅,气都没喘便说:“五姑娘的毒不是我妹妹下的,是姜徽!”
温衡背靠椅,呼了口气,没说话。
曹北接着说道:“外头皆传是我妹妹害的五姑娘,可并非如此,这是姜徽的阴谋!”
“今早姜国公才替你们曹家堵了我一嘴,这会小郎君却说,是人家姜国公的姑娘害我们五姑娘。小郎君可知你这是恩将仇报?”温衡慵懒的坐着,语气很是平淡。似乎不把曹北放眼里。
“我知。可姜家哪是在帮我们,他们是把我们当傻子看当猴子耍!若不是我三妹妹告知事情原委,我父亲,可险些将我三妹妹打死!要以此,还给温五姑娘公道!”曹北说。
温衡听着若有所思,歪着头问:“你坐下。将曹姑娘所说的原委一字不落的讲与我听听!”
曹北咽了咽,不打算落坐,这会便一字不差的娓娓道来。话间,双手时而指了指外头,一会又指了指地上...
“便是这些!我妹妹当真只是下了点失眠香,并非毒!自小与我三妹妹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我也敢保证!她脾气确实不好,可定不会害人性命,最多只是恶作剧!”曹北说得太过激动,这会还在喘着气。
“恶作剧?若曹姑娘不做此恶作剧,我家五姐儿可会如此?”温衡撇了一眼曹北。
“是。此事是怪我三妹妹。可,可真正的凶手,是姜徽!并非全是我三妹妹的错...”曹北急急解释。
温衡也终于理清头绪。他站起身,方才的话听得让他胸口有些压抑,这会呼了口气,又问:“我如何能信你这番话?”
曹北立刻指着外头说:“流言!我妹妹的名声!便是!”
温衡想了想,这该无假。名声对一个人,对一个家族有多重要他会不知?且这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温衡双手背在后头,出了大厅;可又停下,侧着脸说:“我知道了”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曹北认为该是温衡有自己的打算,如今他也将实话说出,温衡该不会再难为他三妹妹了吧?
二四从外头进来。没开口,直接伸出手,做了个请。
曹北见着,摆了摆裙摆,这就随二四离开。
府门处。
几个小厮见曹北出来,这才站开来。看着曹北他们上了马车,又凑到二四身旁问:“他说什么了?”
结果二四只道了两个字:“不知!”
几个小厮‘切’的一声,便乖乖站回岗。
曹家。
亥时。曹家上下都睡得差不多了,可曹北始终不放心;这会披着外衣,拿着伞提着灯笼便去曹汐屋里头。
曹汐屋里头的两个女使睡得昏天倒地的,曹北见着厌烦,可也没做理睬。
自个儿将灯笼吹灭,与伞一起搁在进门处,又点燃曹汐屋里头的一盏烛灯。
灯亮,两个女使猛的坐了起来:“二,二郎君!”
曹北被吓了一跳,直接来气:“出去!”
“是...”两个女使害怕的收拾着裙摆,这就出去外头候着。
曹北将烛灯放到床头处,却不照射到曹汐的眼睛;看到曹汐那泛白拔干的嘴唇,曹北突一心疼,连去倒杯水来,用手沾水抹在曹汐嘴唇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妹妹,二哥哥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曹北笑了笑,将茶盏放下。
“汐儿是否,怎么也想不到,你最讨厌的曹北哥哥,突然变好了?”曹北低了低头。
“二哥哥向你道歉。其实,二哥哥自早便是疼爱三妹妹的,二哥哥疼爱三妹妹不比大哥哥的少...只是三妹妹的脾气,确实臭了些。每次都能叫我气个半死...这才,每次都与三妹妹斗嘴,还说得很是难听”曹北替曹汐拿开一缕头发。
“可每次欺负完三妹妹,见妹妹哭了,二哥哥私下,其实是无比自责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向三妹妹道歉罢。平日里...也不敢疼惜妹妹你”曹北有些哽咽,可也依旧挤出一丝笑容,生怕曹汐醒来看见他哭,嫌弃他。
第七十七回 亭亭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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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醒来可好...”说到这,曹北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只要你醒来,以后二哥哥任你欺负可好?”
“如今,三妹妹被人陷害...二哥哥的心也好疼好疼...”曹北闭着眼喘了口气,又睁开眼接着说:“若妹妹能醒来,二哥哥保证,定会为三妹妹报仇!哪怕豁出性命,二哥哥也甘愿...”
见曹汐纹丝不动,曹北又替曹汐扯了扯被子,笑道:“看看你,如今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冲动。都要嫁人为妻了...三妹妹不是还念着要嫁你伯怀哥哥吗?......你现成这般,又该如何出嫁,叫伯怀怎么娶你?”
话说此,曹汐的手竟然动弹了两下,最后一下正巧被曹北看在眼里;曹北心震了一下,有些喜极而泣。
看来,还是伯怀最是深入她心。曹北握着曹汐的手接着试探:“三妹妹可快些醒来,踏青节要到了,到时可就又可以见你伯怀哥哥了!”
此时,曹汐的手又动了动。
曹北见此,心喜。接着道:“三妹妹不是念着要嫁伯怀哥哥吗?甚至都愿舍大做小...”
曹汐此时嘴唇也有所动,只是没有声音:“二哥哥支持你。做大做小都随三妹妹的心...妹妹若醒来,二哥哥还可替三妹妹想法子...二哥哥还可上沈家门,替三妹妹告知伯怀,就说我们三妹妹喜欢伯怀!想嫁伯怀!若三妹妹醒来,二哥哥替你向伯怀说亲去!”
“二,哥,哥...此,话,当,真?”曹汐突然开口说话,虽声音很小很模糊,可曹北却全听进心里。
“真!真!二哥哥当真!”曹北激动的落泪,看着曹汐恍恍睁开眼睛来,曹北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女使听着不对,连连跑进来看,结果却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谢,二,哥哥”曹汐歪过头来看了一眼曹北。此时她眼睛还是模糊的;曹汐轻轻一笑,眼泪也流了出来。
两位女使见此连连跑出去通报,她们姑娘醒了,她们姑娘醒了!
“三妹妹只要答应二哥哥,以后不再做傻事,待三妹妹身子好了,二哥哥就替你去找伯怀可好?”曹北声音温柔更多,他抚摸着曹汐的发丝,一脸宠溺的笑着。
曹汐点了点头:“好...”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曹汐是否全听进去了。不过曹汐能醒来便好,听无听进去,也不重要了。
一会,曹家宅各院灯火通亮。
女使告知曹娘子身边的张妈妈,张妈妈听着心里大喜,急急的进去里屋禀报。
曹安焱睡在里头,这会一听,猛的一下便坐了起来,直接跨过曹娘子的身子下了床。
曹娘子才反应过来,曹安焱已经随手拽下一件长衫就出去了;张妈妈搀扶曹娘子下床,给取了一件外衫跟着出去。
曹安焱边走边穿着长衫,曹娘子倒是有张妈妈边走边给侍候,相比要快些。
一前一后。游廊漆黑,连灯与伞都来不及拿,好在这会雨点是小了些的。
“君母当心脚下!”张妈妈与曹娘子一起搀扶着走。
倒是曹安焱,那贴身侍从都不在身,路滑天黑的,曹安焱好几次险摔倒;可他更心急曹汐,今日可是险把他也给吓过去了。
“主君,你可当点心走啊!”曹娘子在后头喊话,一脸心急。
可是曹安焱却埋着头直直往前走去,话也不给回的...
待到曹汐院子处,曹安焱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曹娘子一手搭在曹安焱的手上拍了拍,鼓励着他。
可曹安焱依旧无动于衷,最后曹娘子自个儿进去了...
屋里头的烛光落在曹安焱脸上,可见沧桑、憔悴。而那双紧紧盯着曹汐的眼睛充满愧疚,却偶有一丝喜色浮现。
“汐儿...”曹娘子满眼喜泪,坐在床边。
“母,亲”娇弱的声音响起,叫曹娘子好一番心疼落泪。
站在外头的曹安焱,听着心里突疙瘩一下,心跳越来越快。而脸上也终露出喜色,眼角处也隐隐约约泛了红。
“醒了...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曹安焱回过身去,小声念叨着;如今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没脸面去见自己的女儿了。
曹北见曹安焱半天没进来,这会便从里头走出来,小声道:“父亲...三妹妹定是想见您的”
曹安焱怔了怔,可依旧没回过身来,依旧望着院里漆黑一片。
“三妹妹好不容易醒来,父亲便进去见见她,也好让三妹妹知道,父亲没在怨她...”见曹安焱闭着眼,曹北接着说:“父亲也知,这三妹妹向来多想,若她知父亲在这外头不进去,怕会以为是父亲还在怨着她...”
“我没怨她...”曹安焱睁开眼睛来:“我是在怨自己...我没脸见她...”
曹娘子这会走了出来,一眼盯着曹安焱的背景看:“主君便进去瞧瞧汐儿吧。汐儿说了,她想见见父亲,想陪父亲,说说话”
曹安焱别过头来,望着屋里头,方才那愧疚着的脸如今也露出一丝喜色。
曹娘子扯了扯曹安焱,点了点头,示意曹安焱进去;曹北也看着曹安焱。
犹豫再三,曹安焱终于踏进屋里去。曹娘子也险些要落泪,好在身旁有张妈妈陪着。
“快些!”院子外,曹南与侍从提着灯笼快步走来,身后的侍从都有些快跟不上了。
“大郎君可别吹着风了...”侍从小跑的跟在身旁吩咐着。
因傍晚时,曹南想小酌一杯以借消愁,可却越喝越多...这会的脑子依旧晕沉沉的。
只是侍从去禀报,以为曹南不会醒来,结果他也是猛的一醒,只是有些醉得难受,故而速度慢了好些。
曹南想直接去看曹汐,却被门外的曹娘子拦下:“待会再进去...”
看着曹娘子的眼神,曹南才望着里头。原来是父亲在与曹汐说话。也好,是该好好谈谈。
“快,去取件衣衫来”曹娘子对小厮说:“雨天阴寒的,你这酒还未醒呢,一股酒味甚重,可别吹着风给感染了风寒,到时当心传染给汐儿,我可饶不得你!”
“母亲偏心”曹南听着愧疚,又喊着小厮去倒杯水来漱漱口,可别一会还给呛着三妹妹。
第七十八回 踏青前夕
鸡鸣日升,雨停烟散。寂静的京城街道再次逐渐热闹起来。今日的街市要比往日的更热闹些,街道两旁的摆摊小贩也多了许多,品类各具特色。有吃的用的玩的穿的,还有手工制作的各种祭奠用品等等,数不胜数,诉说不尽。
今日皆是大采买,因明日是踏青节,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会去郊外祭拜祖先,游山玩水。自然摆摊的开铺的会少之又少。
伯爵温家四房。
屋子外的游廊处,女使寒露在为五姑娘煎药,热烟滚滚,药香四溢。寒露手拿着小扇子小心扇着火候。
七姑娘与四姨娘一早便来瞧五姑娘,只是五姑娘至今还在昏迷中,药也每日给灌着。郎中先生也说了,脉象是一日比一日好,可就是不见五姑娘醒来。
“旧年五姐姐可最是爱在踏青节当日游山玩水了,可五姐姐至今还未醒来,这明日可就踏青了...”七姑娘坐对头,一脸沮丧。
“那个曹王八,害得我五姐儿活生生趟这受罪,偏偏主君还说这事另有隐情,且叫我稍安勿躁,叫我如何稍得了安勿得了躁!”四姨娘双手给五姑娘揉捏着手臂、腿脚。
“四姨娘安,七姑娘安!”一个女使从外头进来作揖,说:“老夫人说,请姨娘和姑娘们到老夫人院里头做清明粿去!”
四姨娘吸了吸鼻子,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说道:“去回老夫人,我们这就过去!”
