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有喜有悲
因躺在板车上的人,正是姜徽!
见此,围在路上的人纷纷捂着嘴,抓着胸口的看着...
孟碧霜等人站在车上看得更是清楚;她们连拿起手帕捂着嘴,惊道:“那莫非是...”
闻声,温家车里头的姑娘们纷纷都出来瞧望。六姑娘一惊:“莫非是,姜家寻了一夜的姜姑娘?”
大姑娘听此连连捂上六姑娘的嘴,摇头道:“六妹妹莫瞎说...”
......
只见板车上,姜徽一身衫袍无破损,却占满污泥。而脸,竟是血肉模糊,几近认不出。
可她身上的首饰衣裳等等,姜国公夫人等女使是瞧认出来的,这皆是在告知她们,此人便是姜徽无疑!
“姑娘...”姜家所有下人见之纷纷跪下痛哭;姜国公更是直接单膝扶地,掩面哭泣...
卫梅唐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已使她眼前模糊。她拼了命的想摇醒姜徽,可姜徽却无动于衷,而卫梅唐也完全无力了。
最后卫梅唐将姜徽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失声哭道:“徽儿...徽儿...”
“徽儿!”卫梅唐这一声痛喊,可是直接击碎在场所有人的心。方才那些还指责姜国公昨夜之过的人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卫梅唐将姜徽紧紧搂在怀里,就差没把姜徽柔没在心里。卫梅唐痛哭流涕,面部青筋爆起。脸与手与衣已占满姜徽的血:“我的徽儿啊...徽儿啊!徽儿...”
“天是要亡我梅唐!天是要亡我啊!我的徽儿,还我徽儿......”卫梅唐仰面放声痛哭。
......
曹家。
而今,外头对曹家的流言任未减,曹汐至今也不敢出门。又因身体虚弱,终日是咳个不停,也不便外出,故而只得成日待在院中。
曹汐这会又在院里观花冥想,身旁的女使也皆被她赶开,如今她只想一人清静。
回想起以往,她可是时常可去沈家瞧望她的伯怀哥哥,便是伯怀不搭理她,至今她能在在身边。哪怕是远远瞧望着,她也心满意足。
可如今,她已经好些时日没瞧见她的伯怀哥哥了。且不知她的伯怀哥哥是否恨她厌她嫌弃她?
回想昨夜里,她可是又梦见她的伯怀哥哥与五姑娘相好。而她确实一个招伯怀厌弃的人...
“不,不...梦里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曹汐一手拍打着脑袋,让其不要再多想。
而就在这时,空中突飞来一只蝴蝶,曹汐见着它也不再冥想。曹汐松开手,喘了口气,接着欲抓捕它,可那蝴蝶却机灵的飞走掉。
曹汐看着蝴蝶飞去了西厢院,正想着也跟着去;这时便有女使跑来禀报:“姑娘...姑娘不好了,姑娘...”
“发生何事了?”曹汐看女使哭成泪人,一把抓着问:“可是海儿怎么了?”
“海儿姑娘...海儿姑娘她...没了...”女使捂着嘴哭了起来;曹汐心里一颤,身子颠了一下,连跑去西厢院。
自女使海儿替曹汐挡了那一棒昏迷后便再也没有醒来。曹娘子也是竭尽全力的寻郎中医治她,没想还是去了。
曹汐一路咳着一路跑着。只见海儿的房屋外围满了女使妈妈:“姑娘来了!”
“海儿...”曹汐速速进了屋;可见女使海儿已面部苍白,身体发凉了。
“海儿...咳咳咳...海儿!”曹汐声泪俱下,趴在海儿胸前痛哭了起来:“海儿,你怎么就忍心,扔下我咳咳咳...”
“姑娘,可担心着身子。”在旁的女使纷纷掩面哭泣,手帕都擦不尽泪水。
“我还想着,要你陪我一齐嫁伯怀哥哥,入沈家...可...你怎么偏就走了呢...我的好海儿咳咳咳...咳咳...”曹汐哭成泪人,她紧紧拉着女使海儿的手不舍得放开,又一手拿着手帕捂着嘴咳个不停。
下边的女使连给倒来温水,给曹汐抹了抹背:“姑娘,姑娘担心着身子才是。海儿姑娘最不放心的便是姑娘了,姑娘可要替海儿姑娘照顾好自个儿才是。这海儿姑娘,才好安心的去。”
“海儿...”曹汐抿着嘴泣不成声的看着海儿。
......
“姑娘...”一女使从前院跑来,正想告知姜国公府一事。却碰见曹汐的女使海儿离世,故而不敢进屋禀报。
半时辰之久,曹汐才从屋里头被人掺了出来。她面色惨白,眼睛都哭红肿了。
女使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决意告知。她跟在曹汐身后,小声道:“姑娘,奴要告知一事...姜家姑娘,没了。”
曹汐一听,突然止住脚。她慢慢回过头来,看着那女使,问道:“方才,你说什么?”
女使咬牙落泪,又道:“姜家姑娘,没了!姑娘的仇,报了...”
“此话,当真...”曹汐始终不相信。
女使抹了抹泪水,说道:“真。真。是姜国公,用板车将那姜徽拉回来了,如今姜国公府门外,可是围了好些人看着呢。”
曹汐听着嘴角一笑,突落下一滴泪水,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流下,笑着笑着也就哭了起来。
女使芹儿见此担心:“姑娘好不容易才给劝住的,怎又哭了起来。姑娘可莫伤心过度,担心着身子才是...”
“我,高兴罢...”曹汐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她望着海儿的房屋,哽咽道:“海儿的仇,可算是报了...”
“海儿,可安心的去了...”话才落下,曹汐便猛咳了起来。然而这次,曹汐竟咳出血来了。
“姑娘!姑娘!”芹儿连搀扶住曹汐,大喊:“快传郎中!快传郎中!”
曹汐手捂着血,笑道:“你这一命,可是金贵得很。你害我曹家之名誉,害我落一世病根,还害我海儿,丢失性命...你可无亏,可也罪有应得!”
“如今,你倒是走得轻巧。而我,却因你,还要在此世间遭人唾骂,让心爱之人厌弃!咳咳咳咳......”曹汐紧抓着胸口又猛咳了起来...
“姑娘,咱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女使芹儿心疼的抱着曹汐哭了起来。
......
这一日,姜国公府内外悲声连天,凄入肝脾。行人闻之无不抹泪摇头惋惜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悲。
而于曹家而言,却是大解人心之事,曹家上下都道姜徽乃罪有应得。可对曹汐而言,却是有喜有悲的。
第九十二回 非同小可
温家。
“回来了。”主君边吃着茶边看着书,特意抬眼一看。结果见君母红着眼,直接到圆桌旁倒茶喝也不理睬他。
主君因此放下书,端着茶盏来到君母身旁,道:“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哭过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君母又落起泪来,直接往主君怀里靠去;主君展开双臂,一脸懵懵的看着李妈妈:“这是...”
李妈妈垂了垂眼,说道:“主君不知,方才我们在回府途中路过姜国公府,没想巧不巧的,便碰见姜国公寻女归来,当时街上是人山人海,我们的车是进退两难...后来君母便说,叫我们等等再走...”
“后来,我们便见到了姜姑娘的身子...那姜姑娘,一身泥土,满脸是血肉模糊。便又听见姜国公夫人,在府门外痛哭凄喊,这姜姑娘,该是没了。可怜那姑娘年纪轻轻的,实在叫人痛心。君母心底软,是哭了一路的了。”说着,李妈妈也抹了抹泪水。
“你说什么!姜姑娘,没了?”主君惊诧;李妈妈又点了点头。
主君嘴角动了动,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一手安抚着怀里的君母。
温家二房。
回到府上,二姨娘紧紧牵着三姑娘的手不敢放开。三姑娘是被拉着走的。
“姨娘,你放开娉儿,娉儿自个走!”三姑娘试着挣脱,二姨娘却直接双手抓住。
“姨娘...”三姑娘小声喊道。
二姨娘突然停下,看了一眼三姑娘,三姑娘才闭了嘴。后又拉着三姑娘直接进了屋。
二姨娘着急得来回走着,摆在腹前的双手还掂了掂:“姜家姑娘就这么丧了命,太可怕了...”
向妈妈看着三姑娘,摇了摇头。
“姨娘,你歇下吧。这生死都是命数,姜家这么多年来做了多少恶事,不过因果轮回罢。”三姑娘倒着水。
“先是贺姑娘,再是五姑娘曹姑娘,现是姜姑娘...太可怕了,这背人之人,实在太可怕了。”二姨娘突然坐下,看着三姑娘。
“且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二姨娘猛拍了拍桌:“那可是姜国公府的姑娘!这姜国公府都敢下手,可非同小可!”
二姨娘拉起三姑娘的手说道:“娉儿,娉儿以后那也别去了,什么国公府花会马球会,咱都不去了啊!”
“姨娘平日里可是不带怕的,怎么今日就怕成这般...”三姑娘都觉得奇怪。
“若是一俩件事也罢了。可如今,前前后后多少姑娘险丧命。现如今,连姜家的姑娘都敢动,且...”二姨娘拉着三姑娘的手,又道:“姨娘是什么都不怕,可唯独怕娉儿...”
“哎呀姨娘!可就别多想了。娉儿我命硬得很,谁动得了我!”三姑娘给二姨娘按了按肩:“我不把别人怎么着了就万幸了。再说了,娉儿还是学过功夫的,凭那些人,是近不了我身的!”
二姨娘歪过头来,冷笑:“就你哪三脚猫功夫,还能把硬汉给打了?姨娘我可不信!”
三姑娘嘟了嘟嘴:“三脚猫又如何,总比独腿好吧,至少我还能跑不是!”
二姨娘及妈妈女使们听着笑了。二姨娘将三姑娘拉回椅子上:“是啊,毕竟一见耗子就跑的人,且跑得比耗子还快的,功夫该是不差哪去!”
“姨娘!”三姑娘一脸不悦。二姨娘这又在取笑她怕耗子的事。
四房院。
五姑娘一路手搭在胸前,神情恍惚。寒露跟在后头也不敢喊话,怕一时惊着五姑娘。
“姑娘,喝水?”女使艳儿递来一杯水,可五姑娘却坐着一动不动的,在想着什么。
“姑娘?”寒露试着大声喊着,五姑娘才抬眼看了看:“姑娘,喝水。”
五姑娘点了点头,手接过杯盏,却又放了下去:“姜姑娘一生傲骨,不曾想...”
“生死由命罢,姑娘莫伤感了。”寒露手捧着杯盏,递到五姑娘嘴前:“姑娘嘴唇甚是干裂,快喝口水吧!”
“今早吩咐你买的种子,可买了?”五姑娘问艳儿。
“买了,在奴的屋里放着呢。”艳儿说。
五姑娘点点头:“瞧着外头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便把它种了吧。”
“是。”艳儿作揖。
......
五姑娘将屋里头的香点燃,移放在窗口的香案上。游廊处,便可见一缕香烟从窗内飘出。
五姑娘又望了望左处窗的香案上的花,只见其中一支花实在妖艳突出。故而五姑娘在抽屉里拿出剪子,便将那一支给剪了。
这时,女使艳儿端着一碗莲子出来,在外头喊道:“姑娘,都备好了!”
五姑娘点了点头;在博古架上找了一个花瓶子,将方才那朵花插上,还给添了点水。
“大姑娘安!”外头,大姑娘来了。
五姑娘手里头还拿着花瓶便出去了:“大姐姐!”
“这是要种什么?”大姑娘见院里的小池旁上,放着各种铲子。
“种莲!”五姑娘说着,来到大姑娘身边:“每年妹妹我都会种些,那花开得不仅好看,莲藕也好吃!”
大姑娘听着好玩:“现就要开始种了吗?我,可否一齐?”
五姑娘笑了笑,将花瓶递给寒露,挽过大姑娘的手道:“当然!妹妹这就带姐姐换身旧衫去!”
“旧衫?”大姑娘问。
“这池看着虽小,可底下的泥土也有到膝之深,便是叠了裙摆也难免会有溅土,也不好工作。瞧大姐姐这身衣裳甚是好看,若是沾了泥土洗不净,岂不是可惜了?”五姑娘解说着。
大姑娘瞧了瞧自身的衣裳,回道:“那倒也是。”
“那种子真能种出莲藕来?”大姑娘问。
五姑娘点点头。大姑娘又道:“我还是头次见得,在家中种莲藕呢!”
