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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道九姑     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txt下载     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回 点到为止

    (祝各位宝贝2022年虎年吉祥,新的一年身体健康,生龙活虎!)

    翌日,卯时一刻。

    凉复趴在桌上突然醒来,伸腰打了个哈,扭头一见,姜叙竟还在雕刻!凉复惊吓一通,连连过来,可因起得急,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

    姜叙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接着刻着自个儿手里的花押;凉复干脆坐地上问道:“公子,刻了一夜?”

    见姜叙无理睬他,凉复又道:“该是卯时了,日都出了。”说着,便撑起身走来。

    姜叙见凉复打了个哈,自个儿也不自觉跟着打了哈,道:“也快好了。一会你便留下收拾,莫叫他人替你,我去歇息。”

    凉复还未开口,便见外头来了人。是前院的掌门女使,她躬着身,双手递上个什么东西,道:“公子,门处不知是何人何时留的信件。”

    姜叙无心看:“拿给我做甚,你家公爷可就在府上。”

    女使看了看,小声道:“可上头写着,公子亲启。”

    凉复一听,连连上前拿过信件,随手打发了女使,将它递给姜叙:“公子来京才几日,方识几个人,这会便有人送信来?”

    “拆了,念来听。”姜叙埋头雕刻着。

    “可上头写着亲启。”凉复突然笑了笑,道:“万一是温家那位姑娘送来的呢...公子可莫悔!”

    姜叙抬头愣了愣,看着眼前信件,突然就放下花押,直接拆开信来看。然,纸上仅写着两个字,天与池。

    姜叙琢磨好一会,心里突然明了;又见姜叙眉眼嘴角同笑,凉复便知他又是给猜中了。

    姜叙将信件收好,接着雕花押,又停下嘱咐凉复:“一会那些漱口的,都给我撒点桂花...我柜里头那套君子兰给我取出来,一会更衣。”

    凉复愣一愣,问道:“公子要出门?不歇息了?”姜叙没有回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加快了些。

    ......

    京中勾栏。

    台上娇女清唱,玉指琵琶弹响,神楼听曲静思,间闻落盏翠声。

    四姨娘赵翠媚早早遣人来定了勾栏的最佳听曲座,也是偏隐秘的座。

    跑堂的上了一盏名为‘鸭屎香’的茶,入口茶香浓郁,持久清甜,因此四姨娘很是满意,故而使了眼色,刘妈妈这就赏了那跑堂的小钱。

    候在外头的女使突然走来,依附在赵翠媚身旁小声道:“姨娘,来了。”

    话方落,便见姜叙满脸喜悦的上了神楼,怀中还捧着一副画卷。他瞧望了四处,后落坐于四姨娘赵翠媚东处空座。

    瞧这通身的气派,四姨娘心里暗自骄喜,果真是国公府的公子爷,贵气得很!

    跑堂的给上了茶,台上的女子又哼唱一曲:“一曲清歌金缕衣。巧佼心事有谁知。自从别后难相见,空解题红寄好诗...”

    “金缕衣...”姜叙缓缓落盏,摸了摸桌上画卷,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四姨娘吃了口茶,眼角处看得姜叙回望一眼,四姨娘才肯起身离去。茶钱就搁在桌上。

    姜叙目送赵翠媚离去,这才回头看望勾栏四处,一脸忧虑:“怎不见她来。她当真来吗?”

    只闻台上女子又唱:“忆携手,过阶墀。月笼化影半明时。玉钗头上轻轻颤,摇落头豆蔻枝...”

    ......

    四姨娘手夹绢子轻捂嘴鼻出了勾栏,正等马车时,一个颠脚的后生酒鬼撞上了四姨娘,嘴里竟还轻浮一句:“好生,娇美女子!不知,婚,配否?”

    刘妈妈速将四姨娘拉到自个儿身后,时刻警惕着这个后生酒鬼:四姨娘瞪了一眼,笑道:“毛都没长齐,配你父不成?”

    听了此话,那后生笑了一声便直直倒地而去,因此引来过路人的围观。那后生一手揉着肚子,突然打了个嗝,又将路人给熏离了去。

    马车缓缓行去,刘妈妈这才开口问道:“姨娘,咱就这么走了?”

    “我是点到为止了。妈妈可有瞧见他来时的面色,可是欢喜得很。这便说明,他对咱五姐儿多少有意!”四姨娘又笑道:“不知妈妈可还瞧见他桌上那画?那画轴上,可是雕着一朵莲!这莲指的,不是我们五姐儿,又会是何人?”

    刘妈妈听着笑了笑:“奴倒是眼拙。照姨娘如此说,那这姜公子定是对我们五姐儿有意!”

    四姨娘看着脚边,道:“他若真有意,便该懂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他是惜这金缕衣,不惜这少年时,便当我们今日白走这遭,也当他俩无缘罢。”

    四姨娘一手搭在刘妈妈手上,语重心长:“我虽愿姐儿们嫁的高,可更愿她们嫁的好。这嫁的,是能疼惜她们的姑爷,并非只是体面的姑爷。”

    刘妈妈点着头反手搭着四姨娘:“姨娘如何想,奴最是明白了!记得孩时,我听我邻居家杨婶子说过,这低门户有低门户的福,高门户有高门户的福。女子切莫为了这高低,而弃了福,那可是一辈子悔不来的。”

    “自然是。有权无福,要之为何?有权有福,岂是易得?有福无权,也可争得!”四姨娘道。

    “姨娘说的在理!”刘妈妈说道。

    ......

    京中勾栏。

    “公子,这女的都唱了三曲了,也不见她来,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不来了吧?”凉复说道。

    “什么她?唤姑娘。”姜叙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愤的了。

    “公子一夜未眠,是为了她...是为了这姑娘。如今闲座听曲,倦意难忍,也是为这姑娘!”凉复捏了捏手,脸别到一处,道:“公子若真心喜欢,为何不直接上门提亲去?这也好慰了公子这颗...痴心,多少不成妄想...”

    “你!可合紧你的烂嘴,担心给你揍肿了。”姜叙起身拿走画卷,快步离开勾栏。

    凉复在身后又是抿嘴一笑,他便知晓,他家的公子还是最愿听他的话的。

    上了马车,凉复便被姜叙拉去当枕子。原本倦意正浓,却还听曲绕头,他实在难受极了。

    可方才凉复的话,却让他一时陷入深思,甚至冥想。他真的可以娶他心爱的姑娘吗?

第一百零七回 命里无他

    京城市街。

    温家大房马车上,李妈妈周妈妈同君母孟碧霜坐车里头。

    周妈妈从窗缝中无意瞧了一眼外头,速速撩开帘子,道:“咱府上的车?”

    李妈妈也凑了过来:“那丫头瞧着,倒像是四房的。”

    君母闭目静坐,听得此话也无意睁眼,只道:“随她们去吧,不惹出事来便好。”

    周妈妈李妈妈听此才放下帘子。

    半响,君母又睁开眼来问道:“潮州府那边,可有家书来?”

    周妈妈回道:“昨日奴去问过了,说是这几日便到,待明日奴再去看看。”

    君母点了点头。李妈妈撩开帘子一看,说道:“君母,到贺府了。”

    今日,君母来贺家商议婚娶一事。俗话说,同年不办二喜,可温家大姑娘与二哥儿好事将近,故而择日,定婚期。

    ......

    温府大姑娘屋。

    屋里燃着香烟,大姑娘坐在窗边绣着衣裳,如今绣了好些时日了,才绣完一件。而这衣裳,是要孝敬未来家公家婆的。

    “大姐姐可在?”五姑娘在外头问话。

    大姑娘听着声,放下绣棚连走来:“五妹妹来了,快进来坐。”

    瞧寒露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大姑娘问道:“五妹妹可是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念大姐姐了?”

    五姑娘笑了笑,坐下说道:“那大姐姐便猜猜,五妹妹此次带了什么好东西?”

    大姑娘同坐下,又左右瞧着那盖着红布的东西,也没瞧出个什么来,故而笑着摇头道:“我瞧不出来。”

    五姑娘起身来,掀开那红布,里头竟是一件绿红衣。大姑娘连站起来瞧:“五妹妹做的新衣衫?给我的?”

    五姑娘点了点头,道:“正是给大姐姐的,不过,这是霞帔。”

    大姑娘愣了一愣,连拿起那绿红衣看着。果真是婚服:“五妹妹这是?”

    “大姐姐莫多想。这霞帔确乃五妹妹所绣。五妹妹这一想着大姐姐便要嫁去沈家,妹妹这心里头实在不舍。大姐姐来府中不过数月,这便又要离妹妹们而去,妹妹实在,心里难受...”说着,五姑娘便落了泪。

    “好妹妹。”大姑娘放下婚服,安抚着五姑娘。

    “这霞帔,妹妹也是做了数月,原是想着留给自个儿,可一想着大姐姐,便又是不舍,故而便想着赠于姐姐好,也当是妹妹给予姐姐的祝福,还望姐姐莫要嫌弃。”五姑娘拉着大姑娘的手说着。

    大姑娘看着霞帔,道:“这霞帔着实精美...只是五妹妹给我了,五妹妹可就没有了。”

    “大姐姐知晓妹妹手巧,将来再做便是。”五姑娘又道:“如今大姐姐婚期将近,妹妹应先考虑大姐姐的。”

    “好妹妹,既是你诚心祝福姐姐的,姐姐便收下了。待五妹妹出阁时,大姐姐再为你亲自绣一件。”大姑娘说。

    五姑娘听着有些娇羞,又笑道:“可不敢劳烦大姐姐,待莲儿出阁时,大姐姐怀里可抱着婴孩了,那还敢奢望姐姐有这闲暇之日?”

    “好妹妹,竟说笑起你大姐姐来了!”大姑娘捏了捏五姑娘的鼻子,很是宠溺的笑着。

    “对了,说到手巧,姐姐还真有一事要请教五妹妹!”大姑娘将她绣的衣裳拿起来,问:“我这衣裳...绣得,可还行?”

    五姑娘看着,突心口一疼,可也忍着笑道:“大姐姐这是要送家公婆的?”

    大姑娘娇羞的点着头;五姑娘见此也说不出笑来,扭头便坐到凳子上,替着给看绣的地方,随后给出指点。

    ......

    五姑娘屋。

    回至房中,五姑娘忧思重重,提笔書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寒露站在边头也是嘟着嘴一脸的不快。

    见五姑娘如此,寒露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娘这是为何呀!姑娘劳心劳神做的霞帔,这下就给送出去了,且还是送给大姑娘。”

    “因大姑娘的事,姑娘可是伤心了好些时日,是险将自个儿的身子给哭坏了。如今还把自个儿绣给自个儿的霞帔送出去了,姑娘这不是在折磨自个儿?”寒露落了泪,又撸起袖子狠狠擦去。

    五姑娘叹了口气,看着寒露道:“莫哭了。外头的莲子发芽了,去替我除除草吧。”

    寒露气得直跺脚,可还是乖乖关上门去了。寒露前脚才走,后脚五姑娘便抓起手帕捂嘴哭了起来。

    她又怎不知这是在自欺欺人。可她命里无他,她又能如何?她不能说不能抢,更是怨恨不了。

    而那霞帔便如同她的魂,如今赠给大姑娘,将来批上身,嫁得同是他沈伯怀。便当是,她也嫁给她心心念念的人了罢。

    “心而不得泪尽难,舍得红衣慰此缘。原来那老先生,早就看出了我,命里无他。”五姑娘颠坐凳子上,无声痛哭。

    半响,泪水已浸湿了五姑娘手中的帕子,而五姑娘的泪始终难止住;门外寒露除草来,抬手欲敲门进来,却听姑娘悲声,因而她的手半天也不敢敲响那扇门。

    大姑娘屋。

    自五姑娘回屋去,大姑娘看着霞帔也有半柱香之久了。原大姑娘叫她身边的立春拿上一副字画去回赠五姑娘,却未曾想,这四院的女使却在私低下说着大姑娘的不好。

    还听闻五姑娘从大姑娘院子回去后,便闭门不出,愣是将自个儿关在屋内悲声痛哭。因此立春才把字画给带回。

    大姑娘抚摸着那件霞帔,忧心道:“心里既有他,又为何要瞒着。还把这霞帔送来。五妹妹当真狠心。”

    立春站在一旁看着听着,多少是心疼五姑娘。可她家大姑娘也无错不是:“姑娘,那这霞帔,咱可还留着?”