“是!”女使听着点点头,瞧了一眼五姑娘,这就出去了。
四姨娘起身,扯了扯领子:“若真真是那个曹王八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连带他们曹家一起!”说完,四姨娘便出去了。
七姑娘看着四姨娘满眼狠意,着实吓人。这会又趴到五姑娘床边,小声说着:“五姐姐,你可要快些醒来,五姐姐昏迷这些日子,姨娘好似变了一个人...”七姑娘玩弄着五姑娘的发丝。
“我是瞧着害怕,生怕姨娘真孤身去找那曹姑娘算账去。五姐姐也清楚,咱姨娘做事向来冲动,且不想后果。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叫葵儿怎么办呀...”七姑娘将发丝放了回去。
“五姐姐,祖母叫人来喊话了,要我们过去她院子里做清明粿。也不能让祖母久等,七妹妹这就过去,待做好,七妹妹再来陪你吧!”七姑娘给五姑娘盖好被子,又瞧了几眼,这会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子现仅剩五姑娘一人趟着,院里的女使都各种忙活。只有女使寒露坐在门口处煎药,时而会进来瞧瞧五姑娘。
而就在方才,七姑娘出去那一会,五姑娘的眼皮子竟然轻微的动了动。床里边的另一只手也有轻微动弹,只可惜却没人瞧见...
老夫人院子。
“终究是有母亲在府里的好,像旧年踏青,我们哪会想着去做粿子,府里的女使妈妈们也无几个会的,都是让下边的妈妈去街上给买来的,就吃个平安”君母手捧着茶盏,对着老夫人说。
老夫人听着笑了笑,说:“外头买的哪有自个儿家里头做的好。自个儿动手做的,再拿去祭拜祖宗,那才叫诚心!”
“老夫人说的是。闺阁中时,我母亲也是有教过我们几个姊妹做粿的,只是多年不做了,倒有些手生得很...”三姨娘说。
“待一会多做两个,自然就会了!”老夫人说;三姨娘乖巧的点头应是。
屋外传来脚步声,大姑娘三姑娘六姑娘一起来了:“给祖母请安!母亲安!三位姨娘安!”
“正想着叫李妈妈去喊你们呢,你们便来了”君母说。
“还不是小八缠着我们,好不容易求得二哥哥与四哥哥帮我们看住他,不然准跟着来乱!”六姑娘有些抱怨。
“二哥儿四哥儿待一块练字,也怪为难他们”大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说。
“这个彧儿虽是懂事了些,可也是越发的淘气,妾如今也实在难管教他了”三姨娘也头大得很,成天是被小八整得头晕目眩的。若不是四哥儿有他办法,真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待科考,沈家书塾也就散了,这彧儿如今也该给请个先生教书了”老夫人说。
“这事,儿媳倒是有与主君提起过,主君也答应了,正在替八哥儿物色先生呢!”君母说。
“甚好...就请家里头来,姨娘也好看着他点”老夫人提议。
三姨娘点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这会七姑娘也到了。便开始做粿子了。
前些天,二房送来的鼠麴草如今便可用上了。
后厨的几个妈妈先是将粘米粉、糯米粉和水掺和好,三抟两捏,手压成饼放水里煮熟。后捞起放温,再散鼠麴草一起揉抟均匀。
像年前做红桃粿一般无异,只是后厨几个妈妈先将粿团弄好,再直接抬去给老夫人她们直接用。
几个女使依旧替姑娘们绑好袖子,待女使们给上了水盆,净手擦手,这就准备可以上手。
后厨几个妈妈依旧提着一个冒着热烟的大锅进来,再将锅里边的粿团分给各位姑娘姨娘;将粿团放小石缸内,又给滴了几滴香油,姑娘们便开始动手起来。
相对上一次,还有江嬷嬷之前教学,姑娘们现在是张手就来,完全无任何困难。
老夫人看着心慰,心想总算是教会了;君母就坐老夫人身旁,君母更不用说,她可是老夫人亲传,那做起来叫一个溜。
紧接着,几个女使便端来各种馅料,与上次做红桃粿的陷无异。有绿豆碎,花生碎搅砂糖,油炒香菇碎,虾米干,半熟香米等馅料,还有两大筐新鲜采摘的水葫芦叶...
女使还给姑娘们分发几个木雕粿型印,这次的粿印还多了几个圆型的,做出来像月饼一样,只是相对比月饼要薄些要宽大些。
当然,也可直接上手,捏成一个鼓起来的小包,像龟壳一般。民间俗称为龟仔粿,便是这个的由来。
这次都无需老夫人怎么教,一会功夫,姨娘姑娘们便做了好些个,且个个做得甚是好看,也不歪扭。
君母几个人一起做了几圆簸箕,一簸箕放满清明粿,女使便给盖上麻布,将粿带去后厨蒸熟...
直到近午时,老夫人屋里头才逐渐有人离去...
这会院子又下起雨来了。
第七十九回 踏青之日
翌日踏青节,百官节假七日。
卯时,京城街道便已人烟熙攘,早市至辰时未散,夜雨却停。
温家。
卯时起,君母便早早起身料理今早事物。
古有俗,清明插柳,端午插艾。
故而,府门上插柳之事便由君母亲自负责。其他房院的也早早派人过来君母的院里取柳,再自个儿带回院中插柳。
卯时三刻,温家门处便已停有六辆马车,首车乃乘坐老夫人,后头四车按房次排,最后辆为储物车。
这会还有姑娘未到,老夫人与主君、君母、二哥儿、姨娘皆已到车内等候;姑娘们与四郎君小郎君在外站候。
大姑娘早早候于门府前,她身穿一身粉红搭白色的裙衫,袖与领处皆是绣云纹,衣衫处绣花为木槿花纹,头戴云簪。手中帕乃是自个儿绣的,含名纹。
三姑娘的裙袍乃玫红色,面料织有芙蓉花暗纹,袖与领处绣着淡粉白祥云纹,与大姑娘的装扮很是搭配。
而七姑娘则是一身淡橘黄,裙摆八处绣有黄白菊花纹,外衫尾摆织葵花纹,袖与领也是绣有云纹,不过是淡黄色,有落日晚霞之美。
三个哥儿的装扮相对来说要简约许多。二哥儿的衫袍乃是淡青色,全身无绣却织有白金丝松树叶纹,在日照下有隐隐约约的闪亮耀眼。
四哥儿的衫袍同是无绣,全衫却是织有君子兰暗纹的淡蓝偏白色面料,看着很是清秀却不失精贵,倒是符合四哥儿的谦谦君子模样。
八哥儿的衫袍款式要比二哥儿四哥儿复杂许多。八哥儿一身淡绿色,领处的竹纹乃是三姨娘亲自绣上,肩处又绣有精小云纹,看着很是小巧可爱。
注重打扮的六姑娘依旧最后一个现身,八哥儿歪着头撇着六姑娘说道:“又是你!”
六姑娘不做搭理,倒是给各位哥儿姐儿作揖,以表歉意。
大姑娘上下将六姑娘瞧了个遍,见她头戴如意云银簪,脖挂白玉如意坠,一身水仙花绣蓝紫裳,云波彩云鞋甚是精美。不禁感叹:“六妹妹这行头可是头次见,怕不是新衣?”
“何止,我这通身打扮,无一不是新裁,便是我发髻间的如意云银簪,可也是请师傅做新的了,可是耗了近一月之久,前两日才到手”六姑娘伸手摸了摸那只发簪,有些得意。
“我瞧着不过是一个素素的如意云,六妹妹怕不是被那老师傅给骗了?”三姑娘说。
“三姐姐怕不是眼拙,这发簪那止是眼见的一支如意云。这支如意云,可是由九十九之细小如意拼接而成,再经多日细磨而成!这京中,可就仅此一支!”六姑娘说。
姑娘们听着惊叹,纷纷踮起脚瞧望六姑娘的发簪。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二哥儿这时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几个姐儿哥儿回头听着,这才上车去。
启程。
几辆马车行于街中。街道两边是酒馆、茶楼及各种作坊,药铺等。铺门上也均都插好柳。
铺前还有拉着布、撑着大小伞的各种小摊,从街头摆至街尾,直至到郊外交接处。
此时近辰时。见天乌云薄遮,时而阳光明媚,时而细雨纷纷。故而街上行人大多有披着蓑衣的,戴着斗笠的,又有带着伞未撑开的。
坐在车里头的人忍不住外头的热闹,一一都撩开帘子望着车外头。只见街上行人来往不断,密密麻麻、熙熙攘攘。
有挑着担赶路的,有牵着牛车运货的,有提着篮子牵着小孩的,还有赶着毛驴拉板车载人的,更有大户人家坐着马车行路的。
出了街,便是京中河,要往郊外,便得经过河上桥。
这桥上两旁也有好些小商贩,还有驻足于桥上观河望远的。
河边岸上,有柳树成排,有鲜花为地。岸边,再往上便是一处阔田地,有奇石为桌椅,有闲人在此坐谈吃茶;旁有小孩玩耍放风筝,还有踩在秋千板上荡秋千的姑娘...
今日之郊外,有京中街之景,郊外热闹如同市集,可称城外城。
马车行了半时辰,可算到半山处了。温家人也终于落了地;姑娘郎君们更是迫不及待的叫着女使小厮速把后车带来的东西都搬出。
早几年前,温衡便在温家祖墓处旁立了一亭子,亭大小可容纳数十人,是为避雨所建。
而此墓地虽写着温家祖坟,却不过是一个衣冠冢。真正的祖坟是在潮府老家。
温衡是个有孝心的,为了不缺每年这一祭拜,早在得知自个儿要在京城落根,便在此立了衣冠冢。以便世代子孙祭拜祖先,惦记祖先,不忘祖先。
女使小厮将物品搬了一半到亭子下,有拜的用的玩的。
老夫人被君母和大姑娘搀扶着落坐,这还是老夫人头次来。
主君双手叉着腰,看着坟上长满野草,草长遮盖墓碑。温衡一脸见着笑笑,后自个儿撸了撸袖子,上前去理了理。
“父亲,彧儿也来!”八哥儿挣脱开三姨娘的手,直接跑去主君身旁,蹲着身,用手将墓碑上的沙土抹去。
温衡见此嘴角一笑,说道:“吃了清明粿,是长大了不少!”
几个姨娘站在亭内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君母指使着下人们做事。
小厮女使有的给伺候吃食,有的帮着温衡清理四周杂草,也有的负责将祭拜物品有序放坟前,以便一会祭拜。
二哥儿四哥儿又到附近的小河处寻找旧年那只野船只,那是他们每年来都会去划的船只。只是船只荒废多年,安全性难保。
此小河也不长,可见头尾,水也不深,且清澈。故而温衡才没阻拦。
几个姑娘们也到一旁玩去,大姑娘与三姑娘放着风筝;六姑娘在树上荡着秋千,七姑娘则等着六姑娘下来,她也想登高望远。
老夫人看着连连笑出声来,她望了望几个姨娘,只见她们也看得津津有味。故而老夫人说道:“一年难得几日,想玩便一块玩去,不用陪我这老婆子!”
几个姨娘听着心喜,可又不敢起身前去,老夫人知道她们有所顾忌,又说道:“我瞧着后头可是带了好些玩的...诶,我那棋盘可也带来了?”问卫妈妈。
卫妈妈点头:“带了,老夫人”卫妈妈指使身后的女使去给搬来。
第八十回 通力合作
三姨娘抓了抓手帕,上前躬身问道:“老夫人,不知妾身可否与老夫人对弈?”
老夫人听着笑,双手握着三姨娘拍了拍:“那是自然,老婆子我正缺对手!”