“起初妹妹是见它的花好看,一时来了兴致。后来清理池子时,竟挖出好些小莲藕!本是要扔了的,没想后厨的妈妈们给要了去,当天就给下了锅了。妹妹我是尝过了,酥脆酥脆的,可香了!”五姑娘说。
“如今种下,何时可收?”大姑娘又问。
“如今种下,入秋可收,运气好些,年底还可再收!”五姑娘说。
“大姑娘便换这身吧!”寒露在柜子里搜出一件淡蓝素衫。
“快些给我更!”大姑娘展开双臂,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九十三回 恶有恶报
申时,贺家夫人携贺知书去往温家看望五姑娘。贺知书直接去往五姑娘院,最后,同五姑娘大姑娘一起下池种莲。
贺夫人在老夫人屋里头,君母得知也来陪同。贺夫人开门见山,谈起世倾与知书的婚事来。
贺夫人之意,是今年便要世倾娶知书入门。
曹家。
听闻姜国公府出此大事,曹娘子便想起曹汐被曹安焱痛打的场景,一时心中痛快解气,却又泪落可怜。
她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姜姑娘年纪轻轻的,便如此死去,确实可惜。但也只能道,恶有恶报。
曹汐半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拿着镜子照着看。左右瞧着脸,道:“如今这副样子,何时才能好。若伯怀哥哥见了,怕也会嫌弃吧...”
说着,泪便落了下来:“已经好些天,没见伯怀哥哥了...”
“姑娘...”女使心疼的蹲下身来。
“我好想,好想去见见伯怀哥哥...可我怕,他会厌我...毕竟,他与五姑娘,相好...”泪水再次模糊曹汐的眼眶,手中的镜子一下掉落在地。
“我恨她...我恨她姜徽!都是因为她!她该死!她该死!咳咳咳...”曹汐猛咳起来;女使连拿着手帕给捂着嘴,结果,帕上沾满血水。
女使低头哭着,将手帕捂得紧紧的。又给曹汐递来一杯水给服下:“姑娘可莫伤心。郎中先生才吩咐的,姑娘可当心着身子。”
曹汐卧在美人榻上,大大的喘着气。她抬头看着屋顶,笑着笑着便落起泪来:“深溪黄昏遇良人,自此一见心难忘。使汐思君朝与暮,故将心人把夫看...”
“我此生,并无他愿,惟愿嫁伯怀哥哥为妻,哪怕是妾。便是云莲阻我意,姜徽毁我名,我也无畏!”曹汐再次落泪:“可怕是,伯怀哥哥无心于我...”
“如今,我不仅坏了名声,且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伯怀哥哥便是不厌我,我也,会厌了自个儿。”曹汐拿起手帕往脸上盖去,一行泪水流至耳垂滴落在地。
女使跪在榻下小声哭泣,心怜曹汐。
......
姜国公府。
酉时。姜国公府大门紧闭,府内哭声渐停。因事发突然,棺木都来不急备。故而姜徽的尸身暂停放在屋内床榻上。
姜国公夫人卫梅唐昏迷近两时辰,如今一醒来便往姜徽屋里赶去。一见姜徽,便又痛哭起来。
姜国公爷姜演垂头丧气坐在堂上备置姜徽后事。才吩咐人下去置办棺木,便有下人来传,有个公子送一副棺木来,就在府门处。
姜演望着外头。这就出去府门一看。
府门停放的,竟是一副上上等的金丝楠木的棺木!
又见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身子纤瘦高挑,身着不凡的男子。他双手背后,面向大街。
姜演插手作揖,问道:“不知公子是...”
姜叙转过身来,笑了笑,作揖回礼:“父亲,别来无恙啊!”
姜演身子僵了僵:“你是,叙儿?”
自姜叙离京自立门户起,姜演便一直未见过姜叙。那时姜叙还只是一个九岁小儿,身边只跟着一个奶妈子及十几个侍从女使。
他倒是每年都有派人送银子去,就是自个儿没法去见他。没想一晃多年,如今长得这么大了。
“叙儿...”姜演伸着手,可又不敢触碰姜叙。
“听闻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死了。想着你们未来得及备这棺木,我便送来了。”姜叙嘴角一笑,敲了敲棺木:“上上等金丝楠木,父亲便是再有金山银山,可也难买得。”
姜演看着姜叙,没有说话。
“我那嫡母亲...”姜叙顿了顿,又道:“徽妹妹尸身在何处?”
“公子...随老奴来。”姜家管家上前,瞧了一眼姜演。
姜叙凑近看了一眼姜演,便跟着管家进了府。
......
“夫人,公子来了。”女使进屋里禀报。
卫梅唐擦了擦眼,扭头问道:“公子...哪位公子?”
“就...姜公子。”女使低了低头。
“姜...姜叙?”卫梅唐皱着眉头,又别过脸:“他来做什么!”
“可怜我徽妹妹呀,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姜叙直接进屋里哭丧,卫梅唐都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
卫梅唐从头到尾将姜叙看了一遍,擦了擦眼这就出去,却巧碰姜演来。卫梅唐没正眼瞧姜演,问道:“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哥哥来看望自个儿的妹妹,无错。”姜演道。
“他何时把徽儿当他妹妹了!”卫梅唐突然来气:“我瞧他,就是奔公爷的身家来的!”
“便是奔这个来,又有何错?怎么也是我姜演的儿子,子承父业,哪错了!”姜演也有些来气。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卫梅唐从中作梗,姜叙也不至于九岁离京,自立门户。甚至让他们父子俩多年不相识。
卫梅唐心震了一下,落起泪来:“如今徽儿虽走,可身子还热乎着,公爷便说这话!当年可是谁说的,不认他这个儿子!姜家所有,只归徽儿!”
“如今徽儿走了!难不成要整个姜家都陪徽儿去不成!”姜演猛指着地下吼道。
卫梅唐抿着嘴,点了点头:“徽儿今早才有了下落,他便赶在这个时候来...徽儿肯定是他给害的!”
“是不是你!是你害的徽儿!”姜叙一出来,便被卫梅唐扯住。卫梅唐一巴掌正要落下,便被姜叙给抓着手腕。
“姜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姜叙狠狠甩开卫梅唐的手:“我可不像我母亲一样,任你想打便打,想欺便欺!”
“你!”卫梅唐手指姜叙,咬牙切齿:“她不过是我姜国公府一奴婢,你竟喊那个贱人母亲!”
姜叙来气,逼近卫梅唐:“别怪姜叙我没提醒姜夫人,我母亲李氏,可不是什么奴婢,更不是什么贱人!”
卫梅唐冷哼一笑,不做应答。
“当年我虽小,可我也清楚的记得,我母亲,便是死于你之手!”姜叙瞪着卫梅唐。
在此的人听着纷纷震惊住,连姜演都愣了愣。
“休的胡说!”姜演喊道。
第九十四回 作恶多端
“父亲糊涂!”姜叙怒吼姜演:“当年便是你这个好夫人!逼死我母亲!我与奶娘,可是亲眼所见!若不是你偏袒于她,奶娘又怎会拼了命要把我送出府,叫我自立门户!便是为了保命!”姜叙死死盯着姜演。
“父亲可细想!我母亲死后不久,为何姜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也意外死去!”姜叙看着卫梅唐:“因为,她要杀人灭口!”
“污蔑!全是污蔑!”卫梅唐朝姜叙吼道,身子还抖了抖。
“污蔑...如今报应都来了,还是污蔑吗?”姜叙嘴角一笑。甩了甩袍子,这就走开。
姜演愣愣的看着姜叙走去,又将卫梅唐拦了下来:“叙儿说的,可是真的?”
卫梅唐摇头:“我没有!公爷休要听他胡说!”
“公爷方才可是听见了,他说徽儿的死是报应!徽儿,肯定是他给杀害了,肯定是!”卫梅唐手指着姜叙,咬牙切齿。
“够了!”姜演深吸口气,叹气。
一侍从来报:“公爷,夫人。那棺木摆置好了。寺院的僧人也到大堂处了。”
“棺木...才出去置办的,何来棺木?”卫梅唐问。
“回夫人,这副棺木,乃公子送来。”侍从作揖道。
卫梅唐冷哼一声:“抬回去!”
“你休要胡闹!”姜演怒吼道:“短短时日,你叫人上哪去寻这上上等金丝楠木棺木!”
“金丝楠木...短短时日!公爷自个儿也说了,短短时日!那他姜叙,又是从何寻来这副棺木!”卫梅唐看着姜演:“若不是他所为,何来巧?”
见姜演不说话,卫梅唐怒吼侍从:“抬出去!”
“敢!”姜演看着卫梅唐:“此事,待徽儿入土为安后,我会亲自询问叙儿!这个节骨眼上,夫人,便不要再添乱了!”
“我添乱?若真是姜叙所为,公爷叫徽儿,躺着他送的棺木,如何入土为安?”卫梅唐逼着姜演与她对视。
“叙儿,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姜演直接甩开卫梅唐,去了前院。
“公爷!”卫梅唐哭喊着,可姜演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妈妈上前搀扶住卫梅唐,卫梅唐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哭道:“他来了,他还是来了...他是要来抢走我徽儿的一切,我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我的徽儿,徽儿...”卫梅唐推开妈妈,又跑到里屋去痛哭。
......
三日后,辰时。
姜徽出殡,堂亲姜巧元收为义女,年九岁,摔瓦驾灵。
姜国公府门外为街,通郊外三里,二里设路祭,银纸漫天铺地。
京中各大世家为其设路祭棚,有陈国公府,宁国公府,将军孟府,晋佳侯爵沈府,义安侯爵贺府,忠勇伯爵温府,永宁伯爵朱府,晋安子爵杨府,康宁男爵林府,六品通判吴家,八品御史曹家等。
姜家若干人等,身着素白吉服,前骑马领路乃姜演、姜叙等堂亲,姜夫人坐轿哭丧,后乃堂表姊妹亲姑。
棺木外搭白罩,有白花流苏为顶,前后抬棺四十八人,棺前有老僧十二位,后有小僧三十六位。
有丧幡一百单八,六纸人,一纸宅,纸马车两辆,金山银山两座,有交子千两,元宝百件...
街上观者从街中排至郊外,观者上万人不等。
末时,才见姜夫人被抬回姜府...
曹家。
路祭回来,曹家主君与娘子在门外喷洒红花水才进了家门。
“终归是国公府,一个姑娘家便这么大排场,可要比皇亲国戚还得脸。若不是忌惮他们姜家,我才不去什么路祭,她这般下场,也只怨他们姜家作恶多端...”曹娘子边走边说着。
“此事在此便结了。莫要多提。”曹家主君越过曹娘子,去了书房。
“我又无说错...”曹娘子瞪了一眼曹安焱,便往左处走去了。
“如今,那姜公子可是回来了,终归,姜家一切还是属他姜公子的。便是卫梅唐再怎么守,也守不来。”曹娘子拿着手帕扇了扇。
“这姜公子是庶子,乃李芙娟所生,想当年李芙娟是多少貌美,若不是出身差点,那姜演可要直接抬她做夫人的,偏就过不了众人之嘴,这才成了妾...”见前边几个女使围在一处说话,曹娘子喊道:“是闲着无事做,还是等着我发卖了你们几个!”
女使闻声,匆匆作揖离去。曹娘子瞪了她们一眼,道:“一群吃里扒外的贱蹄子。”
张妈妈搀扶着曹娘子走,道:“可再怎么是庶子,姜家如今也就仅剩这苗子了,怕是也要改口为独子了吧...”
曹娘子嘴角一笑:“姜家便是被那卫氏给作的!早年姜国公可是风流得很,要说这风情债下,可是姑娘公子不少的,可偏遇上卫氏这等厉害人,可通通给暗地里灭了口。”
“若不是李芙娟比那卫氏前先进了姜国公府,怎会有如今的姜公子!”曹娘子提着裙摆上阶:“当年那李芙娟的死,我可是听闻了,可是与那卫氏脱不了干系!”
“莫非,是那卫氏所杀?”张妈妈问。
“那李氏才死去两天,卫氏身边的贴身女使便称是暴病身亡了,你便说,可巧,你可信?”曹娘子说。张妈妈摇了摇头。
“不过那姜公子的奶妈子也是个厉害的,李氏死后的第三天,她便带着年仅九岁的姜公子离京,自立门户去了。”曹娘子进了屋,落坐。
“是为了躲卫氏?”张妈妈给曹娘子倒上茶水。
“依我看,定是那奶妈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这是带着姜公子逃命去了。且这背后定还有人相助,否则,凭她卫氏,怎可能这么多年寻不到这姜公子,且还让他活着回京?”曹娘子喝了口水。
“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张妈妈也好奇。
曹娘子拿起手绢捂了捂嘴:“若要我说,该是无他人,唯有姜演!”