    “她是当她自个儿是嫁衣,要随我一同嫁去沈家,嫁与他伯怀...此情意,我心自是不愿,可也真心不忍...”大姑娘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又道:“五妹妹可真是狠心,愣是难住了我。”

    大姑娘起身望着窗外,深深叹了口气。半响才道:“留着吧。”

    “姑娘何必委屈自个儿?”立春走到身旁来:“将这霞帔锁箱里,不扔了它,已是敬她五姑娘了。”

    大姑娘一时也不知如何抉择。这会关上了窗,对着立春说道:“方才那画,明日再送去吧。随我去看看祖母。”

第一百零八回 文曲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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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潮州府来信。说是温盛夫妇请了占卜先生给大姑娘看了日子,婚期就定在今年六月廿六。

    因八月科考,故而温盛一家要赶在五月来。既可送大姑娘出嫁,也可提前适应京城,对于玉翰兄弟科考也有利。

    周妈妈取得信件,快快回府;老夫人见此信,心中大喜,速速命温衡出府,一日内便要在京中近邻寻购一套宅子,供温盛一家入住。

    一小厮早被老夫人唤去宫门外候着,将此事告知。温衡才下朝,还未回府便赶着去办了。

    午时一刻,天气晴朗,府门外人来人往。

    北与老翁天亮时便已坐在温府门外一角,看着来往人,指手数数,饮酒念道:“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温衡下了马车,听得念叨,提着袍摆便走来瞧个明白。他歪着头看着老翁,问二四:“哪来的酒疯子?”

    二四摇头;主君摆了摆手:“赶了赶了。”

    “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北与老翁指着主君:“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一听,喜笑颜开,连叫那些小厮让开:“疯子,何为疯?定是知了天机,被天夺了认识。可头归头,嘴归嘴呀!疯子说的话,便是天机!”

    “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这是好事呀!”主君看着二四,呲牙笑,又问北与老翁:“敢问先生,前一句是什么?”

    北与老翁摇头笑道:“落笔文章彩,尽道人间曲。瑞星祥云至,天降福禄来。”

    主君抬头想了想:“落笔文章彩...人间曲...瑞星...这是藏头诗啊!这不!”主君捂嘴小声道:“文曲星!天降福禄来,这是文曲星要降呀!”

    主君笑到合不拢嘴:“我儿八月科考,莫不是!中!”

    主君朝北与老翁作揖:“借老先生吉言了!若我儿中了状元,我温衡,定会为老先生养老送终!”

    主君推着二四:“去,去后厨给老先生端好酒好菜来!”

    ......

    “天地初开百花分,百花芬芳五色存。忠孝廉洁自古有,四季花木四季春。

    梅花自古独佔先,状元奉旨去游街。惹得红颜相争看,胜得百花颜色齐...”京街一角,一卖花老妇人唱着方言曲,浇着院里的花。

    一个身着白袍的俊俏书生路过此处,怀中还抱着一个同着白袍的孩提。

    书生有一双生得及其好看的凤眼,高挺鼻梁,肌肤白净。瞧他高大的身姿是纤瘦无比,神情带着忧伤,想是家中有亲人逝去。

    书生名唤钟知祈,舞象之年,怀中孩提乃他之子,名为钟承博。

    钟知祈停在卖花老妇人的院外,望了望里头,问道:“老奶奶安好。敢问老奶奶,可识温衡?”

    老妇人扭过头来看,见他们身着白袍,故而瘸着腿走前来问:“你方才说什么?”

    老妇人很是矮小,故而钟知祈弯下了腰:“老奶奶安好。敢问老奶奶,可识得一位叫温衡的?”

    老妇人抬头打量着,想了想:“温衡我倒是不识,不过,这京中倒有一户姓温的人家。常年是到我这买花。”说到这,老妇人忍不住笑了笑。

    钟知祈点头,又道:“可劳烦老奶奶给指个路?”

    老妇人站直了身,看着那孩提:“你们从何处来的?是来京中寻亲的?可是粒米未进啊?瞧着孩子,该是哭了许久的吧?”

    钟知祈惭愧,他们确实走了近一夜的路了。他是粒米未进,这吃的都留给承博了。

    见他们不说话,老妇人扭头走进院子,可见他们没跟进来,老妇人便道:“我从不在意这些俗礼。我那锅里头,还有些剩粥,后生可将就将就,垫垫肚子再赶路不迟。大人方许可忍,可孩子小,莫给饿着了。”

    这么一说,钟知祈确实有些饿得头昏眼花了,故而鞠躬答谢,这就跟着老妇人进了院子。

    后,钟知祈将孩提放桌上,欲要帮收拾碗筷,却被老妇人拦住了手:“无须收拾了。顺着这街一直往北,朝东看,便可看见温家府邸了。”

    钟知祈欲下跪答谢老妇人施粥之恩,却又被老妇人拦住:“莫跪我了。瞧你这面相,是有官福之人,跪我,我怎受得起。”

    老妇人哽咽道:“我也有两个儿子,也是有你这般大了。可惜我老婆子无福,丈夫儿子皆去参军,无一生还。”

    老妇人抹了抹泪水,看着院里的那些花,笑道:“这些花,是我丈夫,儿子,从边北买来的花籽。种了开花,枯萎了,来年还开。如今越长越多,我便拿出去卖了些,换些银两。”

    钟知祈听着红了眼,最后还是下了跪。他不仅是替自个儿答谢,还是替万民答谢她老人家。如今天下安泰,少不了他们的付出与牺牲。

    “好孩子,快起来!”老妇人拍了拍钟知祈的手,笑道:“若是哪天你需要花,可记得寻我老婆子买,我的花好,不贵!”

    钟知祈点点头,朝老妇人作揖。后抱起承博,这就离开了。

    照老妇人所言,顺京街一直往北,朝东看,果真看见温家府邸。

    望着府门,钟知祈内心五味杂陈,此时钟承博突然哭闹得厉害,钟知祈不断安抚着。

    见有人出来,钟知祈连上前去问:“敢问,这里可是温衡老爷的府邸?”

    荣管家上下打量着,后问:“后生哪来的,又是什么人,竟敢直唤我们家主君的名讳!”

    钟知祈心里松了口气,可算找着了。可这里是温府,称得上府的,可不是一般人家。

    思虑再三,钟知祈还是开了口:“后生姓钟,名知祈。求见温老爷一面,劳烦老伯,可替后生通报一声?”钟知祈边安抚着承博,躬着身说着。

    荣管家皱了皱眉头,瞧他面相竟莫名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像谁。也不像主君,自然该不是他的儿。

    可一后生竟长得如此俊俏美艳,怀中还有一孩提,这究竟是何人?

    荣管家打量着,最后还是自个儿进府里去通报的。

第一百零九回 父子相认

    温府大厅。

    温衡今日心情盛佳,故而应许钟知祈进府一见。温衡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后生求见他。想又是什么贫苦人家打秋风来的。

    温衡翻了翻茶叶,品了品手中的新茶,一个劲摇头感叹:“茶香浓郁,是好茶。”

    “这剩下的,替我送去老夫人屋里头,就说是儿子孝敬她老人家的。”温衡对二四说。

    二四点头作揖,这就将茶罐拿了下去,方出了厅堂,钟知祈便被荣管家领了进来。

    偌大的厅堂文雅素净,精雕红木椅八具立两旁,间隔雕花方桌供茶。上堂两具长靠木椅间摆方桌,后靠精雕八仙过海香案,供香炉、插花等。

    壁上挂四幅素雅梅兰竹菊画,乃温衡書画。香案两旁立抱鼓祥云落地灯,十字纵横交叉底坐墩。两排客椅后立刺绣白玉兰花屏风,屏风后有椅八具,供女眷坐。往后博古架靠墙,堂顶悬挂素美花灯笼有八。

    再看堂上香案,左案头放着一白玉兰颈瓶,右案放着一青瓷花瓶,花瓶左旁摆白玉瓷镶玉香炉,香烟淡淡,清香醒目。

    钟知祈将堂内横扫一遍,后将目光移放在堂上吃茶的温衡。怀里的孩提望着顶头的花灯,伸手触摸玩耍,心喜不已。

    温衡将茶盏放下,瞟了一眼钟知祈,悠哉道:“说要见我的后生,便是你?”温衡扯了扯袖摆,坐得舒服些:“旧年上府打秋风的人不少,也是你这般岁数。”

    钟知祈低下了头:“我并非打秋风来的...”

    “花灯!”温衡指着钟承博喊了一声,那是他最喜爱的花灯,可就险被他给拽坏了。

    钟知祈速将承博的手按了下来,可承博却因此不愉快,又被温衡方才那一喊给吓着,现是哭了起来。

    温衡最是厌烦小孩子哭,故而有些不耐烦,这会吩咐一旁的荣管家给钟知祈几个钱,便要打发他走。

    见荣管家欲要赶他,钟知祈抱着承博突然便下了跪,嘴里哽咽,吐出了两个字:“父亲。”

    温衡口中的茶当场给呛了出来,咳了许久,这才方好,便听堂中的钟知祈又道:“不知父亲可还记得钟昭睛,我早已亡故的母亲?”

    温衡惊得手中的茶盏掉落,茶洒满地;他惊愕半天,才靠近钟知祈,问道:“钟昭晴是你母亲?钟昭晴是你母亲!”

    钟知祈望着温衡,确切道:“正是。”

    “钟昭晴...她说她此生心里就只有我一人!你...她不是...”温衡实在想不明,当年钟昭晴是因生云锦精疲力尽而死,生前也只与他同处,又是何时与别人生的一子?

    此时瞧望着钟知祈,确实像极了当年貌若天仙的钟昭晴。这眉目,这嘴,这耳及肌肤!像,确实是像!

    “母亲当年,并非只生了妹妹一人...”钟知祈咽了咽,又道:“当年,是姨母发现,母亲孕的是龙凤胎,可见母亲情况不妙,又怕钟家从此无后,故而...隐瞒了我的存在...”

    温衡听着愣住;钟知祈接着说着:“最后是妹妹留在温家,而我,便一直寄养在姨母家...”

    温衡颠了一脚,一时气得糊涂,手指着外头,欲要冲出去:“我要杀了那贱妇!”

    “父亲!”钟知祈紧紧拉住温衡的裙摆,哽咽道:“钟家贫苦,姨母在旧年,便因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了...这些事,还是她临终前,告知于我...”

    荣管家在一旁听着又怕又喜,心口是直冒疙瘩,后实在忍不住,自己偷偷退出了厅堂,拔腿就往后院老妇人屋里头跑去。

    温衡一手撑在椅旁方桌,一手扶额痛泣。他恨钟家姨母,可更恨自己的大意。当年传出钟昭晴死讯时,他是害怕得不敢进屋去看,只是抱着怀中云锦,在产房外坐哭一夜。

    温衡此时的心情久久不能缓来,他跪坐在地,头靠着方桌磕撞着。越磕撞越猛。他痛苦万分,心如万虫撕咬。钟家姨母,欺他好苦!

    君母在回屋的路上遇见荣管家,荣管家将此事一一告知,同是将君母吓得够呛。

    当年温衡与钟昭晴的事她很是清楚,可她爱温衡,故而愿意接受钟昭晴,愿意疼爱云锦。

    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当了母亲,膝下不仅有二哥儿有六姑娘,还有刚记入她名下的大姑娘。

    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儿,叫她该如何去面对,又要如何去接受?若是再记入她名下,那二哥儿又应当如何在家中立足?

    李妈妈周妈妈搀扶着君母便来了大堂,想一见究竟。可让君母震惊的,是钟知祈怀中的孩提!

    君母双手紧紧拽着帕子,最后还是将在地上痛哭的主君佣在怀里,静静安抚着。

    她害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儿,害怕主君会因此不疼二哥儿,害怕将来这个大哥儿当了温家主君...

    可身为母亲的她,又是不忍心看着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流落在家外,不忍心看他们父子不能相认。

    钟知祈安抚着哭泣的承博,又朝孟碧霜作了揖礼。他不知该唤她为什么,故而没有开口。

    君母静了静心,问道:“这是郎君的孩子?”

    君母仍旧看着那孩提;只见钟知祈点了点头。君母又问:“孩子的母亲,怎么没来?”

