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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十则     满池娇txt下载     满池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发生

    听到玄朗对池万林的评价,阿金的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公子关注王来山,是因为他背后的家族,及他所承担的职务。

    太原王氏出仕的子弟不在少数,再加亲戚故旧通家之好,与其有关连牵绊的不胜其数,若再加上受其庇护过受过其家恩惠的门生食客,更是涉及甚广。

    王来山虽官至侍郎,却是吏部经年的主官之一,经其手中选拨考核提升的中下层官员不知凡几,这其中有多少被他笼络或与他有私人交情,无法估量。

    若这些人因他而站队,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素来夺嫡之争,其局势无不风云诡谲,地方官员看似与大局地决定性走向无关,实际上基石不稳,绝非一州一府的动荡,最受影响的莫过于地方民众。

    所以王来山有异动,需要关注。

    至于池万林,就算他提前站队,也无需防范,现在不是夺嫡的最后关头,不会有哪个皇子昏了头要用武力解决问题,京东大营的五万军士,只有在逼宫这种白热化的非常时刻,才会有用处,平常无非是个私下里的姿态问题。

    “那这桩婚事,我们要不要……”

    阿金轻轻挥了挥手掌,做了个斩断的手式。

    “无需多管。”

    玄朗摇头:“此事与大局有益。任其行事。”

    虽然他是有些不耻池万林的行为,不过这件事正符合他所要推行的,从朝政大局看,是件极有益处的好事。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涉这两家的结亲自由。

    “……东宫那边,情况如何?”

    皇长孙的体质与他父亲,先太子极其相似,亦是孱弱得很,每逢换季,就要折腾一番。自太子去后,太子妃、皇长孙连同原东宫所属人等并未搬离。仍居于东宫,但情况毕竟有所不同,任谁都能看出,尽管太子妃试图力挽狂澜。陛下也时有维护,未成年又体弱的皇长孙依旧是没有能力拢住先太子派系的实力……

    同样是未成年,若是小楼坐在了皇长孙的位置上,会怎样?

    玄朗知道这种假设性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是又想到那小家伙狡黠灵动的黑眸。单薄削瘦的小身子里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似乎再难的处境,即便再心有畏惧,他也不会放弃,不言败……

    想到这里,话题就转了:“小楼在芙蓉街那边的宅子,左右邻居可都是稳妥人家?”

    啊?

    阿金正在汇报皇长孙的病情,猛不丁听自家公子问起小楼公子的邻居,不由怔了怔,“额?您之前不允许查小楼公子……”

    “谁让你查小楼了?”

    玄朗眸色微沉:“是左邻右舍!”

    虽说小楼未必是住在那里的。那总归是他落脚的地方,邻居们是个什么情况,做得什么行当,有无作奸犯科之辈,了解一二是必须的!

    “是!”

    阿金明白了,只查邻居,不能打听小楼公子,不能惊动小楼公子宅子里的人,牢记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

    与玄朗告别后。荣娇见时辰还早,太阳似乎未有西斜之意,决定去趟新开的粮铺看看。

    包力图驭马的能力着实不错,将马车赶得极是平稳。

    阳光极暖。因为一直未有明显寒意,马车的帘子仍用的是靛青薄布的。阳光隔着帘子透进来,烘在身上暖洋洋的,马车平稳而有节奏的前行着,荣娇午饭吃得太饱,在这一晃一晃的行走中。不由昏昏欲睡。

    “公子,到了。”

    马车慢下来,绿殳轻轻推了推迷糊中的荣娇,低声唤她。

    “唔……到了?”

    荣娇初醒,神色间还有一丝怔仲,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薄毯,嗯?这一会儿功夫,她居然小眯了一觉?

    “前面就是。”

    因为米铺门前停着架马车,包力图在那辆车之前停下。

    “走,去看看!”

    荣娇下了马车,外头暖干的气息扑面而来,热乎乎的。

    “这都快冬天了,天怎么还这么热?”

    绿殳轻声嘟囔了一句。

    “今年冬天恐怕是个严冬,别看现在热,说冷一下就冷了,保不齐明天就冻彻骨。”

    赶车的包力图听到了绿殳的抱怨,乐呵呵地接了句。

    “哦?”

    荣娇现在对“冷”字最敏感,听到包力图的话,忙止住了向前迈出的脚步,回头面有好奇之色:“包管事还会看天?”

    “哪里,让公子见笑了。”

    包力图见荣娇问他,微躬身,恭敬地答道:“小人只是对照着以往的经验,信口说说的。”

    “以往的经验?”

    荣娇饶有兴趣。

    “小人老家是山区,以前在老家时,若逢上长时间暖秋,冬天迟迟不来,有经验的老人家就会提醒要早些备好米粮柴火,说是天该冷的时候不冷,若是冷起来,就是一夜间的事。小人年轻时就有过一次,头天穿着夹衣晌午天一干活儿还冒汗,一夜间大雪封门,第二天直接换上棉袄还禁不住冷。”

    荣娇抬头看了看天,暖乎乎的大太阳象个红炉子挂在天上,按照节气日期,这天确实热得出乎意料。只是她不记得前世是否有过这样的热了……

    “明天不一定会冷吧?”

    绿殳有些不相信,这天的确是穿着夹衣一活动就热,不过,降温也不会骤降到要直接换棉衣的程度吧?

    “或许吧,我在都城也没多久,不了解往年的情况,或许这边与我们老家不一样也说不定,我们那边是山区,山多林密,与这繁华地界不能比。”

    包力图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迎合道。

    “嗯!我倒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往年大梁城同期也没这么热。”

    荣娇中午时得到了玄朗的开解,这会儿又在无意间听到包力图的这番说辞,顿觉得之前隐藏在心头钻了牛角尖似的忧心忡忡出其不意间荡然无存,一片轻松怡淡。

    冷或不冷,自由老天做主!

    她只要尽人事,听天命!

    ……

    “您来了?!”

    正在铺子里忙碌的李忠,见到进了铺子的居然是荣娇与绿殳主仆二人,急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上前见礼。

    “今天午间有约,忙完了时辰还早,就想到你这里转转,辛苦了。”

    这铺子全是李忠跑前跑后,一手操办的,她这个甩手东家做得彻底。

    “公子请里面喝茶。”

    李忠在人前不便透露小楼的东家身份,跟伙计打了声招呼,将荣娇二人请到后面谈事的小间。

    “东家,您若是不来,我也正想这两天要寻您呢!”

    李忠边倒茶边对小楼道:“承蒙二少爷引见,昨儿我已经与徐郎中见过面了,正要向您汇报此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奔忙

    李忠经商多年,支应个门脸不大的米铺对他而言是大材小用,驾轻就熟,故尔铺子虽是新开张,经营之事均理得清楚,规矩定得明白。

    至于赚不赚钱,眼下开张时日不多,配合些吸引人气的销售手段,每日去掉费用,还是有少许赚头的。

    “……咱这间米粮铺子,走得是细水长流的打算,东家若家迅速回本,进帐好看,还是有难度的。”

    李忠直言不讳,以这间铺子的日常销售,赔钱未必,若想赚大钱,须另辟奇途,做成几单大生意或能找到几宗固定的长期供应的客户,才有望看到可观的利润。

    “收粮之事已完毕,您看我是否需要联系一些买家?”

    除了用于铺子周转的银子外,荣娇先后给的银子均已换成了米炭,躺在库房中,李忠虽然是相信荣娇的胸有成竹,不过如此多的货品囤积在库房中,其中还有不少是陈米,饶是李忠见过些世面,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货品,再淡定的心也少了几分从容。

    东家不是有丰厚的家底可以任意为所欲为,这些货若烂在手里,的确是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的!

    往严重里说,还有没有起复的能力都两说着呢!

    “不用!先放几日再说。”

    荣娇过了最焦燥不安的阶段,心态反倒更能收放自如了:“铺子你这样做着就很好,库存不急于一时,冬天还没来呢,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你与徐郎中谈得如何?”

    虽然暂时没开药铺的余钱,先筹划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钱到手就可以马上启动。

    “有二少爷的面子在,徐郎中倒是相信咱们的诚意,也有合作的意见,”

    李忠将与徐郎中见面所谈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只是……徐郎中医术医德的确没得挑,就是性子稍嫌执拗了些……”

    何止是执拗了些!

    荣娇失笑,这些年她可没少和徐郎中打交道!

    “你是想说他脾气坏,讲话直接。容易得罪人吧?”

    徐郎中就是这种实打实的倔脾气,不会委婉温和地讲话,比如曾有偶染小恙的病人请他到家中问诊,他仔细把脉反复查看病案及病人的情况后,对着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病患家属来了句“没治了。准备后事吧”,直截了当给一干满怀期望指着他开方子的家属一记重锤,就一点小毛病,那你这里怎么就没救了?给个理由先!

    再说了,就算这小病是真得没治了,您好歹先铺垫一番,再说句“节哀顺便”啊,这位先生倒好,面无表情,收拾了医箱起身就走。临走还要出诊金。

    结果被当作庸医骗子打了出去,别说诊金一个子儿没得到,拉扯间还撕破了衣裳。

    类似的事情不知凡几,别的大夫碰到必死之治,总是先拽一段医理,将家属听得云里雾里的,然后再做惋惜遗憾状,开几副太平药,聊慰心意。如此家属有了心理缓冲,即便悲伤不舍。也多半不会迁怒到医者身上。

    徐郎中从来不说类似的话,能治的他必竭尽全力,不能治的,太平药方也不开。“喝那些劳什子做甚?临死前若能吃喝,自然是吃点好的喝点好,不吃不喝也好!都要死了,再讲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何意义?”

    他的这番理论颇不能令家属接受,一来二去的,在坊间的名声就成了两个极端。说他好的是打心眼里认同他的好,说他不好的提起他是真的深痛恶绝……

    与这种性格的医者合作,李忠真心觉得得有个好掌柜的与他配合,让他只精于专业,其他与人打交道的所有事情都由其他人负责,这样方好。

    “徐郎中是个好医者,人品信得过,些许的小毛病亦是瑕不掩瑜,届时让铺子里其他人多帮衬帮衬,若是出诊,就找个机灵会说话的跟着……”

    荣娇的想法与李忠一致,只要人好医术过硬,不会说话不算问题。徐郎中之所以在小医馆里没发展,不是他固步自封,实在是没有财力雇请其他人来做这些事,他自己又不擅长,一来二去的,得罪的人多了,路似乎越走越窄了。

    “是,粮铺的生意我再盯些时日,东家,李明也跟了我一段时间,铺子里的事也逐渐上手了,您看以后能不能让他做个二掌柜的,负责这边的买卖?”

    李明是随李忠一起来的,同样是二哥给的人,荣娇立刻同意了李忠的举荐:“好啊,这些事你来安排。”

    她现在可视李忠为得力臂膀,就算他自己不提,荣娇也不可能让他牛刀用在杀鸡上,埋身在这个米铺里不得解放。

    “二少爷说你早年做过药商,对于我们介入药铺买卖,你有什么看法与打算?”

    ……

    荣娇与李忠正说得兴起,却见绿殳在旁频使眼色,面露隐忍,不由奇道:“绿殳,有事?”

    “……”

    绿殳指指窗户的天色,又比划了两下……虽然屋里只李忠一个没外人,她还是忠实在做着哑仆的角色。

    “噢!”

    荣娇明白了,“今天出来的时辰的确不短了,到此为止吧,李掌柜说的这些极好,待我回头仔细想想,再与你细说。”

    再不回去,嬷嬷在家又要抓狂了。

    “还有一事,东家,我们要不要改改姓名?”

    李忠起身做势要送荣娇,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不太紧要又一直疏忽的事情。

    改名?

    “为何?”

    无缘无故地怎么想到这个了?荣娇目露疑色。

    “东家姓楼,小人几个身为东家的奴仆下人,理当由公子赐名。”

    唉,也是他疏忽了!为这事被二少爷教训了,问他们是否真心奉小楼东家为主,还是心怀贰念!

    二少爷说了,给了小楼东家,他们几个就是小楼东家的人,只能忠诚于他一人,即便是二少爷也不行,任谁在他们的心中也不能排在小楼东家的前面,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小楼东家。

    “……噫?”

