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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干枯大地     魔门道心txt下载     魔门道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 失踪

    “吕彤。”魏飞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是她!看来你们俩的运气都很差。”秦言摇了摇头。吕彤是跟成刚、雁瑜一辈的师姐,算得上是老牌高手,虽然近段日子来屡遭挫败,甚至成为了歌行烈打响名气的第一块垫脚石,但也不是现在的魏飞能够对付的。既然本少爷决心要让魏飞进入前十名,那么只要他的对手不是成刚和歌行烈,本少爷都应该助他一臂之力。“你下一场比试是什么时候?”

    “明天午后申时。”魏飞听出了秦言的言外之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宫师妹的比试呢?”

    “明天上午巳时。”

    “来得及。”秦言摸着下巴沉吟道,“吕彤这几天的行踪,你都清楚吗?”

    “听说她一直在尚阳洞修炼,很少见人,但不知道她如今是不是还在那里。”

    “现在也没时间去找她了,明天再说吧。我要打一会儿坐,大概要到明天早上,你替我看紧宫师妹,如果她有异动,就把我叫醒。”

    “是!”

    秦言走到宫云袖身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又道:“宫师妹的“绝翳术”千变万化,实难防备,魏师弟,你只需注意她的一个弱点,也是她身上比较明显的变化……”

    魏飞凝神听完秦言的交代,肃容点头:“我会小心的。”

    秦言又向岳梓灵说道:“灵儿,魏师兄不能陪你练功了,你自己打一会儿坐吧,累了就早些休息。”

    岳梓灵乖巧地答应了。

    秦言见诸事皆妥,才定下心思,闭上眼沉入到修炼之中。他利用识海中的灵识本源,开始着力抓紧对灵力进行恢复。

    一个下午加上一整夜的时间,总算将灵力恢复了七八成,剩下的,不需要他刻意施为,灵力自动会将这点缺口补满。

    他睁开眼睛,神识扩散开去,外面天色阴沉,阳光暗淡,从树枝上的灵气脉动来看,现在大概是清晨卯时上下。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盘膝端坐的宫云袖,暗暗赞叹她真是沉得住气,大概是彻底认命了吧。这样也好,就算她以后怪我,至少现在我留住了她的性命,也是为灵儿争取了一段成长的时间……

    他偏过目光去望魏飞,只见魏飞坐在对面的墙角边,两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宫云袖,看样子他持续这个姿势已经一夜了,宫云袖应该是没有机会逃脱的。不过,秦言心中却若有若无地生出一丝焦躁的情绪,似乎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的感觉。

    是灵台深处的无生寒星在作怪?

    神识探索灵魂本源,便发现并非如此。无生寒星老老实实地隐藏在神魂深处,被一圈又一圈的灵识意志禁锢着,若没有他自身意愿的允许,是决计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的。

    那么,还有什么事呢?

    秦言茫然四顾,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中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宫云袖的身上。这具沉睡着的躯体,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如果不是近在咫尺,连本少爷也难以发觉她的存在。看来她的“绝翳术”,又大有进步了……

    念及此处,秦言心头忽然咯噔一响,失声叫道:“不好!”在魏飞惊愕的目光中,他探出一只手,径直朝宫云袖灰袍下的面目摸去。她的皮肤柔滑细腻,触手温热,几乎可以乱真,然而当一丝金光自他指尖出现的时候,“绝翳术”的平衡立即被这股强横的外力打破,灰色的身影霎时便揉碎在一片扭曲的斑斓光波中,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在秦言和魏飞呆滞的注视下徐徐消散。

    “啊!宫师姐怎么不见啦?”岳梓灵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略带童稚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的同时,两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我疏忽了。”秦言吸了口气,道,“她的“绝翳术”又有突破,是我小瞧了她!”

    魏飞迟疑地道:“现在该怎么办?去找她还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秦言沉声道,“你在这里照看灵儿,我去找她,一会儿顺便替你把吕彤也解决了,再回来找你!”

    “秦师兄,我……”魏飞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秦言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悄然无息地脱出了他的感知范围。

    秦言出了门,身形化为一道灰蒙蒙的虚影,如同幽灵一般朝宫云袖的洞府掠去。他这般急速奔行,寻常弟子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远远瞧见一个影子如鬼魅般出现,下一刻便消失在视野中,任凭他们怎么擦亮眼四下顾盼,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宫云袖应该没有回她自己的洞府……可是必须得去看一看,说不定她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秦言一路冲入宫云袖洞府中,在几个房间内游荡了一圈,散出神识将洞府上上下下都搜寻了个遍,没能发现她隐匿的身影。

    不过,洞中却有一丝“绝翳术”残留的灵力痕迹,可以确认她曾经回来过,取走了某样东西,并布下了迷惑追踪者的虚假证据,然后才飘然离开。

    秦言自不会被她留下来的假象误导,但如果她真的刻意隐藏起来的话,就如鱼潜海底,想要在偌大一个魔门中寻出她来,实在是太艰难了。

    秦言在她可能出现的几处地点都搜寻了一遍,最终只能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动。魔门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一个时辰转眼即过,他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眼看马上就要到巳时,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平顶峰碰碰运气,或许命运能带给他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他登上来的山峰,其实叫玉阳顶,平顶峰矗立在玉阳顶旁边,两者以粗大的铁索相勾连,供比斗者进出。平顶峰上是一块数十米长宽的马蹄形凹地,平坦如削,正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擂台。四周而下峭壁陡立,猿兽难攀,却是数百丈高的悬崖,并无栏杆防护,比斗者万一失足跌落,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端的是凶险万分。因此除开五年一届的门内排位争夺战的时候,平顶峰其他时间皆不对弟子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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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言来到玉阳顶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来观摩战斗的弟子。众人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惊散了枝梢的飞鸟。秦言一眼望去,视野中满是人头,根本来不及分辨人脸的模样。即使他用上“搜神咒”,也无法从太多的细节中寻找出宫云袖的身影。

    眼看巳时将至,秦言按捺下焦躁的心绪,心中暗暗寻思:这里人多嘈杂,但却一览无余,没有能够藏人的角落,宫云袖应该不在这里。她知道我会来找她,这会儿也许还藏在山间某处,等到巳时到了的时候才上来,到时候众目睽睽,我也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强行阻拦她上场……嘿!为了死在歌行烈剑下,她还真是煞费苦心!若不是为了灵儿,我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

    他站在山顶的悬崖边往下眺望,下方是茫茫林海,云雾缭绕。大地葱郁一片,丘峦起伏,雪河已成了一抹弯曲的白练,从遥不可见的东方来,穿过这方土地,盘绕着起伏的山脉,又如一条长蛇窜入同样遥不可及的西北方天地交接处。此番胜景,他却无心思多加欣赏,目光顺着弯曲的山间石阶盘旋而下,搜寻着那一抹灰色的身影。

    巳时到了。

    秦言的心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宫云袖还没有来,如果她现在出现的话,自己也无力阻止了。但,更加诡异的是,歌行烈也没有来。

    面色漠然的燕婆婆在香坛中插了一炷香,灰烟袅袅上升,开始为赛程倒数计时。等到一炷香烧完,如果参赛者还没有赶来的话,就视作弃权处理。

    看着香柱一截截下降,人们争吵谈论的声音愈发热闹起来。在众多蜂蚁般杂乱的议论声中,秦言听到了关于歌行烈的很多个消息:

    歌行烈一向都很积极,他很热衷于看到对手在他面前战栗恐惧的模样,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迟到过。

    有人说,上山的时候还看见歌行烈走在他前面,一转眼却又消失不见了。

    歌行烈很少对任何事感兴趣,他只有两个爱好,练剑和杀人!他这次迟迟不至,一定是去杀人了……

    也许他是在山下遇上了这次的对手,等不及上擂台,就出手把她宰了呢?

    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另一个人批驳。要说还有一件比杀人更让歌行烈感兴趣的事的话,那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他欢喜与人们一起分享血腥的战果,同时欣赏他们兴奋或恐惧的神情,这样才能让他的变态癖好得到极大的满足。能够当众玩赏的猎物,若是悄悄在私底下解决掉了,岂不是少了很多味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没有人相信歌行烈会去截杀宫云袖,人们更乐于相信,是他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麻烦,譬如成刚等人的伏击,等等。

    秦言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成刚、宋晴纱、雁瑜等人的身影。难道,他们真的去伏击歌行烈了?宫云袖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吗?可如果是这样,她为何不知会自己一声。本少爷就算不帮忙,至少也不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阻碍啊!

    正是茫然疑惑之时,他忽然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但在一片嘈杂的吵闹声中,那人的嗓音根本听不真切,他仅能分辨的也就是那一抹余音了。

    只有在施展“搜神咒”之后,那句关键的话语才完整地重现在他耳边:“喂!老四!还记得半山腰上的那个木亭吗?就是那次走错路之后才发现的那个亭子!那里偏僻得很,一般没什么人去,你说歌师兄会不会被人引到了那地方?”

    半山腰的一个岔路?莫非是……

    秦言无心再听那人与他口中的老四瞎扯,径直来到那人跟前,凝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岔路,在什么地方?”

    那人被秦言的突兀出现吓了一跳,正要行礼,被秦言一把捏住了手腕,冷冷地道:“不必多礼。告诉我,那个岔路在什么地方?”

    “就,就在四里碑上面一点,一株大槐树旁边,被几棵昆桑树挡着……”

    他话没说完,忽觉手上一松,眼前已不见了秦言的踪影。

    秦言沿阶而下,一路疾驰。

    四里碑上面……大槐树旁边……几颗昆桑树……找到了,就是这里!

    果然隐藏得很深,来去匆匆的人们,一般都不会注意这种地方。

    秦言拨开树枝,一头扎了进去。

    一路过去是狭窄的密林,中间一条小道,道路两旁枝叶齐齐断裂,像是被人以凌厉的剑气开辟出来的一般。

    这愈发印证了秦言的猜测。拥有如此凌厉的剑气,却用它来开辟道路,除了他自己和歌行烈,大概不会再有别人了吧!

    匆匆走出十余步,秦言就感应到了前方传来的淡淡的萧瑟之气,正是歌行烈的气息。除此之外,这周围还隐藏着数道强横悠长的气息,大概是成刚、苏逸远等人,他们潜伏在树林里,却迟迟没有出手,说不定正是在等待着秦言的到来。但秦言没有犹豫的机会了,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也觉察到了宫云袖的存在,在歌行烈的威势压制下,她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

    秦言知道自己这么冲过去便正中成刚之辈的下怀,但他已没有选择!

    “他来了。”密林深处的宋晴纱瞥见那抹一掠而过的白色衣影,轻轻叫出声来,“可惜宫师妹大概坚持不住了……”说起这位一直敌视她的女子,她语中竟有几分惋惜和惆怅。

    她身旁的苏逸远淡淡地道:“宫云袖的生死与你我何干,我们只需坐好看戏就行了。”

    “我只担心,我们袖手旁观的话,首席会怪罪到我们头上来。”

    苏逸远哼了一声:“宫云袖是被自己的愚昧害死的,姓秦的想怪我们,也得先从小歌剑下活下来才行。等他二人分出胜负,我们再来解决剩下的那个。”

    “你竟想连他一起杀了?”

    “嘿!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难道还等他脱身回来找我们问罪吗?”

第212章 交战

    悬崖边上的木亭,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半边,另一半随着亭下的土石一起,成为了崖壁的一部分。

    宫云袖靠在一根被削去了半截的木柱上,一身灰袍已由鲜血浸染,脑袋歪斜,被燃烧着紫炎的剑尖抵着喉咙,已经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歌行烈嘴角挂着难掩恶意的笑容,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在一派桀骜的笑声之后,缓缓说道:“敢主动向我挑衅的人,你是第二个。你虽然没有带给我惊喜,不过,为了奖励你的勇气,我还是要给你一点赏赐。”

    他手指一弹,宫云袖头上的帽兜便被劲风掀起,帽檐下的阴影一扫而空,那张精致美艳的面容全然暴露在男人的眼前。值此最后绝望的时刻,她脸上仍是倔傲的神情,两眼微微眯起,抿紧了下唇,任凭耳侧的鲜血滑落脸颊,在白皙如玉的俏面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殷红痕迹,更添一分凄艳之美。面对着如此清丽绝伦的少女,世上还有几个男人不动心呢?他们胸膛中都会燃起炽烈的火焰,要么把眼前的玉人搂进怀中呵护,要么将这具娇弱的身躯狠狠撕碎!