    钟知祈一时语塞,嘴角轻微抽搐,最后小声道:“我家娘子...离我而去了...”

    钟知祈抱着孩提的手突然握紧,指甲完全要陷进肉里,手掌心很疼,却疼不过他的心。

    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心口一震,纷纷红了眼。温衡更是止了哭声,望着那孩提看着...

    大姑娘与钟知祈孩时便失了母亲,未曾想,这孩提竟也要面对这无母疼爱的痛苦。

    天爷呀!究竟是他们犯了什么罪恶,是前世杀人还是放火了,要这么惩罚他们!

    君母一时忍不住落了泪,她松开温衡,吸了吸鼻子,朝钟知祈走去:“孩子,可取了名?”

    “名字是我家娘子给取的,叫承博。”钟知祈说到这,突回想起承博出生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色耀人,窗外池塘蛤蟆叫声连连,黄凌姚松着发髻,抱着刚出生的承博坐在窗前赏月。

    一缕月光照耀着他母子,使他忍不住放下手中工作,拥着黄凌姚与承博,一家三口坐在窗前赏月的场景,那是他一生难望的一夜。

    “承博。”君母伸出手,要抱那孩提:“你这般抱他,他会不舒服。”

    钟知祈看了看,后将承博抱给君母。果真,方过了君母的手,承博便不哭了。

第一百一十回 兄妹同心

    老夫人是坐不住了,硬是要自个儿来大堂看看,一路是快步走着,就差跑起来了。

    姑娘几个也跟着,就跟在老夫人后头,六姑娘与七姑娘是先跑前了去。

    老夫人热泪盈眶,原来她还有一个孙儿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如今找上门来,定是家中发了什么变故。

    “也不知是受了多少苦。”老夫人着急的很,拉扯着卫妈妈走得更快了些。

    老夫人赶到大厅,见着君母怀里的孩提愣了愣,又瞧了里头,才见钟知祈。

    “我的好孙儿啊!”老夫人一见钟知祈便落了泪,伸在半空的双手抖了抖。

    老夫人唤了两声好孙儿后,正要上前去抱住他,却忘了脚底下的门槛,一时便摔了下去。

    所有人皆惊吓得大喊,纷纷围了上来;可好在钟知祈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了老夫人,自己是垫在老夫人身下,老夫人并无磕碰到。

    老夫人坐地上,一把拉住钟知祈看着,也不想起来了:“像,像极了!”

    “锦儿,来...”老夫人喊道。

    话落,大姑娘便从众人身后往前来,蹲在老夫人身旁:“祖母。”

    “这是你同胞妹妹,唤云锦。”老夫人全程看着钟知祈,一时心疼不已。可见他长得白嫩,身材高大,倒不像是受了多少苦的,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哥哥...”

    “妹妹...”

    钟知祈与大姑娘相看许久,最终两人一时相拥而泣。见此,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落了泪。

    老夫人头靠在他们兄妹身上闷声落泪,又听见那孩提哭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

    “这莫不是,我的曾孙?”老夫人被妈妈们搀扶起来,指着那孩提问君母。

    只见君母点了点头,将孩提递到老夫人面前:“这孩子,叫承博,是母亲的曾孙子!母亲可要抱抱?”

    话落,老夫人一时惊一时喜,挣脱开妈妈们的搀扶,上手便将承博抱了过来。老夫人一脸喜极而泣,落泪道:“回家了,回家了...”

    姑娘们纷纷抹了眼泪围了过来,看着如此可爱的孩提,一时也没有难过。

    “这娃娃可比小八可爱多了。”六姑娘抓着那小手揉了揉。

    “孩子的母亲呢?我孙媳妇怎不见她来?”老夫人拉着钟知祈问,却见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君母也别过头去;老夫人愈想愈心酸,可她还是想听听缘由,最后钟知祈才开了口:“我家娘子...已入土为安了。”

    老夫人心口一怔,直愣愣的看着那孩提,半响才问:“因何而去的?”

    “因病去的...”钟知祈说。

    “无请郎中先生?”老夫人问。

    “药材昂贵,家中能当的都当了,可还是凑不齐买药的银两...”钟知祈闭目落泪,嘴角抽搐。他此生最对不住的便是自己的娘子,都怪他无用!无用!

    姑娘几个听着纷纷哭了出来,老夫人更是心疼,一时便对后旁的主君又打又骂,指责他的粗心大意害了两个孩子。

    温衡坐在椅上扶额痛哭,任由老夫人的捶打。君母看着心疼,连连上前好声劝导老夫人,可老夫人却没有打算停手。后头若不是钟知祈求情,老夫人就怕要打死主君。

    姑娘们抱在一起哭,女使妈妈们抹着泪安慰着姑娘们。

    夜里,老夫人将钟知祈留到深夜才放他回去歇息,老夫人将她院里剩下的一间最好房屋整理了出来,让给钟知祈。

    当天,老夫人还命卫妈妈亲自去给承博请奶妈子,是花了重金请的京城最好的奶妈子。

    四更天,钟知祈仍旧睡不下,这偌大的伯爵府,竟让他想了彻夜。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家,原来他还有祖母,有父亲,还有那么多个弟弟妹妹...

    这里金碧辉煌,衣食无忧,女使小厮众多,与他之前过的生活的确是天壤之别...

    一时,钟知祈的脑海里便出现了黄凌姚,他的娘子:“若是早点来此,娘子是否就不用受这病痛之苦了?”

    呜哇...

    承博的哭声从隔壁传来,钟知祈也立即清醒过来,速速下床穿鞋跑去。才进门,便见来了两个妹妹,一个是云锦,一个他不知其名。

    双方互相作了揖礼。奶妈子将承博抱走,大姑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说道:“哥哥...我见承博还未睡下,便想抱抱他,未曾想他却哭了,扰了哥哥。”

    钟知祈嘴角一笑:“妹妹莫自责,我也还未睡下。承博一直都是我哄着睡的,想是不见我,这才哭了。”

    大姑娘欲言又止,三姑娘这时开了口:“哥哥与大姐姐既是同胞,那便是我们的大哥哥了,承博是大哥哥的孩子,那我不就是承博的姑母啦!”

    大姑娘与知祈笑了笑,大姑娘挽过三姑娘的手道:“都是姑母了,三妹妹可要保护好小侄子。”

    “那自然是要的,我倒瞧瞧六妹妹七妹妹还有八弟弟谁敢欺负小侄子,我第一个跟他们急!”三姑娘说道。

    大姑娘点了点头,嗯的一声:“是有姑母的样子。”

    三姑娘看了看,又道:“大哥哥大姐姐多年不见,定有好些话要说,那三妹妹便去陪陪承博了。”话落,三姑娘便去了。

    大姑娘与钟知祈相望一眼,两人一同落坐。半响,大姑娘先是开了口,询问钟知祈一路是如何来的,在钟家可有受到欺负,钟家人如何。

    钟知祈也未隐瞒,一一说了出来。又问大姑娘同等问题,才知大姑娘先是过继给叔父,后回京城便记回大房君母名下...

    大姑娘还说,如今自个儿已婚许沈家长子,不久便要出阁。虽她心中有憾,可能在出阁前见着自家亲哥哥,她是感激上天对她的恩德的;说到这,大姑娘忍不住又是落了泪...

    来前,钟知祈便有听闻官府宅乱一说,且这府中弟弟妹妹众多,相争陷计的戏码定会不少。可见今日堂上那君母倒是慈善,弟弟妹妹几个也是和蔼,这倒是让他一时不知外头所言是真是假。

    大姑娘抹了抹泪水:“哥哥既然回来了,便留下了。承博尚小,哥哥可不比当母亲的,又怎懂承博。”

    听此,钟知祈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也无说话;大姑娘明白钟知祈的忧虑,只是想着钟知祈遭遇了这么多,不舍他再受苦罢。再者,承博也能得到更好的照应。

    可见钟知祈犹豫,想是还未下定心,大姑娘也不忍逼迫,也知晓说服不了什么,故而不再说留不留下的话:“哥哥若有所愿,可尽管去做。你我兄妹同心,妹妹定是首赞许的。”

第一百一十一回 谋计深远

    大房院君母屋。

    李妈妈仔细的给君母梳着头发,这会周妈妈从外头进来。君母望着铜镜,问周妈妈:“主君还在祠堂跪着?”

    “还跪着,入夜端进去的饭菜,没动过。”周妈妈说。

    “母亲没有发话?”君母又问。

    周妈妈摇摇头:“老夫人留大郎君到深夜,这会才睡下,倒无看见有人出来传话的。”

    “母亲可知主君跪祠堂一事?”君母转过身来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回道:“该是知道的...主君都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全府上下都知晓了,老夫人那边不可能不知。”

    君母一脸低落,又是转回身去:“大郎君...早知当初,我定不会嫁来温家。该是心狠时,却见他无母无妻,我甚是心疼!”

    君母抓住李妈妈的手,忍不住落泪:“李妈妈,若他同记在我名下,二哥儿又该当如何?我...我该是要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他乃长子,若记入我名下,便算半个嫡出。我虽从不计较什么,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便是不计较,我也得为我的二哥儿谋计深远不是...”君母看着李妈妈说。

    “君母仁慈,可若换当年,君母定也是想嫁主君的。既然做不了温家哥儿姐儿的好母亲,可怎得是二哥儿六姐儿的好母亲!”李妈妈说。

    君母抬头愣了愣:“二哥儿六姐儿的好母亲...”

    周妈妈走过来说道:“人生在世,总得以自身为首虑,只要不伤人利己,便无大错。”

    “周家妹妹说的是。”李妈妈周妈妈一同将君母搀扶起身,往床边走去。

    李妈妈替君母盖好被子,又安抚道:“君母莫多想了,二更天了,可早些睡下。只要哥儿姐儿一生顺遂,当母亲的,便是无憾了的。”

    周妈妈将屋里头的烛灯一一剪灭,便随李妈妈出去了。守夜女使将门带上,又搬来一小凳子,就坐在门外。

    二房院。

    二姨娘将最后的烛灯吹灭,这就上了床。今夜三姑娘同二姨娘一齐入睡。

    “姨娘都没瞧见,怎知大哥哥的俊俏。”三姑娘挪到床里头,掀好被子等候二姨娘。

    “昭晴当年也是出了名的貌美,你那大姐姐最是像她。这大郎君既是她的同胞,自然不差。”二姨娘将鞋放好,半倚在床上。

    三姑娘嘟了嘟嘴:“姨娘常说父亲风流,若大姐姐的姨娘仍在,是不是父亲就不会娶现在的母亲了?”

    二姨娘嘴角一笑:“便是她在,也做不了温家君母。”

    “为何?”三姑娘坐了起来。

    “当年孟碧霜可是老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家景算是深厚,老将军又得圣上看重,无人敢得罪不说,那可是抢着要攀亲。

    这提亲的都排到京城外了,可偏偏孟碧霜唯独看上你父亲了。得知你父亲外头已经有人,还生了你大姐姐,可她却不介意,还要将昭晴纳进来给你父亲做妾...正因为这点,便把你父亲说服了,这才娶了孟碧霜。

    不过,我倒还听人说,这娶孟碧霜是因为朝廷看中孟家,温家为得到孟家提携,这才决意与孟家结亲。

    各有说辞。只能说是你父亲命好,京城德高望重的郎君不少,偏偏你父亲被孟家看中,这门亲事才得已如此美满。不过你父亲重色,这点是无错的。”二姨娘说着,抚了抚三姑娘的发丝。

    “若母亲当年没瞧上父亲,那钟姨娘是否就可当一家君母了?”三姑娘问。

    二姨娘摇了摇头:“温家有今日这番风景,少不了孟家协助。自然你父亲也是有才华。可若说昭睛当君母,那是不可能的。”

    “为何?”三姑娘仍旧不懂。

    “钟家不过小门小户,怎比得上京城那些贵门女子?不说你祖母不同意这门亲事,你父亲也不会娶一个家道贫穷的女子做温家君母。”二姨娘低头一笑:“你父亲重色无假,可他的野心,无人能猜透。便是他再宠爱钟昭晴,也不会因此叫她做了正室。于你父亲而言,脸面可比美人重要多了。”

    三姑娘愣了愣:“没想父亲竟是这样的人...钟姨娘也太可怜了。”

    “她有甚可怜?不过命不好罢。至少,她得到你父亲的真心...倒不像我这般...”二姨娘躺下身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三姑娘早有听闻二姨娘与她父亲的事,虽是心疼,可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二姨娘。

    最后三姑娘机灵一动,扯了扯二姨娘,道:“姨娘说过,男人的心最是靠不住,姨娘又何必伤心。姨娘还有娉儿,虽是女儿身,可也不比男子差。好姨娘,你就转过来,可莫独自生闷气了。”

    二姨娘被说笑了,这就转过来说道:“你若是男儿身,必定像你父亲,若你像他那般狠心,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想是老天怜爱姨娘,这才叫我成了女儿身!虽是女儿身,可我的志气不比男子差,若不是父亲姨娘不肯我参军,我定能杀他个屁滚尿流!”三姑娘指着床顶说着。

    二姨娘变了脸,一把将三姑娘的手拉进被子里:“怎么,你还没死心!你这般粗性子,将来谁家郎君敢要你?”

