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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时糊涂     民国投机者txt下载     民国投机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节 迁都(五)

    “迎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是针对总司令您的。”冯诡平静的对蒋介石说。

    北伐之初,蒋介石把冯诡留在广州协助张静江,联席会议后张静江就让他到南昌来向蒋介石汇报联席会议的情形,以及广州政局的变化。

    蒋介石当然清楚其中的奥妙,他没有接着冯诡的话题往下说,而是换了话题:“无常,广州的事情不去管他,中央决定在武汉办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分校,我想请你出任学校的政治部教官,级别暂时定为副主任。”

    冯诡心中咯噔一下,他感到中山舰之后,蒋介石对他比较冷落,不象以前事事都要征询他的意见,这次他原以为蒋介石会把他留在身边,没想到又把他派到武汉。

    “我没有意见,只是武汉分校都有那些人?”冯诡不露声色的问。

    “大部分都是熟人,教育长文白,政治部主任周佛海,邓演达、郭沫若、董必武他们组成招生委员会,你只要管好学校,留心武汉就行。”

    蒋介石说得很轻松,冯诡却听明白了:“好,我什么时候动身?”

    “嗯,”蒋介石想了想才慢吞吞的说:“尽快吧。”

    蒋介石本想告诉他多与庄继华联系,可转念一想庄继华已经不信任他了,让他去联系还不如另外找人,因此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庄继华感到自己的恢复很慢,他对这个时候的医疗水平不太相信,可在旁人的眼中他地恢复已经是很快地了,他的主治医师约尔迪是个德国人。欧战中曾在德国陆军总院服务。战争结束后在慕尼黑的一所医院工作,前几年应教会之邀来中国从事慈善工作。

    “将军,您的运气很好,恢复得很顺利。”约尔迪检查完后笑着对庄继华说。

    庄继华有些疑惑的问:“运气好?这怎么说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胸口伤口愈合得很快,现在说话已经没那么费力了。

    “没有感染,将军。”约尔迪很认真的说:“您应该感谢珍妮小姐,若非她精心护理,您的三处伤口,只要一处感染。就有可能要您的命。”

    珍妮小姐就是那个小护士,庄继华挺认真地点点头说:“那是自然,不过,老约,你也别将军将军的了,还是叫我文革吧。”

    “no,n。将军就是将军,我在报上看到过您的事迹,说实话我很钦佩您的战绩。”约尔迪说:“我在您身上看到只有德国军人才有的那种坚韧和顽强。”

    靠,德国人就是自我感觉好,不过约尔迪的这番话却改变了庄继华让他更改称呼的意思。庄继华摇头说:“老约,这你就错了,我告诉你,这世界最勇敢地士兵是中国士兵,最守纪律的也是中国士兵,中国之所以疲弱不堪。是领导者的问题,不是老百姓的问题。”

    约尔迪摇头说:“中国老百姓大都很愚昧,我在一些地方看到他们用香灰止血,用草根治病。”

    “哈哈,哦哦”庄继华大笑起来,由于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又不由哦哦起来,显得有些滑稽:“那是中医,不是草根,中医也是能治病的。就说手术吧。两千年前,中国古代有个名医叫扁鹊还是华佗,他们就做过。”

    庄继华眨巴一下眼睛补充说:“听说汉代时,波斯人把这些技术带到,后来传到欧洲。成了你们现在的手术。我们国内却因为连年战乱,反失传了。”

    “是吗?”约尔迪怀疑的看看庄继华。后者神色却很郑重向他点头:“可我在书上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庄继华不容他去细想抢着说:“你不信,我国史书上有记载,好像是汉书,要不然就是后汉书,或者资治通鉴、本草纲目、皇帝内经、唐史。这些书你可以去看看,上面有记载。”

    约尔迪有些糊涂了,看看庄继华郑重其事的样子不象是在欺骗他,可他却很难相信。可他还没来得及表示怀疑,庄继华又问:“老约,你刚才说感染,术后感染很普遍吗?”

    “是地,”约尔迪说:“欧战中战场上死亡的士兵与死在医院的士兵数量不相上下,那些士兵都死于术后感染。”

    庄继华皱眉想想后试探的问:“老约,你知道盘尼西林吗?”

    “盘尼西林?”约尔迪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盘尼西林是什么?是药吗?庄,将军,你怎么啦?”