    荣娇打量了李忠两眼,“不必了,我看你们几个的名字都挺好,继续这么叫着吧,李忠可比楼忠好听,再说,我只想做幕后东家,别人以为你们的主子姓李,也没什么不好。”

    李的是大姓,大夏满地都是,绝对是大路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姓李的皆不在少数,不象楼姓少见,随便被人问起几句,编造假话的余地都没多少。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忠心不在这上面。”

    荣娇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变数

    专注于某件事情时,总会忽略了时间的流逝,荣娇走出米铺时,天色已近黄昏。

    包力图已将马车停在了门前,绿殳撩开了帘子,荣娇刚踩着凳子上了马车,绿殳手里的帘子尚未放下来,正好有人从街对面向缓步而来,目光随意地扫看了过来……

    唉,人生总会有些出其不意的偶遇!

    荣娇哀叹,在车厢里冲那人淡然一笑,隔着车厢拱手示意。

    “小楼东家!”

    对方惊喜之余,显然不想轻易地放过他,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傍晚那些负隅顽抗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其身上玉白的袍子投染上淡淡的偏金红的颜色,他整个的人似乎也被镶了道金边,衬得其人愈发高洁夺目。

    “王三公子……”

    小楼露出生意人无懈可击的微笑,向这位晓阳居的老客户打招呼。

    “小楼东家,近日少见,一向可好?”

    王丰礼面含笑意,一派轻松怡然,走到近前,躬手欠身,举止间甚是温文尔雅,确有一番清朗恣意的雅士风范。

    “托福。三公子几日不见,愈发风采照人。”

    对于这个似乎经常会出现刷存在感的王三公子,想到他对二哥说的那通话,荣娇的心理就有些纠结与矛盾,既觉得这人搞不好与自己相同,也是重生知晓前事的,与他多接触实属不智,另一方面,又想从他嘴里套出更多的前世之事,最重要的是探知出二哥后来的情况。

    想要达成这一点,敬而远之,见了他绕道走显然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可二哥又说让自己尽量避免与他来往,以免露了马脚……

    前世荣娇没有扮过小楼,自然也就没这个人的存在,那么王丰礼对小楼的关注。应该不可能是有所怀疑……或许是觉得面善,凑巧而已?

    荣娇的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嘴里与王丰礼寒暄着,一瞬之间。脑子里却连过了数个念头,到底应该如何拿捏与王丰礼的距离远近呢?

    “多谢小楼谬赞!小楼东家亦然。”

    王丰礼满面春风,因了这份巧遇心情极是愉悦。

    他最近确实神清气爽,心情好得很。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实说,自从他自昏迷中醒来后。对那些梦见的事情,似信非信,整个人也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那场梦也太真实了,令他几欲信之。

    好在众人皆以为他是脑部受伤引起的症状,太医也说他刚醒来会有几分神智不清,毕竟后脑受到重撞,颅内有些微淤血也是常规现象,静养几日会逐渐恢复的。

    他听从医嘱。在床上躺了几日,将还能记得的梦中情形反复回放,咀嚼了数遍之后方能确定,这确是一场匪夷所思的梦!

    不是所谓脱胎换骨的重生!

    因为在这个梦里,只有一个中心!所有的他梦到的片段皆是与池家大小姐有关,自婚事起,自王家败落止。

    在与池家大小姐成婚前的事情,一件也没出现过!

    在其后,亦然。

    在这其中,他个人以及王家有何动态。要么是没有交代,要么是随便一提,象王家败落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是草草而过。重点场景却落在和离后的池大小姐去牢狱中探监,给自己病重受寒的母亲送去食物药丸与御寒衣物!

    若这是他的前世,怎可能如此潦草苍白?

    难道他一辈子就只做了一件事:娶妻,虐妻,和离,家败?

    他的人生里重要人物只有池大小姐池荣娇一个?其他的。诗学才华也罢,知交好友也好,甚至亲人长辈,统统没有单独出现过!他们只在有池大小姐的场景中才出现,比如自己的母亲,她在梦里出现过过两次,一次是要休弃池荣娇时,母亲在堂前力主和离,破天荒地为池氏女讲话,一次是探监。被池氏女探视的主角。

    若是他的一生,母亲如此之重要,怎么可能只出现这两次?

    家败,是何其重大的事情?不可能走过场似地交代一句!

    所以是一场梦。

    是上天昭示他不得错待池家大小姐的提醒吧?

    王丰礼躺了几日,终于搞明白了。

    或许自己上辈子欠过池家大小姐的情债,或许是今生自己与池大小姐乃天成姻缘,但因时局原因,月老恐自己对其薄待,这才提前借梦预警?

    人有七情六欲,莫不是自己命里七情或缺一,故有此梦?

    王三自家事自家知,他虽自诩风流,怜香惜玉流连花丛,皆为逢场作戏,内里用了几分真情,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不外如此。

    倚翠楼,红袖招,风花雪月间并无心动,只有美色怡人。

    庄周梦蝶有之,既有此梦,他且用心些就是,纵使将来对池大小姐亦无男女情谊,既已成亲事,理当善待。

    他其实不相信自己竟会是如此的凉薄不堪,想他王三公子,风流不下流,对娶回来的妻子,不喜不动心或会有之,虐待与人,却是过了吧?

    洞房花烛夜,在新房与丫鬟当着新嫁娘的面胡闹,行那云|雨之事——如此无耻卑劣之事,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对于这场梦,他将信将疑。

    不过王丰礼倒也豁达,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与池家订亲之事已与梦中对应,对池大小姐及她两个哥哥的态度,他会重新拿捏,该修复该示好该重视的,他取用心之态,与梦中截然相反。

    对自己,也惜取教训,自省其身,将往日沉醉温柔乡的功夫,全用在了正经读书做学问上;对于自家的前程,对朝堂政事以及父兄在外的行事,也比往日更多几分关注,左右梦里家败祸源一在自己和离后新娶的妻氏娘家兄长身上,二是父亲的幕僚之一,眼下父亲身边暂无这个幕僚,这回娶了池荣娇他更不会和离,自然不可能再娶左氏,与左家扯上关系。

    王三公子心有决策,是以不怕自暴其短,除隐下了王家败祸之事外,其它能说的,他斟酌着与池荣厚坦言大半。

    王丰礼想得很光棍,反正是梦里的事,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又不是现实中他真干过!坦承相告未曾发生的事,效果的确一如预期,历来行事磊落的池荣厚对他的坦率直言,好感倍增。

    王丰礼与池二少一述,似乎分享了秘密,骤然轻松。

    见近期天气难得,遂择日访友,这么随便一出门,居然偶遇到了小楼东家!

    这真是人逢喜事,处处皆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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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查探

    “姑娘,您说那王三公子是什么意思?”

    回程的马车里,绿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她装半天的哑巴憋得慌,实在是王三公子这人太奇怪了。

    “怎么,你讨厌他,觉得他不怀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荣娇妙目微敛,斜靠在宝石蓝绣碧桃的软靠垫上,声音里透着股懒洋洋的意味。

    “没有,就是觉得奇怪!”

    绿殳也说不好那种感觉,非但不是讨厌,还有那么一点说不上算不算好感的印象,总之王三公子长得好,为人也斯文有礼,绿殳很难昧着良心说人家贼眉鼠眼。可是,就是对他有股发自内心的戒备。

    “奇怪?哪里奇怪?”

    看来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自己一个,荣娇忽然想听听绿殳的看法。“不就是比较想与你家公子亲近么?难道不会是被你家公子我丰神俊秀的过人魅力所吸引?”

    她笑嘻嘻开着玩笑。

    “公子,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绿殳小声嘀咕着,她听着就觉得面红耳赤的。不过,看到姑娘有开玩笑的心情,她也高兴。

    于是歪着头,仔细思索起王三公子的表现来……不能说他有恶意,或者说与姑娘交往时,分寸把握的不好,让人心有不悦……看上一切都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容十足真诚,举止言谈恰到好处,进退有据,收放自如……

    简直是无懈可击!就是太好了,才令人心里不安,乃至有那么一丝惊悚——

    他为何对小姐有股莫名其妙的别样热忱?!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类话,绿殳也是知道一点的,比如姑娘与玄朗公子,甚至比与王三公子走得更近,第一次见面就是玄朗替她们解了围。还请吃饭,不过几面之识,就邀请姑娘替他管茶楼……

    可那一切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水到渠成,两方合拍就不觉得突兀或不自然。而自家姑娘对王三公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

    自始至终,一直是王三公子想凑上来,姑娘对他,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生意人对客户一般,王三公子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其中的疏离?那他为何还不以为意,每次都热情如初?

    何至于?

    “……奴婢就是觉得什么事都要讲个你情我愿,双方有意,王三公子是晓阳居的客人,与情与理都没有必要讨好东家吧?他又不是缺银子,想找二东家要个茶钱优惠!”

    按说来者是客,出钱的才是大爷,就算姑娘不会为了和气生财故意讨好他。也不可能是出钱的反过来吧……嗯,有点硬贴上来的感觉……

    小楼公子是小姐呀,被一位俊雅男子如此相待,还是曾传出结亲谣言的当事人,细思量,难免心惊肉跳的。

    “……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明这位三公子对别人并不是这般殷勤的!岐伯是大掌柜吧,地位仅次于姑娘这个二东家,甚至因为全权负责管事。要喝好茶,找他比找姑娘更管用!

    可绿殳用心观瞧过数次王丰礼与岐伯的相处情形,并不似对自家姑娘这般的……

    王三公子虽不是个轻浮倨傲的,但世家公子的傲气骨子里还是有不少的。别看他待人彬彬有礼温文而雅,似乎永远一副不急不燥温雅怡淡对谁都一视同仁的感觉,实际上内里那种淡淡的疏离感,若是用心观察,还是能从眉宇眸间辨出些许痕迹来。

    但他对上自家姑娘时,一口一个小楼东家长小楼东家短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绝无半点架子——若无任何原因,世家贵公子,对茶楼二东家,会是这种态度?

    非奸即盗吗?

    荣娇的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王丰礼这热乎劲儿还真让人摸不出头绪来,静观其变吧,想知道二哥的事情,也不是非要着落在他手上,只要二哥没有因她的事情与家里长辈闹翻,愤而前往边关,就不会有阵前失踪的情况发生,自然就更不会生死未卜!

    +++++++++

    “姑娘!你可回来了!”

    三省居里栾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为了避人耳目还要佯装若无其事,不敢露出丝毫的端睨——三省居也不是铁桶一块,还是有几个别处的耳报神,背后另有主子。

    这一点荣娇早就知道,既然不可能彻底清除,与其将她们赶出去,再换进不知是谁的新眼线,还不如任由其存在,不去打草惊蛇,只要别让她们进屋里服侍,在院子里做些粗使活计,让她们探听到想要让她们知道的信息,能给背后各自的主子也交代就罢了。

    别的更机密的,就不要想了。

    其实左右不过就是康氏、杨姨娘与池荣珍母女收买的,没有任何可猜性。

    至于池老夫人与大少奶奶邹氏,前者地位超然,是无视,后者没有利益牵动,不屑为之。

    “出了何事?”

    荣娇从后窗跃进屋里,就见栾嬷嬷惊喜中透着松懈的神色,红缨站在楼梯外面,一幅随时候传的模样,这看似随意的站位,既能居高临下观察到楼下的人员走动,又能随时听到动静进屋。

    屋子里燃着熏香,还有股浓浓的药味,内室里床幔遮遮掩掩,透过帘幔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被子鼓起一团人形……应该是假扮自己的丫鬟绣春在装病,卧床不起。

    “夫人今天过来了!”

    栾嬷嬷边将荣娇迎进内室,张罗着递毛巾,准备服侍她洗手净面更衣,边面带悸色说道。

    绣春听到动静,也爬了起来,撩起床幔,探出半个身子向这边望来,白白的脸上涂抹的红红绿绿青青的,宛如开了颜料铺子,看上去甚是恶心,让人望之却步。

    “……!”

    荣娇正在擦脸的手停顿了,“她来做什么?可有为难你们?”

    说话间眼睛已在上下打量着栾嬷嬷,上回池荣珍来闹过一场,累得嬷嬷挨了打,没想到康氏也会学她搞突然袭击!

    康氏可不是个大善人!论狠戾论**威,几个池荣珍捆一起也不够看的!

    “没有,姑娘别担心,没有为难我们……”

    栾嬷嬷见荣娇面色不好,急忙出言澄清:“有绣春支应着,夫人上来后,只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下楼了,叮嘱好好服侍,就走了。”

    提起康氏来时的情形,栾嬷嬷心有余悸,要是被夫人发现床上躺着的不是大小姐,可就要了人命了!