三姨娘听着笑了笑,连作揖答谢。
老夫人来京之后,除了疼爱自个儿的孙子媳妇外,可也是喜欢三姨娘这个小妾媳的。她文雅贤静,倒是不像其他两位姨娘一般傲娇。
“既然三姨娘陪我老婆子下棋,你们两个也别傻站着了。趁现在无落雨,该忙的忙,该玩的玩,别拘谨了”老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些厌烦,她可不想再开口第三遍。
二位姨娘也识相,这会便作揖离开;二姨娘去寻三姑娘一起放风筝,四姨娘则是去寻主君,紧跟着主君帮着给理坟头草。
六姑娘将秋千让给七姑娘,自个儿跑去寻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大姑娘。
六姑娘边跑边望着天:“大姐姐的风筝都飘那么远了!”
“今日的风正好”云锦看着三姑娘与二姨娘一起玩得欢乐,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
“大姐姐不去登高望远?”六姑娘也看着三姑娘放风筝。
“待七妹妹玩累了我再去!”大姑娘打量着六姑娘,瞧见她头上的一片小落叶,竟有些点睛之笔之美。
“六妹妹今日如似仙女一般,连这嫩叶都忍不住被你吸引而来!”大姑娘说。
六姑娘歪着头,才明白大姑娘的话:“我头上有落叶?大姐姐,大姐姐可帮我拿开!”
“这嫩叶在六妹妹发髻间,有点睛之笔的美,六妹妹可舍得?”大姑娘知六姑娘爱美,故而这般问。
“点睛之笔...”六姑娘立即将头伸了回去,又伸手抹了抹发髻:“那便留着吧!”
大姑娘笑了笑;又望了四处:“二哥儿四哥儿是去哪了?”
“他们呀,他们去这附近的小河边了,那里有条陈年小船,是二哥哥四哥哥从小玩到大的”六姑娘想了想:“要不,我们也过去玩?”
大姑娘听着新奇,笑着点头应好;随后六姑娘便拉着大姑娘去了。
河边。
才到河岸边,便见府里的几个小厮坐在岸上聊天,而两个哥儿则站在船上,往河水中央划去。
六姑娘松开大姑娘的手欢声喊去,听着的人都往这边看来。几个坐着的小厮也连连站起身来作揖。
“大姐姐六妹妹可也要上来玩玩?”四哥儿朝这边喊话。
大姑娘心喜的点头,六姑娘则是双手摆动着:“要要要!”
“在岸上等会,我们这就来!”四哥儿努力划着浆,而二哥儿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山水。
这里被碧山环绕着,空气清晰,云烟缭绕,堪比画中仙境。
“去,多取一些蜜饯果子来,再搬把小桌子搁这,今日我们就在此,吃茶玩水看景!”六姑娘对春分说。
春分作揖应是,大姑娘身边的立春也跟着去帮忙。
然而这时,李妈妈却从后头来传话:“大姑娘,六姑娘,主君说了,该去跪拜了!”
“这般快?”六姑娘好似有些不舍。
李妈妈又说:“今年的草不比旧年杂,自然清理的快些”
“大姐姐,我们拜完再来!”六姑娘拉着大姑娘又回去了。
两个哥儿也到了岸,见李妈妈在,二哥儿问:“李妈妈,那头是可跪拜了?”
李妈妈点头应是。
“李妈妈先走,我们这就过来”二哥儿等着四哥儿绑好船只;李妈妈作揖离开。
......
由老夫人带头跪首,主君君母在后跪拜,三叩三拜,后起。
姑娘郎君再按排序上前跪拜,三叩三拜,后起立旁:三个姨娘及女使小厮最后跪拜。
后,燃爆竹、烧纸钱、碑上字添油,礼成。
这会几个哥儿姐儿又接着玩去,二哥儿倒是驾着马去了对岸,对岸是沈家祖坟。
四哥儿留下陪大姑娘六姑娘玩水划船;在前头放完风筝的三姑娘也跟着来了。
七姑娘看着几个姐姐都来这边,自个儿无趣,便也跟着来。
岸上果真搬来一桌子,上边放满吃的喝的;女使小厮也摆了一桌,一前一后罢。
大家都坐在岸上看着四哥儿教着六姐儿如何划浆,因为六姑娘想亲自掌浆带大姑娘玩。
三姑娘看着有趣,连上前去:“六妹妹力小,要不我同你一起,一人一浆?”
“好姐姐有好主意,可上来吧!”六姑娘腾出一个地,四哥儿也换了个位置。
随后船只就在四哥儿的指导上,往河中央划去,还转了几圈;姑娘们玩得尽兴,学得也快,便都回岸上去。
“还是三姐姐有力些,六妹妹平日可得多食几碗米饭才行!”四哥儿下了船,吐槽着。
“哼,我力气虽小,可也有辅助,若无我这点力,三姐姐也难划动不是!”六姑娘不服,定要为自己说说话。
“是是是,六妹妹说什么都对!”三姑娘也不计较,只觉着好玩。
“这就叫做通力合作,相铺相成!”六姑娘说。
三姑娘吃了一块蜜饯,说道:“走,大姐姐七妹妹,我们几个一起上船去游玩!”
“我也想玩!”八哥儿不服气,凭什么不叫他一起!
“八弟弟,你还小,怎么能上去玩!”七姑娘说。
“就是,而且我们都是姑娘,你一个小男童,去做什么呀!”六姑娘说。
“你才小你才小!我都是小大人了,凭什么不让我玩!”八哥儿不服气,双手插兜。
“这水看着虽不深,可八弟弟矮呀,这要不小心落水,可也能把你给淹了!”六姑娘说。
“就是!”七姑娘跟嘴。
“你们才矮,你们才会被淹,哼!”八哥儿气喷喷的拿了一块蜜饯放嘴里。
“好啦彧儿,待姐姐们游一圈回来,四哥哥再带你游一圈可好?”四哥儿坐在岸上,好声劝着。
“哼!就不!”八哥儿低着头,瞪着眼,嘴里还叼着一块小蜜饯嚼着:“船只那么小,岂是你们几个能坐的,要坐也是我与四哥哥坐!哼,等着沉船吧姐姐!”
“小八你这嘴可真欠,待我回来不把你嘴给堵了!”七姑娘说。
小八别过头,眼神奶凶的犀利,看得大伙不禁笑了起来。
姑娘们都上了船只,三姑娘与六姑娘在头尾划浆,大姑娘与七姑娘站船中;船缓缓的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回 吃甜说甜
岸对头。
沈孟熹玩着手绢,站在一棵树下望着河上的温家姑娘们,看得是一脸的认真。
“孟熹妹妹可是也想玩?”沈叔怀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也望着河对处。
“叔怀哥哥”沈孟熹瞧了一眼,又望向温家姑娘:“那船只,好些年了吧。一年风吹日晒的,也不知可牢固”
“这船只牢不牢固,可得问世倾兄了”沈仲怀端着一盘蜜饯走来,递给叔怀孟熹。
沈家几个郎君也一齐走来,都望着温家姑娘。
“大哥哥旧年不还划过那船只吗?”沈孟熹问沈仲怀。
“旧年可是我掌浆,你大哥哥可尽会享受!”温世倾从身后传来声音,他早已向沈家长辈作完揖礼。
“说曹操曹操到!”沈仲怀说道。
沈家郎君姑娘闻声回头来,互相作揖。
“孟熹妹妹便罢了。各位郎君一齐站此瞧着我们温家的姑娘,不太妥当吧?”温世倾嘴角一笑;沈孟熹低头捂嘴笑。
几个郎君的脸刷的一下竟也有些泛红。
“这不是我家二妹妹担心那船只不牢固嘛...”沈仲怀将蜜饯塞到世倾怀里,想让他闭嘴。
“拿蜜饯堵我的嘴?那不能够!”温世倾也是个精的,一手指便推回去,拒了。
“五姑娘她可好些了?好似不见她来?”沈伯怀突然问起。
“我家五妹妹还未醒来...”温世倾与几个郎君坐树下大石上。
“都这么些天了...五姑娘实在可怜”沈孟熹有些忧伤,她可是也好喜欢温家五姑娘的。
“这街头上的传言,也不知如何来又会如何去。我那舅母可是三番两次的病倒,连着我母亲都跟着头疼”沈叔怀说。
“可不是,这两天姨母来寻母亲,这话前话尾可都离不开舅舅家,便连我们沈家温家都成了京中百姓的话柄”沈少怀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曹汐真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可无需顾及我们是表亲。该如何做,便如何做”沈伯怀捏了捏温世倾的肩膀。
“曹汐当真会做这事吗...”沈孟熹怎么也有些不相信。这五姑娘这么好的人,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曹汐,曹汐要这般下狠手。
“二哥哥!”这时,六姑娘朝这边喊话来;温家姑娘们的船只停靠岸上,姑娘们纷纷下了船,朝他们走来。
沈孟熹一脸惊喜,特别是看见大姑娘后,她微微前进了两步,等几个姑娘上前来。
姑娘及郎君们再次互相作揖行礼。
“你们几个怎么也来了?”温世倾问。
“二哥哥能来得,我们怎么就不能来得?”六姑娘回怼。
“云懿妹妹说得对,吃蜜饯吗?”沈仲怀又将蜜饯递到姑娘面前。姑娘们也不客气,纷纷都拿了一块放嘴里。
“我们是来寻沈姑娘的”大姑娘走到沈孟熹身旁;沈孟熹一脸痴痴的看着。
“我?”沈孟熹有些惊喜:“可是,要带我一起游河?”
“是啊,方才那头便瞧见沈家姐姐在看着我们。想着沈家姐姐也该想与我们一起玩,便来载你来啦!”六姑娘挽过沈孟熹的手说道。
“孟熹妹妹当然想玩,可都快想疯了!”沈叔怀在旁说笑;惹得沈孟熹好一番害羞。
“叔怀哥哥不说话,可无人当你哑巴”沈孟熹道。
“方才见你与三妹妹可是划得吃力,这下可还划得动?”温世倾说。
“世倾哥哥这话可是什么意思!”世倾本无他意,可偏偏姑娘们听着不对,沈孟熹也跟着不悦。
“就是,二哥哥这是瞧不起谁呢!”三姑娘与六姑娘不服。
“瞧瞧,世倾兄可把姑娘们给得罪了。方才我好心好意的,请你吃蜜饯来着,你偏给拒了,这下可是嘴巴苦涩了?”沈仲怀借机报复。
“所谓,吃甜说甜。世倾兄,可吃蜜饯?”沈季怀从后头又端来一盘蜜饯,学着仲怀,也递到世倾面前。
世倾瞧着快翻白眼;结果沈伯怀却毫不客气的拿着一块蜜饯往温世倾嘴里塞,说道:“吃了可省事!”
姑娘们见此纷纷捂嘴笑了起来...
随后,姑娘们便一起回到船只上,依旧是三姑娘与六姑娘一起掌浆。
几个郎君见之不放心,纷纷也来到河岸边看着。
温家那头。
八哥儿整个人趴在一棵卧倒在地的树干上,嘴里是塞了好些食物:“那不是沈家姐姐嘛?”
八哥儿说话间,嘴里掉了几块食物屑出来,摇摇头又道:“可真是连沈家姐姐也要祸害呀...”
“八弟弟的皮可是厚不少,就不怕你六姐姐听见饶不得你?”四哥儿笑道。
八哥儿吃了口茶,将口中食物全咽下,才道:“皮厚才耐打呀!”
四哥儿噗的一笑,竟也无话可说。
三姑娘与六姑娘果然划得吃力,这才划到近河中央,六姑娘便坚持不住了。倒是三姑娘还可再坚持。
“不行了,我无力了”六姑娘喘了口气,一脸狼狈的样子。
“三妹妹六妹妹可都歇会吧!”大姑娘提议。
“我倒无事,还可再划。六妹妹你歇会吧!”三姑娘说。
“要不,我替六姐姐吧!”七姑娘说。
“七妹妹可会划浆?”三姑娘问。
“看着倒不难...我可试试!”七姑娘说。
六姑娘想了想,点点头:“也可行,那七妹妹过来我这边吧!”