    歌行烈嘴角弯起了夸张的弧度,他眼中闪耀着森森紫炎,并不带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真是美丽得让人心颤啊,可惜沦落到我手里,也只好暴殄天物了……”歌行烈的左手贴在她脖子上,拇指轻轻抵触着细嫩的肌肤,用一种惋惜和不舍的口吻徐徐说道,“如此漂亮的头颅,如果砍下来挂在墙上,倒是不错的收藏品,可惜用不了几天就会腐烂吧。在那之前,或许我们可以玩一点刺激的游戏?”

    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不轻不重地敲打在宫云袖的心头。这个恶魔,是在用手指丈量出剑的位置吗?感受着粗糙的手指在颈间滑动的触感,饶是以宫云袖的胆色,亦有些不寒而栗,手指拂过之处的皮肤,都生出了一片鸡皮疙瘩,正是她无法逃避的恐惧的证明。

    她本已因绝望而闭口领死,但在此恐惧之下,终于忍不住出声骂道:“你这该下地狱的腌臜东西,迟早有一天……”一句未完,就看见了对方缩为一点的瞳仁,深沉的紫炎焚烧着她剩下的勇气,哪怕明知注定一死,她也没有胆量再说出后半截话来。

    歌行烈诡异地笑着,凑到她眼前,低沉说道:“迟早有一天会怎样?说出来啊,别吊我胃口。”

    “你……你这恶魔……”宫云袖难以想象,自己的嗓音也会有因恐惧而发颤的时候。

    “别光顾着夸我,迟早有一天我会怎样呢,我想听听你的预言。”

    “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鼓起最后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宫云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歌行烈嘴角的笑纹几乎要扭动起来,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正当此时,身后一个森冷的嗓音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森然袭来:“不用迟早,就在今日!”

    歌行烈猝然转身,深紫色剑芒划出一道优美弧迹,与秦言斩来的莹白剑气撞击在一起。激烈碰撞的冲击余波迫退了周围的冷风,激荡的气劲吹动两人的长发,深紫与森白的剑影紧紧纠缠在一起,铿锵的震响盖过了如同要撕裂窥视者的耳膜。

    秦言剑势惶急,狂暴如疾风骤雨,趁着歌行烈立足未稳之际,汹汹然催逼着他的身影。歌行烈退无可退,一脚踩空,仰面朝悬崖下跌去,秦言丝毫不愿放过他,纵身一扑,驱使着大片剑浪追了过去。

    这一追一退,便是上百次交手。两人掠下悬崖数十丈,绝壁上突起的石块和棱角俱被踏成粉碎,终于在“铮”的一声暴鸣之后,漫天的冰光散尽,两把剑锋刃相交,握剑的手腕同时颤动。两人一上一下,眼神锐冷如刀,而后蕴含于剑上的恐怖威势爆发出来,疯狂流泻的反冲力量如海浪倒卷而回,终于将两名强悍绝伦的剑客分开,各退数步冷冷对视。

    歌行烈站在一根伸出崖外的树枝上,虽是处于下方,却有傲然睥睨之势,眸中紫光已敛为一片深沉的苍灰色,长发在寒风中微扬,唇角绽露笑容:“你的剑法,也不过如此。”

    秦言发出一声轻笑:“这正是我要说的话。”

    “无需口舌之争,我会用你的性命证明这一点。”歌行烈的脸在紫色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暗沉,沙哑的声音从刻薄弧度的唇中吐出,在空间中散播着血腥的味道。他偏过手腕,扬起了剑尖,剑身上跳动着的紫焰迎风炽烈起来。秦言呼吸一凝,只觉汹涌的暗流扑面而来,空气被无形之火蒸得无比干燥,体内的血液好像也被一股力量牵动着往外撕扯。

    歌行烈左手伸出两指,在空中摆出一个奇异的手印,忽地探入剑身燃烧着的紫炎中,顿时就见一片冷褐色光泽顺着剑柄流转上去,在剑身上漫过一层幽幽的光华。光华漫过之处,紫色邪焰纷纷转为苍灰之色,并且疯狂扩散开来,一直延伸到歌行烈手臂,将他的身躯也裹入熊熊燃烧的苍灰邪焰中。

    火焰扩散的同时,沙哑的嗓音也自火焰中传来:“作为第一个逼得我释放封禁的对手,你应该得到尊重。就让你的心脏成为‘它’复苏的血食吧,这份伟大的荣耀,唯有你能享有。”

    觉察到他的气息已变得远强于从前,秦言沉声喝道:“不要以为拿了把鬼祟的剑,就能当我的对手。”眼见对方的苍炎已经完全包裹了身躯,他眼瞳收缩为针孔般大小,挥臂扬起长剑,足尖在绝壁上一踏,如雄鹰般悍然扑下。

    歌行烈的嘴唇在火焰中咧开,眼中透出轻蔑讥诮的声色,就着秦言扑来的身影,手腕轻轻一抖,掌中邪剑卷起漫天苍灰色焰浪迎了上去,将秦言剑气所有可能的攻击轨迹都包裹于内。

    空气中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歌行烈轻易捕捉到了那道一闪而过的痕迹,两者一触即分,秦言手中剑气又化为了不可捉摸的冷意,从各个角落无孔不入地朝歌行烈周身四面袭去。

    然而在汹然腾起的怒海苍炎中,那一切都只是徒劳!

第213章 围杀

    释放了禁制的紫炎邪剑,已让歌行烈成为了一个难以战胜的怪物!

    “……门内新来了一个叫小歌的师弟,如果你跟他交上手,一定要在五十招之内取他性命,否则,就逃命去吧。”成刚的话再一次自秦言耳边响起。他没有想到,一向与他互相看不对眼的成刚,那一次竟然是真心的劝告。

    觉察到胜算已远远低于自己预计的时候,秦言便果断地放弃了缠斗,身形在苍炎浪潮中诡异地一折,转而沿崖壁往上掠去。

    但歌行烈可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他既然已经揭开了最后的底牌,就打算将秦言以及周围所有的偷窥者们永远留下!

    炽烈的火焰从背后袭近身躯,带来的却是渗透骨髓的冷意。秦言咬牙忍住旋身挥剑的冲动,脚下奋力一跃,身躯笔直飞起,射入到悬崖边沿的半边木亭中,一展手臂挟起还在原地发愣的宫云袖,身形一闪又掠出了十余丈外。

    他前脚刚走,幕天席地的苍炎浪潮便紧随着自崖下扑涌过来,瞬息间将残破的木亭焚成了灰烬,继而以一种惊世骇俗的速度朝他追去。

    空气中的热量仿佛都被抽空,极度冰寒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涌来,歌行烈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掌中邪剑挥起大片幻影,使得附近的空间都笼上了一层幽暗的光晕。秦言的足迹就被封锁在这片光晕中,眼看就要被剑气撕裂,这时候却见一道浩然无匹的力量从斜旁横亘而来,瞬间穿透了苍炎的巨浪,狠狠撞在邪剑身上,发出一声铿然巨响。

    那是一根粗大的锁链,伴随着一具威武如金刚的身躯扑了过来,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八道狂蟒虬龙般的凶悍锁链,一时间如九龙逐日,从头顶两侧向歌行烈分头罩下。

    魔门中拥有如此狂傲霸烈的气势的,唯有成刚!

    “这蠢材!”潜伏在密林中的苏逸远握拳骂了一句,紧接着一跃而起,朝林外冲了出去。他口中吟诵起晦涩的咒语,身形还在半空,便有一团青色的蒙蒙光晕将他周身笼罩,光晕中迸裂出十余道棱角尖锐的风刺,蓄势待发。

    宋晴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侧后方,掌中一颗种子迎风生长,转瞬已变成一根结满了棘刺的藤鞭,鞭梢泛出幽绿之色,显然渗杂着剧烈的草木之毒,在她玉腕的挥动下,直指歌行烈咽喉。

    此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容不得他们再勾心斗角,成刚既已出手,他们便不得不随之而动,否则刺杀一事,再也无从谈起。

    歌行烈面对三位顶尖高手夹击的局面,神态依然是淡定无比。他从容不迫地挥动邪剑,周身苍炎大盛,汹汹燃烧如夏日的烈阳,让人不敢直视。成刚的“九环狱链”刺入这烈日之中,若九条黑龙盘旋飞舞,挟着恸天贯日之势,与当中那柄凶邪之剑狠狠相撞,霎时迸溅出峥嵘夺目的光芒。苏逸远和宋晴纱赶到此处,却见两人紧紧纠缠在一起,一时寻不出插手的空缺,只得从两边侧面加以骚扰。

    而在此际,又闻一声清锐的剑鸣声,却见一人从旁边绝壁上直扑而下,手中剑光化为炫目之雷霆,悍然袭向歌行烈头顶。

    此人正是雁瑜,他近段时日精修风炎国剑法,剑式狂野凶猛,一加入战圈,立即让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他身为老一辈师兄,对成刚的出手习惯十分熟悉,与成刚配合起来便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又是从空中出手,弥补了成刚攻势的大片空缺。两人合攻之下,歌行烈的嚣张气焰顿时便被削去了一截。但他也是悍勇异常,掌中凶剑大开大合,每一剑刺出都带有苍炎爆鸣和风雷之声,蓄含无匹威势,竟在四名高手的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

    秦言挟着宫云袖与宋晴纱苏逸远错身而过,跑出二十余步,一把将宫云袖丢入草丛中,冷声问道:“死了没?”

    宫云袖被他丢了个趔趄,扶住一根树枝方才站稳,回转身来默默地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

    她颈间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那是歌行烈仓促招架秦言的袭击时捎带造成,幸好当时歌行烈顾不得取她性命,要不然那一剑就能直接将她的脖子削去半截。

    “没死的话就回去吧,灵儿在等你。”这时候秦言也无心再理会她,他听到身后促急的金铁碰撞声,便决定趁此机会同成刚等人一起除去歌行烈。那家伙仗着那把邪门的凶剑,战力貌似还在本少爷之上。如果这时候能够干掉他的话,也是了却了一桩心头大患。

    秦言转身观察战局,见歌行烈以一对四仍能坚持,他也不急着加入战斗。所谓刚不可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歌行烈不管是以何种方式提升了战力,终究不能维持太久,等他气力不济的时候,便是秦言出手决断生死的时机。或许,如果成刚的那个方法真的奏效的话,根本就用不着秦言亲自出手……

    这时候,苏逸远的声音从战圈中传来:“秦师兄,你在等什么,为何还不出手?”

    秦言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坐山观虎斗,微微一笑,也不应声,提剑轻缓地向激战中的五人移去。反正胜负已经注定,本少爷也象征性地随便出几剑,打消他们的猜忌就行了。

    此刻的歌行烈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极度强大的气息往外扩散,像一只深渊恶魔通过血祭莅临人间,每一剑挥出都带起一道苍灰色火焰残影,一波又一波滔天焚海的灰色狂焰肆意绽放着,在众人汹涌如潮的攻势中起伏不休。

    歌行烈已经是被牢笼封禁的狂龙。蒙蒙海面上若起了横天铁索,将这一片领域都封住。巨龙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路。冰冷的海面下更藏着无数双觊觎的眼睛,等着蚕食它的血肉。

    凶厉的长剑纵横挥斩,形成一块灰暗的阴影禁区,直搅得浊浪排空,天地翻覆。

    新伤、旧伤一起袭来,即便他横冲直撞,依然无法阻止领域的缩小。眼前的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郁,眼前一阵阵发暗,却让他愈发疯狂。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无法与四位顶尖高手抗衡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只恶狼在虎视眈眈。歌行烈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阻止无常的脚步徐徐靠来。

第214章 兀现

    那头曾经不可一世的凶兽,如今终于在劫难逃了!