    她们几个受罚尚在其次,关键是暴露了姑娘的秘密!

    若是被康氏拿到了这个把柄,不知她会怎么闹腾呢!

    话说,好端端无缘无故的,她搞这么一出,是要干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极品

    是啊,康氏心血来潮搞这么一出,所谓何来?

    正院里,康氏正在向康嬷嬷抱怨:“……真是丧星!衣服吩咐人处理了吧?还有鞋,都扔了!什么味儿?是点的清灵仙草的熏香吧?真是折腾……得好好去去晦气,别沾带了不干净的脏东西过来……”

    真是!若不是大将军在信中吩咐,要自己对小丧门星上点心,她何至于纡尊降贵,亲自走上一趟?

    若说起她最不愿意的事情中,给池荣娇做脸面,毫无疑问,绝对是其中之一。

    她宁肯对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和颜悦色,施以善心援手,也绝不愿意对那个孽障多看一眼!

    陌生人好歹与她无仇无怨,怎及那个毁了她幸福抢了她夫君的孽障丧门星给予深仇大恨?

    早知有她,何必当初?

    这些年,悔不该甫一有孕就早早打下的念头,如毒蛇一般淬噬着她的心,每每思及,悔恨得无以复加,几欲成狂。

    当年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犹豫,没有痛下其手呢?

    康嬷嬷对自家夫人的禀性了然于心,让她去三省居探疾,也就是大将军的意思,若是别人敢这样进言,早拖下去打板子了!

    就算是老夫人开口,夫人当面应下,事后也会有无数无可挑剔的理由来推脱……康嬷嬷的脸上堆出恰到好处的感同身受的表情——夫人这时候不需要她的声音,夫人只是在发泄她的憎恶之感,只需要听,只需要简单的点头附合,不需要企图劝解与加油添醋的同仇敌忾。

    “……都吩咐办妥了,是清灵仙草香,老奴亲手点的,不愧是香中珍品,这味道,闻着就一不样……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呢……”

    “那当然!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嗯?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至于吗!没得小家子气,丢人现眼……”

    康氏顺着康嬷嬷的话题往下走,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在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不会,”康嬷嬷陪着笑:“这不是在夫人跟前儿嘛……您看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让她们准备摆晚膳?”

    “摆吧!”

    康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左右也没什么胃口……”

    每回想到小丧门星,她都胃口不佳,何况今天还亲自去了一趟三省居?哪还吃得下去?喝口汤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由又是一阵气苦:“嬷嬷你说,会不会是杨贱人从中做梗?不然,大将军素来从不理会小丧门星。怎么会忽然就关心起这个了?”

    搞不好就是杨贱人因为池茶珍镶牙的事,怀恨在心,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大将军误信了她的诡计!

    明知道她对小贱人的不待见,还让她去扮慈母,故意让她不好过的吧?

    “……拢月居那个虽不是好东西,却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挑拨这个,对她没好处吧?”

    康嬷嬷对此持小心翼翼的怀疑态度。

    “怎么没好处?”

    康氏徒然拨高了声音,尖利中透着股恨意:“她损人不利己的事干得还少嘛!只要能令我不舒服不痛快。她就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得利了!贱人……”

    听康嬷嬷一说,康氏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这件事与杨姨娘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大将军信里说得明白,近日圣上连番在朝堂上提及文武精诚合作乃国朝根本要务,朝野风向显而易见,虽说此类的话,圣上以往也没少说,但从未象最近说得如此频繁,搞得两派都收敛了许多。往常动辄吵骂动手的局面已数日未见。

    照此情形下去,池王两家结亲就更有代表性,意义更不同了,信中嘱她要对池荣娇好一点。切不可节外生枝,有病该治当治,别小病耽搁成大病,延误了大事……与王府亦如是,王夫人既主动示好投之以桃,池府当报之以李。积极回应。

    大将军还说王来山果然乃嗅觉灵敏的老狐狸,早早洞察到圣意,抢先一步,不然他那个出身陈郡谢氏的夫人,惯来清高目下无尘,怎么可能会因这桩未曾公之与众的联姻,折节下士?

    哼,折节下士!怎么就折节下士了?

    康氏看到这里时,心里尤为忿忿不平,不就是多读几本书多识了些字吗,不就是投生在陈郡谢氏吗,她康氏一族也是戍守一方的将门,怎么就比她低一等了?

    两家因联姻有了关系,一方娶妇一方嫁女,怎么她就成了屈居人下的那一方了?尤其还是因为池荣娇那个孽障的原因!

    若是为了厚哥儿娶妻还差不多,她低三下四做低伏小也没什么,只要那姑娘值的!

    小丧门星哪配?

    康氏极其不忿!自打收到信,心情就极其恶劣。

    但池万林的吩咐她向来是奉为圭皋的,既然大将军说要她过问一下池荣娇的病情,做做慈母,她再厌恶三省居,也要捏着鼻子贵脚去踏贱地!

    池荣娇那个孽障命硬着呢,病了这么久,也还活着好好的,虽然体弱了些,脸上长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不过,王家结这门亲,也不是为了求她这个人来的,长相体质如何无关紧要,只要她有池家嫡长女的身份即可。

    “夫人说得是,不过姨娘小妾的就是玩意儿……凡是紧要事,大将军还是最信任您……”

    康嬷嬷知道怎么能挠到康氏的痒处,轻飘飘一句话说得康氏阴转晴,晴转心花怒放,嘴角噙着志满意得的笑容:“那是!本夫人才是池府的当家主母!那些个以色侍人的贱东西怎配与夫人我相拼并论?”

    夫君又不是个糊涂的!焉能分不出孰轻孰重?

    至于杨月儿那个贱人,她愿意蹦跶就随意,她也一把年纪了,看能得意到几时?

    一个做妾的,还指望着与男人天长地久?做梦去吧!

    康氏早就想好了,若是将来池万林走得早,杨姨娘就一辈子呆在拢月居,别再想踏出一步来!是好死还是赖活,全看她心情好坏,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若是老天不厚待,让她走在了池万林前头……那也不怕,杨贱人是不可能被扶正的,她有三个儿子,原配发妻,任他续弦再娶,继室在她灵前也得执妾礼!

    与大将军同**共葬的,只能是她!任谁也抢不了她的位置!

    康氏的心情大好,暂时将下午去过三省居沾了晦气的事抛到了脑后,任由康嬷嬷服侍着下了榻,起身用晚膳。

    小丧门星那里,死不了,亲事不黄就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堆积

    夜已渐深,天色空蒙,新月如眉。

    星子暗淡,一颗颗不知凄凉地隐去了哪里,只余那枚弯月,带着一抹撩人愁绪的如钩娟态,清冷冷,孤零零的。

    屋里有凉意,白天那热乎乎的温度似乎随着太阳同时消失了……荣娇搓了搓手……

    栾嬷嬷见了,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姑娘暖暖手……明天得把暖手炉找出来……这天毕竟到时候了,说冷就马上要冷的。”

    “唔……”

    荣娇心不在焉的接了过去,随口应道:“也好,说不定明天就下雪……嬷嬷安排就是。”

    “姑娘,天不早了,你忙了一天,早些安置吧?”

    栾嬷嬷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荣娇,不由地心疼起来,对无故来扮慈母的康氏也忍不住生出几分不满,好端端地探得哪门子的疾?

    若是真想对姑娘好,真想拾起母女情份,倒也罢了,哪个当娘的来看望生病的女儿,阴黑着张能滴下水的脸,嫌这嫌那的?不是嫌屋里药味大就是嫌姑娘没用,下人们好吃好喝服侍着,居然还能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好命,投生为大小姐!

    这是来探疾的还是来找找碴数落人的?

    原本她和红缨几个还担心吊胆吓坏了,生怕绣春被看出破绽来,哪知康氏听说最近姑娘脸上起东西,可能会过人,就站门口停住了,连往屋里挪一步都不迈的,站在那里不咸不淡地哼哼了两声,估计连帐子里有没有人都未必看得到,然后就被康嬷嬷搀扶着下了楼,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个一干二净!

    连交代她们这些人好好服侍大小姐的场面话都没有!更没说问问医案、大夫的诊疗、用的什么药!

    什么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探疾,却问都没问……

    栾嬷嬷想想自己心里也挺矛盾的,担心康氏问多了绣春露馅,坏了姑娘的大事,可她什么也不问。就是来做做样子,令她们唱空城计的这些人只是受了场虚惊,栾嬷嬷的心里也不好受,替荣娇难过。

    天下竟真有这样的娘亲?!实例摆在眼前。由不得怀疑。

    “嬷嬷,这事古怪,必定事出有因。”

    荣娇这半天都在思量康氏的举动,记忆里康氏从未有过不假辞色之举,在她病得要死时。康氏也未曾踏足过三省观!

    绿殳今天说王丰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起来,这句话放在康氏身上更恰到好处!以康氏对自己的厌恶憎恨,再怎么无聊,也绝不会忽然心血来潮想到探望她!不处心积虑想方设法不露痕迹地除了自己,就是了不得的善意了!哪里还会弄出个探疾的名头来?

    “最近这一两天可有什么外头的客人来拜访过?”

    难道康氏是听到了什么话,还是受了谁的影响?

    “没听说过啊……”

    栾嬷嬷摇头:“要不我明天去打探打探?”

    “可有信差来过?”

    不是听人当面说的,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信是有的,有好几处。听说夫人娘家专门派人来送信……好象是舅少爷的喜事已经办完了,之前就听说夫人因为事忙走不开没回去,备了份厚礼,前几个月夫人还带了康嬷嬷亲自上街采办过……”

    “康老太爷与康舅爷很满意,亲事过后,差了专人来送信……哦,夫人陪嫁庄子上的管事来过府里……京东大营大将军那里也送过家信……”

    栾嬷嬷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自从荣娇让她看好院子,注意府里,特别是康氏的动态后。她也会经常借些由头让小丫头们到人多闲话多的地方有事没事地勤走动,机密的事情或许打听不着,无关紧要的消息,但凡新鲜出炉。她总能通过小耳报神们抢鲜知道。

    这么多地方都有信来……荣娇沉吟暗忖,到底会是什么消息,是谁影响了康氏呢?

    与其没有头绪地乱猜,要不要晚上潜入到康氏房中,偷出信件来瞅瞅?

    荣娇认真琢磨起这种可能性。

    “……算了,不想了。明天再说吧!嬷嬷这一天担惊受怕的,也赶紧去歇息吧。明天我不出去,咱们再核计。”

    荣娇伸了个懒腰,要不要去盗信,得瞒着嬷嬷,总归得先让她下去安置了,左右现在还不到三更半夜,就是去康氏那里,也得再等等。

    栾嬷嬷掩好门下去了,今天留在院子里的几个心腹丫鬟都被康氏搅得人仰马翻,受了不小惊吓,绿殳又跟着在外头跑了一天,是以荣娇今天夜里没留值夜的丫鬟,用完晚膳后,就早早地将她们打发回房歇息了。

    荣娇上了床,熄了烛火,只留一盏小夜灯,仔细想想,还是暂时放弃去偷看信件的打算,正院那里不比池荣珍的明珠阁,守卫要更严密,康氏又惯来摆当家夫人的谱,院里屋里留下值夜的丫鬟婆子不少,连小厨房都要人值夜,以备不时之需。

    要想不露行踪,不惊动任何人,去康氏的屋里偷信,有些难度……关键是不值得啊,荣娇觉得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去偷看一封不确定是否有用的信,实属高风险低回报的亏本买卖,万一失手,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如再等一两天,一来或许嬷嬷红缨几个能否打探到些什么,二来也再看看康氏那里接下来会有何动静。

    虽然今晚不打算动手了,她还是在心里将正院的格局反复地回忆了几遍,将地形熟记与心,若真有必要,去康氏那里探探虚实也是有可能的。

    荣娇的心里有份不太好的预感,池家与王家的交往走动,康氏突然一反常态的行事做派,王夫人谢氏对自己的格外关照……

    这一切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却无一不指向着那个前世必定的结果——两家联姻,她嫁,王丰礼娶!

    嗳,有了!

    康氏那里不好打探,到是可以探探王丰礼的口风,无需刻意,下次偶遇时顺嘴提到他的亲事,或许就能得到信儿!