“嗯!”七姑娘将手帕藏进袖子里,这会便准备着慢慢挪到六姑娘旁;因为中间还隔着大姑娘和沈姑娘,所以要特别小心换着位...
岸上的几位郎君看着也跟着担心,纷纷禁了声,紧盯着河上的几个姑娘;四哥儿皱了皱眉头,拿着蜜饯喂嘴里的手也停住...
毕竟那条船只不仅老旧,且还窄小。虽说姑娘们身材纤细轻瘦,可这般大动作,难免有些翻船的凶险...
八哥儿正想说什么来着,结果那条船只便猛晃了一下!
好在船上的几个姑娘都站稳了脚,正想松口气,突然脚下又传来一声裂响!船只一下被分成三块!
扑通一声,姑娘们便可全落进河中,形成巨大水花;姑娘们面容失色,纷纷尖叫一声:“啊...!”
第八十二回 出水芙蓉
岸上的人看着一怔,一瞬间沈家的郎君及二哥儿几个便一齐跳入河中营救;四哥儿这头的人吓得纷纷站起,却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
八哥儿傻愣了会,也跑到前头来看了看,捂嘴道:“落水了!”
几个姑娘在水中扑通着,六姑娘抓住船只,一脸狼狈的朝八哥儿喊话:“小八!你个乌鸦嘴,看我回去不撕了你!”
八哥儿听着害怕,退了一步:“完了完了,六姐姐肯定要揍我了!”
“不成不成,我得去寻祖母去...”八哥儿抓起袖子擦了擦嘴,连跑去寻老夫人;这次估计只有他的祖母能护他了。
“四郎君,可要禀报主君?”霜降问道。
“八弟弟过去了,他管不住嘴的”四哥儿一脸着急的望着对岸那头。
几个姑娘最后皆被救起;二哥儿救的六姑娘,沈仲怀救自个儿亲妹妹,沈伯怀眼里也仅有大姑娘,故而救的大姑娘。沈季怀救三姑娘,沈叔怀救七姑娘。
沈家长辈听见落水扑通声,提着衣袍便跑来瞧;沈家二房白姨娘白金魁是惊得捂嘴:“季,季儿?”
见几个姑娘郎君搂抱一起上了岸,两房侯爷与夫人纷纷上前询问。沈大夫人看着皱眉,小说低估:“这...成何体统”
“快去取干的衣物来!”二房夫人对身旁的妈妈说;那妈妈作了揖,提着裙摆,带着几个女使便跑回车那边去了。
“雨天阴凉,可别感染了风寒才好!”二夫人牵过沈孟熹,又看了看其他个姑娘,满脸担忧。
“是是是,还得再去熬些姜汤来!”大夫人嘱咐管家说。
而站在一旁的两房主君,却是满脸的疑惑。他们瞧了岸上的人,又瞧了瞧河上分成三块的船只,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
结果两个人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摇头离开,继续去吃他们的茶。
看着几个哥儿也是一身狼狈,姑娘们纷纷忍不住捂嘴笑。大姑娘也是一脸娇羞,她微低着头,对沈伯怀说道:“多谢郎君搭救。实在愧疚,还连累郎君也跟着湿了身”
话落,原夹在右耳后的一捋发丝突然掉落,遮挡去右眼一半。大姑娘没有理睬,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沈伯怀。
谁知,沈伯怀已看她入迷。而那捋发丝也落得正巧,如似直击伯怀心里的钟捶。
沈伯怀咽了咽口水,脸色有些许紧张与痴迷。他忍不住想替大姑娘理好那散落下来的发丝;可半天,那手却又不敢再动,只是悬在眼前。
大姑娘看了看,许久才领会;她害羞的别过头去不见沈伯怀,自己伸手一撩,那发丝便重新夹回耳后。
沈伯怀也才反应过来,回道:“无事...”
“沈姑娘,可有不适?”大姑娘有些惭愧,问道。
沈孟熹摇摇头:“我无事!”
几个姑娘郎君突又相视,后纷纷笑了起来。虽是有些狼狈,可却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夫人与姨娘瞧着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着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可别干站着了,这衣物也无带多来,姑娘们身子娇弱的,那经受得起这凉风。我瞧着,还是叫辆车送姑娘们回府换衫才好。这姜汤也吩咐下去,回头给姑娘送去!”大夫人拍了拍六姑娘的手。
“怎好劳烦夫人。这离我们温府倒是比回沈家的近些。不如,姑娘郎君便随我们一同回府,待换了衫再来?”大姑娘提议。
“大姐姐说的是!”三姑娘说。
“瞧着这天,怕是又要落雨了。可不好耽误了”二夫人对大夫人说。
大夫人想了想:“也好。便听姑娘的,可劳烦姑娘了!”
“夫人可别这么说!”大姑娘牵过大夫人的手说道:“若不是我与妹妹们贪玩,沈姑娘与几位郎君也不会落水湿身...竟是叫夫人看了笑话”
“难得的好日,不过一场意外罢,倒无伤大雅,姑娘可莫多想!”二夫人也凑过来说道。
“便只是瞧见了,我们家几个哥儿也断不会干站着看着...车来了”大夫人陪同大姑娘走在前头,其余跟在后头。
“如此,姑娘们可安心回去换衫。这头姜汤熬好,我便差人送去,一来二去也快些!”所有人在车旁停下。
大姑娘也不好再拒,只得领了曹安初的意:“如此,便有劳大夫人了!”
“莫说这些了,快上去吧!”大夫人退到一旁。让几个女使及妈妈们帮着搀扶姑娘们上了车。
沈家的马车够宽敞,几个姑娘乘坐一辆绰绰有余;沈家郎君与二哥儿坐另外一辆。
......
如今,在场的便只剩下沈少怀一个小郎君了。他可闲不住,故而拉着方才二哥儿骑过来的马,便赶去对头寻四哥儿了,顺便将此事告知清楚。
对岸温家。
见沈少怀快马加鞭来,四哥儿连提着衫摆踉跄跑来:“我那姐姐与妹妹们可有事?”
“可放心吧,无事!”沈少怀一跃而下,将马绳递给温家小厮。
“他们一齐回你们温府去换衫了,待会该是会回来的!”沈少怀搂着四哥儿的肩膀:“温大姐姐可真不是一般的天仙人物,落水了还这么生好,便如同,出水芙蓉!”
四哥儿惊诧的瞧了一眼沈少怀,调侃道:“怎么,少怀弟弟莫不是瞧上我家大姐姐了?”
沈少怀愣了一愣,连解释:“世熙兄误会,误会。我之意,不过是想说,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的女子罢,若温大姐姐是我的亲姐姐,那可太好了!”
四哥儿嘴角一笑,他知道沈少怀是个单纯的孩子,断不会有其他妄想。方才他所说的话,不过也只是羡慕他家有这么多姐姐妹妹罢。
“哥哥们虽待我也好,可那有像姐姐这般温柔?孟熹姐姐还不愿陪我玩...”沈少怀嘟了嘟嘴,又道:“祈愿我家几个哥哥可快些娶嫂嫂,再生几个小侄子让我欺负欺负也好啊!”
“生为家中最小,可羡慕着你们这些做大的,下头有小的!”沈少怀说。
“我家八弟弟便在那...”四哥儿眼神示意着。
结果沈少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妹妹才叫好。弟弟...罢了”
四哥儿低头笑了笑,他知道沈少怀是害怕温世彧。
毕竟沈少怀之前不了解八哥儿的脾性,硬是邀八哥儿陪他玩。结果,因沈少怀屋中玩意甚多,温世彧便起了玩性,一玩便是一整天,最后愣是舍不得走,后可是在他屋中有过大闹的。故而沈少怀有阴影...
第八十三回 发少为福
马车再次穿梭在热闹的街道上。回望着郊外,乌黑的天空竟放满各式各样的风筝,有高有低,有大有小。
马车停靠在温府大门处,跟在外头小跑的女使侍卫纷纷喘着气,歇了会脚;姑娘郎君被小心搀扶着,这才下了车,天便落起雨来了...
门处小厮朝姑娘郎君们作揖。
“快取几套新的衫袍送到厢房来!”二哥儿对门处的小厮说。
两个小厮作揖,便跑前去准备了。
府里游廊处来了几个妈妈与女使,方才那两个小厮便停在她们面前,将二哥儿的话传达了一遍,后她们朝姑娘们那边瞧了一眼,便连返回去准备衣物。
姑娘与郎君各回到自个儿院子,沈姑娘是去了大姑娘屋里头的。
大姑娘屋。
进了院。院中有一石桥通厅堂,厅堂左处便是大姑娘的寝屋。
屋内,有两个女使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桌椅。见了大姑娘,两人回过身来作揖。
“先下去,给姑娘们上热茶来!”立春吩咐那两个女使。
“是!”女使将鸡毛掸子朝下,作了揖便出去。
后头一妈妈领着两个女使便来了,手里还端着两件外衫及一套新衫与新绣花鞋来。
“姑娘,可先披件外衣,待一会热水掺好,再沐浴更衣”那妈妈笑脸嘻嘻的,一脸的和蔼。
女使给姑娘们披上外衣。因家中主子外出游玩,归来时必定是要沐浴,故而早早便烧好了水备着。
“姑娘,水掺好了”外头女使进来道。
那妈妈点点头,对姑娘们说道:“大姑娘沈姑娘,可随老奴到东厢去”
东厢是在厅堂右处,大姑娘沐浴的地方,如今里头多放了一个大浴缸,与大姑娘之间仅隔着一屏风。
两个贴身女使进去伺候着,其他女使站在一旁候着。
“云锦姐姐可是在看什么书?”沈姑娘突然开口问道。因方才她瞧见那书桌上,有一本书是翻开着的,有一檀香木条压着。
大姑娘望着屏风,知道沈姑娘是在问桌上的那一本:“前些日子才读完楚辞。这两日倒是无读书。不过是翻了翻几本药方籍看着”
“药方籍?”沈姑娘有些好奇。
“不瞒妹妹。我这头发每逢换季,便落发得严重,故而常得服药调理身子。如今是好了些。可也得许久调理,我是厌倦了的。便想着,若有可不口服的方子,倒好让我少受些罪,便自个儿折腾起来了”大姑娘说。
“落发...”沈姑娘想了想,又道:“旧前年,我也是落发严重,也是请过郎中调理的,可也无大改善。那时郎中先生还说,一日落百丝属正常,我便没再烦这个”
“姑娘发少也是好的呀。可不是有老妇人说过,女子发少且细乃是福气之征!”身旁妈妈插了一嘴。
大姑娘将手伸了出来,让女使给揉了揉:“祖母也是说过这话...可若常常落发,怕也不好啊”
“是这个理。倒是后来,我母亲娘家人给告知一药方,便是涂抹的药膏。我用了时日,如今是落发得少了,且还生了许多!”沈姑娘才想起。
“妹妹可还记得那药方?”大姑娘有些惊喜,问。
沈姑娘摇摇头:“我只见过那药方子,倒无细看...”
“姑娘,奴记得!”伺候沈姑娘的女使突然开了口:“听闻那方子甚好,我们便将它背下了,后来可是也寻了郎中给配过药的,还是我们自个儿制的药膏!”
“甚好。可快抄下给锦姐姐!”沈姑娘道。
候在一旁的妈妈微躬着身:“奴这就去备笔纸来!”
“立春识些字,你去给记下!”大姑娘对立春说。
立春应了是,这便到一旁擦净手;这会换了个女使过来伺候。
“姑娘可念来!”立春对沈家女使说。
“记得,有十七味!”女使边给沈姑娘揉着头,边一一道来:“白芷,六两十六铢!细辛、川穹、续断、防风、皂荚、柏叶、辛夷仁各一两八铢。寄生,二两九铢。零陵香、泽兰各二两十六铢。蔓荆子四两,再有桑根汁,一升!嗯,容我想想...”