    三姑娘撇了撇嘴:“自然有人要,还稀罕呢...”

    “还稀罕呢!二姨娘想了想,又道:“不会还想着孟家那大郎君吧?”

    三姑娘抿了抿嘴,竟有些娇羞,这会拉着被子转过身去:“天色不晚了,该睡了。”

    二姨娘偷笑着,捏了三姑娘的耳朵,道:“孟家郎君,我前些日子倒有去了解。”

    三姑娘猛的睁开眼睛,但未转过身来;二姨娘接着说道:“孟家如今就这一男丁,战场刀剑无眼,孟家将军也是有所顾虑。如今是想着,让孟家郎君参与今年科考,入官场的。”

    三姑娘立即转过身来,二姨娘又说道:“他既离开战场远离厮杀,姨娘自然赞许你们。你若真心要他,姨娘便下脸面,去求君母为你说这亲事。”

    见三姑娘没有说话,二姨娘皱了皱眉:“娉儿不要他了?”

    “要...”三姑娘娇羞的将脸捂进被子里:“我要...”

    二姨娘笑出了声:“便知道你这副德行。”

    二姨娘将三姑娘的脸捧了出来:“孟家人倒是不错,瞧他也是出息的,你若嫁与他,姨娘也是放心的。难得你看上他,无论如何,姨娘定会替你做主。”

    三姑娘湿润了眼眶,紧紧搂住二姨娘:“二姨娘最是好了!”

    “也就顺了你的意,你才说我的好。”二姨娘毫不留情的拆穿。

    “哪有!二姨娘一直都是最好的!”三姑娘直接捂住二姨娘的嘴不让说了。惹得二姨娘无语至极。

第一百一十二回 山珍海味

    五月初二,末时三刻。潮州府温盛一家来京。

    为了老夫人能日日见得两房子孙,温衡可是下了重金,将原住在温府西处的李家给请走了,还为李家寻得一套更佳的宅子,更有重金补贴。

    温宅温府仅一墙之隔,温衡还在此墙打了个大门,因此两房相通,也便日常来往。

    温衡一家早早候在府门处,四个哥儿是静静候在旁,姑娘几个皆手持香扇缓缓扇风,倒是有说有笑。

    主君君母站在最前头望着街上,三位姨娘候在君母后头,按序排列。

    君母手持香扇,挡眉上望着天,刺眼的日光叫君母连连眯上了眼:“好在今日的天阴凉了些,无像前几日那般炎热。”

    主君听着嗯的一声,也看了看天;这会周妈妈从里头出来,君母看了过来:“该是要到了,叫母亲也莫着急,一会到来,我直接给领到母亲院子去。”

    “是。”周妈妈作了个揖,这就又回老夫人院去。

    “那头,都安排妥了?”主君指了指西边温宅。

    “早妥了,就差人了。”君母扇了扇,又道:“这边多给熬了米糊,承博先是吃了,如今在锅里温着,待两个侄孙儿来了便可吃。”

    主君望了望四周,低头来问:“博哥儿在母亲那?”

    君母点了点头,手持香扇的手伸了出去:“是不是来了?”话落,所有人纷纷凑了过来,朝大街望了过去。

    远处,三辆马车缓缓朝这边行走而来,姑娘几个垫着脚望着,这是她们头次见叔父。听闻三个堂哥也是一表人才,还有两个同承博一般大的堂侄。

    大姑娘走到前头来,双手握得紧,她已好些日子没瞧见潮州府的父亲母亲了。

    李妈妈机灵,这会差一女使去老夫人屋里传话,就说盛老爷他们到府上了。

    马车缓缓停靠,温盛头个出了马车,张望四处便见府门站着一堆人,杨月大娘子后头也跟着出来,两家速速迎了上来。

    杨月满眼皆是大姑娘,许久不见她,甚是念得紧,这会眼眶都湿润了。杨月拉过君母的手,笑道:“好嫂嫂,可辛苦你了。”

    君母按了按杨月的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快到里边说,母亲正等着你们呢!”

    三玉携妻子后头也下了车,两家一一做了礼节,见俩嫂嫂怀中熟睡的孩提,姑娘几个纷纷喜爱得不得了,挤着要看侄子。三玉也是头次见得有这么多堂姐妹,一时也惊得愣愣。

    在府门处逗留一会,大家便都进了屋,纷纷到老夫人屋里头。

    屋里挤满了人,见着两家大小聚一起,老夫人是笑得合不拢嘴,更是轮着抱俩曾孙。

    “这是玉翰哥儿,比你们都大,这是大娘子刘淑娥。这是玉塾哥儿,同大郎君大姑娘同岁,这是二娘子庄芳。这是玉墨哥儿,同三姑娘一般岁数。”卫妈妈到下边给哥儿姐儿几个介绍着,点到名的,纷纷站起身来作揖。

    六姑娘拿着扇子挡在面前,小声一问:“玉墨哥哥,怎还未娶三嫂嫂?”

    温玉墨一时红了脸,面对这么多姐姐妹妹,他竟有些结巴:“我...我尚小...锦姐姐不还未出阁,我又有何着急的...”

    大姑娘一时娇羞的低下头,依赖在杨月身旁,见大姑娘红了脸,杨月突然捏住温玉墨的耳朵说道:“再欺负你锦姐姐,保把你耳朵拎下来。”

    姑娘们听着偷着乐。玉墨见着,自个儿也笑了起来:“好母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在这,可给墨儿留点颜面。”

    杨月听着松开了手,朝对面的姑娘几个说道:“若墨儿有得罪姑娘们的,可尽管来寻婶婶,婶婶给你们做主了!”

    姑娘几个听着纷纷乐了,齐齐作揖回道:“谢婶婶。”

    两房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方说起世倾该抓紧娶妻生子,老夫人便忍不住说了钟知祈这回事。毕竟是大姑娘同胞,杨月自然很是上心。

    “好孩子,可受苦了。”杨月打量着钟知祈,又道:“既然回来了,可就留下别再走了。”

    老夫人看着一时落了泪,卫妈妈机灵的拿出手帕给老夫人轻擦着。老夫人站起身来,笑道:“好了好了,话终归是说不完的,可肚子总得填饱。你们几个大人饿着倒无事,可别饿坏我的这些好孙孙。”

    听着,大伙又是乐了。杨月与君母一同上前挽着老夫人,一左一右,这就带头先走了。

    温衡温盛两兄弟也是聊得不可开交。温盛左右瞧着,见近身无什么人,故而忍不住说道:“合着看,大哥可娶了五房,也不嫌事多。”

    温衡听着不悦,一个巴掌就落在温盛屁股上:“你懂什么!”说着,两人还望着身后的哥儿姐儿,好在他们没怎么注意到这边来。

    “我是不懂,我只懂,一人足矣!”温盛一脸傲娇,又凑过来说:“如今钟家姐姐的两个孩子都在府里了,大哥可是得考虑给我亡去的钟姐姐一个名份?”

    温衡看了看温盛,有一番犹豫。温盛又道:“孩子都给你生俩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当年大哥与钟家姐姐可是恩爱得很,虽不知你为何迟迟不娶,如今孩子都大了,府里又有三个姨娘,多一个也没什么。”

    温衡仍旧不说话,温盛接着说道:“莫不是怕我大嫂嫂?......大嫂嫂什么人,大哥你会不清楚?”

    温盛望着身后无人靠近,又道:“如今你那大哥儿可是姓钟不姓温,说不好还不认咱温家。大哥若给钟家姐姐一个名份,在这府上给立个房头,保不准这哥儿就心甘情愿了。”

    “不就多个房头的事。”温盛拍了拍温衡的手,说道:“府之大,大哥有何要思虑?锦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若是府上多了钟家姐姐的房头,这哥儿定不忍心离开。谁舍得见自家房头无人啊?”

    “便是他狠心,死不改姓,不还有他那孩子嘛!”温盛凑近了些:“他若不留下,那孩子肯定会留下。这钟家姐姐的房头也算后继有人不是。难不成你舍得这孩子?”见温衡犹豫,温盛也只能点到为止。他揉了揉肚子:“都饿坏了...我倒要看看我的伯爵大哥,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

    来到圆桌旁,温盛看得愣愣。这偌大的圆桌可是排放得满满。有:麒麟鲍片、干烧雁鹅、生腌血蚶、卤鹅、石榴鸡、砂锅蟹粥、卤水鹅肝、肉沫蚝烙、厚菇芥菜、七彩冻鸭丝、豆酱焗鸡、芋泥海参、鸳鸯膏蟹、大红蟹鱼打冷、护国菜等。

    ……

第一百一十三回 五月端阳

    五月初五,端午日。

    纤手工夫,采丝五色交相映。同心端正。上有双鸳并。

    皓腕轻缠,结就相思病。凭谁信。玉肌宽尽。却系心儿紧。

    端午日,姑娘们早早起身,为自个儿编织五彩百索,佩戴于手腕处,可驱百病,结就相思。

    卯时,京城街上逐渐人来人往,更多见的是,人们都在忙着给自家门户挂上艾草。

    乡有俗,今日门上不仅要插上艾草,出门时身上还需携带艾草。出门前更要艾草沐浴身,意为驱除瘟疫,也是芳香自个儿的身体。

    辰时,街上人山人海,万千风情,飘香四溢。四处可见佩戴艾草帽的郎君,有牵着马游行于街的,也有拿着纸扇的文人公子;街上的姑娘们大多是手持香扇,佩戴石榴花编成的帽子,还有五彩斑斓的绣花裙。官家子女倒是更精致些,除了精致的彩衫,还有精雕细琢的石榴花花冠。

    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

    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金碧楼西,衔得锦标第一归。

    此时,街上的人们皆往河边聚去。锣鼓方响,站于两岸观望的人们欢声雷动,皆在为自个儿心仪的龙舟队高声呐喊...

    温家的姑娘今日是好一番打扮,故而晚些出的门。几个郎君早不见踪影,想是去看了赛龙舟,倒是钟知祈无心这些活动,自个儿带着承博在街上游逛。

    温盛是个爱凑热闹的,故而拉扯着温衡也去看了赛龙舟;君母孟碧霜陪同杨月在老夫人屋里聊了许久,这会带着两个侄媳妇也出了门。

    街上人实在太多,温家的马车是再难前行,这会不得下车行走。

    杨月与孟碧霜并走着,是有说有笑。杨月头次来京城,是看花了眼。这街上的各种店铺,卖的各种物品,好些是她没见过的,故而每到一处,皆要停下观望观望。

    “这家的绣花布可不了得!好嫂嫂你看,这针线,这花纹,哪匹叫人看着不动心?”杨月看呆了眼,又问店家娘子:“这些可都是娘子绣的?”

    店家娘子笑道:“娘子说笑了,这般手艺我那绣得出来。不过,我们这的绣娘可都是从健康府、潮州府一带重金请来的。”

    杨月听着,将那花布放下:“潮州府的绣花布可不止是这般,娘子可莫欺我不懂。”

    店家娘子连连解释:“娘子误会,我怎敢欺骗娘子,娘子可随我来!”

    说着,店家娘子便领着杨月等人进了里屋,指着挂在上头的花布说道:“娘子可看,这就是潮州府的盘金绣。”

    刘淑娥走上前去,欲伸手摸,却被店家娘子拦住:“小娘子可摸不得,这绣匹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只可观望!”