    据荣娇所知,王丰礼在与她订亲前,并未与其他女子有过婚约或曾议过亲,她以小楼的身份,态度自然地套问几句,想来王丰礼也不会特别防范——即便结亲的事要私下进行,不宜公开,只要王丰礼不否认,态度模糊语焉不详,就十有**已成定数!

    想到这里,荣娇倒是头一次对与王丰礼的相遇,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之感!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了

    次日荣娇起得很早,是被冻醒的。

    夜里愈睡愈觉得被子薄得令人发指,简直就象一张轻飘飘的纸似的,全身都裹在里面,也感觉不到半分重量,仿佛是露在外面什么也没盖,脚丫冰凉,鼻尖都沁着凉意。

    荣娇发冷,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的被柜,闭着眼随意拽了条薄毯子加在身上,心满意足地躺下再睡,没多久复又醒来。

    怎么这么冷啊!

    她在半梦半醒间嘀咕着……冷?冷!

    是冷了!

    荣娇打了一个机灵,一下子睡意皆无——天冷了?来寒潮了?!

    被窝里并无多少热气,荣娇搓了搓泛凉的小脚,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往头顶的虚空里摆了两摆,仿佛在感知空气里的寒意——真的冷了!

    荣娇那只伸在半空里的手仿佛僵定住了,定格了许多,才极其缓慢地落回到被子上,裹着身上的薄衾,心头思绪复杂莫名,怎是一个喜或一字悲所能概括的?

    冷空气如期而至,意味着在这一点上,今生与前世并未有区别!

    荣娇的心头沉甸甸地,不管怎么说,米炭有着落了!

    天冷炭价高,从来如是!有了银子,就有更多自主的可能!素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对她,对哥哥们的前程,都是极有帮助的!

    赚钱的热情如火慢慢趋散了心底残存的担忧与不安,那一丝丝萦绕在眉睫上的微微的巫凉之气,渐次消融,百转千回的纠结也重归于平和,荣娇轻笑着。吟了句“罗衾不耐五更寒,帘外银子白花花!”,对于已经没多少热气的被窝再无留恋之意,披着被子,下了床,窗外天色将将微明,淡淡的光透过窗纸。加上小夜灯的微光。勉强可以看清楚。

    荣娇披着被子趿着鞋,慢悠悠摸索着先去点亮了蜡烛,烛光一起。室内顿时亮堂了起来,似乎也暖和了不少,仿佛随着黑暗一同被驱赶的还有寒意。

    地板上的凉气透过薄底的绣花鞋,丝丝往脚心里钻。荣娇裹着被子打开箱笼找衣服,天这么冷。昨儿个丫鬟们准备的夹衣是不成了,得再找件更暖和更厚实的棉背心之类的才成。

    ……

    “姑娘,您醒了吗?”

    荣娇正埋头在箱笼里翻找,素常都是红缨几个大丫鬟管着衣服。夏衫冬服的,搁在那里,她不是很熟悉。

    门外隐隐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轻微地停在了门外,随之传来的是红缨低柔绵和的声音。

    “红缨呀。你来得正好,快进来,帮我找找今天穿的衣服。”

    “是……”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红缨应声而入,一见荣娇披着被子,正弯腰在翻找东西,有两个箱笼盖子半开半合着,唬了一跳,紧走几步上前:“姑娘,地上凉,您快回床上,奴婢来!”

    这要冻着,着了凉,感了风寒,可了不得!

    说着不由分说,半搀半扶地将荣娇送回到了床上:“姑娘您稍等等,奴婢马上就好!”

    昨天晚上没想到天会一夜变寒,照着昨天给大小姐准备的衣服都过于单薄了,红缨她们两个丫鬟住一屋,房间又小,夜里虽没冻醒,待黎明时分也是冷得睡不着了,爬起来穿衣洗漱,想到荣娇屋里也没生暖盆,房间大又空旷,难保不更冰冷入骨。

    草草将自己收拾利索,就赶过来当差,没想到还是晚了大小姐一步,红缨的心里多了几分自责,忙快手快脚地从没被荣娇打开过的一口箱子里拿出了丝棉小袄,毛出锋的狐皮背心,又从另一口箱子里取出了厚袜子厚底的靴子……

    荣娇见她取来的这一堆厚实的全副武装,看了看她身上穿的棉褙子,不由露出丝不赞成:“红缨,天是冷了,不过,不用穿这么多吧,又是棉衣又是皮背心的,等下我还要练功呢……”

    你自己不也才穿了件棉褙子吗?

    荣娇知道,这天才刚开始冷,这是头一天,其实还不是很冷,之所以觉得受不了,是因为包括昨天在内的前段日子一直太过暖和,久暖突寒,冷不丁儿地落差太大,人才会觉得受不住,明天会比今天还冷,往后的数天里,会一天更冷似一天,然后,会有大雪,连降几天。

    “姑娘,外头冷得很,您得多穿点,等活动开了,再脱了背心……”

    红缨不为所动,转身又将大披风找了出来……她是没穿上棉衣不假,可那是因为预料不足,没想到天气会出乎意料地这般冷!服侍大小姐洗漱后,她还打算回去换上呢。

    “这天,总算是冷了!”

    红缨边服侍着荣娇更衣,边略带感慨与欣慰道。

    荣娇做生意的事,没有刻意瞒着几个贴身之人,是以红缨虽然不知道的特别确切,也明白自己姑娘采购的那些炭火是要天冷才有用武之地的。

    是呀……荣娇也轻轻暗叹了一声,天冷,有冻伤冻死非她所愿,但从卖货角度看,总归是好的。

    ……

    虽然荣娇想去外头看看情况,又想起答应了嬷嬷今天会呆在家里不出去,遂安下心,老老实实在屋里读书,认真完成玄朗布置的课业。

    一上午平静无事,半下午时栾嬷嬷面色不太自然地走了进来。

    “怎么,可是又有谁为难了?”

    荣娇停了笔,栾嬷嬷早膳后就等着管事处来送炭火份例,天冷成这样,况且已经立冬,按说炭火份例早就可以领了,只是天气暖和,管处事没送,大家也都没去催着要。

    等了大半个上午,没见动静,栾嬷嬷坐不住,打发了人往管事处跑了趟腿,对方答应着尽快尽快,可完了午膳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儿。

    栾嬷嬷舍不得荣娇挨冻,决定自己带人先去取一些回来,既然你们没人来送,我们自己来领总可以了吧?

    结果到了地儿,对方愣是不给!

    话是说得很好听,态度也甚好,姿态放得很低,困难一大堆,总之,就是没有!

    理由甚是堂而皇之:“……前些日子天热,府里采买上没着急,只备了不多的量,这会儿子天气乍冷,银霜炭只能尽着老夫人和夫人几个主子用,其他人只能暂且委屈委屈……这天儿也不能说很冷吧?不用炭盆子,也能将就将就……”

    管事的嬷嬷如是说。

    栾嬷嬷当场就恼了:“只能给主子用?大小姐不是主子?你是让大小姐委屈委屈将就将就?”

    对方却不恼不怒,依旧陪着笑脸:“瞧嬷嬷说的,大小姐自然是主子,我一个下人,哪敢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可你为难我也没用啊,库里就这么多,眼下也都分到各处院子了,不然,嬷嬷去请示请示夫人?”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争

    不就是没炭了吗,惯用的伎俩,没有新意啊。

    荣娇放下笔,站起身,微笑着拉栾嬷嬷坐下:“嬷嬷,不气了,来,坐下喝杯热茶……”

    不用生气,这不是头一回。

    再说按康氏向来的行事做派,有这种默许或暗示的行为才是合乎常理,突然散发善意才出乎意料,令人心惊肉跳呢!

    “我,我也不是气……”

    栾嬷嬷声音透着丝抖,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激动,有着微不可察的轻颤,她就势坐下,接过了荣娇递来的热茶,用力地紧紧捧在手里,仿佛要借此汲取更大的热量,驱走来自心底的寒意。

    “嗯,我明白……”

    荣娇默了默,伸出柔白的小手,盖在栾嬷嬷握杯子的手上……嬷嬷不单纯是在生气,她懂的。

    嬷嬷是在心疼她。

    这么多年,经过康氏无数次的打击与摧残,嬷嬷对康氏的期待虽然有所降低,却并未完全失望,她的心底总盼着,有一天,康氏或许会真的有所改观,对她好一些,关心一些,在嬷嬷的心里,应该是坚信,孩子都还是需要娘亲的疼爱的吧?

    不管嘴上说不说,行为上是否有表示,哪有不渴望娘亲温暖的孩子?

    栾嬷嬷心疼自己养大的荣娇,总盼着她能得到最好的,最想要的——也因此即便康氏做了那么多泯顾亲情的事情,栾嬷嬷还是对她抱有期待的。

    因为有期待,因为在意,就会被伤,就会难过。就会屡受打击……

    “对不起,姑娘……”

    栾嬷嬷觉得很抱歉,有些自责与失落,自己总是好心办坏事,在姑娘面前说这个,不是更让她伤心吗?

    明明都决定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让姑娘知道的。怎么就又说出了真相?

    她暗自懊恼。原本是想来找个由头将没有炭的事圆了,与姑娘商量看是等两日,还是先从外面买些进来——姑娘收了不少的炭。总不能自己还会缺了炭盆子用!

    只是她在荣娇面前向来不是个掩饰情绪的高手,而荣娇对她又太过熟悉,没有三言两语,就被从神色间看出了端倪。想要隐瞒的事情,再也瞒不住。只好老实说了出来。

    “嬷嬷,”

    荣娇嗔怪地拉长了声间:“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替谁道歉呀?”

    不就是点炭吗?

    前世她会因了这点东西差点冻死,还连累了两条无辜的性命。这一次,类似的悲剧绝不会再重演!

    寒潮与前世一样,来得突兀而无情。漫长无期,她池荣娇却不会再为此所累!

    “嬷嬷。你忘了,咱们现在还稀罕她们那点炭火?”

    荣娇为了安抚栾嬷嬷,语调轻快而隐含不屑:“谁没了炭用,咱们也不会没有!”仓库里堆着座炭山呢,还能缺了三省居的份儿?

    “那是,姑娘能干……不过,那是有本钱进的,也不能太浪费……”

    栾嬷嬷心情好转,想起别的念头了,姑娘的炭是花银子收的,是做生意用的,虽然自己用不了多少,那也是钱!

    “姑娘不能冻着,屋里的炭盆要早点生起来,银霜炭烟气少,不呛人……至于下人们用的,应该府里出的,凭什么都短缺着?就是不给,我明天也要再带了人去要!”

    栾嬷嬷想好了,你不给,我就去要!天天去领,不吵不闹,就是去领应该给的东西……不管那边管事的说什么,她都要一天几次地打发小丫头去问,你康氏当家夫人都能不慈不要脸,连嫡出大小姐的份例都克扣不给,我们做下人的忠心为主,去问得勤了些有何不可?

    “嬷嬷呀!”

    荣娇想笑,嬷嬷居然还有这起小孩子斗气般的心性!

    不过,她若想,自己也支持……康氏既做了,想来是根本不在乎被人知道的!

    “好吧,不过也别与她们争执,吃了亏或挨了打就不合算了!”

    被打了,就算她再想办法找回场子,惩罚了下手之人,挨打的痛也是找不回来的。

    不过,总是忍气吞声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康氏一边想扮慈母一边又故态重萌,她倒是可以不在意,可是小哥哥却被她偶尔的表面行为所蒙蔽,一厢情愿地以为康氏有悔恨修好之意,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小哥哥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的期盼荣娇看得明白,自然是希望自己能主动向前一步,给康氏机会,就算做不到母女情仇,也不必搞得像生死仇敌似的!

    唉,小哥哥始终不相信,不是她对康氏没有孺慕之情,不想与康氏母女情深,是康氏视她为原罪,生活中一切不幸的罪恶之源,她何时不想对康氏好,不贪恋娘亲的温暖了?

    是康氏不要她,不是她不要康氏!

    ……嗯!康氏想演戏,她偏不配合!

    为何她要自己吃苦头,自己还要忍气吞声强装欢颜,陪她演戏?

    这一出母慈子孝的戏,与她没有半文钱的好处,百害无一利,为何要演?