“对了。还有韭根汁,三合三勺!还有竹叶,要切块,也是三合。松叶,切,六合。最后是,乌麻油,要四大升!便是这十七味了!”女使说着点点头。
“劳烦姑娘给瞧瞧,我记得可有差?”立春将那单子递到那女使眼前。
女使给瞧了一遍,说道:“无差,便是这些!哦,还有制法!”
立春又立即回到小桌前,接着记;女使想了想,接着道:“上十七味,需以苦酒、韭根汁渍一宿。再以绵裹煎,微火三上三下。白芷色黄去滓滤,后盛于器,涂摩于头发,一日三两度便可!”
“记好了!”立春又将方子递给那个女使看了看;那女使看了看,后点了点头。
“今日制,明日便可用上了!”沈姑娘说。
“多谢孟熹妹妹了。没想这姑娘也是聪明伶俐的,这方子要记下可得下好些功夫的”大姑娘夸赞着那女使;那女使连朝大姑娘作了揖礼,答谢大姑娘的夸赞。
立春将单子递给妈妈,那妈妈便安排了下边的人出去办了。
“我与锦姐姐不同之处,是月信之后气血虚才落的发。如今是常食芝麻枸杞阿胶丸。天寒时,才改食红参红枣鱼胶汤。每月各食八次,如今不仅是少有落发,且身子也壮实,不易感染风寒”沈姑娘说。
“芝麻枸杞阿胶丸?听着,倒像是甜食...”大姑娘笑说。
“妹妹便是当甜食来吃的。待回头,我差人给锦姐姐送些来,锦姐姐与其他几个姑娘可一齐尝尝!”沈姑娘说。
大姑娘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便先多谢孟熹妹妹了。”
“锦姐姐可别跟我客气”沈姑娘瞧了一眼屏风后头,有些开心的笑了笑;没想今日是在此情形之下与大姑娘近身谈话,可是连做梦都未能梦见到的。
两位姑娘很快也沐浴完。她们一齐起身更衣,后一齐去寻其他个姑娘。
而沈家大夫人果真差人送来姜汤,也给各院姑娘郎君送去了。行了一路的姜汤,来到府上,温度正好合嘴。
第八十四回 雨乃恩泽
世倾院。
沈家郎君跟着府内的小厮去了偏殿沐浴更衣;在院门处拜别。
顾清淑与几个女使在打扫院子游廊,闻声皆回过身来作揖。
顾清淑瞧了一眼二哥儿后便低着头,又用余光看了一眼二哥儿,才见他全身湿透,影子下水珠滴落在地。
后,女使几个接着打扫,倒是顾清淑犹豫了一番,最后将抹布放回桶里,净了手后也进了屋。
屋内,世倾在屏风后头更衣。清淑站在门处瞧了一眼愣了愣,又到一旁茶桌上倒了杯茶水,再是犹豫一番才进里边去。
世倾朝这边撇了一眼,倒无说话,自顾着自个儿解衫。
清淑将茶盏放到一旁桌上,上手帮着二哥儿解衫。
看着二哥儿一脸平淡,顾清淑小声开口问道:“可是郊外落了雨了,还是二郎君落了水?这衫都可拧出水来了”
“姑娘们贪玩船只,后落水了”世倾没多说,转头拿起那杯茶水喝了一口,又道:“原以为那河是不深的,便没在怕的。谁知,那水都淹至衣领处了”
顾清淑听着笑了笑,没想世倾会回她的话;清淑到后头的木柜里,取了一套干的衣袍出来,想了想,问:“二郎君可要沐浴先?”
二哥儿看了一眼清淑:“不了,一会还得回去,待回来再沐浴不迟”
顾清淑点了点头,上手给世倾更衣。
“二郎君”外头进来一个女使,就站屏风后头:“沈家管家方才送来姜汤!”
“端进来吧!”清淑说。
女使端着一碗姜汤进来,就放在清淑身后的桌上,热烟淡淡;后,女使作揖退了出去。
世倾伸手欲拿清淑身后的姜汤,因此靠近些清淑。然而清淑不知,以为世倾是要对她做什么,故而她往后仰了仰...
结果,清淑脚力站不均,险些撞上身后桌角。好在世倾反应灵敏,一下护住清淑的腰,两个人直接垫着他的手压靠桌子上。
桌子摇晃得厉害,茶盏与姜汤直接落地摔破...
哐当一响,茶与汤全洒地上。外头的女使也连跑来看究竟...
然而,女使看着他们动作甚是亲密,于是识相的又退了出去,连带门也给带上。
清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害怕。然而世倾脸色却很是平淡,他将清淑搂了起来,待清淑站稳了才松开她。
“再去要碗姜汤来!”世倾理了理衣袍,看着清淑淡淡道。
顾清淑如今是红透了脸,又是愣了一愣,她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便急急的出去吩咐。
外头的女使站成一排候在门外欲偷听,结果门却突然打开了,她们也瞬间干起活来。
“再去上碗姜汤来!”顾清淑明显心不在焉的,眼睛只顾看着地上。
站于最近的女使应了声是,放下手中抹布,捂着嘴笑了笑便去了。
清淑再回到屋里,她蹲下身捡起那些瓷片,一块一块往自个儿手里叠放。
然而,裂碎的瓷片最是锋利,清淑的手指便被划了一横,竟流了血...
这会进来打扫的女使看到,惊呼:“姑娘手流血了!”
世倾听着瞧了一眼,语气竟带着谴责:“院里多少器皿不够用的。光着手捡,划伤倒是轻的...”
世倾落坐椅上,顺手拿起书看了一眼,又道:“带姑娘去处理下伤口”
顾清淑连将瓷片放进器皿中,她站起身来,将手藏在袖里,低头说道:“不过划破了点皮,倒是不疼...”
世倾听着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的书;而那女使也收拾好了,她起身笑了笑,道:“二郎君这是关心着姑娘呢!”
“我那屋里头有药,姑娘可随我来吧!”话落,清淑便被那女使拉了出去。
......
半个时辰后。姑娘郎君便皆更好衣,准备再回郊外去;门处依旧停放着方才那两辆马车,不过里头是叫人重新打扫了一番。
姑娘郎君们皆在门处候齐,六姑娘依旧是最后一个到;这会正准备上马车去...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一位近百岁的老翁,他一手拿着藤拐,淋着细雨从温家府门处悠然走过...
他满头白发披散在后,发尾还系三红绳。他一身白麻衣暗淡,腰间葫芦配铃铛,一步一抬一响。
从头到尾,他嘴里只念着那句:“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瞧着他的穿着不像是街头乞丐,倒像是流落世间的仙翁。
“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这句话再次响起。姑娘郎君皆止住脚看着这位老翁。
沈伯怀忍不住开口一喊:“老先生请留步!”
听到有人喊他,那老翁便停了下来,歪着头朝这边慈祥的笑了笑。
沈伯怀接过小厮的伞,来到老翁身前。近身才瞧见他袖摆下的腰牌,写了‘北与’二字。
沈伯怀朝老翁作了个揖,那老翁却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神也只望着一处。
“老先生,可是瞧不见晚辈?”沈伯怀问道。
那老翁作了个揖,笑道:“老身这副眼睛,虽被天给要回了。可我这耳,可是眼耳一同共处!”
沈伯怀笑了笑,又作了个揖:“方才听老先生一直念着: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不知老先生,可与晚辈讲解,这乃何意?”
老翁伸手指了指天,道:“此乃,天之意!”又摇头道:“需以人来解!”
沈伯怀望了身后众人一眼,又问:“晚辈冒昧。不知,此人乃指何人?”
老翁抚了抚胡子,摇头不语。
沈伯怀知要不到答复了,便又作揖问道:“晚辈沈伯怀,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翁伸手挑起腰间那块腰牌,笑道:“方才你可是瞧见了的。老身便叫北与!”
沈伯怀一怔。这老翁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怎又知他方才瞧见了他的腰牌?莫不是,老翁真的是眼耳同处?
“世人皆称我为伯。你便唤老身,北与伯便可!”老翁笑着,拍了拍沈伯怀的手。
沈伯怀俯首:“北与伯!”
老翁听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沈伯怀想着将手中伞递给老翁,却被老翁推了回来,道:“雨乃恩泽。天赐恩泽与我,老身又怎好拒之?”
话落,他抬脚走去,依旧抚着胡子又念起:“雨去魂归,花无碧。雾散引来,花凤姬。”
第八十五回 雨去魂归
酉时日入,郊外渐静。路上行人谈笑风生,结束今日节欢。
温家四房院。
淅淅沥沥的雨落了近两个时辰,使得院里的石缸盛满轻浊的雨水。
不到半柱香时间,雨逐渐停下。雨水滴落在游廊的屋檐上,顺着青瓦沟落到檐下石缸水里嘀嗒作响。
游廊的竹帘被女使卷起绑好,用于挡风雨的。如今游廊上是干净的,只有几滴细小雨水沾地。
外出回来的主君及姑娘姨娘们皆在沐浴更衣,府里女使纷纷忙得不可开交,有雨后清理院子的,搬东西的,也有站在角落闲谈攀比的...
哐当一声。
原在院里忙着的几个女使突互相一视,后连忙放下手中物跑去屋里瞧个明白...
“姑娘!”几个女使惊呼一声。
接着便跑出来一个女使,她抓着袖子擦了擦眼角,一路边跑边喊着:“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
五姑娘醒时,抬眼冥想许久。嘴里又是口干舌燥的,可见屋里无人,于是她自个儿便起身下床。
不料身子躺太久,这手脚僵硬得很,故而一时无力,便摔在地上,连把桌上茶盏也给打番了。
几个女使一进屋,便见五姑娘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嘴角泛白。
“姑娘,姑娘可算醒了!”女使将五姑娘搀扶起,落坐床榻上,又有女使给递来一杯热水。
五姑娘瞧见门处插着柳条,问道:“踏青日,都几日了?”
“一日,今日是踏青日。主君姨娘姑娘们方才回府,正梳洗着呢!”几个女使站在身旁回道。
“姑娘!姑娘怎么流血了!”一女使眼尖,竟瞧见五姑娘鼻处有一滴红。
话落,那鲜血便流了出来;几个女使着急喊着:“快传郎中先生!”
五姑娘伸手抹了抹,又瞧了瞧。只见手指上确实沾满鲜红血水。
女使将五姑娘扶回床上躺着,又取来一手帕,连手一起给五姑娘包住擦了擦;又有打水来给五姑娘洁面的。
“姑娘,姑娘!”贴身女使寒露从外头跑来。听闻五姑娘醒来,她当场落了泪。
“寒露姐姐可算来了。五姑娘鼻处流血了!”那伺候着五姑娘的女使连起身站旁。
“可传郎中先生了?”寒露问道。
“传了!”女使答复。
“快去将面布浸湿,给姑娘捂额头上!”寒露说。
“我这两条腿,也麻痹得厉害,实在难忍”五姑娘与寒露说。
“快去院里挽条草来,撕小块,沾点水,给姑娘贴鼻根处!”寒露吩咐着。
“是!”那女使着急的跑了出去。
“姑娘可算醒了。寒露是日日夜夜盼着姑娘能早些醒来...”寒露接过女使递过来的面布,小心翼翼的将面布叠好,放五姑娘额头处。
“姑娘何时醒的?我这才走开不到一会...”寒露双手紧握着五姑娘,一时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傻寒露”五姑娘笑了笑,抽出一只手来,给寒露抹去泪水。
“草块来了草块来了,快让开!”那女使手拿着撕好的草块,急促跑来。
“给我吧!”寒露接过手,给五姑娘仔细的贴在鼻根处,止脚麻:“脚痹痹,上山挽草贴鼻。鼻一好,山就倒!”