    秦言扬剑走近,准备收割他的性命。

    然而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悸动的情绪,感应到身后密林中的某处,有一道目光正默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他停下脚步凝神探索,却发现那处只是一片空白。这感觉,与昨日血狼僧出现时一模一样!

    师父来了!他果然不会允许歌行烈就这么被杀掉!

    激战中的成刚等人都毫无反应,或许是被眼前的歌行烈占据了全副心神,抑或是他们的修为还不足以知晓血狼僧的存在。但秦言突兀地停住脚步,却引起了苏逸远的注意。

    “秦师兄,别愣着了,过来加一把力呀,他就要死了!”

    秦言无奈地牵了牵嘴角。与其让师父知道自己能隔着这么远感应到他的到来,他宁愿被当成是忌惮歌行烈的临死反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么小的地方站六个人,会不会太挤了点?不如我在这儿给你们呐喊助威吧!”

    “秦师兄——”苏逸远的低吼声饱含愤怒。

    宋晴纱的嗓音柔柔响起,想要抚平他的怒火:“秦师兄刚才已经跟他打了一阵,可能有点乏了,我们几个再加一把力,不用麻烦秦师兄了。”

    苏逸远重重地哼了一声。

    如果这时候歌行烈还有力气开口说话的话,就能趁机挑拨,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在四人围攻之下,他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绷到了极限,再也无暇他顾。今日败亡之局,似乎已无力扭转……

    唯有秦言知道,命运之神其实在眷顾着他,由于某位魔尊的出现,死神也不得不悄悄收回了镰刀。今日成刚苏逸远等人的一切策划,都成了徒劳。

    那魔尊动了!

    秦言的神识锁紧了周围百米范围,注意力集中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终于感觉到了那一片空白的异样之处。

    风声没有变化,阳光熠熠依旧,密林的枝叶未及丝毫颤动,但他就是能感应到了,有一个脚步从那里走了出来。

    何等之快!

    比一缕风吹过的感觉更加轻盈,却如闪电般猝不及防。秦言用尽了所有努力,也只能在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时,隐约捕捉到一丝微淡的痕迹。而他的大部分力量,都用于抑制自身,强忍着让自己不在那人经过时做出本能的防御反应。

    下一瞬,那人便出现在战圈之中,漆黑的颜色平息了所有的纷争,苍暗之火、九环幽焰、寒冰风息、夺命锋芒、孤锐之叶,全都被吞入到那片幽深的黑色中,而后以更大的力量反弹回去,攻向他们原本的主人。

    只一招,猎人与猎物俱被击溃,所谓啸傲魔门的绝世武技,在那人的面前,只像是小孩子的玩闹一般。

    成刚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也是首当其冲的目标,早在黑影出现的时候,他就开始仰身后退,同时猛力旋动两臂,想要将射回来的锁链甩到一旁。他竭力挣扎的结果,也只能避开了四条锁链,其他五条铁链重重砸到他身上,发出钢铁般的震响声。他身躯晃了几晃,勉力站稳,然而口角终于忍不住淌下一缕鲜血。

    悬于半空的雁瑜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力生生震得飘升了五六丈,才完全卸去了这股力道,徐徐飘落。

    而狂猛挥剑的歌行烈则被这力量砸得倒飞出去,一直摔出了悬崖之外,双脚踩空,径直往数十丈高的山谷底下坠去。

    苏逸远和宋晴纱离得最远,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苏逸远身前的青色风团被震得四分五裂,十余道风刃碎成了齑粉。宋晴纱掌中的藤蔓节节寸断,如零落之叶漫天飘飞,衬映着她煞白的面庞,分外凄冷。

    遭此变故,参与围击的四人面上尽失血色,神色惶然,紧紧凝望着中间那道昂然霸道的伟岸身影,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纷纷俯身行参拜之礼:

    “师父!”“门主!”

    然后他们发现血狼僧的身躯微微一颤,仿佛变得朦胧起来,下一刻却又凝实,但身前已经多出了一道人影,赫然便是本已跌下悬崖的歌行烈。

    歌行烈面上呈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憎恨、愤怒、庆幸、畏惧等情绪,皆从他狭小的眼瞳中流露出来。他愣了一秒后,转身向血狼僧行礼:“多谢门主救命之恩!”

    血狼僧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缓缓开口:“围攻同门是我婆娑门大忌,下不为例!”

    目睹这几人的惨状,秦言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忽地眼皮一跳,就见血狼僧幽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你很不错。”一句平淡得没有起伏的话语,却仿佛饱含着极大的深意。

    秦言心头顿有一片凛然寒意升起,些许得意之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不错……什么意思?

    他未及思索其中的深意,便见场中血狼僧的身影渐渐虚化,消散在诸人的视野中。

    血狼僧已经走了,然而所有人都无法轻松得起来。没有人出声说话,气氛低沉得近乎凝固。刚才血狼僧的那一手,带给了这些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们巨大的震撼。

    虽然那魔尊的身影一直就如山岳般压在人们心头,但随着这几年修为的精进,他们渐渐开始以为可以试着从那团阴影中挣脱出来。但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错得太远了。以他们浅薄的视野所看到的那座山峰,原来只是万丈雄岭前的一个小土坡!

    那位叱咤纵横武林数十年、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的魔头,其真正的力量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们今日目睹的,难道也只是冰山的一角?

    正当几人疑虑之时,歌行烈忽然动了。他一步奔出十余米,来到成刚跟前。成刚眉头一跳,不愿正撄其锋,闪身向侧面避开,横链做出防御的姿态。却见歌行烈径直往前奔出数十米,投入到密林当中,片刻后又高高跃起,化为一个小黑点在陡峭的石壁上跳动,很快就登上了山顶。原来他还记挂着自己的那场比试,前往平顶峰去了。

第215章 尚阳洞

    余下的几人,脸色都阴沉无比。

    被门主教训一顿,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缓过神就能想明白,门内的前五名高手都参与了此事,有什么责任大家一起担着,血狼僧也对他们无可奈何——总不可能把最强的几名弟子全都丢到无生阁里去。

    但最关键的是歌行烈没有死!

    歌行烈从来都不是个有着宽广胸襟的君子。今日打蛇不死,以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谁都无法预料。若是单对单,谁也没有信心能挡住凶剑下的那片苍炎狂浪。

    良久之后,宋晴纱勉强笑了笑,道:“今天大事未成,大家还是早作打算。小妹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她以目示意了苏逸远一下,两人联袂匆匆离去。

    雁瑜和成刚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语,一声告辞之后,便心事重重地走开了。

    山崖上只剩下秦言和宫云袖,两个人都默默站着发愣。

    血狼僧离去前的深沉眼神,一直在秦言脑海中浮现。‘我很不错……是指我没有参与围攻,还是指,我提早发现了他的到来?’

    他已经知道我发现他了?

    不……不要想太多了,那只是一句单纯的夸赞。

    可是,你真这么觉得吗?

    “秦师兄。”身后响起宫云袖轻轻的唤声。秦言没有回头,应道:“什么事?”

    “今天,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是为了灵儿。你要是真的心怀感激,就好好照顾她吧。”

    “嗯。”

    一段对话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须臾,秦言转过身,走到宫云袖跟前,打量了她几眼,问道:“还能走吗?”

    宫云袖点点头:“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

    “那好,你自己回去吧,别让魏师弟他们担心了。”

    “你呢?”

    “我去拜访一下吕彤,跟她商量一下魏师弟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区区一个吕彤,我还对付得了。”秦言转身走到悬崖前,一脚踏空,顺着崖壁往山下坠去。他听到上空衣袂振动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宫云袖跟了上来。他没有理会,落地之后立即向前飙射出数丈,脚步毫不停留,径直往尚阳洞的方向行去。

    吕彤的洞府,他五年前曾路过一次,处于僻远的地带,沿着山谷往东走十几里才能到达。听说吕彤近两个月来整日把自己关在洞府中修炼,极少在人前出现,希望她今天也是如此吧……

    秦言奔出几里,听到背后的轻微风声一直未停,不禁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转身便看见宫云袖的身形也在他后方几步外停住,幽幽的目光凝望着他。

    秦言不悦地道:“不是叫你回去吗?我不需要帮手。”

    宫云袖垂下眼睑,低声道:“你固然能打败她,但她也是个不甘屈服的性子,你的逼迫不一定对她有效。让我帮你吧,女人还是交给女人来对付。”

    “何必花那么多心思,一剑杀了她便是。”

    宫云袖轻轻地道:“你若杀了她,或许会触怒门主。毕竟你跟吕彤并无太大的冤仇,可她却是本门有数的几位高手之一……”

    “我知道了。”秦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速战速决,走吧!”

    走了几步,他却发现宫云袖没有跟上来,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宫云袖定定地看着他:“秦师兄,你是特意要避人耳目吗?”

    “什么意思?”

    宫云袖的眼中隐隐透出笑意:“如果你不是故意绕远路的话,那大概就是走错方向了,尚阳洞不在东边。”

    “怎可能!明明五年前我还路过一次……”

    “以前那地方叫冥灵洞,三年前她就搬出去了,换到了现在的尚阳洞。那时候师兄你可能在闭关修炼,所以才不知道此事。”

    “……”秦言脸上浮现恼羞成怒的神色,低声吼道,“好端端的换什么洞府,她是不是有病啊?”

    宫云袖唇角笑纹扩散开来,漾满整个清丽的脸庞,凝眸望着他,道:“她三年前试验一个上古幽冥法阵,结果惹来了厉害的天魔,差点连命都丢掉。后来天魔虽然被门主驱走,但那地方已经沦为一片鬼域,再也不是人类可以居住的了。”

    “活该!”秦言唾骂一声,转身道,“尚阳洞在哪,带路吧!”

    尚阳洞其实并不远,翻过一座山岭,便能望见那片石壁前的数十根木柱,木柱上面涂满了鬼舞般的凌乱花纹,其间漂浮着点点幽绿的磷火,远远就有一股腐臭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步入其间,就像走进了一座坟场似的,四面飘飘渺渺地响起各种凄厉的鬼哭声,甚至还有碧色的骨爪从土地里钻住,想要抓住两人的脚踝。

    这些鬼物倒是寻常,但从周围散发出来的威压气息来看,这片鬼域大阵,至少是第六重“入虚术”之后才能施展出来的禁法!

    宫云袖的脸色变了变,谨慎地放缓了脚步。

    秦言倒是泰然自若。他身怀第七重“御器术”,正是“入虚术”的克星。当初下山做进阶任务时,血衣盗第七重的“入虚术”也没能在他面前讨到便宜,至于区区吕彤,更加不值一提。

    他一步越过宫云袖,来到洞府门前,提气叫道:“吕师妹,你在吗?”声波凝聚成浪,朝着幽深的洞府深处席卷过去。洞中好几处响起尖锐的鬼叫声,便是他这一声所造成的战果。

    片刻后,一个清雅的女子声音渺渺传来:“首席师兄,小妹闭关已久,恕不见客。”

    秦言哈哈大笑:“吕师妹,你不出来见我一面,难道我会甘心回去吗?”

    “如此,就请首席师兄自己进来吧……”

    飘渺的声音在洞口幽幽回绕,黑暗中某种巨物开始动作,腐臭的气流旋绕着卷来,尖细的狞笑声沿途响起,鬼物的眼瞳隐藏在视线未及的幽深之处,窥伺着来袭者的血肉,跃跃欲动。

    吕彤猜到了他的来意,所以,一开始就毫不客气地摆出了肃杀的阵势。

    秦言哈哈一笑,朗声喝道:“那好,我进来了!”