    荣娇瞬间决定了:“嬷嬷放心,想去要就去,咱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干等着挨冻……我会让人将炭送到府里,给闻刀收着,就说是二哥订的,特意给三省居用的……我会给哥哥们写信,让他们知晓此事。”

    荣娇对康氏,早就冷了心,如今只剩下委以虚蛇,若大家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最好不过,康氏不愿见她,那她就猫在三省居,绝不到她跟前刷存在感,惹她眼疼心烦,而康氏,既然不能释怀,那就恨到底吧,她不能接受某种事实,需要一个迁怒或怨恨的对象,才能心里舒服,那就这样吧……尽管荣娇觉得自己成为这个对象,实在是挺无辜的。

    但是,她无能为力,人心里的魔鬼只有自己才能驱除,别人都不行,况且如果她死了,康氏才能得到救赎……荣娇仔细想想,她并不想为此奉献,虽然是康氏生了她,给了她生命。

    或许上一世的她会,但这一次,命是她自己的。

    “应该的,三少爷上回还说夫人有改变呢……”

    栾嬷嬷的心里话脱口而话,说完她就有些不自在,神色间略带别扭与尴尬:“咳,嬷嬷又多嘴了……”

    叫你一时嘴快,乱戳姑娘的心!

    自打夫人提出教姑娘管家之事后,三少爷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上次回府,特意交代过好好服侍姑娘,早些将病养好,争取尽早能跟着夫人学管家……“难得母亲有心,栾嬷嬷你要多劝劝你们大小姐……”

    三少爷那时就知道姑娘是装病的,指当她不乐意跟夫人学,私下里还吩咐她要在大小姐面前多劝解些,母女哪有隔夜仇?

    三少爷很乐观,夫人对姑娘好一点,是三少爷最乐意见到的,也是三少爷这些年持之不懈的努力目标。

    夫人最疼三少爷,三少爷对夫人感情很深,一边是慈母,一边是爱妹,没有人比三少爷更渴望她们的正常化相处吧?

    正因为顾忌太多,荣娇以往也尽可能掩饰,如今却不想再遮遮掩掩,自己受了苦,还要为施手的人百般遮掩,找尽理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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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抚慰

    次日天又更冷了几分,渐次而来的凉寒之感,令人无处遁逃。

    今朝郡斋冷,更念炭价何。

    一整天荣娇都在心心念着李忠那边的情况,冷空气突袭,没备炭的人家不在少说,想来铺子里的生意应该不错……一般来说,米铺子是不会卖炭的,但若是店家愿意,搭卖一起来,也没人会管,只要你能卖出去就好!

    正常情况下,是没人愿意从米铺买炭的,这米是吃的东西,与那黑乎乎的炭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虽然米要做成白花花热腾腾的米饭,没有炭火是不成的。

    为这个,李忠特意花费了些心思,先是查过文典律法,又到官府打听过,确定米铺卖炭不违法,全凭商家自愿自主。

    为了让买家观之心情好,又特意在铺子门脸旁开了个小侧门,平时不开,只在上面写了个斗大的炭字,起到招牌之用。计划着若是有人要买炭,就走这个单独的小门,与买米的分开。

    进了小门后,售炭的场所有单独的隔间,与米粮是完全分开的——李忠之前虽不十分赞同荣娇一店同售的做法,可又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总不能单开个杂货铺子卖炭吧?

    只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互不相扰,又能起到同卖同宣传的效果。就连卖炭的小二,也指定了专人,总不好上一刻还在给人称白米,下一刻就用同一双手给人称黑炭吧?

    自己想想都觉得不讲究,何况是外人买家?

    事实证明,人在有些时候是讲究的,有些时候是顾不上讲究的——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有人上米铺子来打听,询问小侧门的那个炭字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炭卖,炭价几何,称炭的时候还会一边抱怨着天冷一边扯上句闲话“你们家也忒可以的了啊。米铺子还卖炭!”

    等到第二日再来问炭的,就甚少有这等闲言了,多是来句“哟,这天邪性的。说冷就要冻死人!得亏你家还有炭卖!”,也不是称几斤应付应付,可是正巴儿经地谈谈价格,能不能送货上门……

    李忠按着荣娇起初的吩咐,大量采买的一概婉拒:“……实在抱歉。我们也没多少存货,这天还不知道要冷几日呢,东家自己府上还要用,不敢多卖,您看您称上个十斤八斤,够一时急需就好,再说这天一冷,卖炭的马上就多起来了……”

    东家可是交代得清楚,不能一开始就大量地卖出去,就算没有荣娇的吩咐。李忠也不可能以现在的价格大量抛售。

    眼下这个炭价,虽说因为气温陡降,市面现有的炭料不足,价格比往年同期要贵上几文,但扣除成本人工,利润还是太薄了,没多少赚头。

    生意人开门做生意,虽不能昧着良心赚黑钱,可也不是开善堂,搭了本钱担了风险。白出工替民众服务,个人总还要有些可观的利润才是。

    这天刚冷,寒潮来势又汹汹,现在远没到清货的时候。冬天这将将才来呢!

    李忠不卖,买家也不以为意,诚如他所说的,这也就是天冷得太突然,冻得大家措手不及,前些日子又太暖和。街上卖炭的也少,不少人家都没着紧采买炭火的事,既然天冷了,时候也到了,自然不能少了这桩事。没两天,肯定满大街的卖炭的,扛过这一两天,届时什么样的好炭不是可着劲挑?

    何必非要抢在一时,上门送还让人家掌柜的为难?

    天一日赛一日的寒,闷在家里荣娇颇有些坐不住的感觉,特别想偷跑到铺子里看看情况,可是又答应了栾嬷嬷这几日不出去,另外因为给哥哥们去了信,也挂念着他们可能采取的行动,怕到时康氏发彪,栾嬷嬷几个应付不来,故此一直没敢离了三省居。

    因为有些计较在,三省居还没有用上炭盆子,只是换上了棉帘子棉垫子,荣娇被里外包裹了好几层,披着白毛出锋的大斗篷,原本苗条的身材也象个球似的。

    屋里冷,她又有心事,坐立难安间,象个圆滚滚的球忽快忽慢忽动忽停……栾嬷嬷笑言,她以往小人儿一个,要么沉默不语谁都不搭理,要么老成持重象个历经沧桑的大人,现在终于有个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心性与表现……

    说话的语气与表情甚是欣慰。

    栾嬷嬷温和与开心的语调,使荣娇猛然意识到自己以往的一个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她以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前世又念了十几年的佛经,早已内心苍老,行事瞻前顾后,私底下无人处常唯恐自己今生也难彻底改变。

    一个人即便重生了,也不会立即性格改变,能将所有的缺点全部换成了优点,转瞬间成为一个与前世迥异的优秀之人,她一直还担心自己的懦弱卑微很难有脱胎换骨的改变,可是若没有彻底的改变,若不能变得坚韧强大,她可能还是会无法改变前世的轨迹,无法保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重生以来,白日里看似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夜里常有惶恐不安五内焦灼之感。

    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并不仅仅是池荣娇,还有楼满袖啊!中和了楼满袖风风火火勇往直前的性格,倒无意中成就了足够沉敛稳练,行事思虑周全又不失霸气冲劲。

    难怪二哥说自己现在通透大气行事有章法,气度不凡!还以为他是故意说好听地逗自己开心呢!

    收敛了心思,认真温习玄朗布置的课业,间或着翻看从晓阳居带来的医书药典,静等前院传来的消息。

    ++++++

    正院里康氏所居的正屋,门上换上了朱红厚锦绣宝瓶的冬帘,屋子炭盆子烧得红红的,烘得内室温暖如春,座椅与床榻也都换上了与冬帘相配的厚垫子。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不孝的东西!生生打我的脸!”

    康氏气啾啾地抖着手里的信纸,脸色十分难看。

    康嬷嬷早在她发火之前,已经使眼色让屋里其他服侍的蹑手蹑脚地退下去了,只留了自己一人在。

    “真是岂有此理!”

    康氏愈想愈气,“我这是做得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枉我白疼他了……”

    说着,气恼之余更觉得伤心,眼圈不由地泛起了红意,眼泪就滴滴落了下来。

    “……夫人,三少爷还是个孩子,他素常对您向来是孝顺得紧,将您放在心上……”

    康嬷嬷轻手轻脚地给康氏试着眼泪,温言软语地劝说着。:

    “孝顺?他这是孝顺?这是要生生气死我!”

    康氏越说越伤心,这个小白养狼!巴心巴肺疼了他这些年,还比不上个小丧门星在他心里位置!

    “这天气冷,三少爷在大营里估计受了不少的苦,一时急燥,或许就……”

    “就什么?就冲他娘发脾气?”

    康氏抹着眼泪抢白道,这个小冤家,这还是头一年在大营里过冬,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那份清苦?

    一时间又疼又气,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立场

    与正院里的愁云惨淡恼怒悲伤相反,三省居上下却洋溢着一片热腾腾的欢声笑语。

    红通通的炭火熏走了连日的寒气,看着那红红的一盆,全身上下似乎就都暖洋洋的。

    “二少爷对您真好!”

    红缨喜滋滋的小声感慨着,小脸被炭火衬得一片绯红,整个人好象都透着一股子暖暖的春|意。

    荣娇笑了笑,也不去点破红缨的小心思,顺口答道:“还有三少爷呢!哥哥们对我向来是好的。”

    今天这事儿,估计会把康氏气得够呛……荣娇绝不承认,她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暗搓搓的想看人笑话。

    康氏不给三省居拨炭,荣娇虽然外头有成堆的,却没有合适的借口拿进府里来用,正好她也不想老陪着康氏演戏,遂写了封信让闻刀送到了京东大营,告知了两位哥哥现状,然后请他们帮个小忙,以他俩的名义将炭送到府里,这样既不用麻烦府里,她也能在合理的理由下用上木炭,不再挨冻……

    “夜里寒意沁骨,三省居上下如冰窖,栾嬷嬷每日派人数次催要,均未果……妹妹实在不想捱寒受冻,候此遥无期日,故想假借哥哥们之口……”

    池荣勇看到信就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个傻丫头!冷就让人送炭,府里没有,就从外头送进来,管什么理由不理由!面子好不好看?

    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还会在乎面子里子好不好看?做了,想来就是不在意会不会有人说吧?

    相比池荣勇的心疼与怜惜,池荣厚就更多了数倍的恼怒与伤心,母亲居然又做出这种事情来!若说没有她的授意,有哪个奴才敢这么大胆子?

    尽着主子们用?若说真是紧缺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要先尽着老夫人,母亲是当家夫人,也得优先,还有大嫂邹氏那里。再来也应该轮到荣娇了吧?

    嫡出的大小姐不是主子,连盆炭火都没得用!明珠阁的庶女拢月居的姨娘倒都是主子,连她们院里的奴才下人都没挨冻!

    偌大一个池府,单单多出一个大小姐不是主子!独独缺了三省居上下的份例!

    阖府上下。居然就漏下了妹妹!

    母亲,真是太过份了!

    就这样,荣娇还顾念着她的面子,不想直接令人送炭进来,落了她当家主母的面子——虽说天寒突然。按照往年的规矩,不管天寒天暖,象木炭这样的过冬必用之物,都应该早早按时采买,提前备下的。

    亏了他还以为母亲改好了,还让妹妹多想想母亲的好,不要对她做过的事情念念不忘!

    前脚他说了,后脚母亲就又让他自打嘴巴!

    失望气忿之余,恼羞成怒的池三少爷,给自家母亲康氏写了封言辞激烈语气尖锐的问罪信。严厉指责康氏的不慈,说她没有为母之心……

    康氏看了果然气得要吐血,连骂池荣厚是个白眼狼,只要妹妹不要娘亲的混账!

    池荣厚义愤填膺地去写信,池荣勇也没闲着,将送炭之事安排妥当——荣娇事先已吩咐李忠将炭送到了兵器铺子,届时让老掌柜的差人送到府里,找闻刀接收即可。

    相比池荣厚泄愤似的洋洋洒洒,池荣勇的话极简单,只让人给康氏捎了一张字条:

    池府养不起大小姐。做哥哥的养;家里若缺荣娇那一份,做哥哥的给她补上。有哥哥们在,必不会让母亲为难。

    康氏见了这短短几句话,想到二儿子那幅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样子。全身都往外渗寒意,还有厚哥儿这个不省心的……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冲她急赤白脸的?不就是府里进的银霜炭不多,没及时供给三省居吗?一时半会儿的,怎么就要冻死了?