“姜国公?”张妈妈不明。
“仅九岁便愿随一个奶妈子离京自立门户,可想而知这姜公子是多么天资聪慧之人。且自从卫氏入门,姜演的风情债可就从未再现过,卫氏的厉害手段,我可不信他姜演不明!”曹娘子看着张妈妈说:“故而说,这背后护送姜公子离京之人,唯有姜演!”
“毕竟姜演心里清楚,只要她卫氏在一天,那他便不会再有妾室,便是有,也不会再有孩子,除非是卫氏所出!”曹娘子又一笑:“可偏偏卫氏生的是姑娘,且不能再孕。为保他唯一的儿子,姜演这才舍得一个才失了生母,年仅九岁的儿子离京!”
“再说了,那姜公子可是在姜姑娘出事当天同出现京城,若不是姜演派人去告知,难不成他还能欲料先知不成?总而言之,姜家的好戏还在后头!”曹娘子站起身来:“罢了罢了,不谈他们了,随我去瞧瞧汐儿。”
“是!”张妈妈搀扶曹娘子起身,一齐去曹汐院里。
第九十五回 情何而起
温家。
翌日。五姑娘早早起身,给瓶子里的花换完水后便去用早膳。早膳后,五姑娘去老夫人屋里头请安,再到院里散了散步,最后回屋里刺绣,将最后的凤尾绣完。
“姑娘,大姑娘送来的簪子。”寒露将簪子递到五姑娘身旁看着。
“大姐姐有心了。”五姑娘拿起发簪看了看:“莲花玉簪!”
“姑娘几个都有,七姑娘是葵花玉簪,簪身同是祥云!”寒露一脸羡慕的看着。
五姑娘将玉簪递给寒露:“今日,便戴这支莲花玉簪子吧。”
“是!”寒露接过,又搬来铜镜给瞧了瞧:“姑娘可真好看!”
五姑娘抹了抹发髻,左右瞧了瞧:“大姐姐与三姐姐都疼我们这些妹妹的,倒是我们做妹妹的,无几样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送大姐姐三姐姐。”
“姑娘制的香丸,绣的手帕,做的荷包,那样不是好东西?”寒露将铜镜放了回去。
“对了姑娘,方才前院好像来了个媒妈子,瞧她手里头拿着的,好像是定帖...”寒露搬来一凳子,给五姑娘理线。
“定帖?”五姑娘停了停针:“昨日贺家夫人才来,莫不是,贺姑娘与二哥哥的事要成?”
“也不知,许是吧。若是大姑娘,该是送老夫人那的...”寒露说。
五姑娘愣了愣,埋头绣花:“也没听大姐姐对了谁...怎会有定帖。”
寒露歪了歪头:“还能是谁,定是沈家大郎君呀!上次落水一事,大伙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的。”
怎料,五姑娘头次被针扎破了手,连含在嘴里,一脸的委屈落泪。
“姑娘...”寒露吓得连站起身来,一脸疑虑:“姑娘,可是针扎得深了...奴给姑娘请郎中先生去!”
“不许去。”五姑娘扯住寒露,低头不见她。
“奴跟在姑娘身边已近十一载,姑娘的女红了得,可从未被针扎破手...”寒露蹲下身看着五姑娘,突回想起五姑娘醒来的这些天,但凡一听到沈伯怀与大姑娘的字眼,五姑娘便会游神、伤心以及不适。
寒露想了想,突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姑娘,每次奴一谈及沈家大郎君及大姑娘的事,姑娘便...姑娘可是喜欢沈家...”
“莫说...”五姑娘手指压在寒露嘴上,那双泪眼汪汪又带点忧郁的狐狸眼睛盯着寒露,似乎在祈求她。
寒露心口一震,泪如雨下,双手握住五姑娘的手,哽咽道:“姑娘,姑娘...寒露就是个愚蠢的,竟瞧不出姑娘的心事,叫姑娘几次伤心...”
“姑娘打寒露吧姑娘...”寒露握着五姑娘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可五姑娘又怎舍得。
“不知情何而起,从何而去,因何而终...”五姑娘扶起跪在地上哭的寒露:“这又怎好怪你,缘深且遇,缘浅且散罢...”
寒露又给跪下,哭道:“姑娘...姑娘打寒露吧!若是寒露早瞧出姑娘心事,定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着叫姑娘伤心的话来。”
牵着五姑娘的手,道:“寒露便是一头撞死在柱上也是应当,可就怕姑娘心里头有气。姑娘可打寒露出出气,任姑娘怎么打,便是要拿刀砍,寒露一步也不会迈开!姑娘出了气,寒露这心里也好受些,姑娘可别憋心里头委屈自己才是...”
“你无心之过,我怎好怨你。如今知道了,下次不再犯便好,快起来。”寒露拒绝起身,五姑娘无奈叹道:“不过心有些难受罢...你若不起来,我可真就气了。”
“便是又难受又气,我若病倒了,可比不打你的,还要难受。”五姑娘擦了擦泪水,劝说着寒露。
寒露听着有理,这才起身,又替五姑娘扇了自个儿一巴掌:“奴这嘴便是欠,姑娘舍不得打奴,奴自个儿打!”
“你这是成心要气我!”五姑娘坐回绣棚前,花也不绣了。
“寒露不敢。只是姑娘...”见五姑娘依旧黑着脸:“好了好了,奴不打了,奴不打便是了,姑娘别气了。”
......
大房院。
“周妈妈,快去备马!巳时便去寻那先生看八字!”君母手拿着定帖,笑得裂开了嘴,更是舍不得挪开眼睛。
“奴这就去!”周妈妈兴高采烈的出去,结果碰见六姑娘来:“六姑娘!”
“在外头便听见母亲的笑声了,何事这般开心?”六姑娘前脚才进了屋,君母便快步走来。
“你瞧瞧这是什么!”君母将定帖呈现在六姑娘面前。
六姑娘瞧了瞧,摇头:“不知。”
“定帖!贺家姑娘的定帖!”君母将定帖叠好。
“贺姑娘...莫不是,贺姑娘要对二哥哥做二嫂嫂!”六姑娘才反应过来。
君母点点头:“正是!昨日贺夫人来,嘴上说是来瞧五姐儿,实则是为贺姑娘与你二哥哥的婚事来。”
“我原是想着,待你大姐姐对了人,咱再派媒妈子上贺家门议亲去。谁知,那贺夫人因姜家一事,是给吓得不轻,故而希望贺姑娘早些成婚,他们贺家好安些心...”君母捂嘴笑了笑。
“既然人家贺夫人都开口了,那咱也不好因大姑娘而拖着。”君母吃了口茶:“且定完亲,再等你大姐姐出了阁,再娶也成。”
“贺家姐姐若真成我二嫂嫂,那可真太好了!贺家姐姐这么好的人,且还是贺候府独女!二哥哥可真是烧高香了!”六姑娘说。
“待懿儿你嫁得如意郎君,母亲我,可也就安心享福了!”君母拉着六姑娘的手,拍了拍。
六姑娘听着红了脸,将手抽回来,道:“前边还有几个哥哥姐姐没对人呢,我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也快,就再过个二三年,保把你给嫁了!”君母道。
“母亲这么说,这是多想把我嫁出去!”六姑娘嘟着嘴。
君母撇了一眼六姑娘,嘴角一笑:“早把你嫁出去,我也好早落个清静。”
六姑娘听着奇怪:“诶!我,我怎么就...”
“外头车备好了吗?可快些去,别磨蹭了。”君母扯了扯衣袍,起身走出去,问李妈妈说。
“诶,母亲!你别走啊!”六姑娘站起身来:“我话都还未说完...”
“贺家姐姐要成我二嫂嫂了...”六姑娘对春分说:“不行,我得告知大姐姐她们去!走春分!”
春分被六姑娘拉了出去:“姑娘慢些...”
第九十六回 插钗定礼
当日,君母拿着贺知书的定帖便去寻卦命的先生看。
双方八字,大吉。
君母回府一路笑得合不拢嘴,却又装作淡定。又命李妈妈去请京城最好的媒妈子,明日一早,便将二哥儿的定帖送去贺家...
两日后,双方交换定帖,择日相亲。
相亲定在寺院后的园子。两人虽是已见过面的,可仪式还是少不得。
温世倾早早候在此处,瞧这通身的气派,一身绣云腾暗青锻衫,腰带纹间镶拇指头大白宝石,头戴黑色软脚幞头帽,是一副贵气书生样,瞧着是神清气爽,温文尔雅。
贺知书在后不久便到,进了园子倒不见人,直到拐角处,才见温世倾在池对面的亭子上。
两方女使侍从识相的退出园子去。温世倾速速站起身来,拿着金簪的手背在身后。
今日贺知书一身豆红色衫搭金银线绣百合纹,耳戴玛瑙红豆坠,头戴如意银纹莲华冠,手持百合花香扇,一手持扇挡嘴,一手夹手帕轻抬裙摆提步走来。
温世倾见之,深情相视含笑,拱手作揖道:“贺姑娘安。”
贺知书回礼:“二郎君安。”
两人顿了顿,一时都含羞低笑:“二郎君身后,可是藏了什么?”贺知书故意问。
温世倾不得将金钗亮出,吞吐道:“是,金钗...瞧姑娘今日的打扮,倒是与我这金钗...甚搭...”
贺知书挡嘴一笑。贺夫人来前便与她说过插钗定礼,这金钗便是定婚约的。可瞧这温世倾竟半天低笑不语,莫不是太过紧张羞涩了?
“二郎君,是不愿将此金钗,赠予知书?”贺知书咬牙一问,这才点醒温世倾。
“愿!自当是愿!这金钗,便是给姑娘的。”言下之意,便是定下贺知书为妻了。温世倾瞧了瞧贺知书的花冠,又看了看手中的金钗,道:“那,我给姑娘戴上?”
贺知书遮掩不住笑了起来,特意凑近了些,低了低头。
贺知书抬手摸了摸金钗,含羞低笑道:“这金钗一戴,我与郎君,便定下这婚约了...”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成婚当日,我必定亲迎姑娘,做我世倾此生之妻!”温世倾深情的望着贺知书。
贺知书放下手中扇,回道:“知书,等着郎君。”
......
晋佳候爵沈府。
大堂对前乃一天井,左右两处是抄手游廊,每两柱间摆有花坛盆景,天井中乃一荷池,如今还未开花。池中还有凹凸不平的假山,小桥流水的水声中夹杂着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
“如今这书儿的头等大事算是着落了,我这心啊,虽是不舍,可也别提多高兴了。”贺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妹妹可替二姐姐欢喜,这杯茶,三妹妹敬二姐姐!”沈大夫人端起茶,与贺夫人共饮。
“虽说是定了婚约,可温家那大姑娘不出阁,怕温家也不越序取我书儿...”贺夫人翻了翻茶叶:“听闻,二夫人的仲怀对的是晋安子爵杨府的二姑娘?”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是,还是我那二叔子亲自给议的亲。先前仲怀是闹了好久的,死活不肯去相亲。若不是二叔子发了火,怕是要那杨家二姑娘空等了。二夫人可是金钗也备了,两匹彩缎也备了...”
“可谁料,那仲怀相亲回来,便同意了这门亲事。那金钗可就插在杨家二姑娘发髻上!”沈大夫人拿起帕子捂嘴笑了起来:“终归是年轻气盛,言之过早了!”
“如此说来,伯怀怎还无对姑娘?你这做母亲的,可得上心才是!”贺夫人说。
“哪能不上心!可大哥儿的脾性,可比牛还倔,二姐姐又不是不知。他可不是仲怀那般好说话。前些日子是有媒妈子上门来替宁国公府的二姑娘说亲的,可伯怀他...”沈大夫人摆了摆手:“二姐姐若瞧见了,怕也是想寻根柱子往上撞的。”
“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倒是与他余家无甚交际。不过,听闻这宁国余二姑娘乃是妾室所出,上头只有一个嫡出姐姐,旧年还进了宫,封了个贵容...”贺夫人翻了翻茶叶:“这姑娘好啊,听闻是文静贤淑,也是生得好看的一个姑娘,这伯怀怎就拒了呢!”