    刘淑娥收回了手,站回庄芳身旁,道:“母亲,伯母,这正是盘金绣。”

    “此绣,咱家中也有一副相似,若不是因为太大,早也把它带来京城!”杨月说道。

    “好妹妹,你若是喜欢,我给定下送与妹妹便是。”君母对着杨月说。

    这会,杨月还未开口答谢,那店家娘子先是惊讶道:“这位娘子好生了得,也无问我的价,便要将我们的镇店之宝买去?”

    杨月并未搭理那店家娘子,倒是对君母说道:“好嫂嫂,这哪能够。要送,该是我送嫂嫂。这宅子已是大哥给安置的,如今嫂嫂又要将这不凡绣品买下送我,杨月可不好再收下。”

    “一家人可莫说二家话,送你的,收下便是。”君母与杨月相持着,睁着抢着要买下送给对方。

    两位小娘子站在一处也不好干看着。这会刘淑娥出来说道:“好伯母,置宅这些天伯母最是辛劳,如今这绣品我母亲买下送给伯母最是应当,伯母便不要再与母亲争了。”

    庄芳挽住孟碧霜的手说道:“大嫂嫂说的是。昨日,我瞧着那前院的西厢是有一空处,这大小正好,便挂那西厢了。”

    君母听着笑,自知一张嘴说不过三,故而不再争:“妹妹好福气,是娶了两个好媳妇。”

    杨月听着心慰,这就将那副镇店之宝定下,且还另定制一副挂温宅。

    店家娘子见着自个儿是要发了,此时是笑得合不拢嘴了,故而也改口称夫人了:“四位夫人福气,往后只会越来越好!不过,我这镇宝可就此一副,再绣一副,这工期可得到年尾。”

    “便是来年也要了!”杨月也是豪气的。这就叫人去宅里取银两来,今日便将这两幅绣品一齐付清。

    后头又是逛了几家店铺,杨月是花了不少银两,见着买得不少,也就收了手。两位小娘子也出来许久了,这会也请辞回老夫人那,顺着好照看两个孩子。

    君母继续陪着杨月逛着说着。对于京城不熟悉的杨月,见着街上有穿着同等气派的夫人娘子,便问君母此人是哪户人家的。君母一一给告知了。

    从南街走来的姜国公夫人今日是异常的精致,一眼便能瞧出是精心打扮过的,身后更是跟着许多国公府女使。

    前些日子是听闻姜国公夫人犯了重病,是在床上躺了数日的,今日这般模样,竟叫人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是哪家的夫人,这般气派!凭女使就跟了十几个?”杨月问。

    君母朝杨月看的地方望去:“那是姜国公府的夫人,卫梅唐。”

    “国公府的?怎与昨日在寺院见的陈国公夫人有所差异...”杨月也是好奇,昨日的陈国公夫人出门仅带一个妈妈一个女使,可没这般隆重。

    君母凑了过来小声道:“陈国公夫人为人低调,仁爱亲近,倒是不像姜国夫人那般高傲跋扈...妹妹只要记得,此人近不得身便是。”

    杨月心里立即领会君母口中的近不得身,又指了指另头:“好嫂嫂,那便是我们要见的沈家夫人吧?”

    君母瞧了瞧,指着另处:“这个是贺候家夫人安珍,紫罗衫是沈家二夫人佩兰,旁边那个才是沈家大夫人安初。”

    杨月半眯着眼看着。话落,君母领着杨月便朝沈家大夫人走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三生有幸

    一辆简陋的马车在街边缓缓停下,侧旁的两个女使围了上去,欲要搀扶车里的主人。

    门帘撩开,便见曹汐戴着一顶白纱斗笠出了门来。一身淡紫衫格外温柔,她手持绣一花蝶的香扇,轻轻撩开面前的白纱望了一眼外头,只觉头顶的阳光无比刺眼,曹汐眼睛眨了眨,竟泛出泪花来。

    再瞧望四周人来人往,曹汐连连将白纱盖下,在两个女使的小心搀扶下落了车。

    隔着白纱望着外头,行人的脸都有些许模糊。曹汐跟着行人往河边方向走去,一路四处观望,却始终见不到她想见的人:“怎不见伯怀哥哥,他该是有出门来的...莫不是,伯怀哥哥在躲着我...”

    女使听着曹汐的语气有些悲伤,故而安慰着:“姑娘莫多想,这里人这么多,沈家郎君指不定在哪看着龙舟赛,不过是被人挡着了。”

    “或是,人太多了,伯怀哥哥不想出门来。”曹汐握住女使的手:“伯怀哥哥最是不喜熙熙攘攘,他定还在府上!”

    女使点点头,搀扶着曹汐走着:“姑娘,我们去那边看看!”

    突然,在拥挤的人流中,曹汐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单单那个背影,她便知道那个人便是沈伯怀!

    曹汐激动得撩开白纱,垫起脚,笑道:“是伯怀哥哥!”

    女使听着又是喜又是悲,毕竟她家的姑娘已好久没有这般笑了。可若她家的姑娘知道沈温两家结亲,她又该如何痛苦:“这街上郎君众多,奴都瞧花了眼,姑娘许是看错人了吧。”

    曹汐摇了摇头,拉着女使挤上前去:“那可是伯怀哥哥,便是认错任何人,也不会错认了伯怀哥哥。便是我瞎了眼,也能知道伯怀哥哥就在我身边。”

    女使其实也瞧出前边那个就是沈家伯怀,只是出门时君母苏月便吩咐过她,莫让她家的姑娘见得伯怀,更是近不得身。可偏偏曹汐还是遇见了他,若此时不上前去见他,曹汐定不会罢休,再者日夜难眠。

    “姑娘慢些,姑娘当心!”曹汐一个劲的往前冲去,可人实在太多,女使已经被挤到后头去了。

    “我要见伯怀哥哥,哪怕只一眼。”曹汐已经不管不顾了,她拼命的往前挤去,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

    可曹汐太过虚弱无力了,一个稍微壮大点的郎君划过她肩,她便差点摔落在地。可仅管如此,曹汐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前边的伯怀看着,生怕一眨眼就瞧不见人了。

    许久,沈伯怀朝左边的一条小巷子走去,曹汐因此也停下脚步,虽她心里一直想着念着要见伯怀,可如今伯怀就在眼前,她却有些自卑的不敢再往前靠近。

    曹汐紧紧握着手里的香扇,低下了头:“伯怀哥哥可会厌我...”

    “锦姑娘安!”闻伯怀声,曹汐抬头看去,只见伯怀身前站了一个绝色的姑娘。

    “锦姑娘...”曹汐对温家大姑娘不是很熟悉,虽是见过几次面,但也没能记住她的容貌,只知甚是貌美。

    见云锦大姑娘与伯怀同作揖礼,后凑近身一齐走着,曹汐原是愣了愣,心想着,伯怀何时与温家姑娘走得如此近?

    伯怀望了一眼大姑娘,后小声道:“几日不见锦姑娘,伯怀这心里,念得甚紧。”

    大姑娘听着实在娇羞,她持着扇子挡在面前,低头笑道:“一日不见君,锦,思之如狂。”

    伯怀从未有过的紧张,一时他兴奋不已,做了一个挠头的小动作:“母亲听说你喜爱书画,故而差人买下滔今师的最新字画,这会该是送到温府上了。”

    大姑娘一脸惊愕:“滔今师的字画!锦还未过家门,夫人便这般疼爱,云锦何德何能,又该如何答谢夫人。”

    滔今师,那可是圣上亲封的国画师,听闻他的字画可是千金难求!

    沈伯怀看着大姑娘说道:“我自是知你的,便将答谢的话替你说了。母亲便说,将是一家人,自是要疼着宠着的。疼爱姑娘你也是应当的,能娶得锦姑娘你,是我伯怀的福气,我的福气便是母亲的福气,是沈家的福气。”

    “将来伯怀要疼爱姑娘的可多了,怕是姑娘要答谢不来呢。若姑娘真心要答谢,可就松着心,欢欢喜喜的,做我伯怀的大娘子...”话落,伯怀望着大姑娘,脸颊两处像姑娘涂抹腮红一般羞红。

    大姑娘回望着伯怀,只觉脸颊如烈日照耀般滚烫,她满脸幸福的笑道:“今世能得伯怀君为夫,是锦,此生之幸。”

    听此,沈伯怀牵起大姑娘的手揉了揉,满眼星辰,他贴近大姑娘的耳旁,回道:“今世能得云锦为妻,是伯怀,三生有幸。”

    大姑娘娇羞的低下了头,又见伯怀的耳朵已经红得通透,故而笑出了声,拿起扇子替伯怀扇了扇,道:“郎君,热否?”

    沈伯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故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姑娘便是那冬日暖阳,夏日清风,叫人遇之欣喜若狂,情不自禁。”

    “大郎君这是从哪学来的?”大姑娘问。

    沈伯怀再次凑近大姑娘,回道:“心里只有姑娘,自是由心而发。”

    大姑娘又是一脸的娇羞,她拿起扇子轻轻拍了拍伯怀的脑袋,小声道:“哼,就你嘴贫。”

    两人走在前边,是你侬我侬的依附在一块,虽有些话是小声说着,可仍旧是传到身后曹汐耳里。

    听了这些话,曹汐的喉咙想被火烧一样难以喘气,含在嘴里的伯怀哥哥也瞬间咽去,可心又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觉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空白。

    眼角处突落下的一滴泪水,无比滚烫。曹汐缓缓撩起白纱,满眼通红,楚楚可怜,她始终不愿相信方才伯怀与大姑娘说的话:“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曹汐直勾勾的看着缓缓走远的两人,一时泪如雨下,可脸上却无半分悲伤之感,只有木纳的苍白。

    “伯怀哥哥,要娶妻了?”曹汐的声音仍旧无力哽咽,喉咙传来的疼痛叫曹汐是喘了一口又一口气,最终哭出了声:“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姑娘!”女使这会才赶来,可见远处的伯怀与大姑娘,便知事情不妙了。

    女使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靠近曹汐,伸手欲搀扶住曹汐,可又不敢触碰到她:“姑娘...”

    “伯怀哥哥,要,娶妻了...”曹汐手中的香扇最终掉落,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喉咙,只觉难以呼吸,火辣难忍:“伯怀...哥哥...要...娶妻...了...”

    “你们为何,要瞒着我?我...”曹汐痛哭着,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捂着胸口:“伯怀,哥哥咳咳咳...”

    曹汐突然猛咳了起来,脸颊涨红,是直接吓软女使的脚:“姑娘!姑娘!”

第一百一十五回 情爱难避

    闻见声,大姑娘与沈伯怀同时回头看来。沈伯怀是一眼认出了曹汐,而大姑娘对曹汐虽是不熟,可也认出了她。

    毕竟曹汐与伯怀先前是有过感情争执的,还与沈家有着亲,大姑娘怕她嫁入沈家后,曹汐会成为她的麻烦,故而早去了解曹汐此人。

    就在方才来时,大姑娘便已见得伯怀后头跟着一位姑娘,瞧她身形便也判断出是曹汐。

    大姑娘不提曹汐在后,便是想叫她清楚明白,伯怀已是她将来的夫君。

    “那是曹姑娘?”大姑娘抬头问身旁的伯怀;伯怀没有隐瞒躲避,点头道是。

    大姑娘与伯怀原想转身离去,却未曾想曹汐突然咳出血来,又昏倒在地,身旁的女使是吓得不知所措,直呼救命。

    见此,沈伯怀拔腿欲要上前去,却被大姑娘拦下,自然也不是大姑娘心狠,只是伯怀一旦靠近,只会叫曹汐伤得更深。

    大姑娘没有解说缘由,伯怀心里却明白大姑娘要做什么,也理解大姑娘为何如此做。故而伯怀不往曹汐那边走去,而是往身后去了。

    “我的人已去替你家姑娘请郎中先生了,我家的车就在外头,可随我一起扶你家姑娘上车,快快送回家去。”大姑娘对曹汐的女使说。

    那女使哭着脸,一时的她也无头无脑,可听着大姑娘这么说,她只管点头应是。

    候在车旁大姑娘的贴身女使立春,见之速速跑来,同曹汐的女使一起架着曹汐...

    大姑娘亲自送曹汐到曹宅,得知此事,曹家一时慌乱了脚,曹家主君君母更是着急得连跟大姑娘道一声谢也没有,只是急匆匆的跟在伯怀请的郎中先生身后,各种拜托求助。

    大姑娘被晾在曹家宅门处,心知父母心的大姑娘也无计较,这会欲要离去,声后却传来一声清响的男儿声:“姑娘请留步!”