    街上多少人家没购炭没生暖盆子,也没见人家都冻死了!这府里。老的老,少的少,哪个能缺了?

    老夫人不用说,短了谁也不能短她老人家的;邹氏那里有大姐儿,小孩子受不得冷;杨贱人母女没事还要找事呢,又怎么能让她们抓到错处?

    自己是当家主母,府里人来人往的,场面上不能马虎,炭盆子虽小,窥一斑而知全豹,可不能让人以为池家没落到炭都使不起的地步。

    “……嬷嬷你说我这是图什么?还不是全为了他打算?不领情倒罢了,还生生拿刀子戳我的心……”

    康氏历来疼池荣厚,愈疼爱就愈在乎,愈在乎,伤害就愈重,只觉得看了这封信,天昏地暗,日子都没法过了!

    晚膳也没心思用,想到恼处就骂上几句,思及伤心事,又忍不住流泪。

    她让他们离池荣娇那个丧门星远点,有什么不对?别忘了,她是她生的,虎毒不食子,若不是真做实了她的罪名,若不是这个丫头真是来寻仇的,她这个当娘的会惘顾亲情?

    妹妹?

    没有母亲哪来的妹妹?

    哪来的你们兄妹情深?白疼了这两个小白眼狼!

    “……夫人,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少爷们年轻气盛,又素来跟您亲近,一时想不开……现在指不定多后悔呢,”

    康嬷嬷忍着饥肠辘辘,尽心尽责安抚开解着自己的主子,半天下来也说得口干舌燥:“不过,这入了冬,年关紧着就来了,府里要采买的东西不少,您看那银子是不是就不要再……”

    就不要再放出去……康氏明白康嬷嬷的意有所指。

    她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我记着就这两天了,哪日到期?”

    “明天。”

    这些要命的事,康嬷嬷记得一丝不差。

    “好。明天取回来,年前就不要再动了,采买上缺了什么,短了哪些,这两天赶紧补全。”

    说到这个,康氏神色肃然,这两个不小心的小兔子崽子一闹,定会传到大将军耳朵里,前脚他刚让自己善待,后脚就发生了这种事,康氏想到池万林的脸色,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明天赶紧把过冬要用的木炭补齐,其他的你叫上采买上的刘五家的,挨个对照,缺哪样补哪样,三日内全部备齐,不能有任何毗漏。”

    “是,老奴一定办好。夫人放心。”

    这印子钱,绝对是不能再放的,就算来钱再快,也非正常所为。若是被人知晓夫人挪了公中银两放印子钱,大将军那么好面子,定不会轻饶了夫人!

    康嬷嬷恨不得此刻就是天明,赶紧去结清了,再也不捣鼓这些要命的玩意儿!

    以前夫人总担心大少爷承袭家业,三少爷分不到多少,趁着自己身上有权,想为厚哥儿多攒些家当,挪了公中银两放印子钱,利息投到她的嫁妆铺子里再生益,夫人想得好,将来她的私房体己,愿意给哪个儿子就哪个儿子,她都留给三少爷,也没什么不妥的。

    劝了多少回她都不听!府里有个杨姨娘虎视眈眈,又有个大少奶奶掺和着管家,夫人居然还不收手!

    康嬷嬷想起此事,心就象在油锅了滚了几滚,万幸以往行事隐秘,无人知晓,这回好了,三少爷闹了这么一出,倒是暂时打消了夫人的这个念头,这也算是坏事变好事,真是菩萨保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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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未料(上)

    这天夜里荣娇睡得很安稳,被窝很暖和,入睡前心里也无比地踏实——

    这回她有炭了,三省居上下不必再挨冻,她不会生病,小丫头不会冻死,这是不是改变了?

    在她的努力下,寒潮虽然还是来了,但是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呢!

    她不仅没有受制于寒潮,反而借此谋划成功!

    这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了,而且她还有了铺子,库里还收购了足够多的米炭,想想就满心的暖意与富足,情不自禁地眉开眼笑。

    “以后会更好的,加油!池荣娇!”

    她躲在被窝里,笑着悄悄给自己鼓劲,眼睛却酸酸的,有热热的水意渗出。

    ……

    荣娇一夜好眠,醒来时屋里比往常亮堂了几分,想是自己起晚了?

    她慢吞吞爬了起来,屋里还是暖暖的,炭盆不可能燃这么久,想是早上时丫鬟们进来换过了。

    “姑娘您醒了?”

    她这厢刚有动静,耳边就想起绿殳偏低沉的嗓音。

    随着脚步声走动,一只修长的手撩起床帐,果然是做丫鬟装扮的绿殳。

    荣娇微怔了下,她刚醒,人还有些迷糊,绿殳这好长时间一段时间跟着她在外奔忙,很久没在早起时见到她着了府里丫鬟的衣衫,来服侍她起床了。

    习惯了看她男装的模样,乍一见到恢复丫鬟装,荣娇有些恍惚。

    “哦,是绿殳呀,你还是穿这身好看……”

    妙龄少女,再怎么没胸没臀,长相中性,换上女装,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青春妩媚是难以掩饰的,绿殳扮小厮久了,荣娇突然在外头灰扑扑不起眼的哑仆绿殳,也是俏丫鬟美少女一名!

    什么叫没胸没臀?

    绿殳翻个白眼。姑娘,您确定这是在夸奴婢而不是损奴婢?

    嗯,幸亏她身材平板长相中性,否则也不能被姑娘挑了扮小厮。跟着姑娘在外面开眼界长见识……红缨姐几个,不知多羡慕她呢!

    想到这里,绿殳也释然了,没胸就没胸吧,权当姑娘是夸她扮男人先天条件方便……

    “……”

    荣娇吐吐舌头。她一定是刚醒脑子不清楚,怎么直接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难怪绿殳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红缨她们几个呢?”

    果断转移话题,还说人家没胸没臀呢,她才是那个平板上刚隆两个小包子的,穿件夹衣就不显山不露水了,何况厚厚的棉衣?裹上两三层后,即便腰间束了玉带,也还是上下一条直线,贴合了那句身材平板长相中性。

    怎么看怎么都是小公子!

    十三了,还跟个小男孩似的。池荣珍小她一岁,都比她高半头,身姿窈窕前后有料……荣娇虽不期待快点发育,而且若真现在开始加速发育了,对她的小楼身份还有影响……可是偶尔想想,还是有点小郁闷……

    不想长与不长,是两个概念啊。

    “外头下雪了,红缨姐领着人在打扫院子,清理积雪。”

    屋里虽有炭盆,毕竟不比被子暖和。绿殳手脚极快,荣娇自己也做惯了,在她的帮助下,三下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收拾妥当。

    “下雪了?!”

    荣娇奔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往望去,一股清寒之气扑面而来,入目一片白,银装素裹,绵绵白雪点缀了整个天地。她站在二楼,居高临下,极目远眺,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苍茫,往日青色的屋顶铺上一层厚厚的银色,唯有飞起的檐角下还有往日的颜色,檐下的铜铃落满了白雪,仿佛被冻住了似的。

    远处空山在蓝天下迤逦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银线,近处琼枝玉叶,叶子尚未落光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片片如玉雕琢。

    雪已经停了,天是蓝的,院子里一片克制了音调的欢声笑语,红缨几个大丫鬟正指挥着一干人在扫雪铲雪,活泼的小丫鬟们边干活边捏了雪球趁人不备偷袭,玩耍打闹着,红缨也没训斥,只是低声提醒着,小声着点,别吵醒了大小姐……

    小丫鬟们嘻嘻哈哈咧着嘴,都放低了声音,边玩耍边干活儿。

    原来,雪是从昨晚上开始下的啊……

    她依稀记得持续的超低寒天气是从第一场大雪开始的,这场雪之后,天晴了一两日,不待雪化,又下了第二场雪,连续几场大雪,彻底封了道路,交通受阻,城里炭米棉衣棉被等过冬急需之物,一时紧缺,价格暴涨。有价无市,拿着银子也买不到。

    “绿殳,你今天去趟铺子,看看那边的情况,跟李掌柜说,不用急着出货,过几日价格说不定还会再涨,这才下雪,天刚开始冷,一两个月内能全部出清就可……这段时间我未必有时间过去,铺子的生意,都交给他,让他放手去做就好。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为难事,到兵器铺子给闻刀带话……”

    虽然她有了芙蓉街这个据点,不过,若是直接往府里传消息,还是得通过闻刀,那是最稳妥最不会引人怀疑的。

    “是。”

    绿殳点头称是:“姑娘,晓阳居那里,用不用去知会一声?”

    “也好,你顺道跑一趟吧,告诉歧伯最近天气不好,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在家里温书,不到茶楼去了。若他有事,请派人到芙蓉街家里说一声。”

    最近天寒雪大,人人都懒得出门,到晓阳居喝茶的客人必也是寥若晨星。况且本来也是岐伯坐镇,她去不去的,并非紧要。

    “顺便帮我把新做的课业拿过去,再带几本书来,等下我写了单子给你。”

    玄朗与岐伯有他们的联系渠道,每次她只需将自己做的课业交给岐伯,他自会转给玄朗。玄朗批改之后,连同新的课业要求,也会由岐伯再给到荣娇手里。

    “好的,用了早膳奴婢就去……姑娘,您还是先洗漱吧?开着窗吹冷风,被嬷嬷知道了,可是要骂奴婢的!”

    绿殳笑笑,将热水毛巾备好,上前几步,看似请示,手已经搭到窗上。

    荣莞尔,想到自己刚爬起来蓬头垢面站在大开的窗前,若是一不小心被嬷嬷看到,别说是绿殳,连她也少不得要被耳提面命地唠叨。

    “嗯!我也怕……嬷嬷呢?”

    荣娇与绿殳四目相投,对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然后俩人一个迅速离开窗前,一个飞快地关好窗户,仿佛动作慢了,下一秒栾嬷嬷就会突然出现,抓二人一个现行!

    “嬷嬷在厨房弄早餐……”

    自从她托辞生病以来,嬷嬷就不让自己吃大厨房备下的早膳了,每天早早起来亲自忙活,更不用说下雪了,嬷嬷更是嫌从大厨房取回的餐饭不好吃又凉透了!

    其实,自己还是很很幸运很幸福的,不是吗?

    前世今生,栾嬷嬷对她,亲生母女莫过如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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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未料(中)

    “嬷嬷,这么大的雪,您也要出去?”

    服侍的小丫头给康嬷嬷找出了带雪帽的厚披风,厚底的棉鞋,小声嘟囔着。

    有什么事这么急,街上的雪还没清扫呢,天已放晴了,等明日雪化再出门也不迟吧?

    “去!必须得去!”

    康嬷嬷毫不犹豫,别说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也得出门,火烧眉毛的事情,片刻也耽搁不得!

    每回钱没收回来,她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似的,出了事,夫人能保必保她,若自身难保,头一个被推出来顶缸的一准儿是她!

    大将军那般好面子的人,若是被爆了治家不严,夫人放印子钱,她这个参予其中跑腿的,百死难逃其咎!

    一大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好不容易夫人吐了口,怎么可能因为下场雪就裹足不前?

    康嬷嬷心里揣着事,恨不得插翅而飞,将必行之事迅速办妥,补足所有漏子。

    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夫人也真是的,炭银才多少,连这点都不放过!这种天气炭价必是要涨的,利息钱不知比涨价能多出几文!

    康嬷嬷心里嘀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二门,唤了顶小轿,自出门办差。

    银子取得很痛快,康嬷嬷揣着银票急忙忙往回赶,眼见着积满落雪的街道,心底暗自担忧,昨晚上她就吩咐了采买的池五家的今日要人送炭,不知这场雪是否会受影响。

    “……嬷嬷放心,说是今天街上的雪未清扫,明天一准送来!”

    本来就是说好的事,定金也交了,只是没有付清全款,货才没全送来,池五家的私心里对康嬷嬷的紧张颇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短了些炭吗?嬷嬷何至于如此?

    若不是看在康嬷嬷昨晚连夜差人特意来吩咐,就冲这大雪。池五家的也不想出去跑一趟的,向来都是商家上门来求着她们采买,何时为这点东西跑上人家的门?没的掉价!