“要我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管他同不同意,定下便是!”贺夫人说。
沈大夫人小力拍打扶椅:“这哪能啊,大哥儿那脾性,你便是五花大绑也行不通!他不当场给你闹了,你还菩萨保佑呢!”
“余二姑娘都瞧不上,那他要谁?陈国公府,陈菱诗县主?”贺夫人问。
沈大夫人摇摇头:“他便是想要也是妄想。听闻县主早已指配给太子。将来是要做娘娘的人。”
“可那花灯会...”
“是给陈崇芠公子办的!”沈大夫人说:“也无听闻是瞧上哪家的姑娘了。”
贺夫人吃了口茶:“书儿说,最近县主与温家的姑娘走得挺近的。”
“会不会瞧上温家的姑娘了?”沈大夫人问。
“温家的姑娘确实很出色,便说那大姑娘五姑娘!那五姑娘是又安静又乖巧,那大姑娘还是才女,两人可真是天仙下凡似的,特别大姑娘!若不是我膝下无子,定要上温家说亲去,不把这两个姑娘娶了来!”贺夫人说得激动,沈大夫人听着也来劲。
“可别光顾着夸人家,书儿也不差!不过,这大姑娘,确实一见惊艳,二见心喜。只是,这般天仙人物,怕是...”沈大夫人欲言又止。
“怕什么。娶家里来,看紧了,能出什么事!便是你有思虑,要不就五姑娘,也是不逊色的!”见沈大夫人有所犹豫,贺夫人接着说:“可别再犹豫了,再犹豫可就是别人家的了!温家的门槛如今都要被踏破了,还未对,定是缘分未到,要么便是瞧不上那些人!”
“这陈崇芠可也是人人抢着要的,万一哪天就上温家门去了,倒时可别追悔莫及!”贺夫人说。
“二姐姐所说有理,且伯怀也老大不小了,既如此,待侯爷回府,我再与他参详参详。”沈大夫人说。
“三妹妹可想定了,是要大姑娘还是五姑娘,可不能一会想要这大姑娘一会又要那五姑娘,易失脸面!”贺夫人说。
“是是是,二姐姐说的是...便择五姑娘了。虽说大姑娘更胜五姑娘,可大姑娘总归是继在那温家二房温盛那的,这温盛一家不在京,便是定了,我心也有所不安。”沈大夫人说。
贺夫人点了点头:“也好。待你想好了要去,二姐姐陪你一齐去!”
“谢过二姐姐了。二姐姐吃茶!”沈大夫人端起茶盏,与贺夫人一同饮。
第九十七回 温沈议亲
两日后。
沈伯怀正要去沈大夫人院里请安,半途遇到才出来的沈少怀。沈少怀笑脸嘻嘻的问道:“大哥哥是要寻母亲?”
“母亲可在?”沈伯怀问。
沈少怀抱胸笑了笑,摇头:“自然不在。”
话未完,沈伯怀便扭头要走去,可又是给沈少怀拦下:“大哥哥就不问问母亲去了何处?”
“母亲不在自然有要事,晚些我再来。”沈伯怀轻推开沈少怀。
沈少怀笑着,喊道:“母亲与父亲去温家给大哥哥议亲去了!”
沈伯怀扭头来问:“温家议亲?我?”
“正是。温家的五姑娘,温云莲!我未来的大嫂嫂嘻...”沈少怀呲牙笑了笑。
“五姑娘...母亲何时去的,可出去久了?”沈伯怀突神情紧张激动,叫沈少怀有些担心害怕。
沈少怀愣了愣,手指了指外头:“母亲出去,该是不到半柱香...吧。”结果沈伯怀扭头就冲了出去。
游廊处,一女使捧着花瓶走来,望了望走远的沈伯怀,撅嘴道:“头次见大郎君这么着急呢!”
“这是什么花...”沈少怀跑过去闻了闻:“清香清香的。”
“回小郎君,这是芍药。大夫人亲自养的花,就在院的后头。说是将来要送给各位娘子的。”女使说。
“这何时的事,母亲也颇有些心急了。”沈少怀有些害羞,不闻这芍药了。
女使歪头笑了笑:“小郎君也别不好意思,这娶妻生子,都是最自然不过。如今小郎君也是不小了,想是大夫人操办完大郎君与三郎君的婚事,也快要替您操心了!”
“你这丫头,竟拿我来说笑,担心我叫来媒妈子,把你打发了!”沈少怀盯着女使说着,把女使给盯跑了。
......
伯爵温家。
大堂,三家对坐有说有笑,君母与主君坐堂上,贺夫人沈侯爷沈夫人对坐。
话间,两位夫人开口,说是要去后院给老夫人请安,故而君母便给带着去了。
路上,贺夫人依附在君母耳旁,小声将她们此次来的目的告知。君母听着心喜不得,可又不敢回话,只是一味的笑着。
姑娘们此时都在老夫人屋里头,听见有来客,除了老夫人,其余人纷纷站起来迎。
看着满屋子的人,沈夫人竟愣了一愣,又很快迎了上去:“多日不见,老夫人是越发的精神矍铄了。”
“夫人不嫌我老婆子罢了,快坐!”老夫人听着笑开了嘴,连牵过沈夫人的手,让她坐旁:“快添茶!”
君母也朝女使摆了摆手,又是笑脸嘻嘻的同贺夫人同坐。对坐的是几个姑娘,姑娘们都不敢吱声,只是乖乖的坐着听着。
沈夫人忍不住朝姑娘几个看了看,笑道:“老夫人福气,姑娘几个甚是乖巧多才,倒不像我那三个孽障,成天不见人,便是想寻个来说说话,也有所不便。”
贺夫人借机插上话:“待三个哥儿都娶了妻,便有你说不完话的时候!”
君母及姑娘几个听着低头含笑,五姑娘倒是怔了怔,连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连回道:“我倒是想...可...”
“罢了罢了,我也不瞒着了,反倒叫我不好说话了。”沈夫人一手搭在老夫人手上道:“老夫人温娘子,今日我与侯爷来,是来议亲的!”
温家女眷纷纷抬起头看着沈夫人,五姑娘更是心慌,如今沈伯怀未对姑娘,定是为他说亲来了。
“议亲?”老夫人瞧了瞧姑娘们又问沈夫人:“不知夫人,是为哪位郎君议亲?”
“是我那孽障,大哥儿伯怀!”沈夫人道。
“莫怪我多嘴,这大郎君确实是该婚配娶妻了...”君母又问:“不知夫人,可是瞧上我家哪个丫头了?”
几个姑娘顿时纷纷低着头含羞着,倒是六姑娘好奇的盯着堂上的人;五姑娘是紧张得连咽口水,手中帕子就差没被捏出丝来,身后寒露也是替五姑娘捏着汗的。
君母心里也是紧张得很,虽说几个姑娘她视如己出,可此等大事好事,终归她心里更偏向六姑娘。
虽说温家是伯爵府,与沈家结亲也是门当户对。可京中又有几家高府的人能像沈家这般,姑娘们嫁过去,定是不受欺负的。
况且还是侯府嫡长子之妻,这长子将来必定袭爵,便是不袭,就冲这沈家长子的德才,将来也必定是要拿高官俸禄的。
沈夫人坐端正了些:“原不该当着几个姑娘面提的,可瞧着姑娘几个,我是真打心里头喜欢,实在忍不住开口了。姑娘们几个都好,真叫我不知择谁...”
“可又想着,终归是姑娘要与我那孽障过日子的,我得多为姑娘思虑。我那孽障的脾性倔得很,怕姑娘们易受了委屈。这思前想后...恐只有贵府的五姑娘能忍得了他了。”沈夫人看向五姑娘说着。
五姑娘像被点了穴般,一身僵硬得一动不动,寒露听着笑开了嘴,心里恭贺着五姑娘如愿以偿。
君母也是愣了许久,原想着沈夫人会因为她而择六姑娘,再不济便大姑娘,可没想是四房的五姑娘,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姑娘几个纷纷望向五姑娘,心里头也是恭贺着,唯独大姑娘有些失落,她心口竟然有些疼痛...莫不是,她看上沈伯怀了?
“不知五姑娘可愿?”沈夫人试问着。当然,这还是得听父母之命才是,只要温家主君君母同意,便成了。
五姑娘还未回过神来,双手摆在腹前缓缓起身对着沈夫人,她没沈夫人竟然择她为媳,这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此乃,终身大事...云莲,听从父亲母亲的...”
五姑娘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到疼痛,这才信是真非梦,故而露出一丝笑容来。
“瞧把姑娘给吓的。”贺夫人起身扶着五姑娘落坐,自个儿又回了坐:“听五姑娘这话是愿了,就不知老夫人与温娘子可舍得了五姑娘了。”
老夫人笑道:“自然舍得的,能得沈大郎君做姑爷,是五丫头福气!”
君母也笑着陪点头,却嘴角僵硬说不出话来。
第九十八回 孤独终老
堂上的人正吃着茶,这会有妈妈进来报:“老夫人,二哥儿与伯怀郎君来了!”
老夫人放下茶盏,一脸慈笑:“还不快请!”
五姑娘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沈伯怀的人便来了,五姑娘手捧着茶盏,却无心喝下,只是嘴唇贴着杯,发着愣的等着沈伯怀进屋来。
君母与贺夫人相敬茶;沈夫人却有些喝不下,她心里头担心着,想这沈伯怀未免来得太过巧了,就怕是来捣乱的。
如今堂上这么多人,姑娘们也都在,可切莫生了事,叫大家难看才好。沈夫人咽下一口茶,脸色些许僵硬,心里头是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
那妈妈退了出去,二哥儿与沈伯怀便进来请了安。
五姑娘忍不住抬眼一瞧,见伯怀也望着她,五姑娘竟羞涩的低下头,连喝了口茶。此时她的心,就差没跳出来了。
沈伯怀见五姑娘眼神,便知道他来晚一步了。握了握拳头,沈伯怀还是站起身来,上老夫人跟前跪下叩头。
所有人震惊一通,二哥儿连走来问:“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弯下腰,手抚着沈伯怀手臂,要他起来:“好孩子。你母亲方才给你议了亲,如今这姑娘还未过门,你倒是先拜起我来了。”
沈夫人喘了口气,她知道事情不妙:“伯怀,你这是做什么!”
五姑娘也感觉到不妙,她缓缓放下茶盏,一手搭在胸口前,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伯怀。
大姑娘与三姑娘瞧出五姑娘的脸色有些许发青,这才拍了拍五姑娘的手,叫她莫慌张。
“伯怀,如今可不是你胡闹的时候。”贺夫人知道沈伯怀的脾性,自然知道他此次来,是来拒亲的。
沈伯怀抬起头来,思虑一会又将头叩下:“老夫人。伯怀...不能娶五姑娘为妻!”
听此,五姑娘险没坐稳,神色也一下苍白无比,她将双手藏在袖里,紧紧扣着。
堂上所有人也变了面色,纷纷也心疼起五姑娘。没想这沈伯怀,竟当着大伙的面,拒娶五姑娘!这叫五姑娘的面子以后往哪搁!
听着,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唯独五姑娘如坐针毡。
“你说什么?”老夫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她瞧了五姑娘一眼,又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闭目跌坐,被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君母连指使身旁的李妈妈把五姑娘带下去,又指使周妈妈去遣散围在院子里的下人。
可五姑娘怎肯走,若她不听些理由来,她断不会此时离开。无奈,李妈妈摇摇头,只能作罢。
姑娘几个明显面色也有所变,纷纷安慰着五姑娘。寒露更是比谁都要心疼五姑娘,这五姑娘方才还在心喜中没反应过来,这会又一下灭了她的心,这叫她如何受得!
沈伯怀知道此举很是伤害五姑娘,可他也无可奈何,感情之事乃终身大事,他不愿将就,也不愿被安排。
沈伯怀起身,来到五姑娘身前拱手作揖。瞧五姑娘神情沮丧,他低下了头,愧疚道:“云莲妹妹是好,可却非伯怀意中人,若伯怀就此娶了云莲妹妹,一生不爱,对云莲妹妹实在不公!”
五姑娘强忍着泪水。如今她才明白,原来沈伯怀从来便没爱过她。那他之前对她的好,又是为了什么?莫不是,报答她上次替他解围之事?