    大姑娘一时回眸,直接惊叹赶来的曹北。曹北早有见过大姑娘,知其美貌,却只是远远一见,如今是看得清,站得近了。

    见大姑娘微微屈膝作揖,曹北连连收回了眼,俯首作揖道:“曹家二郎,曹北,见过温大姑娘。”

    大姑娘惊讶,她不识曹北,可曹北竟识得她。

    “多谢姑娘将我妹妹送回...我那父亲母亲,许是太过着急了,一时忘了招待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曹北再次作揖答谢,可他却不敢看大姑娘的眼睛。

    大姑娘笑了笑,道:“儿女如同是父母的命,我自是明白,未敢怪罪。”

    “多谢姑娘体恤。我这妹妹身子甚是虚弱,原是不肯她出门,可见今日外头闹热,也不忍她一直守在无趣的房中,便放了她去。没想,还是出了事...”说到曹汐,曹北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可都怪我们大意了。”

    “郎君可莫自责。若能多出门走走,那可比守在房中要好。早前便听说曹姑娘身子虚弱,若能出来散散心,倒也是好的。只不过今日外头人多些,过于闹热,曹姑娘还需是静心好。”大姑娘说。

    听此,曹北欣慰一笑,原来这温家大姑娘不仅有天仙的美貌,且还善解人意。曹北再次作揖道:“姑娘的话句句在理,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思虑不周...也不知我家妹妹如何了,曹北得去看看,便不留姑娘吃茶了。改日曹北再携家妹亲自上温府答谢姑娘今日搭救之恩。”

    “郎君客气了。”大姑娘微微屈膝回礼,这就离开曹家。

    立春同大姑娘上了车,才落了坐,大姑娘便说道:“回头给曹家姑娘送些补品来吧。”

    立春不解:“曹家姑娘可一心要嫁给大姑爷,便是当妾也愿,姑娘管她做什么。”

    “她便是愿,可曹家可愿?沈家可愿?便是两家都愿,伯怀定是不愿。”大姑娘没有一丝犹豫,很是肯定。

    “可她心里有大姑爷。且曹家姑娘能对咱五姑娘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保不准也能对姑娘你做些什么。”立春说。

    “好立春,以后这些话可说不得。曹家姑娘我们并不了解,那些事是否是她所为我们也不清楚,既无亲眼所见,便不能随意定曹姑娘的罪,更不能听信外头的风言风语去定曹姑娘的好坏。”大姑娘摸了摸立春的耳坠,接着说道:“她爱伯怀本无错,只是她爱了一个不爱她的,她不该爱的人罢。情爱最是叫人难避,一旦遇上便难以脱身。这不能怪她。”

    “姑娘每次都是这样,五姑娘也是这样...”立春嘟着嘴边小声说着。

    “立春,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特别是五妹妹。”大姑娘说。

    立春听着只得点了点头,清楚大姑娘的脾性,故而不再抱怨。若说太多大姑娘不爱听的话,大姑娘可就要恼了。

    大姑娘这会又道:“母亲给的上好红参我记得还未用过,待回府上,你便把它拿出来,再挑些上好的花胶、黄精,还有祖母前些日子给的老人参,你应记得,也找出来,一并给曹家姑娘送来。”

    听着,立春就差站了起来:“老夫人送的老人参!那可是宝贝,姑娘怎就舍得!”

    “曹姑娘这身子怕是比我们见的要再虚弱,我见她脸色苍白泛黄,若无这些上好药材吊着,怕是难再康复。曹家便是不缺这些药材,可怕是经不起曹家姑娘的长期滋补。我们既能出手搭救,自然得救。”大姑娘说。

    立春紧紧拉着大姑娘的手抚摸着:“姑娘最是仁心。只求老天能瞧见姑娘的好,叫这些烦心的麻烦事远离了姑娘。”

    大姑娘捏了捏立春的脸,又道:“可记得,这些药材要亲自送到曹家主君君母手上,莫叫曹家姑娘知道了。还有,去时可莫说这些是单单我一人送的,要说这是我与沈家大郎君的心意,你可明?”

    立春听着笑了起来,说道:“明!明!姑娘可算想到自个儿了!姑娘可放心,回府上,春这就整理出来,给理得妥妥的,亲自给送来。”

    “春办事,我自然是最放心的。”大姑娘轻抚立春的小脑袋,满脸的宠爱。立春更是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孩子一样,依附在大姑娘肩旁。

第一百一十六回 一表人才

    一身浅橘黄花衫,鹅黄包鬓艾草戴。五姑娘今日的打扮可谓叫人眼前一亮,本是素色衫,可披在她身,却如同金丝绸缎。

    相反,七姑娘的鹅黄葵花衫却尽显调皮,无五姑娘那般娴静高贵。手持淡黄葵花香扇与五姑娘的金荷叶纹香扇格外相搭,亦可称为姊妹扇。

    五姑娘与七姑娘一同出门,却走向人流少的地方去。七姑娘心知五姑娘心情不佳,故而也不去参闹热。

    可七姑娘真真喜爱看那赛龙舟,这一路是问了又问:“五姐姐当真不去看赛龙舟?”

    七姑娘紧跟在五姑娘身旁,不忍叫五姑娘一人无趣游街。虽她的心早已飘向京河边去,可又时不时的收回,关心着五姑娘。

    五姑娘心里也甚是明白,可一时的她只想静静的待会,故而劝着七姑娘:“妹妹莫留下陪我,知道你爱看赛龙舟,那头还未结束,七妹妹可快些去。”

    “五姐姐不去,我便不去。我就是要陪着五姐姐。”七姑娘紧紧挽着五姑娘的手不肯松开,知道五姑娘是想赶她。

    五姑娘停了下来,对着七姑娘说:“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怪姐姐不好,一心只想着自个儿,竟忽略了七妹妹...姐姐陪你去看赛龙舟。也不知今年的赛龙舟可是比去年的好看...”

    说着,五姑娘便拉着七姑娘的手欲要走去,可七姑娘知道,五姑娘并不想去,故而将五姑娘拽了回来:“五姐姐,妹妹并非想看赛龙舟,妹妹只想要五姐姐开心些。”

    五姑娘听着很是欣慰:“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这才说了违心子的话,是五姐姐叫你难受了。五姐姐并无不开心,只是,喜爱安静些罢...”

    “五姐姐就莫要自欺欺人了,五姐姐心里有事,什么事妹妹也知道。五姐姐要是难受,可尽管跟妹妹说,可莫要一人独自伤心。”七姑娘说。

    五姑娘心口一震,嘴角一笑:“七妹妹哪听来的。我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罢...”

    “五姐姐...啊!”七姑娘话说一半,突一惊喊。只见身旁的大树上掉下一个人来。

    五姑娘更是吓得站住了脚,倒无叫出声来,只是心猛猛的跳着。那个人就落在五姑娘身前,若再快些,保不准就会砸中五姑娘。

    七姑娘速速将五姑娘紧紧搂着,她甚是害怕,怕这个人会摔死在她们面前;五姑娘拍了拍七姑娘的手叫她莫怕。

    随后,地上的那个人便缓缓爬了起来,前边那头的小门也跑来了几个人,见他们喊着公子,想是这个人的侍从。

    男子很是高大,瞧他的打扮很是气派。他背对着五姑娘七姑娘,叉腰喊道:“嘶...我无事!”

    七姑娘直愣愣的盯着那个人看,紧紧搂着五姑娘的手。五姑娘却一脸的淡定,只觉男子有些眼熟。

    那个跟从小心指了指五姑娘这边,提醒那个郎君身后有人。故而那郎君便扭过头来看,只见他惊喜一笑:“温姑娘?”

    “姜公子?”五姑娘也认出他来,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姜叙;七姑娘也认得姜叙,上次在寺院见过一面。

    姜叙朝二位姑娘作揖,二位姑娘回礼。姜叙望了望头顶的大树,一时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可是吓着姑娘了?”

    五姑娘摇了摇头,七姑娘却点了点头,见五姑娘摇头,七姑娘又立马摇头。

    姜叙愣了愣,笑着解释:“方才在后院捡了个鸟巢,原本的树矮,怕猫上树去。我瞧这树高些,猫该是不敢上去的,便将那鸟巢放上去了,就在那!”

    姑娘们顺着姜叙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果然是有一个巴掌大的鸟巢。

    七姑娘这会开口问:“可为何是你上去,不是他们上去?”七姑娘心想,毕竟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这么危险的事,怎会是他做。

    这话一出,姜叙的贴身侍卫凉复尴尬的低下了头不敢回话。只见姜叙嘴角一笑,道:“瞧他那身子肉,累赘,怕上去了,压坏了树,鸟儿可就无处安巢。”

    姑娘们纷纷笑出了声。姜叙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同是娇羞的笑着,可姜叙不知为何,感觉五姑娘的笑,拌有心酸可怜。

    凉复用手臂顶了顶姜叙,姜叙这才将眼神收回。姜叙双手在衫袍上随意擦了擦,有些慌了神,作揖问道:“姑娘们即到此处,可进府,吃茶?”

    七姑娘歪头看着五姑娘,想听取五姑娘的意见;只见五姑娘摇了摇头,屈膝作揖谢绝了。七姑娘多少有些失落,可也只能屈膝答谢。

    姜叙不喜强留客,便无再提留下的话,只是目送着姑娘们离开,直到见不到姑娘们的身影,姜叙这才收回了眼。

    “公子方才的眼神,貌似要吃了那温家姑娘般,也不担心吓着那温家姑娘。”凉复嫌弃一笑,一脸看戏模样。姜叙被说得面红耳赤,也只是瞪了一眼。

    扑通一声,身后突传来落水声。姜叙等人见之速速跑去,也无一丝犹豫,这就往小河里跳去,眨眼功夫,姜叙便将那人捞了上来,竟是一名男子!

    来往的人纷纷围了过来,见着人越来越多,姜叙只好伸手一拉,背着那个落水男子就回了府。

    更好衣物,姜叙立即回厢房去看方才救来的男子。凉复是一身湿答答,还未去更衣:“该是得多大冤屈,这才想着跳河轻生?”

    “可见过此人?”姜叙问管家。

    管家摇了摇头:“面生得很,可瞧那身衣物,是个富贵人家。”

    姜叙提手撩开男子的发丝看了看:“是一表人才...”

    凉复凑了过来看,同意道:“不仅是一表人才,他可要比公子你...”话未完,只见姜叙盯着他看。凉复尴尬一笑,连拍打自己的嘴巴,速速跑出去更衣。

    姜叙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转身离去时,又在门处停下,侧着脸对身后的管家道:“好生伺候,醒了,带来见我。”

第一百一十六回 自欺欺人

    一身浅橘黄花衫,鹅黄包鬓艾草戴。五姑娘今日的打扮可谓叫人眼前一亮,本是素色衫,可披在她身,却如同金丝绸缎。

    相反,七姑娘的鹅黄葵花衫却尽显调皮,无五姑娘那般娴静高贵。手持淡黄葵花香扇与五姑娘的金荷叶纹香扇格外相搭,亦可称为姊妹扇。

    五姑娘与七姑娘一同出门,却走向人流少的地方去。七姑娘心知五姑娘心情不佳,故而也不去参闹热。

    可七姑娘真真喜爱看那赛龙舟,这一路是问了又问:“五姐姐当真不去看赛龙舟?”

    七姑娘紧跟在五姑娘身旁,不忍叫五姑娘一人无趣游街。虽她的心早已飘向京河边去,可又时不时的收回,关心着五姑娘。

    五姑娘心里也甚是明白,可一时的她只想静静的待会,故而劝着七姑娘:“妹妹莫留下陪我,知道你爱看赛龙舟,那头还未结束,七妹妹可快些去。”

    “五姐姐不去,我便不去。我就是要陪着五姐姐。”七姑娘紧紧挽着五姑娘的手不肯松开,知道五姑娘是想赶她。

    五姑娘停了下来,对着七姑娘说:“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怪姐姐不好,一心只想着自个儿,竟忽略了七妹妹...姐姐陪你去看赛龙舟。也不知今年的赛龙舟可是比去年的好看...”