“这哪听来的?”五姑娘问。
“五姑娘忘了?上次六姑娘坐得脚痹,大姑娘便是这样给六姑娘解麻痹的!”寒露笑道。
五姑娘笑了笑:“确实,这才贴上,便比方才好受些了”
“五姑娘可饿了?我那屋里头还放了碗桂花杏仁酪”寒露问道。
五姑娘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快去端来!”寒露对身后的女使说。
女使点点头,提起裙摆便出去了。
四姨娘寝屋。
四姨娘才解了里衣,女使便在外头传话:“四姨娘!四姨娘!”
“大声嚷嚷着成何体统!”刘妈妈朝那女使喊了一声。
那女使进屋作揖,说道:“五姑娘醒了!五姑娘醒了!”
刘妈妈惊愕一般,双手岔开看着四姨娘:“五...”
四姨娘听着一愣,一脸如似做梦一般的看着刘妈妈。
“...醒,醒了?”待反应过来,四姨娘直接跑了出去,连外衫都忘了披。
刘妈妈出了屋,又返回去取下外衫,跟着去了五姑娘院子。
大姑娘屋。
“姑娘,外边雨停了!”女使立春打开窗,望向大姑娘。
大姑娘看了一眼外头,顿时想起午时那白发老翁说的话。
大姑娘想了想,便提笔写下‘雨去魂归’四字,正纳闷着,这时便有女使进来传话。
“大姑娘,五姑娘醒了!”女使站门处作揖。
“雨去...”大姑娘念到一半,突抬头看着那女使:“魂归!”
“那老翁,莫非意指五妹妹...”大姑娘愣了愣,连搁下毛笔便赶了出去。
......
五姑娘醒来后,全府很快皆知,这会纷纷往五姑娘院子赶来。
老夫人被君母与卫妈妈搀着双臂赶来;主君沐浴到一半,急急的更了衣。
六姑娘正在挑着衣衫,一听闻,连放下手中衣袍跑了出去;七姑娘才拆了发髻,女使话一落,她披头散发的,提着裙子急急的去了五姑娘屋里头。
二哥儿与四哥儿在府内书房谈话,这会小厮来报,他们听着相视一眼后,便放下手中书籍也跟着去了四房院。
二姨娘是一脸不干她事的模样,她悠哉悠哉的来。倒是三姑娘着急,她鞋子还未穿好便跑来,途中可是掉了两次鞋。
其中一次还被小八瞧见,让小八好一番嘲笑。三姨娘带着小八也要去看看五姑娘。
“三姐姐的鞋又掉了哈哈哈哈...”小八一手牵着三姨娘,一手捂着嘴大笑。
但三姑娘没瞧见,只是闻见笑声。她如今一心只往五姑娘的方向跑去,便也没停下说八哥儿。
只是鞋子一直掉也麻烦,三姑娘干脆直接给踢了。
贴身女使小满跑在后头,将三姑娘踢掉的鞋捡起拎在手上:“姑娘,地上阴凉!”
“不管啦!”三姑娘在前边喊话。
八哥儿是笑得前仰后翻。三姨娘因此拍了拍八哥儿的手说道:“彧儿不得无礼!”
八哥儿朝三姨娘做了个鬼脸,便不再放声大笑了。
府门处。有女使候着,就等郎中来给带路。
不一会,一小厮便将那郎中请来。那女使急急的上前去作了揖,后领着郎中便去五姑娘院里。
第八十六回 劳心劳神
“五姑娘当真醒了?”那郎中先生问,因五姑娘这些天都是他在看诊。
“是。我家五姑娘醒来后,全身无力不说,竟不知为何还流了鼻血!”那女使走在前头,快马加鞭的走着。
“五姑娘几日无动身,身子自然麻痹无力...可这鼻血,恐待我把了脉,方才能下定论”郎中也着急的快走着...
五姑娘屋。
这会院里来满了人。老夫人搬把椅子就坐在五姑娘床头前,老夫人歪着头看着那郎中把脉,她实在是又喜又着急。
“奇了怪了...”那郎中把着脉,皱着额头。
“奇了什么?怪了什么?”老夫人问;主君弯着腰站在老夫人侧身跟着听着。
半天郎中不说话,所有人皆相视一眼。几个姑娘站在老夫人身后,也跟着着急。
“郎中先生肯定是遇到不可思议的奇怪事了!”八哥儿突然开口,却被三姨娘急急捂住嘴。
大姑娘突然又想起那白发老翁的话,故而还在苦思着...
这五妹妹醒来,雨便停了。莫不是,便是那句雨去魂归!而花无壁中的花,是指莲花,意指云莲。
可无壁又是何意?后头那句:雾散引来,花凤姬。又是何意?
大姑娘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敢解得明白。
那郎中先生站起身来,朝老夫人作揖,道:“五姑娘昨日的脉象还不尚稳,今日却是稳而有力。老夫想知,这五姑娘,可是有吃些什么药?”
所有人都看着四姨娘,四姨娘回道:“无,无,无吃其他药。每日都是熬着郎中先生开的药方!”
“是!姑娘的药一直都是奴亲自给熬的,是郎中先生的药无错!且姑娘今日的药还在熬着呢,都还未吃,姑娘便醒了!”寒露说到这,脸上也多了分喜悦。
郎中先生听着点点头;四姨娘又问:“我家姑娘醒来了,那药可还接着吃?”
“今日的吃完便不再吃这方,待我重开一方煎!”郎中先生说。
寒露点点头,带着郎中先生到偏方去开方。
老夫人坐到五姑娘床边,她双手握着五姑娘的手,眼眶湿润。小声道:“好丫头,可算醒了...”
“祖母”五姑娘笑了笑,泪水从眼尾流出,经过侧脸颊,落入枕边。
“老夫人日日祈祷着五姑娘可快些醒来。想是菩萨听见老夫人的祈求了”卫妈妈站老夫人身后说道。
“五姐儿即醒来,明日妾便去寺还愿去”四姨娘抹了抹泪水,说道。
“一齐去!”老夫人直了直腰,对着君母说。
“是!一齐去好!一齐去好!”君母点点头。
......
咚...咚!
戌时一更。更夫巡街,打梆敲锣;高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房五姑娘院。
五姑娘一袭长发至腰,她披着外衫站门处,望了望院里,又抬头见月。
今夜的月色很是明亮,天也无乌云。那轮月光打洒在五姑娘脸上,是格外温柔明亮。
五姑娘双手抱腹,手指抓了抓外衫,将外衫拉住。后到屋内,取来火折子,点燃绣棚旁松鹤木灯柱上的蜡烛;屋内一下又亮了一分。
五姑娘一手伸出,抚摸着绣棚,又掀开那遮盖在绣品上的麻布;嫁衣绣片呈现眼前。
“姑娘...”寒露端着药汤进来;将药汤放一旁桌上,过来五姑娘身边:“姑娘身子才好,可别劳心劳神才是”
“便差这凤尾了...”五姑娘抚摸着绣品。待这凤尾绣好,便可合成衣了。
“待身子养实些再刺绣不迟”寒露劝说着。
五姑娘点点头;寒露又将麻布给盖上,再搀扶五姑娘到坐上。
“今日大姐姐她们,可玩了些什么?”五姑娘伸手碰了碰药汤的碗,结果手被烫了一下。
“听七姑娘屋里的人说。姑娘几个去那小河边划那只小船去了。还去沈家岸边接了沈家的姑娘一起呢!”寒露取来一把小竹扇,给扇着药汤。
“沈家姑娘?”五姑娘看着寒露问。
寒露点点头:“是。不过啊,那船只后来翻了,还裂成三块!”
五姑娘一手捂着嘴:“翻了裂了?”
寒露呲牙笑了笑:“是啊。巳时那会,姑娘与郎君便回府来沐浴更衣了。且沈家的郎君姑娘也跟着来。后头,沈家夫人还差人送姜汤来呢!”
“沈家郎君?莫不是他们下水,救的姑娘?”五姑娘问。
寒露点点头:“嗯。姑娘几个都落了水,那沈家郎君一瞧,便急急下去救了,咱二郎君也下了水!”
“姑娘是没瞧见六姑娘回府那时,那可是把小郎君好一番骂的!听下边的人说,姑娘们的船还未划出去,那小郎君便一个嘴硬说她们会翻船!没想后来真给翻了!”寒露说到这,都笑得不行了。
可五姑娘却心不在焉的,小声问道:“沈家大郎君...也下水救人了?”
说到这,寒露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竟有些心虚,连补充道:“他那样脾性的人,该不会也跟着下河去救姑娘吧。这岸上的人也该不少...”
寒露笑了笑:“姑娘可不知。说到沈家大郎君这事,下边的人可都议论着呢!”
“怎讲!”五姑娘突然有些心急。
“听闻,那沈家大郎君是带头下河去的。而这沈家姑娘就在他边头,他却没想搭手救!是直接朝后头的大姑娘去了!”寒露抿嘴笑了笑。
“还听闻,那沈家郎君将姑娘们都救了起来。唯独那大郎君的手迟迟未松开大姑娘,且是看得入神呢!”寒露伸手捂了捂药汤,接着扇:“咱大姑娘都被他瞧得脸都红了!”
“后来,那沈家大夫人一过来,便说了句,成何体统!”寒露说到这,手还跟着摆了摆:“虽是声音小,可还是被沈家的一女使给听着了!”
“如今,咱府下边的人都在说,这沈家大郎君指不定是我们的大姑爷呢!”寒露将扇子放到一边,小心端起药汤:“姑娘,药温些了...”
这会,五姑娘神情错愕,眼看着地面上,小声念叨:“大姑爷...”
寒露又喊了声:“姑娘?”
五姑娘这才抬眸看着寒露:“大...”
“姑娘,你怎么了?”寒露突然有些担心,连将药汤放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五姑娘摇了摇头,望向绣棚处:“无,无事...”
寒露听着,这才松了口气,又将药汤端了起来,递给五姑娘:“姑娘,快将药汤喝了吧,这会刚刚好!”
五姑娘双手捧着,眼神依旧望着绣棚处,道:“好...”
第八十七回 暗约偷期
五姑娘紧闭着眼,一口便给闷下;将药碗塞给寒露后,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再次来到绣棚前。
“寒露...理线...”五姑娘猛的一坐,双眼泛红,眼泪也险些滴落。
寒露端着药碗有些愣住,觉着五姑娘有些不对劲:“姑娘...”
五姑娘低着头,细发挡去她的侧脸。她咽了咽,道:“多日没碰它了,竟有些手痒...”
“就绣一会!”五姑娘抬头看着寒露,笑了笑;见此,寒露才松了口气,这就去取线来。
......
“不知道呢,看样子倒像是在找人!这都问到咱府里来了,想来是真出了事了!”屋外游廊两个女使走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屋里的人听见。
五姑娘示意寒露出去问问;寒露便站在门处,将那两个女使喊住,挥手招她们过来问话。
“你们在说什么找人?可是府里出了事?”寒露与女使站门处谈问。
“府里无事。倒是姜国公府的侍卫,正满大街找人,都问到我们府上来了”女使伸长脖子说着。
“找人?可有说找的何人?”寒露一手抓着那个女使问。
女使摇了摇头:“没听见找的谁”
寒露点点头;两个女使朝屋里头作了揖,这便回去。
“姑娘,可要差人去前院问问?”寒露走过来说。
“罢了。府里无事便好”说着,五姑娘又埋头绣了起来。
大房院。
“什么?姜姑娘被人掳走了!”君母惊得一通,连站起身来看着主君。
主君悠哉的吃着茶,撇着眼看君母:“你又激动做甚!”
“那可是,国公府!姜国公府的姑娘!”李妈妈搀扶君母落坐,君母依旧一脸不可思议。
主君将茶盏放下,摆了摆衣袖:“没说被掳走...只是,至今还未归门”
“这都要二更天了。姑娘家家的至今未归门,这哪成啊?这能去哪啊?”君母看了看李妈妈,又瞧了瞧主君。
“能去哪?哪能去?”主君瞧着君母看:“若是出府玩,凭他们姜国公府多少女使侍从,不得派几十个给围着护着跟着?又怎会有寻不到人之说!”