五姑娘心里咽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嘴角艰难一笑,道:“多谢伯怀哥哥,替云莲考虑...方才,夫人只是开个口罢,并未下婚书...不做数的。”
五姑娘仅管伤心入骨,可她终究不想让沈伯怀难堪,她真的好爱好爱沈伯怀,可她也不愿逼迫沈伯怀娶她为妻。她要的,是沈伯怀自愿求娶,娶的是心爱的姑娘,而不是,一生不爱。
姑娘几个紧紧挽着五姑娘,直到听她如此说,脸上也有一丝笑容,这才松了口气。可站在身后的寒露,却要哭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便坐下,她的孙女都很优秀,根本不愁求娶。只是这一闹,怕五姑娘伤心罢。
君母扯了扯衣摆,脸色有些难看的坐下道:“这可好在未下婚书,若那时拒婚,可叫我们五丫头以后怎么见人,要传出去,我们温家的姑娘还怎么对人。”
沈夫人一脸愧疚的看着君母:“温娘子莫要这么说...诶!都怪我!明知这孽障的脾性,却还擅作主张,竟伤了五姑娘的心...”
沈夫人到五姑娘,瞪了一眼伯怀,又搀上五姑娘的手,好声好气想说些什么,五姑娘却先开了口:“夫人莫说了,母为子思,云莲明白的......只愿伯怀哥哥,能早日寻得意中人,叫夫人不操心才是。”
“好姑娘,这都能为我思虑,叫我怎么不心疼。你这孽障,若有五姑娘一半的好,也不至于叫我操心过头,让五姑娘受这委屈!”沈夫人很是愧疚,紧紧牵着五姑娘的手,数落沈伯怀。
“此次我来...”沈伯怀说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姑娘。
此举竟被大姑娘与五姑娘瞧在眼里,两人心口一跳,竟有些害怕沈伯怀会说出些什么来。
“此次我来...是来,求娶大姑娘的。”沈伯怀朝大姑娘作了揖。
堂内的人又再次惊愕,大姑娘更是颠了一脚,连看向五姑娘,又心慌的看着沈伯怀。
瞧沈伯怀的神情里满是大姑娘,五姑娘心如死灰一般的僵住,而大姑娘心里头竟是又高兴又不高兴的。
“自陈国公灯宴上一见,伯怀心里,便一直藏有姑娘的影子。只是那时,伯怀对姑娘还不甚熟悉,便不敢松口提及,那是对姑娘不敬。可自那次,伯怀心里便定下心,伯怀此生要娶之妻,必定是大姑娘!”沈伯怀看了看大姑娘,想靠前去,又忍住了脚。
“原想着,大姑娘才来京城不久,定是有好些地方要去,好些东西要学,便一直不敢上门提及此事。可踏青当日,见姑娘不慎落水,伯怀实在心忧,连想彻夜才清醒,倘若伯怀娶了姑娘,伯怀仍然可带姑娘游学,且还可随时保护姑娘!”沈伯怀深情的看着大姑娘,把大姑娘都看羞涩了。
“可我又想,若待伯怀科举高中后,再向姑娘提亲也好,这样好叫姑娘有安稳之心,见得伯怀可靠之处。只是没料想,今日母亲还是先开了口,我若再瞒着藏着,怕是要痛失所爱,还害了五姑娘...”沈伯怀从未有过的紧张,也从未掏心窝对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今日是全破戒了。
“伯怀真心求娶大姑娘!从未如此执着。”沈伯怀朝老夫人君母作揖,又面向大姑娘,道:“伯怀此生,只愿得大姑娘一人足矣,姑娘若无意伯怀,伯怀定也不强求。只是...此生若不得姑娘为妻,伯怀,也不再娶她人为妻,惟愿孤独终老...”
第九十九回 无泪流出
五姑娘心里疼得发麻,嘴角那一抹微笑一直僵持着,只觉一片空白。眼睛也是难受得连眨都不知如何眨,明明红得通透,却无泪流出。
寒露紧闭着眼睛,袖子里的双手拽得紧紧的,心里更是拼命的祈求沈伯怀不要再说下去。
堂内的人纷纷听着感动,沈夫人更是神情惊诧,因这是她头次听沈伯怀说这么多话,且句句是感人肺腑。
原来他拒娶余家二姑娘,拒娶五姑娘都是为了这大姑娘,且还放言,不得大姑娘为妻,要孤独终老!
老夫人招揽大姑娘到身边来,大姑娘全程低着头不敢抬起。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沈伯怀竟会为她想这么多,还愿为她,孤独终老一生。
沈夫人愣在原地,贺夫人与君母也落坐抿了口茶。今日发生此事,可真叫她们难以消化啊。
沈夫人最后松开五姑娘回了坐,寒露连忙给接上,小心搀扶五姑娘落坐,却在此时,五姑娘竟又流了鼻血。
寒露着急的拿起手帕给五姑娘捂住:“姑娘!”
大伙看着忧心,连连围了过来。老夫人忙着喊人搀五姑娘回屋去,五姑娘却在此时笑道:“不用了祖母,寒露扶我回去便好,不过流了点鼻血,人倒是比昨日还精神些...”
老夫人听着一脸的心疼,还未开口,五姑娘又笑道:“祖母无需担心,云莲懂得分寸,待一会回屋歇息片刻便好了。如今大姐姐的事,才是正事,可莫因为云莲这小事给耽搁了。”
老夫人一手抓着站旁的卫妈妈,一脸担心。此时君母也起身去,拍了拍五姑娘的手,吩咐着寒露道:“好生照顾着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的,便直接来寻李妈妈周妈妈。”
“谢母亲。”五姑娘作揖,又朝老夫人,沈夫人贺夫人作揖道:“祖母,二位夫人,云莲失陪了。”
......
方踏出院,五姑娘眼角处便落下了泪,她嘴唇紧闭而抖,心里疼得就要使她窒息,却还得陪人演笑。
寒露也无声哭了起来,她安静的搀扶着五姑娘走着,不敢开口劝说,生怕再激了五姑娘。
如今五姑娘能哭出来,她反倒是松了口气,就怕五姑娘不哭,别憋出个什么病来。
五姑娘走了僻路,就怕被人瞧见。待到一处园子,五姑娘终是忍不住,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姑娘!”寒露给吓坏了,就差去喊人来,却被五姑娘拦住。寒露哭花了脸,她知道五姑娘是因为痛心才至干呕。
“姑娘...”寒露紧紧搀着五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孤独,终老...”五姑娘颠坐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他宁愿孤独终老一生,也不愿娶我为妻...”
“姑娘...”寒露跪在地上哭着,与五姑娘双手紧握。
“五年...我爱了他五年了...五年,单相思,如今,却败给一见钟情,孤独终老...”五姑娘望着寒露:“寒露...那是大姐姐,我不能嫉妒,也不能恨。可我真的羡慕,我真的羡慕她。寒露,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五姑娘紧紧抓着胸口猛的哭了起来,全身发着抖的哭,可却只见泪水不闻其声。
“姑娘...”寒露紧紧抱着五姑娘一起痛哭着,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她也束手无策。
......
翌日,沈温两府结亲的事便传开来。京城无人不知,皆来祝贺。
早早的,寒露便端着清粥进来,五姑娘一夜未眠,眼睛都哭肿了,如今是不能出去见人的。
“大姐姐的事...定了?”五姑娘望着地面,一脸忧伤。
寒露点了点头,道:“主君一早,便传书信去潮府温家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五姑娘明知结尾,却还是想听听别的答案。可,没有她想听的答案。
五姑娘不想再开口,转身便躺了回去。之后,便见五姑娘的身子又发着抖。五姑娘又哭了。
寒露低着头,替五姑娘盖上被子后便退了出去。自己跑回房里心疼得哭了。
曹家。
游廊烟飘散,园里淡日光。今日天色甚好。曹汐一身素衣打扮,手持着木瓢站在园里浇花,时而又拿起绢帕捂嘴轻咳。
女使伸手捂了捂桌上瓷碗,喊道:“姑娘,川贝批把膏温些了。”
“好。”曹汐将木瓢递给身旁女使,坐了下来。
“又是母亲熬的。”曹汐搅了搅。
女使点头:“是,君母说了,每日熬一碗给姑娘,姑娘能少咳些也好。”
“我这病...”曹汐委屈的低下了头,她这病可不是咳嗽这么简单。
“姑娘,君母还说了,枇杷膏酸甜,吃着嘴甜心也不遭。便是无效之膏,能让姑娘开了心也是好的...”女使蹲了下来:“姑娘,可莫再想那些伤心事了。执着旧事不放,苦的是自个儿。”
曹汐愣了愣,伸手牵那女使起来,嘴角一笑:“你说的对,如今我这副模样,我见都嫌,我又怎好指望伯怀哥哥不弃。”
“姑娘,你又说这话!姑娘最好了,伯怀郎君要敢嫌弃您,那,那是他有眼无珠!是小人!”女使指着外头骂着。
“不许这么说伯怀哥哥,你再说,我可就脑了咳咳咳...”曹汐捂着嘴巴又咳了起来。
女使连忙给抹着背,说道:“好好好,芹儿不说了,芹儿不说就是了,姑娘可别气着。”
这时,院子外头有个妈妈走来,站在院门处给曹汐作了揖,又朝芹儿女使招手。
曹汐让芹儿过去,自个儿吃着枇杷膏。看着浇花的女使,曹汐喊道:“那株少浇些,水不易过多。旁的那株倒可浇湿些...”
“妈妈,你寻我何事?”芹儿被妈妈拉到角落旁,又探了探头看曹汐,确保曹汐没出来,妈妈才依附在芹儿耳边小声说话...
芹儿皱了皱眉头,拿着手绢挡嘴边小声问:“妈妈此话当真!”
那妈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如今能瞒着且瞒着,要让姑娘知道了,定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妈妈又探了探院里头,接着道:“一会你便喊齐院里所有人,去屋里头将此事告知,若听见什么风声,叫她们切莫在私下议论。这院外的人都吩咐好了,就差姑娘院的人。若哪个丫头不小心说漏了嘴,爱嚼舌根子,君母定是要扒了她们的皮,有她们好受的!”
芹儿点头:“知道了妈妈。”
第一百回 因果轮回
姜国公府。
昔人去,楼已空。姜国公夫人坐在姜徽的榻上,报着昔日枕过的头枕发着愣。发丝凌乱,眼红带泪,面色沧桑。
十几个妈妈女使都在外头候着不敢入屋去,卫梅唐嫌她们碍着她的眼了。
空坐一时辰后,卫梅唐自个儿打开了门,离开了姜徽的院子;妈妈女使一路静静跟在后头不敢吱声。
正低头伤心时,卫梅唐瞧见姜公子姜叙带着一群侍从在院外吩咐着什么。
闻见侍从作揖行礼,姜叙朝卫梅唐这边看了一眼,又笑了一笑,因此惹怒卫梅唐。
原本缓慢的脚步瞬间快走着,卫梅唐抓了抓裙摆,一个劲往姜叙走去,手一抬便要往姜叙脸上打去,却被姜叙狠狠抓住了手腕。
女使妈妈们见之都不敢吱声阻挠,只得低着头,做到两不得罪。
卫梅唐气得咬牙,怒瞪姜叙:“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姜府!”
半天,无人敢应。
卫梅唐更是气愤,怒吼道:“你们是聋了吗!还不把他给我赶出去!”
“夫人...”一妈妈上前来,躬着身不知如何劝说。
如今姜公子回来,那这姜国公府,迟早是他姜叙的,谁会不知好歹赶走将来的主人?
“你便是打死她们,她们也无胆碰我。”姜叙甩开卫梅唐,笑道:“本公子不是来与你浪费口舌的,有件事想了想,还是要知会你一声。”
卫梅唐无心听,正当要走开,姜叙却道:“昨日请了先生看,说这院子压了姜家的福路,所以这院子必须拆了。”
卫梅唐立即停住脚,回过头来,惊恐道:“你说什么...荒缪!哪来什么先生!说的什么屁话!”
姜叙瞬间变脸,靠近卫梅唐,居高临下小声道:“当年我母亲的院子如何,这个院子,便当如何。”
“你敢!”卫梅唐撕心裂肺的吼着,身子不禁的抖着。
姜叙嘴角一笑:“那你便看看,本公子敢不敢。”
瞧姜叙一脸得意,卫梅唐气得咬牙切齿,身后的妈妈不得上前恳求一句:“公子,舍不得啊。姑娘才去,这院子多少留下给夫人当个念想。这院子若拆了,不是要夫人的命吗!”
“当年我母亲被她虐死后,院子不也一样给烧了!当年是谁说那院子给姜家带凶来着?不仅连同我母亲所有遗物全尽烧毁,也险活活烧死我!”姜叙一想起李芙娟便是满心痛恨,他不止恨卫梅唐,更恨姜演,也恨姜家上下所有人!