第216章 突入

    秦言身影一晃,瞬息间飞越无数团磷火,逆着那股腐臭的气流冲入洞中,掌中长剑微泛毫芒,轻轻自鬼物之中掠过,所经之处立时变得一片宁寂。

    步入洞中,他骤然跃起,脚尖在墙壁上踩过,由此避过了大部分鬼影,向前方幽暗深处电射而去。

    扑面而来的是交错的深褐和黑暗,墙壁凸起的线条和鬼物阴影轮廓在极快的空间流逝中变得扭曲纷杂,他似乎穿过了数道粘滞的液体,身形化为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在空中掠过,顺着空气流动的空隙射向密道深处。

    沿路无数游动的鬼物从地面嘶叫着朝他扑来,连带起地面上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飞溅,在幽暗中如同错综的线条纷乱舞动,但在秦言眼中,却只是一些蠢笨拙劣的玩偶,无需刻意的闪避,这种东西就连他的衣角也摸不着。

    短短一息之间,他踏空跨过大段距离,拐入一个岔道之中,借着一点微薄的磷火,看见下面是一方黑色的池水,池水中密密麻麻挤着各种形状的丑陋怪物,混杂着腐臭的汁液脓涎朝他扑来。

    秦言微微一皱眉,他不想弄脏自己的剑。

    身形还在半空中,他却诡异地折转了方向,避开一条不知是触手还是舌头的东西的袭击,一脚踏在石壁突起的岩块上,却立即发觉没有踩到实处,脚底反而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牵扯着他的身躯往下坠去——那不是真的岩块,而是鬼域中的陷阱,想要把他拽入幽渊之中。

    秦言绝不愿意沾上那尸液般的池水。他猛一提气,挥剑砍落一个青蛙似的怪物,借着反震的力量往前飘飞两尺,又一脚踩在另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速度带来的极大冲力使得那块岩石从壁上断裂,合着细小块粒往下坠去。他脚尖一点,再次往上跃起,踏在墙壁凹口处,如零落的秋叶般向前方的甬道滑去。

    两头巨大的阴灵怪物嘶吼着挥爪冲来,秦言矮身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穿插过去,冲进甬道后,又见一头鬼物手持战斧直劈他的面门。他一溜烟从那鬼物身旁绕过,随后听见“当”的一声巨响,战斧砍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迸出飞射的石块。

    吕彤的气息,就在这段甬道之后,虽然她竭力隐藏,却无法瞒过秦言的耳目。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一道厚实的屏障。秦言靠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头丈余高的鬼物,庞大的身躯将出口完全堵死,没有留下任何空隙。想要突入其后,必须先与它硬碰硬地干上一仗!

    秦言脚步不停,承腕扬剑,一道森寒凛冽的剑气刺出,直取那鬼物的小腹。

    鬼物鼻子里发出闷雷般的哼声,雄伟的身躯若小山般压了下来。

    长剑刺入鬼物腹内三寸,便遇到了极大的阻碍,再也难以深入。而在这时,鬼物扑压下来的巨大阴影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入虚术”操控的鬼物,一定会有弱点,那就是“灵核”所在的中枢部位,只要寻出这个位置,再以“御器术”牵动其灵核,便能轻易破去其法术。秦言已经找到了面前这头鬼物的灵核位置,正是其肚脐上方半尺处,但这鬼物躯体中不知有什么东西挡着,竟能抗下了他这近于罡气的一剑。

    现在应做的,就是避其锋锐,从旁游走,徐徐图之。

    但在那鬼物的双拳砸下之时,秦言猛一咬牙,“瀚血”的金光汹然涌起,不闪不避,以头颅双肩生生硬抗了这一击。

    轰隆一声震响,恍如山岳崩塌,冲击力震动得大地一阵颤鸣。鬼物的双拳高高弹起,发出一声高亢的痛呼。而秦言在此刻犹有余力按动剑柄,带着一腔硬干到底的决厉,狠狠往那鬼物的腹部继续贯入。

    “咔!”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鬼物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便化为滚滚黑烟,翻腾上升。

    秦言一闪身穿过黑烟,奔出几步,眼前忽然一亮,已经步入了一间石室中。

    石壁上挂着青翠的枝条,绿叶下一簇簇艳丽的花朵,芬芳渗入鼻翼,沁人心脾,将此前种种腐臭异味的残余恶感清扫一空。

    而在万花丛中,端坐着一位面容清雅的白衣女子,随着秦言脚步声靠近,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以为至少能挡你半个时辰,没想到连一弹指的时间都没坚持住。”

    秦言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右腕,微笑道:“吕师妹整日宅在屋中,却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以前引为倚仗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值一提了!”

    吕彤摇了摇头,也不反驳,凝眸望着他未染一丝污迹的身影,淡淡地道:“秦师弟,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秦言从她的眼神看出,她已经万念俱灰。其实她本就没有足够的自信,像成刚、歌行烈甚至雁瑜这样的人,又怎会屑于花那么多工夫布置如此复杂的防御法阵。秦言如此轻易地突破进来,便已彻底摧毁了她的心防,她甚至连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提不起来了。

    当年叱咤风云的次席师姐,如今竟落到了这步田地。而她本身无论怎样的挣扎努力,也只能绝望地发现自己落后得越来越远……秦言摇摇头,眼中透出怜悯之色,道:“吕师妹,你我并无深仇,其实我无意取你的性命。”

    吕彤讥笑道:“那你是特地来找我谈心的?”

    “我来跟你商量个事。我有一个叫魏飞的朋友,就是你下午那场比试的对手,我想请你直接认输,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你觉得如何?”

    “你杀了我,他自然就赢了。”吕彤闭上眼睛,冷冷地道。

    秦言摸了摸下巴,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她。她是一个倔傲又自卑的人,恰好秦言又很少懂得婉约说话的技巧,是以场面一时竟僵住了。

    “吕师妹,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吕彤嘴唇不动,没有理会他。

    秦言悻悻地道:“那,我就只好把你打成重伤了。你最好不要挣扎,免得误伤性命。”

    他却又有些犹豫。吕彤这副决然的样子,肯定是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她毕竟当初也是魔门中最强的几人之一,如果决意拼死一搏的话,还真有些棘手。本少爷也得小心点,不能靠得太近,就用“御器术”远远地攻击她好了……

    这时候,身后传来衣袂振动之声,是宫云袖姗姗到来。她走到秦言身旁,瞧着吕彤闭目等死的样子,咯咯一笑,道:“吕师姐,你怎么了,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在等着秦师兄临幸吗?”

第217章 逼迫

    听见宫云袖的讥讽,吕彤赫然睁开双眼,冷冷地道:“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婢,当初我留你一条小命,你竟来招摇显摆,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大卸八块,喂给狗吃!”

    宫云袖毫不动怒,嫣然笑道:“吕师姐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昔日我们那点小小的恩怨就不要再提了,今天我和秦师兄专程来拜访你,就是为了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若识相点呢,就乖乖从了我们,要不然秦师兄发起怒来,你可承受不起!”

    吕彤向她狠狠啐了一口:“无耻贱婢!”

    宫云袖嘻嘻笑道:“吕师姐,你这么不听话,可就别怪我不念旧情哦!”

    吕彤冷哼道:“你那点伎俩,我还没放在眼里。”说着,她闭上了眼睛,脸上现出决然之色。只要宫云袖靠近,她就不惜自爆丹田,同归于尽!

    宫云袖叹了口气,转向秦言道:“看来她是不肯就范了,秦师兄,我们还是采取激烈一点的手段吧!”

    秦言摇摇头:“我说,哪有那么麻烦……”未待他说完,宫云袖便偏头凑到他耳旁,用极细微的声音低低地道:“你别说话也别动,交给我就好了。”

    秦言微一皱眉,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见身前光线扭曲旋动起来,凝现成一个修长身影,那背影看上去无比熟悉,他一愣之后才想到,那赫然便是他自己的形象!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秦言眯起眼睛,接着又感觉一层薄薄的光膜将自己包裹起来,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完全隐形,就像消失了一般。只有在大幅度动作的时候,才能看见空气中掠过一圈涟漪般的波纹。旁边的宫云袖轻轻踩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乱动。

    秦言便如她所愿,一动不动,默默感受起“绝翳术”的奥妙。宫师妹的“绝翳术”,的确玄妙非凡,即使知道那个弱点,但如果不凝神注意的话,还是会很容易被骗过去。看来她近日又有进步,现在的空气中的光暗变化非常流畅自然,与以前那种紊乱交错之感已经完全不同了。

    也许她已经突破到了第五重的境界?

    他听见宫云袖开口说道:“吕师姐,我知道久经磨练,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你终究还是一个女人。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你害怕什么,那会让你觉得比死更难受,对不对呀?”

    吕彤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但忍着没有做声。她已经听出了宫云袖话里的意思,再无法维持呼吸的平静。秦言也听出来了,惊讶之下停止了对“绝翳术”的揣摩,静等着事态下一步的发展。

    宫云袖望着吕彤脸上强撑着的冷漠神情,像一只狐狸似的咯咯笑了起来:“一个人可以不怕死,但会更加害怕某些虚幻的东西。吕师姐啊,你心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呢?我猜猜看吧!我记得当年黄师兄还在的时候,你还是很活泼开朗的,就算做师妹的当年冒犯了你,你也能一笑而过。呵,那时候的吕师姐,真是我辈女子仰慕的典范啊,听说就连宋晴纱那骚狐狸都很崇拜你。可惜的是,自从黄凡死了以后,你就变了……”

    吕彤猛地睁眼,厉声怒喝:“住口!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宫云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自他走了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变得孤僻古怪,暴躁易怒,一言不合就跟人大打出手,简直就跟个疯婆子一般。唉,吕师姐,你可知道,你这么一变,毁了多少纯情少年的梦想啊!”

    吕彤冷冷地道:“用不着你管!”

    宫云袖一脸惋惜的神情,继续道:“性情变了也就罢了,毕竟你还是圣门里最顶尖的弟子,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最最可惜的是,你的修为也从此一蹶不振,不进反退,渐渐被后辈们超越,看你现在的样子,可能就连我也比不过吧?吕师姐,真是让人痛心啊,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黄凡,真值得你如此痴心吗?”

    “你胡说什么!”吕彤怒睁双目,眼里燃起的火焰几乎要将宫云袖的倒影完全烧掉。

    宫云袖摇了摇头:“当年威震圣门的吕师姐,连这点事情都不敢承认吗?”

    吕彤只是死死盯着她。

    “也罢,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了。”宫云袖的表情渐渐变得诡谲起来,“不管怎样,我知道你这个弱点,也有办法让会痛苦万分,比死了还难受。接下来,我会证明这一点……”

    “你……你这贱婢!”

    宫云袖忽然又换了一副柔和的口吻,轻声道:“吕师姐,我也是为你好,看着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人惋惜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沉陷在心魔之中。所谓不破不立,今日我来为你除去心魔,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好!好!你够狠!当初是我小瞧了你,竟然留下了你的性命,现在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

    宫云袖眼眸中透出几分冷意:“既然你已经有此觉悟,小妹就只好说声抱歉了!秦师兄,你还在等什么?”

第218章 投怀

    秦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宫云袖也迤迤然走出来。

    两人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路后,秦言开口问道:“宫师妹,你为什么那么恨她?”

    宫云袖沉吟了片刻,答道:“我想要告别过去的自己。”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人总是要成长的,秦师兄,你还年轻,不会懂的。”

    秦言本是对她与吕彤之间的往事有些好奇,但既然宫云袖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他对空谈人生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是闭口不言。

    两个人沉默地翻过了山岭,来到了雪河边上。宫云袖要秦言等一下,她在河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脱下鞋袜,卷起裤脚,将一双晶莹雪白的玉足伸入水中,俯下身去开始清洗身上的血迹。

    秦言站在一边,望着天边云层后的点点阳光,计算着时辰的变化。

    宫云袖的动作很轻很慢,不慌不忙地擦拭着衣角褶皱里的一点点污迹。秦言知道她是不想让岳梓灵和魏飞担心,因此也不催促。

    阴云渐散,远山如黛,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洒在河沿上,并不能带来丝毫暖意。

    秦言思绪纷杂。血狼僧语中深意,歌行烈的邪剑,还有自己身体中那个不敢消也不能消的印记,都让他内心沉重。他摸了摸背后剑柄,暗暗对自己说:‘我是不会输的。’

    “秦师兄。”宫云袖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你说,我刚才太狠心了吗?”