    说着,五姑娘便拉着七姑娘的手欲要走去,可七姑娘知道,五姑娘并不想去,故而将五姑娘拽了回来:“五姐姐,妹妹并非想看赛龙舟,妹妹只想要五姐姐开心些。”

    五姑娘听着很是欣慰:“好妹妹,知道你是心疼姐姐,这才说了违心子的话,是五姐姐叫你难受了。五姐姐并无不开心,只是,喜爱安静些罢...”

    “五姐姐就莫要自欺欺人了,五姐姐心里有事,什么事妹妹也知道。五姐姐要是难受,可尽管跟妹妹说,可莫要一人独自伤心。”七姑娘说。

    五姑娘心口一震,嘴角一笑:“七妹妹哪听来的。我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罢...”

    “五姐姐...啊!”七姑娘话说一半,突一惊喊。只见身旁的大树上掉下一个人来。

    五姑娘更是吓得站住了脚,倒无叫出声来,只是心猛猛的跳着。那个人就落在五姑娘身前,若再快些,保不准就会砸中五姑娘。

    七姑娘速速将五姑娘紧紧搂着,她甚是害怕,怕这个人会摔死在她们面前;五姑娘拍了拍七姑娘的手叫她莫怕。

    随后,地上的那个人便缓缓爬了起来,前边那头的小门也跑来了几个人,见他们喊着公子,想是这个人的侍从。

    男子很是高大,瞧他的打扮很是气派。他背对着五姑娘七姑娘,叉腰喊道:“嘶...我无事!”

    七姑娘直愣愣的盯着那个人看,紧紧搂着五姑娘的手。五姑娘却一脸的淡定,只觉男子有些眼熟。

    那个跟从小心指了指五姑娘这边,提醒那个郎君身后有人。故而那郎君便扭过头来看,只见他惊喜一笑:“温姑娘?”

    “姜公子?”五姑娘也认出他来,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姜叙;七姑娘也认得姜叙,上次在寺院见过一面。

    姜叙朝二位姑娘作揖,二位姑娘回礼。姜叙望了望头顶的大树,一时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可是吓着姑娘了?”

    五姑娘摇了摇头,七姑娘却点了点头,见五姑娘摇头,七姑娘又立马摇头。

    姜叙愣了愣,笑着解释:“方才在后院捡了个鸟巢,原本的树矮,怕猫上树去。我瞧这树高些,猫该是不敢上去的,便将那鸟巢放上去了,就在那!”

    姑娘们顺着姜叙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果然是有一个巴掌大的鸟巢。

    七姑娘这会开口问:“可为何是你上去,不是他们上去?”七姑娘心想,毕竟姜叙是姜国公府的公子,这么危险的事,怎会是他做。

    这话一出,姜叙的贴身侍卫凉复尴尬的低下了头不敢回话。只见姜叙嘴角一笑,道:“瞧他那身子肉,累赘,怕上去了,压坏了树,鸟儿可就无处安巢。”

    姑娘们纷纷笑出了声。姜叙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五姑娘。五姑娘同是娇羞的笑着,可姜叙不知为何,感觉五姑娘的笑,拌有心酸可怜。

    凉复用手臂顶了顶姜叙,姜叙这才将眼神收回。姜叙双手在衫袍上随意擦了擦,有些慌了神,作揖问道:“姑娘们即到此处,可进府,吃茶?”

    七姑娘歪头看着五姑娘,想听取五姑娘的意见;只见五姑娘摇了摇头,屈膝作揖谢绝了。七姑娘多少有些失落,可也只能屈膝答谢。

    姜叙不喜强留客,便无再提留下的话,只是目送着姑娘们离开,直到见不到姑娘们的身影,姜叙这才收回了眼。

    凉复偷着乐:“公子可收收眼好,这眼神,像是要吃了那温家姑娘般,也不担心吓着那温家姑娘。”

    身旁侍卫跟着笑道:“咱公子这叫痴情!”

    “往好听的说,是一脸的痴情,若说真实,可就像那些...我也不好明说,只是担心公子将来娶不到娘子。”凉复呲牙笑着,一脸看戏模样。

    姜叙被说得面红耳赤,不得回嘴:“全京城就数你的嘴最是烂,也就你敢说我,也不担心我那豺狼父亲听了你的话,割了你的舌头!”

    可见凉复呵呵的笑了起来:“全京城,也就属我最是了解公子。我这只嘴,也就烂在公子这里了。公子疼我,凭谁拿刀子来割,公子定是首个不答应的。”

    姜叙撇了一眼,嘴角是微微笑了起来:“可别以为仗着是我的人,我那豺狼父亲便会饶了你。该摘你脑袋的事,他可不会看人脸面。指不定是先斩后奏,你这条猫命,到时我想救都来不及。”

    凉复听着背后一凉,可又傻愣愣的呵呵笑着,想着说几句马屁话,却被姜叙打断:“可别想着贫嘴,我这肩头酸痛得很,快回屋里给我瞧瞧看。”

    凉复听着,立马一脸调侃:“方才不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健壮得很...”

    姜叙伸手就是一插:“我说你这嘴,是让猪圈给腌过了?这般臭!”

第一百一十七回 鹰瞵鹗视

    末时三刻,郊外。

    姜叙到郊外祭拜母亲李娘子李芙娟,马车才到山脚边,凉复便瞧见半山腰上的亭子里站着一个无比眼熟的人。

    姜叙一路看着雕给五姑娘的那块玉,满眼痴情。可当听见凉复说卫夫人时,姜叙脸色瞬间暗了下来,连连撩开帘子望了出去。

    顺着凉复手指的方向,姜叙抬头看去。见卫梅唐身旁的妈妈提醒了卫梅唐,随之卫梅唐朝这边望了下来。两人瞬间鹰瞵鹗视,心藏刺刀。

    姜叙突心里万个不安,这会速速跳下车去,一口气便跑上了山。

    卫梅唐全程盯着姜叙跑到身前来,看他满眼着急,面色有些惨白,心里只觉十分舒快。

    朝左处的墓碑看了看,墓碑一切安好,姜叙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卫梅唐一身金绣红衣,烈日红唇,纤细白嫩的手指还涂了个淡淡的樱粉色,突叫姜叙心里恶心。

    卫梅唐抚了抚裙摆落坐,抬头望了望天,开口笑道:“瞧着这会天色正好,今日也得了闲,便想来瞧瞧李家妹妹。”

    姜叙可不愿听卫梅唐说什么疯话,这会去到李芙娟坟前拜了拜。

    卫梅唐继续说道:“可怪我以往小气了些,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看开了,也想了彻夜。这李家妹妹,怎么也是在咱姜国公府里当过妾的,是生是死,可都得过得比外头那些阿猫阿狗风光,才能叫人知道咱姜国公府的体面。”

    说到这,姜叙已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卫梅唐接着道:“为了这事,崔妈妈可是辛苦了一两天...”

    见姜叙仍旧跪拜在坟前,卫梅唐终究是忍不住嘲讽一笑:“该说你是有孝心呢,还是该说你是个蠢的呢。”

    崔妈妈搀扶卫梅唐来到坟前,姜叙却突然起身拦住,背对着她们:“清净之地,可容不得有污之人踏进。”

    卫梅唐提了提裙摆,抬起脚尖道:“我足下这鞋,可乃宫内大娘娘所赐。踏入这里,我还嫌脏。”

    姜叙突猛的转过身,满脸青筋暴起,眼神如似猛兽般,随时就可吞了她卫梅唐;卫梅唐也险没站稳,可尽管姜叙再如何,她卫梅唐可没在怕的。

    “便是大娘娘赏赐之物,也罩不住你这暴厉恣睢的嘴脸。”姜叙咬牙隐忍着,此时他好想杀了卫梅唐替母报仇,可他不想亲自动手,他得等!

    “暴厉恣睢?”卫梅唐一时觉得可笑:“这人人见之低头的姜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有何人敢说自个儿仁慈?你不也是。”卫梅唐抚了抚发髻,一脸无畏。

    姜叙与卫梅唐相视一眼,纷纷嘴角一笑。姜叙道:“与您相比,我倒不足挂齿。您那心肝宝贝才去不久,这痛倒是愈合的快啊?”

    姜叙想试探卫梅唐的底线,然而卫梅唐却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竟是拿起手绢捂了捂嘴笑道:“她是福薄,可不是人人都有好命做国公府的千金。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得死。这还活着的,自然得看得开些,看得远些。”

    崔妈妈听着面色皱了皱,搀扶卫梅唐落了坐;姜叙因此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心可真真的狠。自然,姜叙也不会信她所说。

    “还真与我那父亲毫无二致,这残酷无情,你们夫妇俩可是演得比戏台上还真。这点,叙可甘拜下风。”姜叙凑了过去,弯下了腰:“不过,你若想讨好我,那可还是死了这条心。这姜家,我一步也不会退让。”

    卫梅唐脸色顿时僵硬,又笑道:“怎成讨好你了。致死我也是姜国公夫人,你的母亲,你认不认可都改变不了。姜家如今这躯壳,也得有可撑得起的架杆,你我,不过是共赢罢。”

    “卫夫人的意思,可是姜家离不开你了...还是,我们姜家离不开你们卫家?”姜叙背对过去:“据我所知,这卫家在朝廷的地位可是险得很。若不是我父亲从中协助,这卫家可早早破碎了饭碗。不怕你们卫家拖累了也就罢了,卫夫人方才那话,可太抬举自己了。如今卫夫人你,于姜家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卫梅唐瞪着姜叙:“我们卫家如今会落得这般下场,你们姜家逃不了关系!你的好父亲,这么多年克扣多少军饷,我们卫家,便有多少替死鬼!如今倒好,看我们卫家不像从前,这是想把我们撇干净了!我可告诉你,卫家若败,你们姜家也妄想风光!”

    “若无说错,这卫家甘愿替我们姜家做替死鬼,可是自愿的。而这其中缘由,怕你比我还要清楚吧?”姜叙撇了一眼卫梅唐。

    话落,姜叙接过凉复手中三根香,跪拜在坟前,闭目道:“如今若是后悔了,便去寻我那父亲。命虽是还不来了,可我父亲那金山银山,倒是可填补你们卫家的不甘心。”

    卫梅唐听着脸色黑了黑,可又连变了脸色,笑道:“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卫家自始至终对姜家最是衷心!”

    卫梅唐缓缓走了过来:“这一家和睦最为贵。可莫再说这些生分的话了...李家妹妹的牌位我已请去京中寺院,用最好的金丝楠木,找最好的工匠刻的牌位...”

    三香插上,卫梅唐闭了嘴。姜叙神情暗沉,转过身来直对卫梅唐走去,卫梅唐不明其意,可见姜叙步步紧逼,她不得不后退。

    “可是金丝楠木不好?”卫梅唐一手放在胸口,看着姜叙那冰冷冷的脸,一时心觉爽快。

    原压在胸口的怒火最终还是放下,姜叙不想与卫梅唐有过多纠结,这会扭头就离开了。

    看着姜叙走远,卫梅唐瞬间脸色黑得难看。一双如含刺刀的双眼时刻瞪着走远的姜叙:“小崽子,总有一天要看着你跪在我脚下哭着喊祖宗。”

    崔妈妈搀扶过来:“夫人...”

    卫梅唐撇了一眼,道:“为了卫家,这口气我便是不甘也得忍着。如今的卫家便如同系捆五马,稍不留神便会五马分尸,这姜家再是火坑,卫家也得埋头跳,这许能保个全尸。”

    “卫大哥儿怎么就这么糊涂!”崔妈妈暗暗叹了口气。

    “再糊涂,也是我嫡亲哥哥。我总不好放了他不管不顾。这卫家与姜家便是秋千双头绳,我便是那板,只要一头断了,我怎么都是一个死字。”卫梅唐进了轿子,撩开帘子对崔妈妈说:“去见见我那侄女!”

第一百一十八回 木已成舟

    翌日,巳时二刻,曹家。

    温家的马车在曹家门处停靠。立春领着两个女使落了车,手里提着大小盒子。

    曹管家见之走上前来,以为立春是温家的姑娘,却听立春说道:“奉我家姑娘命,前来见曹家娘子。”

    曹管家看着大小东西,想是来送礼的,故而笑着脸,作揖道:“可真不巧,我家君母方出门去,这会不在家内。姑娘可随我进去吃茶先?”