妈妈顿时愕住,瞧了瞧卫梅唐便退了回去,不敢再提。
“真是老天有眼!因果轮回,自作孽不可活!”姜叙正对着卫梅唐的脸咬牙切齿说着,惹得卫梅唐青筋暴起。
姜叙嘴角一笑:“动手!”
“我看谁敢动!”卫梅唐直接站在那群人面前挡住:“想拆院子,便从我身上跨过去!”
“你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吓唬他们也无用,毕竟这拆院子可是姜演的意思。莫不是,你忍心害姜家无福?”姜叙双手背后,一脸得意。
“国公爷?”卫梅唐愣愣的看着姜叙。
“还不动手?”姜叙威胁着;最后那些侍从不得一起上前去。
卫梅唐死死拦住,却被姜叙狠狠拽开,女使妈妈被卫梅唐命令着,不得也上前去阻拦。
可姜叙是有备而来的,身后一时便又来了十几个侍卫,最后女使妈妈们便直接被拉走,围在一旁。
“不要,不许拆,我不许!住手...”卫梅唐拼命挣扎,欲上前阻拦,却被姜叙一手紧紧拉住,不管卫梅唐怎么掰都掰不掉。
“叫他们住手!住手!不要拆我徽儿的院子,不要拆,不要...”卫梅唐哭喊着拍打姜叙,女使妈妈们见之只能跪下求情,可姜叙始终无动于衷。
“我叫你让他们住手!”眼看院子被那些侍从用力捶毁,卫梅唐眼红大哭,更加拼命挣扎,可最后还是落入站旁侍从的手中。
卫梅唐如今发髻凌乱,像一个疯婆子一样在院子哭喊,倒是引来院里所有人观看。
卫梅唐挣脱不开两个侍从,反倒去姜叙面前跪下,此举惊诧所有人。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他们住手,不要再拆了,不要!”卫梅唐可怜巴巴的跪在姜叙面前摇着头,女使妈妈们纷纷过来,跟着求情。
“你要姜家所有,我全给你,全给你,只要不拆徽儿的院子,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求求你让他们住手,不要拆,不要拆...”卫梅唐拼命的叩拜着姜叙,女使妈妈拦都拦不住。
姜叙微屈着身拉住卫梅唐,笑道:“这姜家原本就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可给?命吗?”
“只可惜你这命,我嫌脏。”姜叙狠狠推开卫梅唐,又道:“姜家迟早归我,我想拆哪,你还管得着吗?”
“我是姜国公夫人!”卫梅唐猛站了起来:“在这里,我始终大你一头!”
“有名无权,不过空壳,并无大用。”姜叙嘲里头喊了一声:“酉时前拆完,拆不完,便收拾走人!”
“你!”卫梅唐手指着姜叙抖了抖,最后气得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倒过去。
妈妈女使吓坏了,连喊着叫郎中先生,最后还是姜叙命侍从将她背了回去。
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姜叙也默默叹了口气,虽然是出了口气,可姜叙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一侍从快步走来,作揖道:“公子,屋里头还有姑娘好些遗物。”
姜叙想也没想,直道:“烧了。”
“公子,不给夫人留下一些...”侍从小心问。
“当年她连我都想烧,如此毒妇,无需对她心软。”姜叙又道:“把那些东西都扔到一起,我要亲自焚烧!”
“是。”侍从作揖离去,带着大伙便一起将哪些东西全扔出来。
两个侍从在那些物品上砸了几坛酒,又递来火把。姜叙接过后,毫不犹豫的往里头点燃。
一时,大火燃起,那些东西很快也变成灰烬。
院子很快被拆散,姜叙又喊来十几个侍从去搬酒来,最后浇洒院子四处,又吩咐府内一半侍从候在院子外,以防大火苗燃至别处。
一侍从这时来报:“公子,院外大水十几缸已备好,人也到齐。”
姜叙点了点头,拾起方才火把,道:“母亲,叙儿给你出口气了。”
最后火把往里头一扔,大火瞬间四起,燃烧院子四处。
第一百零一回 门当户对
温府二房院。
晚膳后,二姨娘王甄在院里的小石桌上点茶、赏月;向妈妈站旁伺候,又吩咐女使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上。
“大姑娘可当真是好命,竟觅得沈家长子当大姑爷。”二姨娘点着茶,同身旁向妈妈说;向妈妈点了点头。
“且,还是当着面拒了五姑娘被求娶的。”二姨娘瞧了一眼向妈妈,又道:“可真是有脸面。”
“就是委屈了五姑娘。”向妈妈说。
“能不委屈吗?你说这沈夫人亲自上门,当着所有姑娘的面要择五姑娘为媳,偏偏那伯怀巧了来,当面便给拒了!”二姨娘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妈妈:“这五姑娘的脸面,可当场便给丢尽了。”
向妈妈低下头,也是好一番心疼五姑娘:“沈夫人看上五姑娘,定是想她乖巧懂事,可这郎君无意,也只能怪五姑娘无这福气罢。”
二姨娘叹了口气:“如今大姑娘议了亲,这娉儿也快留不住了。”
二姨娘望了望四处:“怎不见娉儿?”
一女使作揖道:“回二姨娘,三姑娘膳后便去大姑娘那了。”
“又去了。”二姨娘将点茶器放下,拿起手绢擦了擦手:“罢了,待大姑娘嫁去,见面也就少了。”
“三姑娘每日都要去大姑娘屋里头,这两姐儿感情甚是好,也不知大姑娘出嫁那日,三姑娘得多舍不得。”向妈妈将茶递给二姨娘。
“再舍不得也得舍得,莫不是舍不得便要跟着嫁去沈家?”二姨娘说着,吃了口茶。
“如今沈家二房的大郎君也议了亲,这瞧着出息的都许了姑娘,这娉儿更是不知要许哪家了。”二姨娘放下茶盏,无心再吃茶。
向妈妈这时躬着身,道:“奴听下边的人说,这永宁伯爵府的大郎君倒是个有出息的,且未曾听闻有过议亲。”
二姨娘瞧着向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同是伯爵府,倒真是门当户对...我怎把他给忘了。”
“只是,咱三姐儿心里可是一直念着孟家郎君的。”向妈妈凑过来小声说。
“这怎成,孟家郎君再好,可那是要上阵杀敌的!战场刀剑无眼,说句难听的话,这命随时都会搭进去!”二姨娘扭过头去,道:“我可不准她许孟家。”
向妈妈想想也是:“只愿我们三姐儿能明白。”
“她就是个猪头!”二姨娘别过头来骂了一句,便吃起茶来。
姜国公府。
戌时,国公府上下通亮,烧了几时辰的大火也渐渐熄灭,仅剩黑烟依旧。
管家见状,调来女使侍从十几,将那些烧黑的木浇上水,让其火炭早灭。
当水一浇,四周再次浓烟大起,直呛众人,又很快消散。十几侍从女使快步跑了出来,纷纷捂着嘴鼻猛咳着。
如今火烟逐渐消散,可府内四空却飘满木灰,位于姜徽侧院的几院通通受到木灰的侵袭,院里的花树与物,皆披上一层厚厚的白灰色木灰。
夜色晚,女使也瞧不清眼前,只能将飘进屋里头的木灰打扫,其余的只能待明日天亮打扫。
姜徽院子被大火烧尽,姜国公爷也难受万分,如今待书房里头已近两时辰。这拆除院子是他的意,可火烧院子却是姜叙的自作主张。
如今他便是有气有悔,也难再说出。毕竟院子已经烧了,而他与姜叙还在僵持着,若此时去寻姜叙说训,只会另他们父子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卫梅唐屋里。
姜国公夫人卫梅唐如今还在昏睡中,屋里头此时候着上五个女使妈妈照顾着,又有门外坐候的郎中先生。
“崔妈妈,你说夫人几时能醒来啊?”一女使站在床边候着。
崔妈妈仔细给卫梅唐擦着手,又将面布递给女使:“夫人能如此歇着倒比醒来好,如今姑娘的院子没了,若夫人知道了,定是又要闹心了。”
崔妈妈说着,抬手抹了抹泪水;将卫梅唐的手放入被子中,又哭了起来:“可怜我们徽姐儿命不好,偏还遇上这般狠心的公子,竟一物也无留下给夫人,全烧成灰了...”
女使心疼的安抚着崔妈妈,可她胆小,不敢在背后议论主人的好坏,只能将话藏心里头。
“徽儿...”卫梅唐一听见徽儿,便努力要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瞧见的是那个女使,再是崔妈妈。
崔妈妈赶紧将眼泪抹去,跪了下来:“夫人,夫人可算醒了,夫人可是渴了?还是饿了?”
女使速速端来杯水,递给崔妈妈:“夫人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夫人先喝口水垫着肚子先?”
只见,卫梅唐伸出一只手猛抓着崔妈妈的手,那杯水也险落在被子上,好在身旁女使手疾眼快,速速将水杯拿住了。
卫梅唐嘴角动了半天,才闻道:“徽儿的院子,如何了?你们,可有拦住他...”
崔妈妈看了一眼女使,咽了咽,哽咽道:“姑娘...姑娘的院子,无事了。夫人先喝口水,夫人一日粒米未入,身子怎受得了?”
“搀我起身,我要去,看看徽儿的院子。”卫梅唐抓着崔妈妈的手摇着,崔妈妈与女使满脸着急,这可如何了得!
“夫人,外边天色暗了,待明日,奴再扶您去看吧。”崔妈妈反抓着卫梅唐的手好声说着,可卫梅唐却不听,偏自己下了床。
“夫人,夫人!”崔妈妈拦住,双手抓着卫梅唐:“都要二更天,外头乌天暗地的,您怎瞧见?”
“是啊夫人,别去了。”女使也拦了去路,同崔妈妈劝说着。
卫梅唐望了望外头,天色确实黑了。府里这会也熄了灯,乌天暗地,确实什么也瞧不见...
可,这外头吹进来一股微风,怎伴有一股浓烈的烧焦味?
卫梅唐低着头思虑着,可越想越不对劲!照姜叙对她的恨,他必定是将徽儿的房子给烧了!
“不,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我现在便要去看!”卫梅唐挣扎着,她心里很不安。
这时,外头突然又进来几个女使,当房门打开那一刻,烧焦味更加浓烈,卫梅唐更加不镇定:“你们拦我做甚!可是,徽儿的院子,被烧了?啊?”
卫梅唐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崔妈妈,崔妈妈却不敢与她对视;卫梅唐猛将崔妈妈的脸捧过来,哭着问道:“究竟是不是!啊?”
将女使几个都哭了,卫梅唐猛的推开崔妈妈,自己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连外衫都未披上。
妈妈女使连赶着追上,又有留下取衣裳鞋子的,又有去提灯笼的。最后才依依跟上。
第一百零二回 无心之躯
卫梅唐光着脚跑来,到姜徽的院子外停下。望着眼前夜里灰烟一片,加之浓烈刺鼻的烧焦味,卫梅唐当场发了抖。
愣了半天,卫梅唐才再次抬脚靠前走去,女使妈妈拿着鞋子衣裳要给穿上,却被卫梅唐一一推掉。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院里头,悄无声息的走着。
待靠近些,才闻见卫梅唐叹了一口长气。妈妈女使们纷纷不敢说话,只是跟在身旁落着泪,护着卫梅唐。
卫梅唐将身后女使手中的灯笼夺了过来,却半天不敢照去。犹豫了好一会,这才抬起灯笼照了一照。
然而这一看,卫梅唐直接将灯笼扔到一旁,自己跪在地上趴着不动。半响,女使妈妈们才闻见卫梅唐的啜泣声,再到哭声。哭声不断从有到无,像是窒息了一般。
卫梅唐哭声停止,一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又绕着那堆已被烧成木炭的木堆看着,突然发笑道:“一火烧尽思寄处,满眼痛恨泪无流...”
卫梅唐又望着院外,满眼痛恨:“只恨昔年刀如泥,致使豺狼刺心头!”
“如今人去泪也干,无心之躯应何当哈哈哈哈...”卫梅唐颠了一脚险摔倒,好在崔妈妈等人急急给扶住了,可却又被卫梅唐全推开:“你们既不容我思徽儿,我便寻徽儿而去!”