“那...是姜姑娘自个儿出去的,莫不是,出走?”君母猜测。
“她傻啊,出走?她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姑娘不做,出去找罪受?”主君问。
君母拿着手帕挡嘴处,小声说道:“莫非是...暗约偷期去了?”
主君与李妈妈相视一眼,都禁了声。君母来回看着他们俩,自个儿又心惊起来,莫不是真给她说中了?
姜国公府。
“没用的蠢东西!百出百返,竟无一好消息,养你们何用!”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在府门处坐等消息,如今派出去的百个侍卫皆无果而返。
“再去给我调千个士兵来!京城几里万户人家,不论高门小户,都给我一一查尽了!”姜国公夫人手指着外头,怒吼道。
一侍卫长上前进言:“夫人,国公爷已将我们的人都带去郊外寻姑娘了,如今,已无千人可调!”
“那你便给我想法子去!滚!”卫梅唐扯了扯裙摆,一脚往那个侍卫长身上踢;侍卫长连爬带滚的退去,后领众侍卫继续去寻姜姑娘。
“若是今夜寻不到姑娘,你们便也无需回来了!”卫梅唐气呼呼的甩了甩衣摆进了府;下边的人皆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吱,只得静静的低着头,跟在身后。
走在游廊处,姜国公夫人突抓着自个儿的胸口,往一旁柱子上靠。女使妈妈们见此一惊,连连围上前搀扶:“夫人!夫人!”
姜国公夫人喘着气,突一手抓着身边的妈妈说道:“这里,留下一人伺候我,其余的,都派出去寻徽儿!”
“快去!”说着,姜国公夫人推了妈妈一把。声音也突然虚弱,完全失去方才威严。
“是!夫人!”那妈妈拼命的点头,后提着裙摆便去办事;而姜国公夫人也在这会昏倒了过去。
......
曹家。
守门的人进来传话,说是姜国公府的人,现今在大街上家家户户的敲门巡查。也不知巡查什么。
曹家人这会皆聚在前院大厅处,外头便有小厮进来报:“主君,姜家的侍卫要见主君!”
“见主君?不过一个侍卫,见主君为何?”曹娘子苏月问道。
那小厮作着揖,俯首道:“好似,在寻什么人...”
“不得通报,怎可硬闯!你们,你们私闯民宅!”曹家管家在外头喊着。一会,姜家的几个侍卫便进了厅。
“主君,老奴实在拦不住啊!”曹管家躬着身请罪。
曹家人纷纷站起看着,曹娘子将曹汐护在怀里:曹北与曹安焱一脸平淡的坐在堂上看着。
那几个侍卫朝曹安焱作了揖,道:“曹主君勿怪,实是事急从权,我们不得已硬闯曹宅!”
“不知姜家此举为何?”曹安焱问着,又示意曹娘子他们落坐。
“我们姜姑娘未时出府至今未归。小的奉命行事,彻查京城万户人家...”侍卫躬着身,淡淡道。
“万户?”曹娘子惊诧。
“是。陈国公府也在内!还望曹主君,给放个宽,让我们的人,查房!”侍从眼神冷淡,看着曹安焱。
“查房!”曹南气得站起:“凭什么!姜姑娘未归,又干我们曹家何事!”
“防止,有人藏害我家姑娘!”侍卫犀利的盯着曹南看。
曹安焱盯着那侍卫说道:“若我是不依呢?”
侍卫嘴角一笑:“那便别怪小的失礼了!”话落,那侍卫一摆手,身后几个侍卫便往院的四处跑去...
曹家几个小厮纷纷上前阻挠着,如今是一片混乱;曹南更是气得拽起那侍卫的衣领,一拳便要打下去。可奈何侍卫是个懂武之人,他一推,曹南便被甩了出去。
曹娘子着急的看着曹安焱:“主君,你倒是说句话啊!”
“让他们搜!”曹安焱拿起茶盏,心平气和的吃了口茶。
主君发话,自然下边的人便没再死死阻拦,任凭姜家侍卫搜房。
那侍卫一笑,朝外头大喊一句:“可仔细些搜,手脚也要放仔细些!”
侍卫又回身过来说道:“多谢曹主君。日后,我家公爷,定会亲自给您赔不是!”
曹安焱摇头:“可不敢当!”
一会,所有侍卫搜查回来,纷纷摇头示意无人。堂上侍卫见此俯首作揖道:“既然如此,那小的们,便不扰曹主君了。告辞!”
话落,也不等曹安焱开口,侍卫便直接带着人离开;曹家小厮纷纷也跟着出去。
第八十八回 大动干戈
“简直放肆!”曹南手指着外头大骂。
“公主失踪,皇家都未必会如此大动干戈。这姜家,可还真敢!”曹北与曹主君一样,一直是冷静的坐着看着。
“说得跟真似的,那陈国公府他姜家也敢搜?怕是不知天高地厚!”曹娘子气呼呼的,拿着手帕扇了扇风。
“父亲,方才为何要放任他们!我们明明拦得住的!”曹南始终不明曹安焱此为。
“不放他们搜,回头便会要我们曹家命了...”曹安焱叹了长长一口气,双手撑着起身,又放背后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睡吧!”
“没想这姜徽也有今天!老天是开了眼了!”曹南虽气愤,却也心里痛快。
曹娘子心疼的握了握曹汐的手:“姑娘家深夜未归,能是什么好事。姜家如此大动干戈,此事定不简单。敢动姜家的人,这背后的势力定不屈于国公府!”
曹娘子摸了摸曹汐的脸,笑道:“如此,也算是出了口气了”
曹汐握住曹娘子的手,又瞧望着对面的曹北,低头一笑。
......
咚,咚!
亥时二更,更夫二次巡街;高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接着搜!”侍卫长手握长剑,站于街中,督察手下查房。
这一夜,姜家出动上千侍卫,把整个京城及郊外十里都翻了个底...
曹北院。
入夜。曹汐披着头发,提着灯笼自个来到曹北院子。院外,曹汐见曹北屋里的灯灭了,故而犹豫了一番欲离开。结果屋里却又亮起灯来。
曹北将门打开,对面院门站着便是曹汐。两人相视一笑;曹汐提着灯笼便走来。
曹北已倒好茶水,就等着曹汐入座。
“二哥哥怎知我会来?”曹汐将灯笼吹灭,挂门处。
“二哥哥还知,三妹妹是要来问姜徽一事!”曹北将茶水放曹汐身旁。
“那,可是二哥哥所为?”曹汐挪了挪茶盏,问道。
曹北落坐,对着曹汐摇了摇头:“非我所为。可我知,乃谁所为!”
曹汐好奇的看着曹北。曹北道:“温衡!”
曹汐不明:“温衡?温家主君!莫不是,他已知是姜徽毒害的云莲?”
曹北点点头:“三妹妹的事,二哥哥是一五一十的告知温衡了。此事除他,我可无再告知第三人。若非他所为,又有谁,会对姜徽动手?”
“可这温家,又怎么动得了姜徽。如今还弄得这般局面...”曹汐怎么也不敢相信,温家会有这么大的势力。
“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了...可若非他,又会是谁...”曹北也不敢相信。
虽说也是势力不小的伯爵府,可对方可是姜国公府!敢动姜国公府的姑娘,那可是全家脖子架在刀子上的事。为了一个五姑娘,温衡当真是会把全家性命都搭上?
......
寺院。
今日辰时,温家女眷到寺还愿。今日踏青第二日,寺院来拜佛的人多之又多。
温家的姑娘才下了马车,寺院四处的人皆朝她们望来,纷纷惊叹温家的大姑娘与五姑娘貌若天仙下凡。更有男子是看得挪不开眼,怨恨自个儿今生无福能得此美人。
君母与三姨娘搀扶着老夫人走,老夫人一脸的慈笑,望着寺院四处。
寺院大殿前,有一大香鼎,香鼎内插香上万。香烟飘逸四处,如似云雾,朦胧清香。
寺院左右立有两铜钟,右乃寺院敲钟,有两人之高。左乃皇家铜钟,有两人之高,此钟只得皇家临寺才会敲响。
待殿内拜佛之人有所减少,温家女眷才入内拜佛。三叩一拜,后起烧香,到香鼎插香,再拜。
“那不是昨日的老翁?”六姑娘眼尖,在一棵参天杏树下瞧见那白衣老翁,正是昨日自称北与的老翁。
姑娘们纷纷瞧望了过去。老夫人姨娘们却不知其中之意,故而不在意。倒是五姑娘问起:“六妹妹认得这老翁?”
六姑娘摇摇头:“认倒不认得,只是昨日瞧见过,瞧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六姑娘说完,便随老夫人她们进到殿内拜佛。
“这老翁昨日在府门处见过,是个眼瞎的老翁。昨日瞧他嘴里也无他话,只有一句在嘴里念了又念的诗,故而对他有些许印象罢。”大姑娘看着那老翁说道。
“大姐姐可还记得那句诗?”五姑娘问。
大姑娘点点头,念道:“雨去魂归,花无壁。雾散引来,花凤姬。”
五姑娘听着,低头想了想。因这句诗,她好似在哪听过。
大姑娘瞧着五姑娘,问道:“五妹妹可知此句诗乃何意?”
五姑娘抬头看着大姑娘,摇头道:“妹妹不知...”
“解了一夜,我也未解出个所以然来。”大姑娘笑了笑;瞧望了一眼远处的老翁,便进去了。
那老翁依旧是那身打扮,他靠在树干上,喝着葫芦里的东西,一脸笑着摇头。
五姑娘走近了两步,看着那老翁;女使寒露好奇的看了看五姑娘又看了看那老翁,问道:“姑娘可是识得那老翁?”
五姑娘一直回想着,这老翁她好似在哪见过一般。要说认识吧,又很陌生。要说不认识吧,可又好熟悉。
最终五姑娘还是没想起来。她摇了摇头,欲要进殿内。然而这时,人中处竟有一丝凉意流出。
五姑娘下意识用手帕捂了捂,结果一粒大红点便沾在手帕上,她竟然又流鼻血了!
“姑娘!”寒露吓得连抓过五姑娘的手帕给看了看。
这会四姨娘闻声望了一眼,结果见五姑娘人中处有一抹红,吓得连跑出来:“这这,这怎又流血了!”
“姨娘小些声音。莲儿无事的。”五姑娘一手捂着鼻子,不让血液流出;老夫人等人闻声也跟着出来看,结果都着急了。
“昨日才流了一次鼻血,怎的今日又流了,可是那郎中先生的药喝着热气?”寒露着急的说。
“如今可要少走动了,快去喊人来,背五姐儿回车上去!”老夫人着急道。
“这今早出门也无个哥儿在身边的,让车夫来背,这不妥吧...”四姨娘一脸的不愿。
“各位娘子安!不知,可需用到小生的地方?”这时,一男子突然在后头问话。见温家女眷都转头来,那男子才作了揖。
第八十九回 姜家之子
这自称小生的郎君,瞧着也是舞象之年。人长得不仅白净俊俏,且有一丝高贵之气。瞧他穿着打扮,其家世该是不差于她们伯爵府。
“敢问郎君是?”君母问道。
“小生姜叙。”姜叙俯首作揖。
“莫不是,姜家的...长子?”君母先前对姜家的长子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
听闻这长子乃姜国公府妾室所出。其母亲已故多年。因这长子不受卫梅唐待见,故而孩时便离京自立门户去了。没想今日竟然在此见得。
二姨娘与四姨娘一听是国公府,故而心有所动,可却也不敢开口插话,只得看着。
“正是...”姜叙好似不愿提及自个儿是姜国公府,故而打岔君母的话:“方才小生不小心听得娘子们的对话,故而便来问...”