    “那就好……”

    康嬷嬷松口气,炭这上面必须得妥当了。否则凭着少爷们这一顿闹,真要较起真来,少不得大家都要吃瓜落!三省居的炭总不能真让少爷们管了,偶尔一次为之,若以后真要样样单独采买。传出去,夫人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是……车钱涨了几文,说是雪天送货得多些辛苦钱……”

    池五家的觑了觑康嬷嬷的脸色:“我看嬷嬷挺着急的,就应下了……若是不成,就让他们晚几天等天好了再送?”

    “不必了!不差那几文!统共也没几两银子。”

    康嬷嬷满口应承,早弄利索了早安心。

    ++++++++

    接下来的天气与荣娇记忆中相差无几,晴了两日后,雪尚未化,气温也未见回升,夜里无声无息地又落了一场大雪。前后相覆盖,积雪就更深了。

    康嬷嬷暗道了声侥幸,得亏她当机立断,没心疼那几两送炭银钱,不然等到这场雪一落,还不知要涨多少呢!大门上的那帮小子们都嚷嚷着城外炭窑的炭运不进来,现在市面上能称到现炭的根本就没几家……即使有,店家也不多卖,一天一个价,全部限量供应。

    你要责怪商家不仁不义。人家更有道理:“……这怎么能叫发黑心财呢?您买回来囤着全家暖和和了,来晚的可就一斤也没有了得挨冻了!我们虽是十斤二十斤地零着称,却能照顾到更多的人家,这个天儿。有个炭盆子可救半条命!”

    ……

    “噫!这话说的,虽本质上逃不过个向利,但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听到阿金的汇报,身着素面皮袍的玄朗轻轻一笑,这些做生意的,就算他限量供应是为了牟利。可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胡搅蛮缠的糙理!

    “朝延上可有什么动作?”

    今冬冷得突然,大梁城虽是大夏都城,素来繁华,但流民乞丐还是有的,家境苦寒无柴炭余米过冬的贫民,也是有的。

    每年冬日,朝延或达官贵人之家总会有施粥之举,寻常年景多是在进了腊月,从腊八粥起,今年说不得要提前。不单是粥粮,柴炭棉衣被等御寒之物恐也需救助。

    “已议过此事,具体的章程由户部出,过个一两日,应该有所行动。”

    冷空气又不会顾此失彼,单独照顾某一个人,更不会撇了富人只找穷人,那些官员们虽然不缺冬衣米炭,每日起五更就上朝,对寒冷也是有着彻骨之感的。

    “……小楼最近没有去你那里?”

    玄朗沉吟了片刻,忽然对一旁暂时闲着无事,用铜箸拨弄着黄铜炭盆里炭块的岐伯问道。

    “没有。就是属下之前与您说过的,前些日子差他的哑仆去了一趟,说是天冷不出门,送了课业过去,还又挑选了几本书。”

    “……天冷不出门?”

    也应该的,他那个小身子骨,受了寒气,可容易生病……也不知道他家里可曾苛待与他……玄朗的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你差人给芙蓉街送两车银霜炭过去,米面、风干的野味也送些过去……”

    “皮褥子也送两床过去……”玄朗想了想,接着道。

    “是。”

    岐伯一一应下,面上略带犹疑:“公子,小楼公子未必是住在那里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芙蓉街那一片,没有大宅子,小楼公子未必是住在那里,或许只是一个能对外宣之于口的暂时落脚之处罢了。

    “那又何妨?”

    这种可能他早就了然于心,玄朗不以为然:“至少他若有需,能有可取之处。”

    如此,也能聊表他做大哥的心意。让他知道,若有难处,还有个大哥在。

    “是,属下马上去办。”

    公子是当大哥当上瘾了吧?处处不忘刷存在感!柴炭米粮皮褥子这等老妈子关心的琐事都操心上了……

    岐伯不敢多话,一口应下,早知道小楼公子的事,在公子这里,大小都是重要的!

    ……

    荣娇暖和和地猫在三省居里,天冷骨头似乎都要僵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该练的拳脚功夫一日也不能停,因为之前放出了荣娇脸上长东西的说法,她现在也不好立刻恢复如初,只得辛苦了红缨几个丫鬟,每日里将厅堂里的家俱物件搬抬开,尽可能腾出地方来供她练拳。

    天寒宜进补,正好荣娇又日日在家里,栾嬷嬷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天天呆在充做小厨房的茶水间里,灶头就没空闲过,砂锅连着炒锅,汤锅之后是小蒸笼,汤汤水水的,就没停歇过,一幅誓要将荣娇养肥催壮的架势。

    荣娇一边享受着栾嬷嬷的喂养,一边等待着康氏的发难,出乎意料的是,康氏那边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仿佛那天忽如其来的探疾,真的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后来的两位少爷差人送炭的举动,似乎对她亦无半分影响……

    好象许多未尽的事情都凝滞在这数场大雪中了,诡异地平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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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料(下)

    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不会提前给你时间万事周全。

    荣娇怎么也没想到,正经的铺子,太太平平地卖米卖炭,也会招来飞来横祸!

    自那日大雪后,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外头没有特别要办的事,铺子里有李忠,晓阳居是岐伯的地盘,荣娇就一直呆在家里,思忖着药铺之事。

    等到库里的米炭全部出手,本钱回笼了,临近年关,天气也会逐渐回暖,正好李忠忙完这一档子事,有时间商量筹备开药铺的事。

    这一日掌灯时分,闻刀匆匆让人往里带信儿,说是二少爷给大小姐的来信。

    二哥的来信?

    荣娇有几分疑惑,这些日子雪路难行,书信往来困难,几天前她刚收到哥哥们的信,若无紧要事,不应该又有信来的。

    思量间展开信一看,不由面色大惊,怎么会如此?!

    信是李明托人送来的,说是自家的铺子惹上了官司,大掌柜李忠今天下午被突然上门的官差拿走了!

    罪名是蓄意囤货,哄抬物价,恶意扰乱市场,制造恐慌,大发不义之财……

    这话如何说起?

    荣娇急召了绿殳红缨进来:“绿殳,换衣服,跟我过去看看。红缨,一会儿你下去跟嬷嬷说一下,不要惊动了其它人,今晚若是过了时辰,我们就宿在芙蓉街,明早再回来。有什么事,你们先支应着。”

    这雪随清随下,三省居通往正院的路还未清理完,若无十万火急的紧要事,康氏是不会踏雪亲至的。其他人来,栾嬷嬷几个还能打发了。

    说话间,荣娇已匆匆脱了外衣,红缨取了毛坎肩外袍过来,边服侍着荣娇更衣,边暗自庆幸得亏这几天手勤,给姑娘改了三少爷的棉袍坎肩毛大氅。不然这大晚上的猛不丁儿要出去。现准备衣物哪还来得及?

    发髻拆了,简单梳了男子的发髻,用头带扎紧。待要仔细收拾,荣娇见绿殳已准备妥当,就道:“不必忙活了,早去早回。晚上看不仔细,也没外人。”

    顾不得红缨的欲言又止。打开后窗,探头见后院一片黑暗,左右无人,飞身跃出。顺绳而下。

    绿殳紧跟其后,红缨匆忙间还是眼疾手快将自己准备的手暖炉塞到了她的怀里:“给姑娘,夜里冷。”

    绿殳不待回答。就已没了影子。红缨探出身去,空气清寒。只一个呼吸间,鼻子冻得冰凉,怕自己在明处,露了端倪,忙关了窗户,将荣娇换下的衣服收好,被子铺开,枕头塞进去,床帐放下,做出已经歇息了的假象。

    掩了门,站在楼梯上让小丫头去唤了栾嬷嬷过来,道是姑娘有事询问。

    不提红缨栾嬷嬷几个如何商量空城计,荣娇与绿殳出了府,一路前往芙蓉街。

    铺子虽在昌乐路,荣娇不确定李明几个眼下会不会在铺子里,素常他们都是住在芙蓉街的,遂决定先往芙蓉街碰碰运气,若是不在,让包力图去找或自己骑了马过去都要快捷些。

    荣娇心急如焚,然路滑难行,俩人再着急,也不能在大街上施了轻功身法,只好踩稳了下盘,尽量疾行赶到芙蓉街。

    巧的是李明正在家中,见是荣娇进来,面带惊喜:“东家,您来了?”

    他以为小楼东家收到信已经晚了,未必会遑夜而来。或许要明天也说不定……

    包力图家的端上热茶又拿了个烧着银霜炭的炭盆子进来,换走了之前烟味大的普通木炭。

    “他们几个呢?李忠怎么样?你将情况仔细说来。”

    荣娇一身的寒气,屋里也不够暖,她摘了披风,坐在炭盆子边烘暖着自己冰凉的手。

    “忠大叔被收监,关在京兆衙门,今天晚了,去了没让见,同叔去找池二少爷铺子的掌柜了,看能否找关系明天使了银子去探望……勇哥带几个人守在仓库那边,铺子今天被查封了,好在里面货不多……”

    李明虽着急激忿,还是条理分明地先交代了自己几个人的动向,然后又仔细将事情的原委向荣娇交代清楚:“……东家,咱这回纯粹是遭小人陷害了!纯属无妄之灾,罪名都是莫虚有的,原因就是咱们没主动识趣,没爽快地让人家发财!”

    待李明将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荣娇明白他说的咱们没主动识趣是何意思了!

    原因出在米与炭上……确切的说,是出于利之一字。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现在还不是言败的时候,她也绝不会言败的!

    原来李忠照着荣娇的吩咐,每日限量销售,随行就市,价格随大流,基本属于中低的,细水长流地慢条斯理地销售货物,在这个交通受阻货物运不进来,大铺子都卖断货的情况下,不消几日,昌乐路上的这家铺子就名声在外了,虽是限购,却总是有货,天天开门,总不见卖空。

    眼见着这米价炭价一路飞涨,有货就意味着银子,意味着高利润,财力雄厚的大商家都因货运不上来停摆了,你一个新开张的小铺子,凭什么卖得风生水起?

    有货,也应该转让出来才是!

    于是就有别的铺子派了管事来谈大宗采购,李忠自然是不肯的,不消说他之前得到东家的授意,更主要的是对方开的价格都太低,自己的铺子又不是不卖货或卖不完,为何要放着合适的利润不要,去就那个低薄的?

    再说也没这样做生意的,上来就狮子大张口,米炭有多少,要全部包圆,而且蛮横地开出一口价,摆出一副老子要你的货是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李忠行商多年,知道但凡是这样的,多半是有背景有后台的,不能回绝得太不讲情面,让对方下不来台,于是就婉拒之,借口自家东家不在,此等大事需请示东家才能定夺,他一介掌柜的,不敢自专。

    原本是想行个缓兵之计,回头再把消息递给荣娇,顺便查探下对方的底细,好再行其事。结果对方居然如此霸道,头一天来谈不成,第二日居然就把衙门的公人引来了。

    “可知对方背后是何人?”

    能在这个时候指使动府衙的,太多了!本来大梁城就遍地权贵,当官的一抓一把,而现时又是非常时刻,受寒潮影响,物价涨伏厉害,生活物资供应不足,即便不使大力气,说动京兆衙门为了安抚民心,抓一两个商人做反面典型,也无非是一两句话的事。

    “来谈买卖的是哪家?”

    既然李明说是他家搞的鬼,就先看看这是哪路神仙何方妖魔!

    ++++++++(未完待续)(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横祸

    对方是谁?

    听荣娇问此事,李明面带涩意,反问道:“东家,可曾听说过五胡四海晋来财?”

    五湖四海八方来财?

    荣娇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难道此事与这几家有关系?自家这小小的铺子,怎么会招惹到这种大佬?

    大夏疆域辽阔,富商云集,但真正在整个国朝排得上号的也没有多少家,其中五胡四海晋来财就是首富榜上赫赫有名的三家。

    南边五羊的胡家,东边四平的海家,西边晋城的来家,这三家具是数代从商,财力雄厚,生意涉及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是富甲大夏的超级商家,但凡从商者,焉不如雷振耳。

    就连那普通人见识最少的妇孺,也都听说过五胡四海晋来财的说法。这般的超级大物,怎么可能与她这间小小的铺子过不去?

    就算她借着重生的先知,多囤了些货物,借机赚些银子,但她本钱有限,囤积的货是有数的,价格上又比别家便宜了一点,这些银子在她眼里是钱,在巨富四海眼里,毛毛雨都不是,根本看不到!

    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钱来陷害?以乱市之名,查封铺子,收押掌柜?