    秦言愣了半秒才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对付敌人,再怎么残忍也不为过。”

    “哦,这样……”宫云袖从河水倒影里看到了他的比划,微微点了点头。秦言看见她侧脸已染上了一片红霞,失去了阴影掩盖的惊世美丽焕发出动人的色泽,自那绸缎般的发丝之下,从额头到琼鼻,再到温润的嘴唇、小巧光洁的下巴,所勾勒出的美妙弧线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秦言定定地盯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见秦言没有说话,宫云袖自言自语地道:“是我太傻了,我对不起吕师姐。如果真有那么大,没有人会受得了吧!”

    她觉察到秦言长久的注视,忽然弯起嘴角,嫣然一笑。这一笑带动了脸上娇艳的红霞,恰若冰雪消融,百花盛开,世界都仿佛静寂下来,秦言也随之忘记了呼吸。半晌之后,他低下头朝水面看去,想要一睹她完整的面容,然而水面却被一圈圈涟漪打乱,只能看见一双几乎要融化在水中的雪足。

    似乎感觉到了秦言心中迫切的渴望,就在此时,宫云袖转过脸来,晶莹的双眸中渗着丝丝媚意,微笑着问道:“秦师兄,我美吗?”

    “美!”秦言用力点头。

    宫云袖从石板上缓缓站起来,脸上荡漾着醉人的笑意,在秦言痴迷的目光注视下,又问道:“跟宋晴纱比起来如何?”

    “你比她美。”秦言脱口而出。这并非妄言,而是他此刻真正的想法。眼前佳人的美,如兰花,如白莲,纯净真实,最是让人心动。她虽不如宋晴纱那般惊心动魄,却有一份恰到好处的曼妙,风姿绰约,别是一番风味。

    宫云袖显然满意于他的回答,她脸上含着一丝羞怯,浅笑道:“那么,你愿意与我一起分享这份美丽吗?”

    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还用多想吗?——可是秦言虽然迷醉,却还没有完全昏了头。每一个承诺说出口,都是必须用灵魂去恪守的烙印。这样沉重的责任感足以让他清醒过来,明了眼前的局势,然后在一番斗争之后,做出明智的选择:“宫师妹,我们两个并不适合。”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从内到外将宫云袖浇得湿透。她在一阵呆滞般的诧异之后,脸上笑容渐渐散去了,眼中也似升起了一层迷蒙的烟雾,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选择了一条孤独的道路。我要追寻前人没能得到的东西,就不能被太多的感情所羁绊,所以,宫师妹,抱歉了。”

    “你想要追求那虚无飘渺的天道?这种痴愚的想法……即使是这样,我也可以帮你啊!”

    “不行的,那是一条注定要在黑暗中独行的狭路,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力量。”

    “呵!我明白了!”宫云袖定定地凝视着他,忽然张开手臂,如轻燕似的向秦言怀中投来,“我不奢求你的承诺,仅在今日,此时此刻,让我们一起享受欢愉吧!”

    秦言下意识地接出手,当近在咫尺的馨香渗入鼻翼时,他却如梦初醒,忙不迭地飘身后退。

    “宫师妹,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宫云袖怔怔地望着他逃脱的身影,眼中一片迷离之色。她与秦言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久久未曾言语。半晌,她以微不可觉的幅度点了点头,幽幽地道:“你说的对,我是昏了头了。很抱歉,秦师兄,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你快点上来吧。”秦言说着转过身去,运起血气蒸干了身上水迹。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宫云袖也上了岸,整理衣物,片刻后出声道:“好了,走吧!”

    秦言回过头去,只见她已然穿上了那身灰袍,面目再度隐藏在深沉的阴影中,她刻意施法下,即使以秦言的眼力也无法看清她阴影下的神情。见她这副样子,秦言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朝回路走去。

    行过一段路途,远远望见魏飞洞府之时,宫云袖忽然开口叫道:“秦师兄。”

    “什么?”秦言停下脚步。

    “我之前对吕彤说过,时间与新欢能够治愈伤口的良剂,这话其实不仅仅是对她说的。”

    “哦?”

    宫云袖吸了口气,缓缓道:“所以,我今天的作为,只是用一个新欢来抚平伤痕,并没有非你不可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了。”

    秦言回头看了她一点,轻轻一笑,点头道:“我明白了。”

    宫云袖望着他的身影步入洞中,慢慢平缓呼吸,调整心率,等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平复了一些,方才往前走去。

    “言哥哥,你回来啦!”秦言一进练功房,就见岳梓灵欢快地迎了上来。盘膝打坐的魏飞也从入定中醒来,站起身道:“秦师兄,宫师姐呢?”

    秦言摸了摸岳梓灵的小脑袋,笑道:“她在后面,马上就到。魏师弟,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出发去平顶峰了。吕彤这两天凑巧出不了门,你大概可以不战而胜吧!”

    魏飞眼中猛地亮起精芒,继而又暗淡下去,苦笑道:“有劳秦师兄了。”

    秦言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生死之际的磨练的确很有可能让人激发潜力,但更多的时候只会以悲剧收场。一个合格的修行者,应该知道自己的极限,挑选适合的对手,而不是盲目挑战无法战胜的敌人。”

    魏飞埋下头来,沉声道:“多谢秦师兄指点!”

    这时又听岳梓灵清亮地喊出了一声:“宫师姐!”两人朝门口望去,便见裹在灰袍中的宫云袖缓缓走了进来。她轻轻拍了拍岳梓灵的脑袋,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到墙边坐了下来。

    魏飞直觉地感觉到她今天有些古怪,虽然平日她有时也会安静地发呆,但此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心中暗忖,莫非秦师兄稍稍迟了一步,宫师姐还是被歌行烈所伤?但现在离申时已经很近了,他也无暇多想,向秦言道别之后,匆匆往外走去。

    魏飞走了之后,室内的气氛愈发显得僵冷。岳梓灵也聪明地觉察到了不对,没有再多说话,一个人跑到另一边练习拳脚招式去了。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秦言暗暗叹息一声,拿眼去瞧宫云袖。正巧帽兜阴影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也正朝他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俱无言语,却都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呆愣地对望了片刻之后,秦言率先开口道:“宫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宫云袖用上了原先那种略带沙哑的假音,幽幽地道,“先教会灵儿一些“绝翳术”的基础,等她能够起步了,我才有自己修炼的时间。如果说还有什么目标的话,那就是等着看你打败歌行烈了。你是所有人的希望,如果你输了……”

    “放心,我不会输!”秦言肯定地道。

    “但愿吧。”宫云袖漠然道,“与其在这里说大话,还不如回去抓紧时间修炼,歌行烈可不会在原地等你。”

    “看来你是在赶我走了。”秦言牵了牵嘴角,宫云袖果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豁达。他直起身子,朝另一边练拳的岳梓灵望去,轻声说道:“灵儿就拜托你了。”

    “放心。”

    “魏师弟如果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对手……”

    “我自然会来找你。”

    ‘只希望你不要逞能才好。’秦言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外。

    就在他刚刚踏出房门后,宫云袖的声音却又自后方传来:“等等。”

第219章 剑气留痕

    秦言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宫云袖已经从墙角起身,定定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歌行烈后天午时,次日巳时,再次一日辰时、申时都有比试,你最好去看一下。如果不出意外,最后应该是他与成刚决战,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巳时,就该你上场了。”

    秦言微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是夜,魔门最高之巅,婆娑绝顶。

    秦言独自坐在山巅,呼吸着劲烈的寒风,目光平铺开去,眼瞳中映出苍郁的大地丛林和蜿蜒起伏的峰峦,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在借着这股千丈高空处的凛寒劲风和虚空灵气锤炼剑意。

    在剑术技巧方面,他已经达到了目前所能理解的极限,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淬炼剑意了。

    端坐于最高之巅,俯瞰那怒聚的峰涛和沉郁的大地,万仞绝壁俱压于身下,苍涛雾霭的变幻起伏在眼中流过,即便是在漆黑的夜半时分,放眼望去仍几乎可尽西北边荒之土。看那庸庸碌碌的凡人在飘渺的云雾下劳作,行走之处俱是烟霞,深渊与山峰均在脚下。这情景不能不让人顿生豪情,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孤锐傲气,即便或有些许高处不胜寒的冷寂淌过心田,也仅仅是在淬炼这他心中之剑的锋芒,让这柄剑更加锐利。

    或许在得望大道之后,再看世人,便跟此时的感觉相近吧。

    那时的自己,该能斩断情缘,摒除杂念,超然于物外,再不受这世间种种规则束缚,便可朝北海而暮苍梧,自在逍遥,得享长生。

    如此想着,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为那种美好的憧憬而喜悦。只是在一转念间,忽然想到了玉寒烟的脸,刹时胸口一堵,笑容凝固在脸上,无法从那突然而起的冷意中挣脱出来。

    我能够得享逍遥了,那她呢?

    正如当日林沐瑶所说,那种永恒孤寂的逍遥,真的比玉寒烟更值得追求吗?

    仙道要我斩断羁绊,可是人世间大好繁华如此让人贪恋,我又如何斩断,如何割舍!

    在这孤寂寒冷的绝顶高峰,追求大道的信念再一次动摇起来。

    就这么愣愣地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心中忽有所动,抬眼望去,感觉到一束温暖从东方传来,恰如甘露渗入心田,无比温润舒适。

    天还暗沉沉的,西方是一片的铁青,东方些微有些白意,莽莽苍苍的。但从那温暖的前兆可知,黎明即将到来。

    随着旭日发出的第一缕曙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从而使东方天幕由漆黑而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最后,一轮火球跃出水面,腾空而起,将万仞峰壁和翻腾的云海映成一片殷红。此种壮丽的景象,在秦言的眼中再次激起波澜。

    他忽然长身而起,拔剑出鞘,迎着那初升的旭日,在绝峰上舞动起来。身如蛟影,长剑如龙。皎洁的莹光倾洒而下,搅动着殷红的日光,却不发出一点声息。

    晶莹的冰霜剑气从四周的崖角点点洒落,在无声无息中,将脚下的绝峰削去了一层,形成了一块方形的平台。剑影在石上飞舞,于曦光中倒映出万千世界,婆娑芳华。

    最后一剑刺出,凛冽的剑气化成数十丈长,挟带着无匹气势朝崖下云海斩去,所过之处的云层分为平整的两半,无风之下朝两旁倒卷开来,连那辉灿的日光也暗淡了一瞬,剑气一直投入到对面斜下方的绝壁处,如利刃切豆腐般没入其内,良久之后,才从崖壁深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颤响。

    此所谓——三万珠玉风卷下,一顷弘光天开来!

    万千剑意倾时而散,秦言的身影凝固在岩石上,手擎寒剑,一动不动地望向阳光下的峰峦胜景,仿佛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忽然想到,也许可以换一种活法。

    秦言凝立于崖边,看着寒冽的风扰乱脚下云雾,淡淡的湿意钻入鼻孔,远方一片迷蒙绿色的山岚。那清冷宁寂的感觉一点点渗入心中,他渐渐体会到一种另外的意境。

    或许并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人间,只是爱看那云生雾起和早晚的烟霞,爱那山间苍翠的色彩和悠然的闲情。两位相互搀扶的老人,几间远离人世的小屋,这情景在他脑海中构现,也别有一番风味。

    晨风拂面,缭绕的雾气渐渐散开。他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淡去了那一抹怨艾茫惑,如同一个局外人审视着自己的身心。随风飘散了大半夜的思绪和纷涌的杂念也如同这渐渐归复的雾霭,风过即无痕。

    此夜之后,我的理想会更加远大,我要与她一起,得证长生。

    他收拾起心绪,只剩下神明般的淡漠冷静,让目光迎向那一片渐渐升起的曦光。

    舒缓的身体任晨风吹拂。澎湃的力量有规律地脉动,散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控制着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感觉到一种全所未有的舒畅开怀,好像能拥抱眼前天地间的一切。

    金色的阳光完全洒遍苍茫大地,这一日的清晨终于到来,是时候了。

    一种自然而然的明悟自心中升起,他不需要低头,就知道手中的长剑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是存在于剑刃上的,散发着阵阵寒气的一道细细的痕迹。

    他轻转手臂,将长剑拿开,便看见原本剑身所在之处,仍残留着一道细如毛发却孤锐笔直的痕迹。

    他伸出左手食指,轻轻自那条痕迹上拂过,便觉指腹一痛,拿到眼前一看,拥有“瀚血”功力护持的手指上已有了一道血痕。

    好一股锋锐绝厉的剑气!