话落,卫梅唐一头往木堆里跳进,崔妈妈及女使们纷纷吓得尖叫,速速上前将卫梅唐拉出来。
木堆虽是浇过一层水,可里头依然有星火在发烫,若再稍慢些,卫梅唐定会被烧伤毁容。
可再拉出来,卫梅唐已昏迷过去。崔妈妈摇晃着卫梅唐尝试唤醒,可始终无半点动静。
女使提着灯笼靠前来照了照,见卫梅唐身上脸上无伤,妈妈女使们才纷纷松了口气。
“夫人昏迷,许是一日未食无力,再加悲心过度所致。你且去请郎中先生来!你去前院喊人抬轿子来!”崔妈妈一一吩咐着,这会便去了两个女使。
......
温府四房院。
翌日,四姨娘与七姑娘候在五姑娘门外,也不敢入屋叨扰。
五姑娘仅留寒露一人在里头侍候,故而速度慢了些。
“五姐姐也不知如何了,昨日是一日都没见她出过这门。”七姑娘玩弄着手里的手帕,低着头说。
“遇上这等事,凭谁都会伤心难受,再过些天,也就想清了。”四姨娘伸手给七姑娘理了理发簪:“瞧你这簪子,都歪了。”
七姑娘伸手摸了摸,结果被四姨娘拍掉:“我才给你摆正,瞧你又给摸回去了。”
四姨娘又重新给七姑娘理了理,又拍了七姑娘的手,道:“可别再动它了。”
七姑娘嘟了嘟嘴:“怎么五姐姐还不出来。”
话下,五姑娘的房门便被打开了。
五姑娘双手放置腹部,缓缓抬脚走了出来,道:“让姨娘七妹妹好等。”
五姑娘一身淡鹅黄上衣搭浅桔红下裳,另披鹅黄色披帛,白色手帕绣莲云。头顶精雕莲花银冠,佩插祥云银簪,耳戴黄色水滴玉耳坠。
如此打扮,着实精神醒目。再加之脸颊两处抹了淡淡的腮红,又唇抿花红胭脂花片,气色可佳,倒是叫人瞧不出她的病弱态来。
“五姐姐真气派。”七姑娘手拿绢帕看得痴迷,又低头望着自身的精绣淡紫裙衫似乎也不差,故而也没好羡慕的。
四姨娘拉过五姑娘的手拍了拍:“让葵儿陪你同去,路上有个人好解解闷。”又对七姑娘说:“好生陪你五姐姐散散心,可莫顾着自个贪玩,也别晚归了。”
“是。”五姑娘与七姑娘同作揖,这会带着女使妈妈便出府去,到郊外寺院拜佛、散心。
......
路途中,七姑娘时不时撩开帘子望着马车窗外,可五姑娘却一直低着头不说不笑,时而闭目静坐;七姑娘见此也不敢唤醒五姑娘,直至外头寒露撩开帘子说到了,五姑娘才缓缓睁开眼睛。
下了车,七姑娘满脸欢悦,她抬头观看四周,笑道:“山水环绕,绿水轻舟,甚好。”又低头理了理裙袍:“五姐姐,我们进去吧!”
寒露瞧五姑娘无动,便屈下身替五姑娘理了理裙袍,后搀着五姑娘便进了寺院。
姑娘们进院里头拜佛,后又到后院的小林吃茶歇息。五姑娘一路无话,可把七姑娘给闷坏了。
七姑娘坐四处张望,见林子远处竟有一条小溪,故而起了下水的念头。这会想邀五姑娘同去:“五姐姐,那边有条小溪,我们去戏水吧?”
五姑娘看着七姑娘,摇头道:“七妹妹想玩便去吧,我想独自坐会。”
七姑娘嘟了嘟嘴,可瞧五姑娘如今又不忍心:“五姐姐,如今木已成舟,便是再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啊,何不放下,且宽心?”
五姑娘嘴角一笑,又不想七姑娘跟着担心:“傻妹妹,你又怎懂。你若想玩便去吧,姐姐自是明白的,无须担心。”
七姑娘无奈点点头:“那好吧,那葵儿给五姐姐抓条大鱼如何?”
五姑娘抚了抚七姑娘的脑袋,笑道:“好,五姐姐等你抓条大鱼来。”
七姑娘听着大喜,连站起来,可又苦着脸坐了回去:“姨娘是叫葵儿来陪五姐姐散散心解解闷的,若妹妹孤身去玩放五姐姐在这,姨娘要知道了,定是又要训斥我了。”
“七姑娘下水抓鱼,是为了讨五姑娘开心,四姨娘又怎会怪罪?”寒露在旁说道。
七姑娘听着有理,又望向五姑娘,见五姑娘笑着点了点头,这下七姑娘才放心跑去玩。
“你们去那边找找!”一男子指着另一头,身后几个侍卫便朝那边走去了。
五姑娘闻声望去,只见走来一个身着贵气的公子,瞧他竟有些眼熟,好似是当日在寺院抱她回马车的男子。
瞧他一直盯着地面四处寻找,想是丢了什么东西?五姑娘站起身来看着,姜叙也停了脚步望来,两人只距三米远。
“温,姑娘?”姜叙记得五姑娘,毕竟五姑娘是他抱的第一个女人,自然印象深刻,不过不知其名罢。
“姜公子。”五姑娘低头作揖。那日,她记得他叫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
第一百零三回 搭手之恩
姜叙作揖回礼,问道:“不知姑娘在此吃茶,可有扰到姑娘?”
五姑娘摇摇头,又道:“公子可是在寻什么,可需要我叫人帮着一同寻?”
姜叙笑着回礼,道:“多谢姑娘。说来惭愧,今早我来过此处吃茶,却不想弄丢了贴身之物,如今正急着在寻。”
“不知是何物?”五姑娘问。
“是一颗,这么大的玉珠。”姜叙伸手比划着:“此珠乃亡母遗物,打小我便一直戴在身边,如今尽叫我给弄丢了,实在不孝。”
“公子莫着急。”五姑娘对身后的女使说:“你们几个,一同帮公子寻得此珠!”
“是!”几个女使这会分头去寻。
姜叙愣了愣,连作揖答谢:“多谢姑娘帮助。”
五姑娘笑了笑,摇头道:“那日公子有恩于我,我都还不知要如何答谢公子的搭手之恩呢,今日算是老天给予机会了。”
“不过举手之劳,姑娘竟还记得...”姜叙有些羞涩:“不知姑娘,身体康健?那日瞧姑娘的面色甚差,与今日倒是多有不同。”
五姑娘顿时也有些娇羞,她微微屈膝回礼:“多谢公子挂怀,前段时日云莲不甚患了顽疾,如今倒是好多。”
“原来你名为云莲...”姜叙终于知道五姑娘的名字了,竟有些意外的高兴。瞧望着温云莲的一举一动,竟格外温柔迷人,叫姜叙挪不开眼睛。
“是。”五姑娘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如今身边的女使都到一旁帮忙寻玉,此地也就仅剩他们二人了。
姜叙抬脚想靠近一步,五姑娘却下意识退了一步,因此姜叙才作罢,怕吓着五姑娘。
姜叙也并无他意,不过想站得近些,两人好说话。如今他们间隔近两米远,说起话来多有不便,且站着也别扭。
不过这对五姑娘却是好的,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如果叫有心人瞧见,这私见外男是会被捡成话的。
“那是哪家的郎君?”七姑娘这时回过头来看,问道。
贴身女使小寒望了望,道:“瞧着,倒像是那日帮助我们的姜公子。”
“公子...他来此处做甚?”七姑娘挺直腰,看着五姑娘他们。
女使小寒道:“瞧那些人,该是在寻什么东西吧。”
七姑娘嘟了嘟嘴,拍了拍袖子欲前去五姑娘那边,却被小寒拦了下来:“姑娘去做甚?”
小寒摇了摇头:“姑娘可莫这时过去。五姑娘正为大姑爷的事伤心呢,这会这姜公子又是赶在五姑娘最需要人的时候来,姑娘说,可是缘份?”
七姑娘听着发愣,小寒又道:“这不熟之人,定要比我们更能说动五姑娘!”
七姑娘半信半疑的,又突然抓住小寒的手,道:“五姐姐与这姜公子两次皆是相遇寺院,你说会不会,是佛祖的指示?”
七姑娘又望向五姑娘那边:“姜公子可谓也是一表人才,且还是姜国公之子,若真与五姐姐成了,这可比嫁给大姐夫好多了!”
“若能得姜公子为五姑爷,姑娘及我们四房的,都有脸面!”小寒说。
七姑娘听着得意,故而抬高了头。若姜公子真成温家五姑爷,那她温云葵的身份可也要跟着提一提,而四姨娘在府中也可抬高头做人,倒不怕君母等人欺压她了。
“姑娘,姑娘寻着了!”寒露这会跑来,将手中所拾之物递给五姑娘。
五姑娘双手接过,确实是一颗玉珠,瞧着上边竟还沾了些泥土,五姑娘拿起帕子仔细的给擦了擦,后递给姜公子:“公子看看,可是此珠?”
五姑娘正抬脚靠前去,这会姜叙却将五姑娘看得入了神;五姑娘立即停住不再靠前,低头看了看玉珠,小声道:“公子,可是此珠?”
姜叙这才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玉珠,作揖道:“正是此珠!多,多谢姑娘。”
五姑娘不敢看姜叙的眼睛,瞧姜叙伸出双手来,五姑娘才将玉珠放入他手中,又连连退了回去:“公子既已寻得丢失之物,那云莲也无事了,天色不早,云莲携妹妹便回府了,告辞。”
姜叙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拱手作揖答谢:“多谢姑娘为叙寻得此珠。改日,叙定当亲自上门拜访,答谢姑娘!”
五姑娘一脸娇羞的低着头:“不必了,不过小事一桩。便当是,答谢公子上日搭手之恩,你我,当两不相欠。”
姜叙听着有些失落,又嘴角一笑,躬着身作揖道:“搭救姑娘事小,姑娘却有大恩于我,若是此珠寻不得,叙这一生,可谓终身难安。”
五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再拒,故而不再回姜叙的话,朝七姑娘那边喊了一声,便作揖离去。
七姑娘跑到姜叙身边作了个揖,后便急急的追上五姑娘;姜叙在后头看着,又是看入了神:“此生若能得云莲姑娘为妻,叙可谓大福。”
姜叙低头含笑,看着玉珠又道:“母亲,可是你给叙儿挑的娘子?”
“两不相欠...你倒是绝情得很。”姜叙嘴角一笑。
目送姑娘们离开,姜叙伸手招了招,还在远处寻玉珠的侍卫便都聚了过来:“公子何时寻到的!”
“是温家五姑娘所助。”姜叙抬头再次望着姑娘们远去的方向,又闻见侍卫几个低头偷笑,故而举起拳头便一一敲了他们一拳:“有甚可笑!几个大男子寻颗玉珠都没人家小姑娘机灵,还敢笑。”
几个侍卫连连抿住嘴,近身侍卫凉复上前开口道:“既然是温家姑娘所助,公子可打算如何谢过人家?”
“如何谢...”姜叙知道凉复点子多,故而将他拉在身边问话,叫他给支个招;凉复打小便跟在姜叙身边的,自然也是了解他。
这姜叙从来是不跟哪家姑娘说笑与近身的,上次出手搭助温姑娘已经让凉复大吃一惊了,今日又再遇见,只能说是他们缘份不浅。
如今再瞧姜叙这副模样,什么答谢不答谢,什么支招,这不过都是片面话。姜叙这心里其实是想娶温家这位姑娘了。也是难得,能被他姜叙看上的姑娘,定不简单。
第一百零四回 情债难偿
“五姐姐,你慢些走!”七姑娘提着湿答答的裙摆小跑着。待到五姑娘身边,五姑娘却停了下来。
“五姐姐...”七姑娘看着五姑娘望去的方向,竟是上次那个在寺院吃酒的白发老翁。
“怎又喝...”七姑娘皱着眉头看着,这里可是寺院,这老翁可真是胆大包天。
五姑娘突抬脚向老翁走去,七姑娘吓得一愣,都来不及拉住五姑娘:“五姐姐!”
瞧那老翁疯癫模样,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吃酒,七姑娘及女使都不敢上前去,寒露还是靠前站了站,可也不敢再上前,只得喊着五姑娘。
五姑娘与白发老翁仅一米之隔,五姑娘突然蹲下身捡起什么东西,又见老翁腰上的吊牌写着北与,想是他的名字。
五姑娘将拾起的铃铛递给老翁:“老先生,可是你的铃铛?”