    立春想了想,又问:“曹家老爷可在?”

    管家道:“主君在,就在里头坐着。”说着,管家便要将人领了进去,却被立春喊住。

    “我便不进去了。这些礼品是给曹姑娘补身子的,便劳烦老先生替我们领进去了。可记得是我家大姑娘还有沈家大郎君的心意。”立春挥手,两个女使直接将礼品塞到身旁的曹家小厮手里。

    管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立春便扭头走去了。管家朝立春喊了声:“姑娘不留下吃盏茶先?”

    只见立春挥了挥手,这就上了车去。直到温家的马车离去,管家才拎着东西进里头去。

    堂上曹家主君看着书吃着茶,见管家拎着许多东西进来,抬头问道:“君母采买回来了?”

    管家放好东西,作揖道:“回主君,这些东西并非君母所置,是温家大姑娘差人送来的。”

    曹主君有些愣:“温家大姑娘?”

    管家接着说道:“准确说,该是温家的大姑娘,沈家的大郎君一齐差人送来的。说是给咱姑娘补身子用的。”

    听着是送给曹汐补身子的,曹主君收好书,走过来看:“温大姑娘和伯怀?”

    说着,便一一拆开来看。果真是一些昂贵药材。曹主君看了看,扭头又坐了回去,拿起书说道:“暂且放这了。”

    管家愣了一愣,作揖,这就出去了。

    半时辰过去,曹家娘子回来了。进屋一见那些东西,连过去拿起看了看,问道:“老爷差人买的?”

    “这参看着,可是上上品!”见曹主君不说话,曹家娘子走上前来:“主君怎不说话?”

    “这些,是温家送来的。”曹主君说。

    曹娘子愣了一愣,问:“温家?温家与我们曹家也无交集,送这些来做什么?”

    “是沈家未过门长媳,温家大姑娘送的。还说,这是她与伯怀的心意。”曹主君说着,只见曹娘子冷哼一笑。

    “温家大姑娘,还是与伯怀的心意!这是几个意思!我家姐儿如何,又干他们何事了!”曹娘子气愤,看了看那些东西,直接推翻:“可去了他们的好心。”

    说着,曹家娘子便落了泪;曹家主君速速拥了过来,劝慰着曹家娘子:“莫哭了,只怨我们姐儿命苦。如今人家即送了来,有心无心且也罢了。怎不该与这些药材过不去,汐儿虚弱,正是需要这些药材吊着,便是我们有能力置办,可瞧这些,那是有钱便能买到的。”

    “这明摆着,便是来欺负我汐儿的!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老爷要留便自个儿留下得了,可别到时吃出病来,活该你受罪!”曹娘子一脸委屈气愤,顺拿曹安焱出气。

    “你这话说的!合着我病了,你们便能享福似的。我若躺土坑里,你们母女二人可就该上街乞讨了去。”见苏月满脸委屈,曹呐焱又软了软心,好声说道:“伯怀迟早是她温家的大姑爷,便是未过门,可这聘都下了,木已成舟。汐儿是不该再去见伯怀的。”

    曹娘子不服气:“什么不该!怎么说,汐儿也是伯怀的表妹,这表兄妹见面又有何不妥?”

    “可汐儿可有把伯怀当表兄看待?这天天嚷嚷着要嫁给伯怀,你可最是清楚!便是当妾都愿!”曹主君一说到这便有些气愤,可又软了软语气:“不去见他,对汐儿也好!”

    “既然人家送这些补品来,也无明说,便是人家不想把这事闹大,我们自个儿也该明白...”说着,曹安焱走到座上,拿起书看了一眼又给放了回去:“温家,不是我们曹家得罪得起的!”

    曹娘子喘了喘,实在委屈至极,可曹安焱的话句句在理。温家虽不比姜国公府,可温家也不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能得罪得起的。

    如今只要曹汐好,她倒也是能忍。如此想着,苏月也就不再落泪,这会拿起帕子擦了擦,说道:“罢了罢了,只要我汐姐儿平平安安,便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喊冤。...可都给拾起来吧。”

    说着,外头便进来几个女使,这就将地上的补品一一收拾了。苏月看了一看,心里还是难以接受,故而也不做搭理,竟叫那些女使自个儿给安排收拾下了。

    ......

    京街卫家。

    卫家小宅与伯爵朱府隔街斜望,原卫家人居住在扬州,名声甚旺,多少有些家底。可自不被朝廷重用,又摊上个败家姨娘,家底可险被挥霍空荡。

    好在有卫梅唐暗中资助,否则恐难在扬州立足。如今倒好,又是仰仗着姜演这妹夫,有他这大靠山,再是多大的官也不敢在卫赫海这个小官面前摆谱,自然,卫家这家底也逐渐丰厚起来。

    卫家有个出了名的败家姨娘林明意,京城这套卫家小宅便是她的手笔。是生得一副妖精模样,可将卫赫海迷得失了魂,整日是围着她团团转,多少家底都心甘让她挥霍。

    卫家还有个虚有正房大娘子名号的君母李兰,生得端庄干净,是大家闺秀模样,可偏偏不受卫赫海待见。

    李兰嫁入卫家不到半年便怀了子,林明意也在这会入了门。至此,卫赫海也再少来李兰屋里头。

    林明意不久也怀了子,与李兰相反,卫赫海得知后是欣喜若狂,日日往林明意屋里跑,至此冷落了李兰。

    原想借这腹中孩子挽回卫赫海的心,可偏偏李兰意外滑了胎,郎中先生还说难再受孕,若一意孤行,怕性命难保。

    受尽凄苦的李兰只得到卫赫海两日的陪伴,李兰愿豁出性命一试,可卫赫海却以此为借口,叫她好生休养身子,他不舍见她受苦。还说李兰若真心想养孩子,可先从林明意那里过继一个过来。

    李兰也傻傻的认为是卫赫海关心她,故而一时不再起怀孕的念头,好生调养。这心情好了些许时日,林明意那头便产下大姑娘卫晴莲。

第一百一十九回 轻声亲耳

    自那后,卫赫海再没来李兰屋里头,平日里也难见得一面。李兰终日里只有女使妈妈们陪着说说话,也常听下人们议论林明意。

    每日听来听去也就那几句无趣的话,不是卫赫海成天与林姨娘玩闹,就是卫赫海连饭都没得吃,只知与林姨娘玩闹。孩子是怀了一个又一个,也是落了一个又一个...

    好不容易抓得林明意错处,李兰本想借此机会压林明意一头,偏卫赫海一心包庇林明意。明知错在妾,却不管妻冤...

    李兰至此看清卫赫海,故而不再做无谓挣扎,还将这卫家的掌门钥匙也交到林明意手中,自个儿吃斋念佛起来,过着这了然无趣的日子。

    两年后,许是李兰终日抄经念佛感动了上苍,卫赫海有日出门应酬,回来时是醉得不省人事,原是林明意在照顾着,偏偏卫赫海当面点名要李兰照顾,竟还将林明意赶出院子...

    不久,李兰竟发现自个儿有了身孕,有过前车之鉴的李兰这次是心惊胆战不敢透露半点风声,后来串通院里的女使妈妈们一齐将此事压住,又装病回娘家休养。

    至于李兰在不在卫家对于卫赫海与林明意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故而无人去猜疑。直到李兰平安产下孩童,李娘家的人一齐将李兰母女送回卫家时,卫赫海才心有所感歉意,而林明意也怨恨自个儿的大意。

    林明意那日起便生卫赫海的气,可是好几日不让卫赫海进她院子。卫赫海为了讨好林明意,又再次冷落李兰母女,这一冷落,可又是几年...

    挂着姜府灯笼的马车稳稳停靠在卫家门前。大门小厮眼尖,早在远处便瞧见姜家马车,故而早早进屋通报,这会林明意已候在大门处。

    林明意持着一把桃花团扇轻轻煽动着,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马车里的人,一脸温柔带笑。

    许久,见得卫梅唐的手伸了出来,林明意抢先崔妈妈一步,牵住卫梅唐的手,仔细的给搀扶下来。

    卫梅唐瞅了一眼林明意,见她一身玫红桃花对襟绣得格外精致,内搭粉红桃花襦裙,腰间还挂了个粉红香包结,裙摆下半遮着一双枣红色绣花鞋,这一身红艳艳的可谓妩媚动人,可也像极了红楼里的老鸨。

    卫梅唐只觉累眼,偏卫赫海就好这一口,她也就不做声了。

    “姜夫人来得巧了,昨日大郎托人到潮州府带的凤凰单丛到了,正想着亲自给姜夫人送府上去,没想您今日便来了。”林明意跟在卫梅唐身后,替她扇着风。

    “大哥哥可在家中?”卫梅唐问。

    林明意脸色顿时委屈:“不在呢,可是出去了有一日,还未归来...”

    “姜夫人今夜便不走了,前些日子大郎请了一个扬州来的厨子,那手艺可是了得,姜夫人便留下,吃过再回去?”林明意问。

    卫梅唐没做答复,只管叫卫晴莲来见。林明意顿了顿,连示意妈妈去请卫晴莲前来。

    两人到了厅堂,卫梅唐坐上头,林明意只是站在旁处。卫梅唐吃了口茶,半天不见有人来,脸色也略显暗淡。林明意这会也瞧出来,她灵机一动,速速将身后女使推了出去:“那妈妈是老了残了,腿脚不好?去个半天也不见人来,快去瞧瞧可是摔那了,可叫她该回屋里歇歇去。”

    女使慌乱的作揖跑出去。林明意一脸的无奈,道:“莲姐儿向来最是疼爱姑姑的,若听姑姑要来,是巴不得自个儿多几条腿能跑来的。”

    “怎不见秋婉和大娘子?”卫梅唐没在意她的话,接着吃茶。

    林明意脸色明显僵硬,可也很快笑了起来,道:“说是大娘子身子不适,婉姐儿留在老家照顾着,过些天才一齐上京来。”

    卫梅唐吃完茶,卫晴莲仍旧没来。见林明意一身妖精模样,突感厌烦:“终归她才是卫家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你便是替她掌管全家,可有些事,还是要经过她才能定夺。你不过是妾,我那大哥哥再是疼爱你,你也该遵守本分,莫在外头丢了我们卫家的体面。”

    林明意原是笑着,这会是黑了脸,气得她拿起扇子扇了起来。卫梅唐这番话可当场下了她面子。可再如何,林明意也无胆说出叫卫梅唐不快活的话,故而只能焖着声,心里头暗骂着。

    半响,才听见外头传来谩骂声,正是卫晴莲指骂那些女使的声音;林明意听着不由尴尬的冷笑一声。

    卫梅唐掀起盖子翻了翻茶叶,道:“可是谁招惹卫家大小姐了?”

    一听见卫梅唐的声,卫晴莲急急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朝卫梅唐作揖:“晴莲来迟,姑姑莫怪。可都怪这些愚蠢的,个个无头无脑的,翻找我的鞋就要半天,这才叫姑姑好等。”

    卫晴莲的每一句姑姑喊得可是轻声亲耳,哪怕她此时怒火中烧,也能及时改口。

    卫赫海及其疼爱他这个大女儿,东西也是挑最好的给,甚至比疼林明意还要更上一筹,加之林明意在家中的地位,这个庶出的大姑娘可比后来嫡出的小姑娘卫秋婉还要体面。

    卫晴莲的性子随了林明意,傲娇跋扈,可长相却像极了卫赫海,竟有一丝男子的英气,林明意的一丝妖艳她是半点不沾。

    而卫秋婉却完全像极了李兰,不仅性子温顺,胆小,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且还有一丝姜徽的貌美。

    卫梅唐疼爱卫秋婉比疼爱卫晴莲更多,正是因为卫秋婉与姜徽容貌相似的原因。

    “坐到我身边来。”卫梅唐放下茶盏,腾出个地,要卫晴莲坐过去。

    林明意与卫晴莲同时受宠若惊,纷纷愣住,林明意先是反应过来,连将卫晴莲推了过去:“你姑姑唤你过去坐着,可快些过去!”

    林明意母女乐着,卫梅唐借此好生将卫晴莲看了个遍,道:“与我那哥哥,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可有念什么书?”

    卫晴莲傲娇的抬起头,笑道:“论语、女训都读过了,如今正读女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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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介绍:
又名:《金媛録》
系京城世家女子的故事。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晓春晓满院绿杨芳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