    他胸中涌出阵阵激动,本能地感觉到,这一手“剑气留痕”,将会是属于他自己的剑术,一门不逊于“皇极惊仙剑”的绝世剑术!

    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从心头涌起。‘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终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不动真人面前!嘿,玉师姐,等着我来接你吧!’

第220章 玉阳顶

    平复了心绪之后,秦言回忆刚才的感觉,握剑凝立,将灵力聚于剑上,默默等待着剑气的变化。

    良久,仍没有任何反应。秦言心中灵光一闪,赫然醒悟过来,想要实现这一手,绝不只是在剑上蓄气那么简单。那残痕不是剑法,而是剑意,需要他细微控制身躯的每一丝能量,全身心地达到空灵之境,方能感悟那超凡之剑。

    值得欣慰的是,这剑意,与“御器术”本身的“无懈”之境并不矛盾。

    这般想着,他缓缓地调整呼吸、情绪、心境,不疾不徐地等待着那一道灵光的到来。

    他就这样如雕塑般站立着,在一片空茫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所感应。移开剑身,垂目望去,果然看见身前多出了一条细细的半透明残痕,用手去摸,则被割开伤口,端的是锐利无比。在他的注视下,那到残痕凝现了十余秒时间,才在空中慢慢消散。

    他轻轻舒出一口气,抬眼去看天色,才发现日已西斜,竟已是黄昏时分。他为了实现这一招“剑气留痕”,原来已不知不觉地站了一整天!

    那种绝世剑意的奥妙,真是难以捉摸。眼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继续琢磨下去,还是打打坐练练气,准备明天去看歌行烈的比试?

    这个疑问只是一闪而过,便立即有了答案。歌行烈的剑法,他已经见识过了,与其再花费时间去捉摸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弱点,还不如努力提升自己。不过,几天后歌行烈与成刚的大战倒是值得一看。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多的时间,秦言都在这婆娑绝顶上苦苦思索“剑气留痕”的诀窍。可惜接下来连续两天的日出日落再没能给他感悟,他最大的进步,就是在第二天夜晚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实现“剑气留痕”。当然,这种发挥并不稳定,紧接着他就又花费了小半天才再一次捕捉到剑意。于是他只能承认,这种需要大量时间才能练成的秘剑,在明天与歌行烈战斗的时候是无法派上用场了。

    仅剩最后一天,再怎么抱佛脚也无济于事了,还是下山去看看成刚与小歌的战斗吧,或许这又能给自己一点启发呢?

    看看天色,申时将至,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秦言跳下悬崖,顺着绝壁滑下,射入到山间丛林之中,如狂风般朝玉阳顶的方向奔去。

    玉阳顶,人山人海,声浪鼎沸。

    隔着两道十余丈的锁链,另一边的平顶峰上,歌行烈与成刚已经就位。他们各自站在一边,默默地调整自己的状态,熟悉附近的灵气脉动。

    成刚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九环狱链缠绕周身,如同岩石般的灰褐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似的光芒,整个人就像一尊远古天神的雕像。

    而歌行烈则偏着头,似乎对山崖下云雾丛林的风景很感兴趣。他看似全身都放得很轻松,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却是不正常的表现。在此之前,每一次战斗前他都会死死盯着对手,面带诡异的笑容,不消动手就让对方先怯三分,甚至吓得直接认输。看来这一回,他是认真了。

    他不能不认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成刚都是与他相差无几的对手,修为上甚至犹有过之。若不是仗着邪剑紫炎之利,他或许反而会落在下风。他虽然狂妄,却并非目空一切,面对着这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他决定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

    秦言走上来,人群自动分开,让他通过。他来到一处耸起的尖石之侧,凝望着平顶峰上的两人,耳中在倾听周围说话声的同时,也在悄悄探查着血狼僧的行踪。

    接下来的这场龙争虎斗,血狼僧肯定不会不来。他即使不在公众眼前露面,也会在暗处俯览战局,顺便观察每一个人的表现。对于这位师父的性情,秦言已经能捉摸一二。

    秦言选择的这个位置,离燕婆婆隔了十余丈的距离,再压抑住体内灵力的运转速度,想来不会让她察觉到“印记”的异样。现在所需要关心的,就只有血狼僧的位置了。

    耳旁嘈杂的人声带来一些信息,也让他了解到最近几天比赛的状况。宋晴纱缺席而败,苏逸远输给了成刚,雁瑜则在与歌行烈激战百招之后落败。出人意料的是,当时歌行烈本能取雁瑜性命,却在最后关头留了手,这让很多人开始猜测,这头凶厉恣睢的恶魔是不是转了性子。秦言立时想到,前天的那一场围杀果然让歌行烈学会了很多。一头恶魔如果学会了隐忍和伪装,将会变得更加可怕。而这就是秦言明天要面对的敌人!

    申时到了。

    铁索前的燕婆婆笑眯眯地道:“两位,可以开始了!”

    瞑目假寐的成刚赫然睁开双眼,歌行烈也恰在此时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瞳仁中霎时暴射出如电的神光。成刚拖着锁链,歌行烈倒提邪锋,两人一个偏左,一个偏右,沿着看似要交错而过的路线,缓缓向中央接近。

    秦言也在此时将注意力集中到最高,更加仔细地搜寻起血狼僧的气息。‘现在,他应该来了吧,可是为何感觉不到,究竟在哪呢……’

    他心中忽然一凛,感应到玉阳顶上的那株枝叶繁茂的苍松之上,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道阴暗隐秘的气息。那气息如深渊的一角,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可是如果深入去探查,就会立时体会到那令人冷汗涔涔的恐怖之处。

    秦言在发现那道气息的同时,也立即生出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那是血狼僧的目光在他身上游动。他不敢回头,竭力平缓自己的血液和呼吸,努力控制住身体内的每一丝细微的能量,伪装成凝神关注场中战斗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平顶峰上传来金铁交鸣的巨响,他才感觉那道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他暗暗地舒了口气,牵了牵面部的肌肉来放松心情,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平和的状态,开始认真注意起场中的战斗。

第221章 龙争虎斗

    平顶峰上,成刚与歌行烈已经战到了一处。并且从场中漫天飞舞的狂蟒链影来看,成刚暂时占据了上风。

    秦言看了几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成刚的九环狱链分为九条锁链,并不是每条锁链的威力都相同。他现在用于主攻的,正是两臂上缠着的两条锁链,旋射之时犹如狂龙呼啸,速度和威力都十分惊人。至于其他的七条锁链则被用来辅助,从上下两方控制住歌行烈的行动范围,逼得他不得不跟最强的两条锁链正面硬拼。

    二龙七蛇齐舞,满场都是呼啸的黑影,如同海洋上的万丈惊涛,遮天蔽日,汹汹而起,势要将其中渺小的孤舟拍得粉碎。但歌行烈的剑术和身法也绝非常人能比,即使没有激发邪剑的力量,他亦能轻巧地一次又一次穿过惊涛骇浪,跳出潜藏着的漩涡陷阱,如山间的朝露狂风,所过之处不留丝毫痕迹。

    成刚在攻,歌行烈在守,这种打法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狂妄霸道的歌行烈摆出防御的姿态来,他们还曾以为,歌行烈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暂避锋芒”这个词语,眼前的这场战斗,让他们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歌行烈。原来这个家伙,也是懂得躲闪的嘛!

    “成师兄好厉害,竟然能与歌行烈抗衡!”

    “不,不止如此……”

    “歌行烈这家伙,终于踢到铁板了么!”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秦言远没有师弟们那么乐观。即使眼下的确是成刚占据上风,秦言也并不看好他,因为歌行烈还远远没有使出真本事。仅从歌行烈展露出的身法看来,成刚就拿他无可奈何……不,或许并不是如此。秦言忽然否定了自己的评价,因为场上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刀尖上的舞蹈,看似惊艳而华丽,却也是极端危险的。即使是歌行烈这样的人物,也无法做到完美无懈,何况,对方可是成刚,昔日仅次于黄凡,号称魔门第二高手的“铁塔”成刚!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歌行烈诱入了陷阱。就在歌行烈从三条交错的锁链之网中穿过之后,另两根锁链骤然一跃而起,将他的前路完全封死。这两根锁链,原本是缠绕在成刚腰间,运转不如他手臂上的那两条一般灵便,所以歌行烈只是分了一丝心神来注意它们的动向,不料在这时候,匍匐的蟒蛇忽然蜕变为遨游九天的蛟龙,喷薄而出的深黑色幽冥火焰从四面涌来,将猝不及防的歌行烈完全封禁在狭小的牢笼中,一股凶煞绝厉之气缠上他的身躯,如蟒咬,如龙牙,意欲把他绞成血肉的碎末。

    这一波骤然的变化让秦言也为之动容。狂涛怒潮般的攻势下还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成刚的慎密隐忍让他心中暗凛。他想象着自己若处于歌行烈的位置,是否能躲过这一道陷阱。答案是……当然毫无问题!从一开始,本少爷就不会被那个大块头压制,自然不可能会被逼入陷阱。小歌想要以平常状态来战胜成刚,迟迟没有启用邪剑的威力,这下托大了吧……

    但他脸上那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因为在一声巨大的钢铁撞击声后,铁索交织的牢笼中忽然迸射出苍灰色火焰,一道强横无比的凶煞气息蓦地横亘在人们心头。那气息阴暗冷漠,不具备人类应有的感情,它向四面所释放出的信念,唯有纯粹的恶念和炽天的杀意。尽是感应到那股气息,秦言灵台深处的无声寒星便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与之共鸣。而周围更多的弟子则被那纯粹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恶念所震慑,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喧闹的声浪霎时便被死一般的寂静取代。

    那气息,就如降临人世的恶魔一般,肆意释放着自己的杀意。浓郁到极致的苍炎骤然爆炸,炽烈的激流带来的冲击更胜过火山喷发,锁链构筑的夺命牢笼瞬间便宣告瓦解。九环狱链发出悲泣般的鸣叫,像被击中的七寸的蟒蛇一般,无力地往回缩去。苍炎之中的那道人影却不会给成刚重整旗鼓的机会,一晃间便来到成刚身前,手中剑影倾泻,苍炎的浪潮瞬间便将成刚的身形吞没。

    秦言眯起眼睛,紧盯着苍炎剑浪中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心中暗暗惊叹:‘小歌的实力更加强悍了!前几日他释放邪剑的结界还需要蓄势的动作,如今在极度劣势下居然能够瞬间完成!若他在跟本少爷交战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本少爷说不定就着他的道了!’

    苍炎附着着冰霜般的冷意,将成刚挟裹在内。成刚则固守一处,沉着地应对歌行烈的进攻。他的防御之势如巍峨山脉不可动摇,偶尔进攻时则化为汪洋巨涛,势不可挡。歌行烈在苍炎的掩护下不断变换位置,灵活地在他周围冲击拼撞,却无法打破他的防御圈,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状态。

    秦言没有想到,成刚的九环狱链用于防御也有如此厉害的一面,竟能硬拼硬地将歌行烈的邪剑攻势完全抵挡下来。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藏拙,直到这个危机的时刻,他才施展出他真正的本事!

    僵持的局面持续了数秒,眼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得手,歌行烈忽然止住攻击,漫天苍灰色火焰收敛于他手中的邪剑上,他注视着两臂交错横于胸前的成刚,咧嘴一笑:“成师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成刚淡淡地答道:“歌师弟威名在外,鄙人不得不小心一点。”

    “很好。”歌行烈唇角弧度勾得更大,褐色长发无风自动,缩为一点的瞳仁中迸射出慑人的凶光,“那么,接下来,就请成师兄更加小心了!”