北与老翁顿了顿,见五姑娘就在他身边,他先是一愣,又见她手里拿着铃铛,故而摸了摸自个儿的腰间,才发现腰间的铃铛确实少了一颗。
北与老翁呲牙笑了笑,连连收起酒,双手接过那铃铛:“姑娘心细心善,佛祖定会保你身体康健!”
五姑娘作揖答谢北与老翁:“借老先生吉言。”
“老身名唤北与,姑娘叫老身北与伯便可。”北与老翁揉了揉铃铛,后挂上腰间。
五姑娘点头,欲离开时,北与老翁突念了一句:“一心一意一人难,一生一世一情妄。深更剪烛泪落尽,夜里悲歌无人叹。”
五姑娘听着突止住脚,回过头来看着北与老翁。这夜里悲歌落泪的之人,说的不就是她吗!
“姻缘天定几世债,日夜难眠终伤害。无人知此情,唯有自怜惜。”北与老翁看着五姑娘,只见五姑娘眼角处落下一滴泪,两手紧紧扣着手帕。
五姑娘别过头去,拿起手帕捂了捂眼角,又回头来,念道:“无人知此情,唯有自怜惜...”
“姻缘乃前世债,为天定,便是姑娘想之彻夜,也终难改。是你的,便是被人抢去,也终有回来之时。可若不是你的,你便是豁出命去,也不属于你。”北与老翁说道。
五姑娘眼愣愣的看着北与老翁,哽咽道:“情债难偿...这或许,便是我亏欠他的。”
“姑娘能明白最是好。”北与老翁将自个儿的一缕头发抓到前边来,又拆下发尾的红绳,缠绕几圈后,递到五姑娘面前,道:“此红绳,可乃姻缘线,也可斩情丝。愿此绳,可助姑娘离了这情,脱了这难。”
五姑娘看着那条红绳愣了愣,又见北与老翁呲牙笑说道:“此绳,开过光的!”
五姑娘嘴角微微一笑,也就收下了;北与老翁又道:“舍得红衣,慰此缘。”
“舍得红衣,红衣...”话未落,五姑娘突然便昏倒过去,北与老翁摇着头,又喝起酒来。
七姑娘与几个女使见之纷纷惊吓不得,速速跑来搀扶起五姑娘:“五姐姐!”
“姑娘!”寒露心疼得紧紧抱着五姑娘,又问北与老翁:“可是你这老头,说了什么话伤了我家姑娘!”
北与老翁摇了摇头,手指抖了抖,道:“你,无大无小。念你心急主子,便不与你这小姑娘计较了。”北与老翁吃了口酒,又道:“你家姑娘无事,不过歇息不够,气虚昏迷了。”
“温姑娘?”此时姜叙正好赶来,见方才温家的女眷都围在一处,故而前来查看明白。
然而却是让他心口一怔:“云莲姑娘!快让开!”
“你,你你!”七姑娘被姜叙一把抓开起,急得七姑娘都说不出话来了;可又见姜叙一把抱起五姑娘朝寺院外跑去,七姑娘也来不及说辞了,提着裙摆便也跟了上去。
“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孽缘,孽缘呐!”北与老翁靠树上感叹一声,又拿起葫芦吃起酒来。
“扶好你家姐姐,我到前边带路!”姜叙放下五姑娘便下了马车,随后骑走侍卫的马,到温家马车前带路赶人。这一路,可谓是快马加鞭。
温府。
姜叙的马先到达温家府门,他对门外小厮喊道:“你们家五姑娘在寺院晕倒了,现正在赶来的路上,快进去通报!”
府门小厮听着一愣一愣,又速速跑进去一个。话落,姜叙扭头便朝姜国公府骑去了。待再回来时,马上多了个宫中太医。
“这是我请来的宫中太医,快带路!”姜叙拉着太医直接冲进温府。荣管家也机灵,一听是宫中来的太医,连连上前亲自带路。
外男是进不得后院的,除非是老夫人有请。故而姜叙便停留在大厅处等候,太医让周妈妈带进五姑娘屋。
温家主君上朝还在回府的路上,现是二郎君温世倾与四郎君温世熙接待姜叙。君母正在后头赶来。
“听我母亲说,上次也是姜公子搭救我家五妹妹。”二哥儿做了个请,示意姜叙吃茶。
姜叙回了个礼,道:“倒谈不上搭救,不过举手之劳罢。就怕因我是外男,你们介意才是。”
“命重于礼,若因守礼舍了命,那才叫惋惜。姜公子两次搭手之恩,我们温府衷心答谢,又岂有介意之说?”话落,四哥儿端起茶盏敬姜叙。
四房院五姑娘屋。
四姨娘着急的站在床榻尾处候着,手里的手帕已被捏得发皱;太医在为五姑娘诊治,故而四姨娘不敢开口打扰。只得左右观顾着。
“去给太医沏壶茶来。”四姨娘对身边的女使小声说着。女使作揖,这就退了出去。
大厅。
“方才在后头忙着,听老荣说,我家五丫头是姜公子送来的,还请了太医?”君母孟碧霜快步走着,这才来了大厅。
“温娘子安。”姜叙起身作揖。
“母亲。”二哥儿四哥儿同起身作揖。
“不必拘礼了,姜公子快坐!”君母上前去,坐堂上:“可又劳烦姜公子了,吃茶!”
这时,周妈妈来了。姜叙一见,连连站起身来问道:“你家姑娘如何了?太医可有怎么说?”
周妈妈被这一问,倒有些惊,连作揖礼,又望向君母道:“太医说,五姑娘无事...”
“没了?”姜叙问。
周妈妈不知如何开口,又看了看君母。君母也立即领会,想了想,道:“听闻五丫头近日脾胃也不好,吃得少,怕是给饿了?”
姜叙半信半疑的看着君母,见两位郎君皆看着他,他才落了坐:“无事,便好。”
瞧君母她们这般神情,怕是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故而姜叙也不再问,待回头再亲自问太医也好。
后,待太医出了后院,姜叙才同太医一同离开。
第一百零五回 凡尘不染
大房院。
“方才李妈妈可也瞧见了,那姜公子可是紧张着五丫头。”君母对身后的李妈妈说。
李妈妈点点头:“这姜公子搭救五姑娘两次,奴以为,怕是那姜公子看上我们家五姑娘了?”
君母欲抬脚跨进门槛,突然顿了顿,看了身后李妈妈一眼,又想了想,便进屋去了。
“我瞧他姜公子是一表人才,将来必定是出息的。原想对给六姐儿,这下可倒好...”君母说出心里话。
“奴方才只是猜想。”李妈妈递来一杯茶。
君母瞧了瞧李妈妈,缓缓接过茶盏:“猜想猜想,无点眼实,如此猜想?李妈妈不说,我也都瞧出来了。”
李妈妈一时不知如何答,只是低着头;君母吃了口茶,又道:“如今五丫头因沈家郎君的事正伤心,我也不是狠心的,若他俩有情,我也不能抓着这个姜公子不放。”
“咱六姐儿最是尊贵,要哪家公子没有?”李妈妈接过茶盏,放了回去。
“二哥儿对的这门亲,我最是满意了,如今大姑娘对给沈家大郎君,也是不错,一来便是两侯府,这后头的哥儿姐儿,将来必定更佳!”君母笑了笑,又道:“指不定,我们六姐儿将来许给哪个公子,再给封个诰命,将来做夫人,我也就知足了。”
李妈妈双手放至腹前,笑道:“咱六姐儿贵人福相,将来必定是夫人!”
“如今,我倒是担心我那外侄,我那二哥哥可不懂这些儿女情长,这亲事,我自然得多留些心。”君母看了看李妈妈,又是一脸惆怅,道:“子青与我那二哥哥多年征战沙场,人是粗鄙了些,可怎也是一名副将,长得也是一表的人才,一身的傲骨!可偏就无姑娘敢对亲!说什么,战场刀剑无眼,要有个万一,他家的姑娘就得守活寡!这...这是人说的话嘛!”
“况且,我家那二哥哥也放了话,说子青将来是要以文入朝做个文官的!可那些人!你可知他们如何说!”君母气得拍打着椅子:“我是实在说不出口来,可真叫人气糊涂!”
李妈妈伸手安抚着,道:“君母莫气,那些个人都是有眼无珠的,将来必有她们悔青肠子的!”
君母顺了顺气,道:“我必定要为子青寻个好的,叫那些眼瞎无珠的,尽悔青肠子去!”
......
四房院。
四姨娘手拿帕子抹着泪水,一脸可怜小泣道:“可怜我莲儿,先前遭人陷害已躺数日,如今又因婚事伤了心,叫她忧思过重,日夜寝食难安。”
“姨娘莫哭了。”刘妈妈安抚着四姨娘,也是满脸忧伤。
“也不知五姐姐是瞧上大姐夫那了。我瞧姜公子倒比大姐夫要好太多了。”七姑娘把玩着窗前的盆栽。
四姨娘猛抬起头,速速擦了擦泪水,看着七姑娘问:“听闻此次,也是姜家公子送你五姐姐来的?那太医也是姜公子请来的?”
七姑娘朝这边点了点头,又接着玩盆栽;四姨娘想了想,突笑道:“葵儿说的对,这沈家大郎君有甚好的?怎比得了这姜国公府的公子!若莲儿许给这姜公子,将来可便是国公府的夫人!凭他们不是抬头来见?”
“这盆栽的土该松松了。”七姑娘说。
见七姑娘眼里尽是盆栽,四姨娘又抓着刘妈妈的手道:“姜公子两次搭救五姐儿,我们温家理应亲自上门,当面答谢!”
“姨娘是想亲自上门?”刘妈妈有些担心。
“刘妈妈莫非是想让君母替我们去答谢?这么好的姑爷,万一她孟碧霜瞧上了,那我们家五姐儿可就真没戏了!我可不答应!”四姨娘说。
“可,姨娘的身份...”刘妈妈的话已到嘴边,可见四姨娘看着她,故而不得把话给咽了回去。
“刘妈妈的脑子何时变蠢的?”四姨娘一脸的不悦:“我这身份确实是上不了国公府的门,可...我们可把里边的人请出来啊!”
“姨娘想请见姜公子?”七姑娘突然跑过来问。
四姨娘被七姑娘吓了一愣,道:“你这毛孩子,你激动做甚,可吓着我了!怎不松你的土去啦!”
七姑娘一脸委屈,坐下小声道:“姨娘这是未做贼先心虚...我不过是关心五姐姐,也没说什么,瞧把你吓得。”
“你!”四姨娘气得一激灵,又懒得说七姑娘。可七姑娘方才这句做贼心虚,却让四姨娘又忧心起来。
“可不管了。如今我最忧心的,便是莲儿葵儿将来的婚事。终归你们姐妹俩不是出自她的肚子,她又怎会全心全意。她便是待你们再好,也不会叫你们好过她的六丫头。”四姨娘拉着七姑娘的手拍了拍:“姨娘的心,可全在你们姐妹俩,便连你们父亲,也少你们一分毫!”
四姨娘看着刘妈妈,说道:“无论如何,便是豁出命,我赵翠媚,也要为我这两个女儿争个最好的!”
刘妈妈点点头,道:“姨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奴也豁出去了。明日,奴便雇人到姜国公府去,替姨娘传个信。”
......
姜国公府。
月映庭池耀窗人,案前持笔落心间。不见纸上美人笑,却闻君子笑情深。
姜叙缓缓放下手中笔,拿起五姑娘的画像看了看,突笑道:“叙如今才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之意!”
“凉复!”姜叙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像,笑道:“把我的花押取来。”
凉复作了个揖,这就去取来递给姜叙,姜叙的眼睛始终未离开画像,故而手是抓空了几次,最后不得看一眼凉复,才取得凉复手中花押。
姜叙在字画上印上花押,又拿起看了看,道:“还不够。”
凉复小心接过花押,问道:“公子,哪不够?”
姜叙又笑道:“欠个花押。”
“花...”凉复看着手中花押顿了顿,又立即明白,道:“公子,莫不是要给画上的姑娘刻花押?”
“莲花押!就差莲花押。”姜叙瞧了一眼凉复,笑道:“明日你去库房,寻一块上好的玉来!不,现在去,现在去寻!今夜,我要亲自刻!”
“今夜刻?”凉复一脸震惊,可见姜叙眼里尽是画,故而不得将花押收好,亲自去一趟库房。
“叙,莲,莲,叙。连续...”念着看着,姜叙又笑了起来。
这一夜,姜叙画废了近百张纸,只为画得一朵凡尘不染的莲花,雕刻只属温云莲的莲花花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