    凡是得有利,四海为商家,行事更会因利而行,既无深仇大恨又无财帛动心,就因为买卖不成,就搞这一出绝杀?按说生意人不应该如此行事狠辣……

    荣娇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弄错了?

    被谁扯着虎皮充大旗?还是另有隐情?

    “没有错,他们来的时候是这样说的……不过,其中有没有别的误会,或是另有隐情,小人暂且不知,”

    李明回答得很谨慎,他们也希望这个消息是弄错了,不然得罪了海家,东家以后的生意之路几乎是被断绝了:“同叔出去打探了。或许能够打听到更确切的消息。”

    “之前来找忠叔谈生意的,确实自报家门是海家的,旁人也说那人是海家所属商铺的管事的。”

    就算是海家,也不能强买强卖吧?况且忠叔还不是一口回绝的。态度极温和,只说东家没回来,自己不能做主,也给对方留足了面子。

    “不管是谁家,都要尽早了结此事。至少,要尽快把李掌柜接出来……”

    不管是四海还是五海,有没有隐情误会,当务之急是早一天接李忠接出来,天这般冷,牢里就更不消说了,一个不当心,冻伤冻死都有可能!估且将或许会有的牢刑刨除。

    “你明天一早就拿了银子去牢里打点,务必见到李掌柜的,让他安心。棉衣厚被等御寒之物送一些,我会找人请托,争取保释候传。”

    被四海缠上,又被官府以这样的罪名扣压,在这等风口浪尖上,想两三日内翻案,很难,但若是运用关系,先把李掌柜从牢里捞出来,倒还是有几分可行的……

    荣娇的脑子高速飞转着。盘算着眼下自己目前应该找谁,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困境。

    “可是,池二少爷池三少爷都在京里,池府会帮这个忙吗?”

    李明看了看荣娇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真的很担心忠叔,忧心眼前的局面……东家年纪小,在京里又举目无亲,除了二少爷兄弟就没有别的靠山……

    二少爷当然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他的命是二少爷救的,恩同再造……可是一来二少爷不在京里。雪大阻路,去京东大营送信一来一回得好几天,二少爷军务在身,也不方便……

    池家是军中将门,与京兆衙门未必有交情,二少爷年纪又轻,地方官场上的那一套,未必是路通的……

    眼下池府家中并无男丁在,当家的是池夫人,可是池夫人一介女流,定是不愿意沾这种官司麻烦,可是若不找池家,又能找谁家?

    “……银子够吧?”

    荣娇明白李明的纠结,她自己也没底气,心中又痛又悔,若不是她的首鼠两端妇人之仁,既想赚钱又想多帮几户平民,不愿一下子将货全部清出,担心对方买了后将价格抬得离谱……其实左右都是为了自己赚银子,你管别人卖高卖低?

    这下好了,惹上这等飞来横祸!若是不贪心又不充善心,前几日就将货全部清售,也不会被人盯上!

    她还是太心软了,既想自己得好处,还想着兼济众生,结果却把自己砸进去了……

    荣娇的心象热锅里的丸子,连翻滚着,一排排细密的悔恨与愤怒连翻袭来,海家真是欺人太甚!堂堂巨豪,商界巨擘,竟如此恃强凌弱!一言不合,即赶尽杀绝!

    太多的情绪如岩浆在心头翻滚,荣娇将它们一一压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在李明面前流露一丝一毫:“若是有海家在,衙门牢房那里别舍不得银子……”

    “够!忠叔让小人把这个转交给东家。”

    李明说着,起身从暗柜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匣子:“这是这几日铺子的收益,昨日之前的,都已经换成了银票,昨天收的原本应该今天去兑换的……”

    谁知今天还没来得及,就出事了……“东家,这是账本。”

    李忠是个谨慎的,这些天铺子里流水交易不同以往,放在自己手上他不放心,每隔几日就会托闻刀将收益送至荣娇手里,五天前刚送过。

    “不用给我,上下打点需要银子,你先拿着花用也方便。”

    银子事小,救人为先。

    “谢谢东家!”

    李明语中感动之意明显,东家这样有情有义,分明是将忠叔看得比银子重要得多。

    ……

    隐约听着门响,荣娇凝神细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去打探消息的李同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闻刀。

    “公子,这事儿,还真是海家在其中捣的鬼!铁掌柜的托人打听了一些,担心人多眼杂,他就没跟着这来……”

    闻刀口齿伶俐,将打听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通,简单说来,是与海家有关,未必是海家主子授意的。

    海家有一位小姐月前上京探亲,结识了一些千金闺秀,来往甚密。天气冷大户人家施粥做善事,一帮子深闺小姐们也起兴要弄粥棚,各自拿了些钱出来,这采买的事情就交给了海家小姐,她家经商嘛,路子熟悉。

    海家也不是人人通商事,至少这位接了任务的海小姐是不晓得市场如何的,本以为是桩小事情,大包大揽接过,待应承之后找了管事来派活,才发现都城米炭价格早就一日千里,她们筹的那点款项根本就不够!

    按说以海家之富,钱不是问题,海小姐应该有的银子,缺口她补上就是,偏这位海小姐是个小气吝啬的,不舍得凭白做这个冤大头,往外大把添补银子。

    既不想多花钱,又想办成事,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但身为海家娇女哪管这个,反正这事得办,她不能在一干新结识的姐妹面前丢份子,东西要买,价格还不能太高!

    接了这个差事的管事,就找到了昌乐路荣娇的铺子。

    提出要买断店内存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方

    因为李忠不卖,所以他们就诬告?

    荣娇颇有几分不可置信,买卖自由,因为人家不卖,你就断人财路不说,还要绝人生路?

    这不象是商家作派,倒是强盗行径了。

    “他既有心要买,为何价格压至如此?”

    以李忠的稳妥,若是对方出价合理,有海家的名声在,即便不全部清仓,他应该也是会出让一部分的。

    “多半是办事的自作主张,为了在小姐面前显摆露脸……”

    闻刀是家生子,自小就在下层摸打滚爬,对这些下人的小伎俩甚是了解,若是李忠的态度没问题,对方却不顾当前市价,非要出低了许多的一口价,想必这个价格是他们小姐之前说过的或是他自己猜测的能让小姐满意的价格。

    以为抬出海家的名头,任一家不起眼又没靠山的新开小铺子,一定会乖乖就范——

    生意人嘛,最懂得趋吉避祸,和气生财,海家买他的货,能与海家搭上关系,是他的造化!得罪了海家,就别想在这一行混了,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海家的下人也不是莽撞行事的傻子,大梁城藏龙卧虎,贵人遍地走,谁知道哪家铺子后面有哪座大山?出手前哪能不打听仔细了?

    确认了昌乐路这家挂着“和”字招牌的小门脸是只真正的小蚂蚁后,才找上门的——不然虽米炭紧缺,还是有几家卖的,为何单找到他家?

    “如此说来,这就是个巧合的意外?”

    荣娇皱眉:“他既是要买米炭,为何不待李掌柜再次回复,就直接将事情做绝?”

    按说本意是为了施粥,那重点应该是在做成交易,将自己告上官府这种行为,对他并无益处啊?

    “也并非没有……查封的货品官府是要处理的,也不对呀。”

    闻刀摇头:“照现下的行情,人多嘴杂,他也别想以低价拿到……”

    那搞这一出到底是为何?损人不利己?实在不象是生意做老的海家人所为!

    ……

    “算了,想不通就不管了。还是想想怎么救李掌柜吧,”

    荣娇将话题拉回:“闻刀,你可有门路?”

    当着李明李同的面,不能说得太明白,闻刀知道荣娇是问他二少爷有没有这方面的关系。他将之前就想到的没做隐瞒:“……池府与京兆衙门素无往来,小人明天一早去安国公府上,请张世子出面,公子不必忧心。”

    “闻刀哥儿,要不要给池二少爷送信?”

    李明不知晓荣娇的身份,听闻刀大剌剌地说要求到安国公的世子,不知人家会不会给他这个小厮面子,万一不成……“能让咱们见见忠叔,送些东西进去也行。”

    “我会给池二少爷写信,明天就送出……事急从权。同时行动吧。”

    荣娇心底微叹,她还没想好是否要写这封信呢……

    二哥若有的关系,闻刀绝不会瞒自己,能得用的肯定都会说出来……哥哥们在大营里,知道她这里出事,少不得要担忧,倒不如报喜不报忧,暂且瞒下?

    可是,除了哥哥,她哪里还有关系来解决此事?

    要不。到晓阳居找岐伯?让玄朗大哥帮忙?

    他能不能帮上?会不会为难了人家?而且,她又如何解释自己提前囤货的行为?

    之前她可是借口酿酒备原料,建议酒坊也进购了不少的粮食,若是玄朗两下一联想。怀疑自己的行为,她又该如何解释?

    可眼前的燃眉之急,又亟待解决,多拖一天,多一天的危险,李忠多受一天罪不说。万五事情闹大,真被抓了典型,想脱身就更难了!

    “牢狱那边,铁掌柜有关系,明天早上他会直接过去,你们在那里会合,你把要送进去的被褥衣物准备好。”

    这个闻刀已经安排好了,他心里憋着火呢!

    三少爷特意把他留在府里,就是为了供大小姐差遣的,两位少爷的人脉关系交到他手里,目的是为了让他出面好给大小姐办事,结果这回倒好,好端端做着生意,被人家封了铺子抓了人!临了还有可能判个罪名什么的!

    真当池家的少爷都是好脾气的?

    管你什么四海五海的,居然欺负到我们大小姐头上了,这里可是都城,不是海家四平的一亩三分地!还想在这里一手遮天?

    若能没事最好……

    荣娇心焦头疼,禁不住想狠狠地将罪魁祸首的海家诅咒一番,既然闻刀说得并不严重,她心底的这根弦也略微松缓了一点,或许二哥的朋友,真能帮上忙?

    世代勋贵之子,自己这事算不得大,应该能顺利解决吧?

    荣娇暂时也顾不上计较被查封的货,先把李忠从大牢里弄出来是正理……

    至于其他的……

    “库里剩下的货,你明天见了李忠后,若有合适的买家,价格差不多就全部处理了,也不用派人守着了……”

    自从进了货后,李勇就一直守在那边,吃住都不回芙蓉街。

    “是,买家有,小人见过忠叔就马上安排。”

    这个李明倒不愁,别看自家铺子沾了官司,查封的只是铺子,又没有落实罪名。这时节,只要有货就意味着银子,没人会拒绝。

    “行事小心些……你让包力图家的准备下明天带给李掌柜的东西,很晚了,你们惊累了一天,早些下去歇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荣娇打发了李同李明二人下去,单将闻刀留了下来。

    “闻刀,你跟我说实话,张世子那里有没有门路?”

    国公世子啊,听说是很吓人,但这里是大夏的都城,皇室宗亲都把把抓,这里面水浑着呢,张津的面子到了京兆府那里,到底管不管用?

    海家是经年的巨富,未必没有面子,况且他家的银子是货真价实的,或许比安国公府的面子更实在。

    “小人说不好,”

    闻刀挠头:“以前没跟京兆衙门打交道,那帮兔崽子,每回看到少爷们出现,有多远就溜多远,躲还来不及,哪敢主动凑上前来挑事?就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这回是把咱当软柿子捏了!”

    “不过,您放心,安国公不行,咱找定国公,再不行找辉郡王,总之,与二少爷有交情的,小人全找个遍,总能找出个说话顶用的!”

    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被人陷害还不兴喊冤?

    闻刀悻悻然,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明日张津的面子不顶用,他下一个应该找谁去。

    “你可别!”

    荣娇吓一跳,可不敢由着这孩子胡来:“咱这事儿,只能找一家,请托多了,反会小事变大事!张世子既然是二哥的莫逆之交,你就把事情全权拜托给他,不要再找别人。”

    若真是二哥的生死之交,此事如何解决,张津会自行把握。

    “你只需向他强调此事,还有小楼公子对二哥的重要性就好。”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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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池娇介绍:
池荣娇重生归来,发现自己拥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前世记忆:
青灯古佛孤苦而亡;
芳华正好香消玉殒;
总之,怎个悲惨了得!
管她谁是谁,既得重生,新的一世,她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平一切障碍,凯歌高奏,赢得天高海阔满池荣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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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十则另有完结文《锦此一言》,穿越古言,百万字,欢迎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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