    话音落下,一层冷褐色光泽自他握剑的手腕处流转而上,幽幽的光华漫过全身,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冷漠凶厉,眼中瞳孔完全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空茫的惨白。而他手中的那柄邪剑,也转为了无比深沉的漆黑之色,泛现出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瞧见他如此变化,成刚的脸色一片肃冷,直觉地感应到死亡的危机。他忽地一振手臂,撩起两道锁链,以十字交叉的形势横拦在身前。他刚刚做完这个动作,就见眼前一暗,歌行烈的攻势已经降临下来。

第222章 回音

    歌行烈踏前一步,剑光蓄含着浸心透骨的寒意,以更加狂暴凶猛的势头铺展开来。剑上幽光闪耀,周围数十米尽被纳入漆黑的阴影中,每一剑挥下,都将裂地崩山的威能蓄于一闪的寒芒内。在如此凌厉的攻势下,成刚也抵挡也显得十分勉强。他的身形开始狼狈,钢链被击得四散飘舞,衣衫转眼间就被撕成了纷飞的蝴蝶,露出泛着古铜色光晕的胸膛。

    歌行烈此时的剑势,可谓泰山压顶,无可抵挡。成刚狼狈躲闪,一退再退。整个平顶峰都漫上了一层幽暗的光晕,成刚无论怎么躲闪,都无法逃出漆黑剑光的半尺之外。慌不择路之下,他很快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后两步便会坠入数百丈的深渊。值此之际,所有人都认为,胜负马上就要分晓了,连秦言也不例外。

    这两人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但是手握“紫炎”邪剑的歌行烈实在占据了太大的优势,成刚若想翻盘,几乎没有可能,除非……

    然而很多时候,结果就在那微乎其微的“几乎”之外被改变。幽暗的剑光降临之时,成刚的半只脚已经踏到了空处,即使他臂上的锁链能够挡下这一击,反冲的力道也足以将他撞落悬崖。无数道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人们凝神屏息,等待着最后胜利者的诞生。而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震撼天地的咆哮。

    “哈————”吼声如晴空中的一道惊雷,刹时间击穿了众人的耳膜。声浪汹涌扩散,狂暴凶戾的能量穿透重重山壁岩石,直撼云霄。许多功力稍弱的弟子直接丧失了听觉,他们在万分惶恐之中感觉到脚下的山脉在颤抖,当即胆气尽失,瘫软在地上随着山峰一起发抖。

    也许是歌行烈的光芒太过耀眼,人们都忘了,昔日的成刚也是多么凶戾的一头野兽!

    随着这一声怒吼,成刚竟朝着歌行烈反扑过去,兽瞳中的凶焰就要将歌行烈的身躯撕碎。那是一头终于亮出了爪牙的洪荒凶兽,欲把隐忍多时的怒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天空中的阳光刹时暗淡了稍许,空气中的温度亦在此刻凝结。即便是地狱中的恶鬼真临,恐怕也会被撕扯成血肉的碎块。

    然而歌行烈又是何等人物,他的剑势在吼声中凝滞了一瞬,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挥斩出去。他要用事实告诉成刚,无论你是人是兽,老子一剑下去照样杀得!

    “铿!”邪剑斩到锁链上,产生出尖锐的鸣响,两个人的身躯各自微微一顿。歌行烈稍稍偏转身体,意欲蓄力再攻。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奇异的嗡嗡声自脑后袭近,同时挟裹过来的还有迅疾的风声——

    是另外几条锁链!可是,锁链又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但这时候已经容不得胆怯退缩,他蓦地探出左掌,一把握住了成刚胸前的那根锁链,右手挥剑的轨迹丝毫不变,正对着成刚的脑袋狠狠斩下。

    以命换命,论狠厉,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其胆气也不比他丝毫逊色!

    直视着降临头顶的剑光,成刚再度张大嘴巴,于喉咙里迸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这一次的吼声远不如前一次洪亮,在玉阳顶众人听来,甚至还感觉有些中气不足。但它所造成的效果,却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料。

    如遭雷击,这就是歌行烈现在的感觉。在周围锁链的封锁下,这一吼的威力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的头上,血肉之躯仿佛遭到了万斤巨石的碾压,七窍八脉俱被穿透,连骨头也发出痛苦的呻吟。

    邪剑在成刚头顶凝住,歌行烈的身躯晃了晃,倏地旋身挥剑,磕退了两条从后方袭来的锁链,飞速朝后退去。在后退的同时,他的左手还捏着成刚胸前的那条锁链,顺着链身往后滑去。十五步之后,他停了下来,手中握着锁链的尖端,胸口大幅度起伏,深深凝视着成刚,呼吸沉重地道:“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成刚淡淡地道:““冥狱回音”。是鄙人特意为你俩准备的。”

    “好一个回音击。”歌行烈唇角渗出一缕鲜血,却勾现出粲然的笑容,“今日,果然不虚此行!”他忽然回过头去,望向秦言所在的方向,提声叫道:“是不是啊,大师兄?”

    众多视线立即汇聚在秦言脸上,其中便有燕婆婆和血狼僧的目光,让他后背渗出的细细的汗珠。

    秦言早就在心中骂开了。你们两个不好好打架,没事扯到我做什么!歌师弟你成天耀武扬威,这回踢到铁板了吧!还有成刚你也真是够阴险的,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要不是歌行烈这小子打头阵,倒霉的不就是本少爷了么?都给我去死吧!最好拼得两败俱伤,省得本少爷动手!

    歌行烈的目光只在秦言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有等到秦言回答,便已垂下了目光,缓缓说道:“成师兄,你使出这一招后,还剩下多少力气?”

    成刚凝望他须臾,答道:“所剩不多。”

    “正好,我的力气也胜得不多了,那么就省去那些无聊的试探,直接决出胜负吧!”歌行烈说着,渐渐握紧了左掌中的锁链。幽冥黑炎与他的护体真气互相舔舐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这声音在他手掌的攥握下,变得越发低微。

    成刚两眼微微眯起,目光直刺歌行烈眼瞳深处。他观察着歌行烈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想要以此推测出他身体的真实状况。生受了“冥狱回音”的全部威力,歌行烈不可能只受了表面上的一点轻伤,可是他现在如此轻慢的态度,究竟是无力再战,只在拖延时间,还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锁链上骤然传来的巨大拉力打断了他的猜测,手臂因瞬间收力而被绷得笔直,他蓦地反应过来,身体已比意识先一步做出了动作,他猛力跨前一步,将重心降到极低,浑身虬龙般的肌肉刹时贲起,更大的力道施加于锁链上,要将歌行烈反扯过来。

    歌行烈竟然想与他角力!那他倒要瞧一瞧,这位师弟的自信,是否有相应的实力来匹配!

第223章 胜负

    ‘这家伙在干什么?’

    看着那两人就着一根锁链开始拼斗力气,秦言看得满心不解。纯以力量而论,成刚在魔门弟子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就连秦言也得甘拜下风。而小歌的力量他也曾领教过,只与自己相差仿佛,比起成刚尚有不如。歌行烈不欲在剑术上取胜,反而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难道他的信心已经膨胀到盲目的地步了吗?

    或者,他想趁着成刚回扯之力来逼近成刚?可是以他的速度,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如果这样的话,他前进的轨迹也完全固定了,更将会遭到成刚猛烈的攻击。一个剑客若是舍弃了飘忽灵动的身法,那也就剩下舍命一搏的最后机会了……

    成刚的身体紧绷如弓弦,块块肌肉高高隆起,九牛二虎的力量便于此刻爆发出来。但是歌行烈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即使比不上成刚,却也逼得他将全身的力量尽数贯注于手臂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驱动其他锁链进行攻击。

    僵持的局面持续了两秒,胜利的天平逐渐向成刚那边倾斜。这种纯力气的较量,是没有办法投机取巧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悬念。歌行烈一张脸因过度用力而扭曲起来,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下,两脚深深嵌入岩石中,却终究无法抑制自己逐渐被拉向前方的趋势。

    歌行烈脚下岩石发出咔咔的碎响,蛛网状的裂纹向四面扩大,而他的身体也被拉得向前倾去。拼力气,没有人是成刚的对手,那么,就让他拉过去好了!

    歌行烈唇角大弧度地翘起,忽而放弃了抵抗,径直往前飙射过去,更借着锁链上的巨大拉力,整个身体就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在凄厉尖锐的劲风中冲到了成刚身前。他眼中耀动着沸腾的杀意,抬臂抡动邪剑,开山裂海的威力倾泻/出来,永夜般漆黑的剑光刹时占据了成刚的视野。

    就以这一剑,奠定生死胜负的局面吧!

    而成刚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他嘴里发出地动山摇的呼啸,两臂一齐前冲,焚燃着幽冥黑炎的粗大锁链如蛟龙般纠缠着腾起,将歌行烈扑过来的身影完全笼罩。

    ‘受了我一记“冥狱回音”,你还剩多少力气,敢与我硬碰硬地对拼?’

    一瞬之后,两个浩然无匹的气息毫无花哨地撞在一起,同样冷寂无比的黑色,刹时间腾起的浓郁阴影遮住了他们的身影,接近着剧烈的震荡波传播开来,平顶峰一阵摇晃,岩石草木纷纷化为粉屑。那骤然爆发的强烈声波超出了人耳的范畴,玉阳顶上的众人感觉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锥子刺了一下,接着就在短时间内完全失去了听觉。很多人慌乱地往外逃去,他们张嘴大喊大叫,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死寂。

    旁观者都是如此,身处中心的两位当事人所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当黑暗的阴影逐渐散去,内里的情形也显露在人们眼前。一个跃动的人影正在追逐另一个魁梧的人影,狂暴的紫炎剑气占据了大片空间,将魁梧的人影笼罩其内,撩起大片血花。

    看来局势已经很明显了。那一记硬拼之后,两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冲击,歌行烈的邪剑被打回了紫炎的原形,成刚更是不堪,气力明显衰弱了许多,锁链的挥舞速度也慢了下来。而歌行烈的身手却似乎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他围着成刚打转,从各个方位朝他攻去。几番追逐之下,成刚的身上已多了数道伤口,颓败之势再也无力挽回。

    歌行烈不愧为当今魔门中威名最盛的人物,他最终还是赢了。现在仅剩下的悬念,是成刚能不能在他剑下保住性命。

    ‘这家伙明明遭到了成刚重创,竟然还能在正面的硬拼中打败成刚,他的爆发力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秦言注视着场中歌行烈的身影,眉宇中闪过一丝忧色。明天这时候,就该轮到他来面对这头可怕的恶魔了,但是他的把握着实不大。

    ‘要是我的“剑气留痕”有一点起色就好了……’

    脑海里寻思着,他心中忽然一惊,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自侧后方传来。他连忙转过头去,便看见一袭白衣的吕彤就在他的身后十余步处,正以一种极为怨毒的目光朝他望来。

    吕彤……想起这女子前几日所遭受的凄惨经历,秦言只有在心里面暗暗苦笑。宫师妹,这本是你惹下的麻烦,却要本少爷来背黑锅。

    望着女子眼中深切的怨怼、憎恶、痛恨以及一些更复杂的情感,秦言暗自心惊。这家伙如果发起疯来想要报复本少爷,偏又不是本少爷的对手,而去找本少爷亲近之人泄愤的话,那灵梓灵就危险了。也许当初就不该那么多顾虑,直接干掉她就好了。

    两人对视良久,却又都不出声,场面怪异无比。这时候,燕婆婆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场比试,歌行烈胜。明日巳时,由歌行烈与上届首席秦言争夺冠军。”

    秦言回头看去,只见平顶峰上歌行烈已与成刚分开。歌行烈站在场中心,沐浴着人们敬畏的视线,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分邪恶的凌冽。成刚离他有十几步远,浑身上下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赤泊。秦言敏锐地瞧见他脖颈处一丝细细的血痕,那才是真正决出胜负的一击。不过,歌行烈竟然没有取走他的性命,这真是出乎秦言的意料。如果换作是他,不管伪装不伪装,都不可能留下如此厉害的敌人。看来,那场伏击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计了。

    这个时候,歌行烈忽然转过脸,目光投射过来,正与秦言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然后,他缓缓抬起手中邪剑,指向秦言的眉心。

    隔着这么远,秦言仍感觉到一阵凛寒的杀意扑面而来,激得他呼吸一窒,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要挑衅吗?’