四姨娘笑了笑,连回道:“多谢姜公子了!那...”四姨娘瞧了瞧君母,又瞧了瞧老夫人,见她们看着她,四姨娘才知自个儿有些激动了。
姜叙笑道:“姑娘身子要紧,若是还忌惮这些虚礼,恐连悔都来不及。”
君母等人听着有理,纷纷点头:“是,那...”君母等着老夫人发话。
“那便劳烦姜公子了。”老夫人开口应下。毕竟五姑娘危急,确实需要有力的男子,故而事急从权了。
姜叙朝五姑娘作揖,道:“姑娘,失礼了!”
五姑娘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礼。其实她不愿让别的男子碰她的,可如今她确实有些头脑昏眩,故而也是事急从权。
话下,姜叙一把便将五姑娘抱起;两人身贴着身,突然间竟都有些心跳加快。而两人也不敢瞧视对方,皆望向远处。
除了大姑娘,其他个姑娘与四姨娘是低头含着笑的看着他们俩。因五姑娘与姜公子竟有些意料之外的般配!
所有人这才绕过香鼎,那靠在杏树下的北与老翁便拿着葫芦摇摇晃晃走来,老翁腰间的铃铛格外清响,让人忍不住都朝他望去。
他愈走愈近,突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原来那葫芦里装的是酒。
姑娘们下意识的捂了捂鼻。没想这北与老翁竟在此佛家圣地饮酒,当真是眼瞎瞧不见这里是寺院?
便是瞧不见,这寺院的小僧也该有告诫他。便是不赶他,也该不会容他在此仰天饮酒。
可见他就要撞过来,姜叙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不过那老翁又突然停了下来,好似知晓面前有人。
他笑了笑,又摇头道:“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话落,又猛饮了口酒。
因此老夫人是一脸嫌弃的看着北与老翁。可这毕竟乃佛家圣地,她不好开口指骂。
而大姑娘也是机灵的,她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说道:“祖母,是个瞎眼的老翁。我们走吧!”大姑娘示意老夫人别计较于他。
老夫人也明白大姑娘之意,故而老夫人说了句:“怪不得。还以为是哪来的疯癫人,竟在寺院此地饮酒。”话落,便跟在姜叙五姑娘后头走去。
而大姑娘还回头看了一眼老翁,只见他冲着大姑娘笑了笑。大姑娘因此点头回礼,也不管他是否瞧得见了。
大姑娘搀扶着老夫人,脑里回想着方才那句: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不知此句与昨日那句又有何关联...
姜叙把五姑娘抱上车。松手前,姜叙忍不住想看一眼五姑娘,没料两人正巧便对视上了;五姑娘惊得连低下头,姜叙见此笑了笑,朝五姑娘作揖。而五姑娘不敢再抬头,只得低着头点头回礼。
姜叙下了车,朝温家女眷作揖,道:“那小生,便在此拜别老夫人,各位娘子姑娘。”
温家女眷回礼。君母道:“今日多亏公子了!”
“不过小事一桩,娘子无需多礼。”姜叙作揖后,便跟着小厮又返回寺院。
“姜公子倒是热心。”四姨娘看着姜叙说道。
“早听闻他离京自立门户去了,也不知怎会在此处碰见他。”君母看着走远的姜叙,笑了笑:“倒也是巧事一桩。”
“母亲,我们上车吧。”老夫人点了点头;君母搀扶老夫人上车。待老夫人上完车,其他姑娘姨娘才上陆续上车。
马车缓缓行动了起来。
老夫人的心依然挂在五姑娘身上,这会又是发着愣了。君母见老夫人没有来时那般欢快,故而问道:“母亲可是在担心五姐儿?”
老夫人抬眼看了一眼君母,道:“你说这好好的姐儿,这是落病根了?”
“想来,该是上次香毒落下的了。”君母说道。
老夫人摇了摇头:“这郎中瞧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他说会流鼻血,想来这怪病不好治啊...若是落下病根,五丫头可就太可怜了。”
君母听着也沉默了起来:“也不知五姐儿与曹家姑娘这事主君要怎么办,也不见主君给个下话的,又不让我们去做...”
“衡儿该是有他自个儿的想法,许是他做了也不同我们讲,怕我们多心罢。他这性子啊,像他父亲!”老夫人说到此,点头笑了笑。
“主君这性子确实叫人难抓摸。”君母说到此也低头笑了笑。
“对了,府里可有糖霜备着?”老夫人突然问。
“该是有的,母亲要这糖霜做甚?”君母问。
“我才记起,盛儿孩时也有顽疾,每三四日便莫名会流鼻血,也是请了好些郎中先生换着医治的,是吃过不少药,可也没能治根,不久便又复发。”老夫人摇着头,轻叹口气。
“那会啊,可是折腾的很哟。若不是咱家中还有点银两,怕都无法四处去寻医啊。可这该吃的吃该补的补,也就撑个一年,这一年后,便又反复起来!”老夫人接着摇头。
“那小叔子后来是如何好的?”君母好奇问道。
老夫人一抬头,看着君母说道:“说到这,那年才搬来住咱家对面的陈娘子!对,陈娘子!她是听说了盛儿这回事,便连着进她屋里头,拿了几颗她家养的鸡刚下的鸡蛋给我。”
“还塞给我两条,有手这么大的丝瓜。”老夫人伸手比划着:“她喊我将这瓜洗净了别去皮,就整个去煮水,下两块冰霜。给盛儿喝。还说,这两颗土鸡蛋要隔日辰早煮熟了,给盛儿吃...”
老夫人激动的抓着君母的手,道:“奇怪的是。这才喝了三天的丝瓜水,三天的土鸡蛋,这病,便好了!至今从未发作过!”
第九十回 引民共愤
君母听着瞪大眼睛:“就一个巴掌大的丝瓜煮水下冰霜,隔日吃两土鸡蛋,这就把这病治好了?”
“你无听错!”老夫人激动的点头。
君母难以置信:“这是又省事又省银两啊,且还比郎中的药还神!”
老夫人点着头:“这土方子可比郎中开的药方好,且姐儿也无需受罪,好吃好喝的,便能把这怪病给治了。”
“是。待回府去,我便吩咐后厨的妈妈去煮给五姐儿喝!”君母说道。
......
姜国公府。
姜国公夫人天亮便在府门处等候姜国公的消息。姜国公深夜寻女,至今未归。
而昨晚查房一事,竟惹得百官百姓不悦。故而有多个官员参详一起,呈劄子上奏,弹劾姜国公爷此举。
因牵扯百姓,又私调官兵,因此圣上龙颜大怒,怒批姜国公。还特派宫里人去姜国公府,告知姜国公一月不得上朝!
如今,姜国公夫人在府门处已等了两个时辰之久;这好不容易被下人给劝着进屋里坐等,这一坐,可又是一时辰。
姜国公夫人如今是面色无神,粒米未进,她一手撑着额头坐在堂上,眼紧紧望着府门。
突见一侍卫急急从外头跑来,姜国公夫人猛的一站起,快步走出去,一把拽着侍卫便问:“可是公爷带着徽儿回来了!”
那侍卫突咬紧牙关,低着头不敢回话。
姜国公夫人瞪着大眼睛,双手紧握,突狠扇了侍卫一巴掌:“废物!”
姜国公夫人瞪着侍卫,提起裙摆欲要出去;结果那侍卫突然跪下,紧紧抱住姜国公夫人的双脚不让走。
女使见之个个惊慌,这侍卫不让姜国公夫人出去,莫非是...
姜国公夫人低头看着那侍卫,只见那侍卫一直发着抖不敢抬头;姜国公夫人见此气怒,伸手使劲拽着他的衣领。可凭她一人之力,完全是拉不开。
“你们是死人吗!给我拉开他!”姜国公夫人朝身后的女使怒喊;几个女使犹豫一番,最后还是上前将那侍卫拉开。
“夫人!”侍卫跪叩在地,哭着大喊。
姜国公夫人脚下一怔,心感不对。连拽起那侍卫的衣领问道:“可是国公爷,出了事了?”
侍卫拼命的摇头。
姜国公夫人咽了咽,接着问:“那是...姑娘还未寻到?”
侍卫依旧摇着头。
姜国公夫人不知为何,突感心里一片空白。她看着这侍卫,又望了望门外;突一把推开,自个儿便冲了出去,连侍卫都来不及阻拦...
......
温家的马车行至京城街道上突行行停停,车外车夫抱怨道:“没想这方才来时还好好的,这会回府竟这般堵。”
车外头突人声鼎沸,闻见百姓皆在漫骂姜家昨晚之扰;因此车内的人都忍不住撩开帘子看个究竟...
君母望了一眼,又将帘子放下,说道:“姜家此举,确实引民共愤。”
只见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君母,前头好像是姜家的侍卫队,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到处围满人,现是退也退不得了。”车夫在外头喊话。
“再等等看吧!”君母在里头回话。
老夫人撩开帘子,见外面确实挤满了人,后头确实也退不回去了。故而喊卫妈妈到后头问五姑娘情况。
卫妈妈作揖,这就到后头马车去问。因是马车,那些人也不敢太挤着来,故而卫妈妈走过去也不费劲。
一会功夫,卫妈妈便回来禀报了。可是外头人声杂乱,实在听不清,故而老夫人喊卫妈妈到车里头来回话:“五姑娘的血止住了,也不流了。”
老夫人听着才松了口气:“甚好。你与李妈妈周妈妈坐车上来吧,外头人杂,可别给挤倒了!”
卫妈妈笑了笑:“我这身子可还硬朗着呢!”
“叫你坐便坐,这话真多!”老夫人假意瞪了一眼卫妈妈。故而卫妈妈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坐老夫人身旁。
而外头李妈妈周妈妈便坐车夫那旁。
等了许久,君母实在坐不住,故而到车门外站看着。而身后四辆车上,六姑娘及三个姨娘也跟着站出来瞧望...
姜国公府门。
姜国公夫人到府门外,却不见国公爷等人。倒是街道尾围着许多人;姜国公夫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许久,才从那群人中,瞧见牵着马车的国公爷。
国公爷被街上百姓指着小声骂,国公爷却也意外没有叫下人管制;只见国公爷神情沉重,身后的几百侍卫也无精打采。
见国公爷拉着马车来到府门;姜国公夫人连跑上前去,欲掀开帘子一看。却在靠近马车那一刻,被姜国公爷一把拦住。
国公爷只字未提,眼睛直直盯着地面;姜国公夫人越发不对劲,又突然害怕了起来。
姜国公夫人直勾勾的盯着马车里边,她拼命的挣扎着。可姜国公爷始终不肯放开卫梅唐。
见国公爷闭着眼睛,眼角湿润。卫梅唐心里突有不好的预感。可无论马车里头是否有姜徽,她终得一见!
“让我过去...”卫梅唐声音哽咽,眼角泛红:“公爷,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国公爷最终还是松开卫梅唐。
卫梅唐踉跄了一下,盯着马车。后咬紧牙关一把掀开车帘。然而,里头什么都没有!
卫梅唐这下是又喜又悲。她回过身来,问道:“公爷...徽儿呢?”
姜国公爷突一手扶额,朝天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姜国公夫人着急,上前晃着国公爷又问:“徽儿呢!啊?”
可国公爷始终不开口...
卫梅唐咽了咽,又望着身后侍卫,正想逮一人来询问,突见马车后头还拉着一板车!而板车上边,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被一块麻布遮盖住...
卫梅唐顿时止住脚,一动不动的看着板车上的人。她想上前去掀开那白布,可却又不敢上前,悬着的手更是抖得厉害...
卫梅唐一步一思一怕...可最终还是抖着手掀开那白布...
而这一见,卫梅唐泪珠猛一下滴落,双脚跪地,呕心抽肠,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