第224章 预临

    刚刚恢复了热闹的玉阳顶,顿时又陷入寂静。被邪剑遥遥指着的秦言,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就包括燕婆婆和暗处的血狼僧。他暗暗咒骂几句,表面上不动声色,迎上歌行烈视线。

    “大师兄,明日此时此地,期待你给我更大的惊喜。”歌行烈笑着说道,眉宇中一片森森杀意。

    秦言默然点了点头。此时的口舌之争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看到对方眼中如此浓烈的杀意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们两人中只能留下一个。与对待成刚、雁瑜等人不同,歌行烈对他的性命非常感兴趣。而正好,秦言也从来就没有放过他的心思。

    那么,就在明日,决出生死吧!

    歌行烈笑纹的弧度更大,缓缓垂下剑尖,移开视线往回走去。秦言轻舒一口气,转过身,发现吕彤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言哥哥!”清脆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秦言移过目光,看见岳梓灵拨开人群快步跑过来,宫云袖和魏飞紧跟在后。

    瞧见他们,秦言露出笑容:“你们也来了。”

    宫云袖语气淡漠地道:“如此好戏,怎能错过。”

    岳梓灵叫道:“刚才我们一直都在那边,可是宫姐姐说不要打扰言哥哥,所以到现在才过来。”

    “宫师妹还真是细心。”秦言笑着摸了摸岳梓灵的脑袋,瞥见众多目光都在朝这边打量,不禁皱起眉头,牵起岳梓灵的小手道,“先回去吧!”

    跟着下山的人群,四人回到山脚,沿着雪河往东走去。眼见周围的人群逐渐稀疏,宫云袖忽然开口问道:“你这几天修炼得怎么样,有突破吗?”

    秦言莞尔笑道:“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有突破。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万分艰难,我实在找不到一点头绪。”

    “也就是说,这几天你其实毫无进展?”

    “可以这么说。”

    宫云袖眼波一凝,沉声问道:“你究竟有多少把握?”

    “十成。”秦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宫云袖怔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头仔细去看他脸上的神色。秦言面容平静,没有任何担忧或兴奋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就是这种平静得不起波澜的表情,让宫云袖微微觉得恍惚,下意识地几乎就要相信他的回答。可是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冷着脸说道:“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荒诞大话的,你也是头一个了。”

    秦言叹了口气:“如果你非要我说得保守一点,那就九成九吧。但是我想,像魔王灭世、陨星坠落这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应该微乎其微吧。”

    “呵,看来你还真有自信……”宫云袖还待说些什么,岳梓灵已经抱住了秦言的手叫起来:“那个可恶的坏家伙怎么会是言哥哥的对手,言哥哥一定能够打败他的!”

    秦言大笑道:“还是灵儿了解我!”

    “哼,如果你喜欢听这种恭维的话,我也会说。”宫云袖摇了摇头,问道,“还有一夜的时间,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吃饭,睡觉。”

    “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难道就因为明天要跟歌行烈打一场,我就要害怕得连觉也睡不好吗?当然得吃饱饭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去接他的“雷音断肠”啊!”

    “哦……”宫云袖若有所思地颔首,面上表情变得沉重。她听得出来,秦言也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有信心,看来明日一战,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现在表面上的轻松,只是做给岳梓灵看的……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斟酌着语气,试探着道:“我听说最近江湖上正邪两派斗得很厉害,圣门可能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这首席的位置——”

    “这首席的位置,当然是号令圣门弟子,掌控螟蛛盘的关键,要多威风有多威风,你说是不是啊?”

    宫云袖从他微笑的面容上看出了他的坚定,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前方小路旁的岩石后忽然转出一袭翠绿衣衫的靓丽身影,她望见秦言等人,脚步先是停顿了一下,继而以更快的速度走过来。

    “潇湘?”宫云袖蓦然转头狠狠盯了秦言一眼,“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了?”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秦言答道,“我跟她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关系。”

    “上一次在无生阁,你还恨不得杀了她。这次回来没几天,你什么时候和她成了‘朋友’?我劝告你,她是很单纯的女孩,你最好少动一些龌蹉的心思……”宫云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等到潇湘走到近前时,已经细微得完全听不见了。

    秦言瞧着潇湘,微笑道:“潇湘师妹,看你来的方向,是刚从坐望峰下来吧。歌行烈和成刚的一场大战,你竟然没有去看?”

    “嗯。”潇湘点头道,“我不想看到他耀武扬威的样子。不过,秦师兄,明天我会去为你祝贺的。”

    “哈哈,多谢你对我的信心。其实……”

    “难道秦师兄觉得胜不过他?”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提前为我祝贺了!”

    “……”潇湘的目光落在岳梓灵脸上,上下打量她一番后,道,“这就是一个月前的那个小女孩吧,真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岳梓灵同样也在打量着她,回答道:“姐姐才是真漂亮!”

    潇湘抿嘴一笑,只是这笑容里渗杂着几分苦涩与沉重。这一段日子以来,叶英惨死,雁瑜重伤,她经历了深切的痛苦,心境已与一月前截然不同了。人们在遭受到沉重苦难的时候,就会迅速学会长大。

    几句寒暄之后,潇湘告辞离去。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宫云袖幽幽地道:“我一定会告诉她,千万要小心某人的谎言。”

    “宫师妹,你想得太多了。”秦言淡淡地道。

    宫云袖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报复独孤胜,而她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目标。但是我提醒你,独孤胜的年纪比你大了两倍,你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反过来只会害了潇湘!你真的能忍心吗?”

    秦言暗暗一惊。宫云袖的感觉真是敏锐,就凭他与潇湘短短几句对话,竟能推测出他的图谋。不过,这种事情,他需要别人来对他指手画脚吗?

    他冷声道:“宫师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温柔了,所以任何事情都想插上一手,来显示你的高瞻远瞩?”

    宫云袖的脸色变了。她咬住下唇,恨恨地望着秦言,眼瞳中透出浓厚的幽怨。

第225章 黄昏

    秦言没有跟宫云袖三人一起回去,而是独身去了婆娑绝顶。

    当他来到那块被他以剑气打磨如镜的岩石上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坐在这里了。

    那人一袭白衫,两脚悬空地坐在岩石边沿,披散的长发被劲烈的寒风吹得凌乱。那单薄的身影让人怀疑,如果风再大一点,是否就会将她直接吹下悬崖。

    她托着腮帮,静静地望着远方,天边瑰丽的晚霞似乎占据了她全副心神,以至于秦言轻轻的咳嗽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吕师妹。”秦言开口唤道,“真是巧啊。”

    吕彤听见他的声音,身子微微一抖,随即便以平静的声音答道:“秦师弟也是好雅兴,明天就要决断生死了,还有心情来到这里看晚霞。”那温和娴雅的仪态,仿佛又恢复了昔日魔门大师姐的风采。

    不过当她稍稍侧过身子时,秦言便从她眸中看到了茫然凄迷之色,也许几天前的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过巨大,她来到婆娑绝顶看风景,便是很不正常的表现。

    秦言轻轻一笑:“我可没有吕师妹这般高雅的兴致,只是在如此温柔的黄昏,突然感觉到有些寂寞,就随便走走,来这里散散心。”

    “因为寂寞?”吕彤的嘴角扬起一缕讥笑,“那么,就好好珍惜这个黄昏吧,说不定,这就是你人生当中最后能看到的美景了。”

    “是啊,人生中最后的景色,真是让人唏嘘呀!不过,吕师妹,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一个人爬这么高来看风景,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秦言说着,目光落在吕彤脸上,瞧着她飘散在寒风中的乱发和迷离的眼神,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嘴上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你莫非也是觉得人生无趣,想要从这里跳下去,来追寻一下另类的刺激?”

    吕彤愣了一下,面上笑容敛起,淡淡地道:“在看到你的下场之前,我还不至于想不开。”

    “吕师妹,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那天……”秦言说到这里却又止住,想一想,还是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否则宫云袖恐怕难以抵挡她拼命的报复,甚至可能会殃及岳梓灵。没办法,这个黑锅还是只能自己背了。呵呵,反正本少爷也是债多不压身。

    吕彤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误会?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秦言摇摇头,“反正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是不肯信的了。”

    吕彤的双眼霎时蒙上了一层阴霾,无比怨毒地朝他望来,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解释?你莫非是想说,那天你并不是故意的,其实只是一时冲动,而我也是命中有此一劫,不如自认倒霉,是么?”

    秦言对上她的眼神,心中忽地一寒,生出一股想将她格杀当场、然后把尸体直接从这里丢下去的冲动。不过,理智让他保持了克制,这里处于婆娑门的最高点,底下的丛林中说不定就有一双眼睛悄悄盯着这里。明日的大战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沉默了片刻,道:“你可以想开点,看看晴纱师妹,她不知道有多么快活,你为何不向她学学呢?”

    “哈哈!”吕彤怒极反笑,“你可真是个胸襟开阔的男人,我算是看清你了。好吧!明天巳时,我会准时去为你助威的!希望你能坚持得久一点,不要让快乐的时光太短暂啊!亲爱的,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说着,她一直手撑住地面,身子微向前倾,看样子就要顺着崖壁滑下去。这时秦言的声音响起,让她即将跃出的动作生生止住:“等等,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吕彤回转身来,眼中神色肃冷,嘴角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请说。”

    “你跟我和歌行烈都交过手,觉得我们俩哪个更厉害一点?”

    吕彤望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一般,露齿大笑起来。娇弱的身躯在悬崖边上颤抖,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刮落深渊,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寒风中飘散远去。

    秦言只是默默看着她,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笑了好一会儿,吕彤才歇下来,道:“你把这个问题交给我来评判,不正是说明了你自己已有答案吗?呵呵,我已经可以想象你临死时凄惨的模样了。”

    秦言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点点头道:“那时候,你应该会很高兴。”

    “是啊,你们两个无论死的是谁,我都会很高兴。当然,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最好是你!”直视着秦言双眼,吕彤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便一挥手顺着刀削般平整的绝壁往下滑去,落在悬崖下方六丈高度处的一块突起的峭石上,然后仰起头来,最后再看了一眼崖上的那个有些落寞的身影,便继续往下坠落,投入到山坡下的大片丛林之中。

    也许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手杀了他吧!而且,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夕阳落下,黄昏到来,天地间尽归黯淡,一如少女此刻心情。她怀着莫名失落的情绪,低低叹息一声,拖起沉重的步子往丛林深处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婆娑绝顶上的黄昏格外悲伤,秦言眺望着天边,心头涌起无法遏制的孤寂,尤其是天地完全沦落的那一刻,手上最后的光晕也随之而去,整个人就好像麻木般站着不想动弹。这样寂寥的情景,会让人的内心变得脆弱,太容易去思念一个此时遥不可及的人……

    他垂下双手,衣衫在寒风中猎猎飞扬,忽然恍惚地觉得玉寒烟就在身旁,温柔地笑着说:“师弟,不用担心,你一定会赢的……”

    然而回过神来,却只能悲哀的发现,响在耳畔的只有劲寒凛冽的风声,如一波一波的浪涛,冲击着心底的那根弦。

    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情来了?秦言自嘲一笑。我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排遣寂寞。为了明天的战斗,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千万不能辜负了如此宝贵的一个夜晚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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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门道心介绍:
十丈红尘,谁能超然于外?
人间之大,需用双脚丈量。
婆娑万法,如何悟道长生?
正邪两立,又该何去何从?
在魔门长大的少年,为了夺回战利品,卷入了一场纷繁浩大的盛会。
人间诸多诱惑,能否扰乱他的道心?
或许这个答案,需要用一生的时光去追寻。
官方群号:583347127魔门道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门道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门道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