    约尔迪忽然发现庄继华的身子在发抖,以为他的伤势又反复,殊不知庄继华听到他的话后正被一种巨美好的前景迷惑,激动得全身发抖。

    约尔迪的话中,庄继华知道盘尼西林还没问世,这让他暗叫侥幸地同时,又涌起巨大的激动。盘尼西林还没问世,想到这个庄继华陡然兴奋起来,他在前世虽然没有直接在药厂干过,但对盘尼西林的生产过程还是了解的,这毕竟是他专业中的内容。

    捞笔钱作启动资金,开足马力生产盘尼西林,然后卖给全世界,老子发了。庄继华激动得全身颤抖,那眼光就像守财奴看到一堆金子在闪闪发光。世界是如此美好,天空是如此明媚,阳光、空气、美女…………。

    “哦,没事。”庄继华心中地yy约尔迪打断,连忙藏起他地眼光。

    “盘尼西林是什么?”约尔迪还在问,顽固的德国人。

    “哦,那是山海经里地一种怪物,山海经是中国最古老的书之一。”庄继华开始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了。

    “哦,是吗?将军,您让我更加相信中国需要教育。”约尔迪没有怀疑庄继华的话,在他看来将军应该是很严谨的,至少他见到的那些德国将军是这样的。但他也没有轻易放过庄继华。

    庄继华脖子一缩,他没想到约尔迪居然给他上纲上线了:“老约别太当真,我是和你开玩笑的。说实话,老约,你的医术是我见过最棒的,比金箍棒还棒。”

    “金….什么棒?”约尔迪不解的问,那个箍字他没听清楚。

    一边的几个护士拼命压制自己的笑意,这个庄继华太逗了,完全没有英雄的觉悟,不管什么随口就来,幸亏约大夫不是中国人,要不非跟他急不可。

    庄继华拼命给护士使眼色,别戳穿自己:“老约,今天就查我一个?”

    “不,不,我有个老朋友,他想和你结交一下?”约尔迪说。

    “你的老朋友?他的医术比你还好?”庄继华有些纳闷。

    “不,不,您误会了,他不是医生,他是军人,战争时期在德国总参谋部任职,战后去了很多地方,包括苏俄,八月才到中国,他对您指挥牛行战役很感兴趣,想与您探讨一下。”约尔迪解释道。

    “那算了。”庄继华低声咕哝道,他不想谈这场战斗,醒过来后他就发誓以后再也不打这样的仗了,姑且不说这严重违背当初报考黄埔的初衷,而且居然被别人唰了,城外的人没跑,城里的人倒先跑了,还是怪当初太胆小了,有整整两天时间逃跑却没有跑,最差也应该进城通过师部电台向蒋介石报告,只要蒋介石同意,程潜算个屁。

    “您说什么?”正在记录的约尔迪没听清。

    “我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去见您的朋友,还是以后再说吧。”

    “哦,不,他就在我们医院,他生病了,也在我们医院住院。”约尔迪不依不饶的坚持替朋友拉关系:“您不方便走动,他可以过来。”

    “老约,你这位朋友以前叫什么?以前是作什么的?”庄继华很怀疑约尔迪是不是收了中介费,那位朋友的来意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他叫鲍尔,马克思.鲍尔,鲁登道夫将军的助手。”约尔迪停下手中的记录说道。

    “鲁登道夫,”这个名字是在这一世才听说的,原德军总参谋长、现德国总统兴登堡的重要助手,被德军称为军神,是欧战中德国涌向出来的最有才华的军事将领,这个鲍尔能成为鲁登道夫的助手肯定绝非山寨水货:“既然是鲁登道夫将军的助手,他怎么来中国了?”

    “这话说来就长了,”约尔迪说:“根据凡尔赛条约,德国只能保留十万军队,很多战争中的军官都要复员,鲍尔上校也是其中之一,可德国在战争中受到很大损失,战后的赔款导致很多工厂破产…。”

    “他们就到处找工作,给别国当雇佣军或者顾问?是这样吗?”庄继华明白了。

    约尔迪沉重的点点头,战后德国的情况非常混乱,各种暴力活动层出不穷,社会治安极其混乱,战争赔款加剧了德国的财政困难,工厂大批倒闭,失业率极高;那些熟练公认都无法保住饭碗的情况下,象鲍尔这样的职业军人就更难找到工作了,重操旧业就成为他们的必然选择,于是世界热点地区、战乱地区都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第四十五节 迁都(六)

    庄继华为难了,鲍尔上校的最终目的显然是蒋介石,可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人引荐给蒋介石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看不清。在庄继华思索的时候,约尔迪填完了今天的记录,然后耐心的等待他的答复。

    “为什么找我?”庄继华拿不定主意却想起了这个问题,在外人看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很高了,可他自己知道他还没有进入蒋介石的决策圈,顶多是黄埔学生中最靠近决策圈的一个,鲍尔完全可以另找人推荐。

    “鲍尔上校来中国是受吴佩孚将军的邀请,只是当他到达武汉时,吴将军已经离开武汉了。”尽管约尔迪说得很委婉,庄继华还是明白,这个鲍尔到了武汉时,吴佩孚已经失败了,他只有另选雇主了:“上校对于中国其他势力不了解,我建议他为蒋将军工作,可他还在犹豫。”

    “哦,你很看好我们?”庄继华微微一笑问道。

    “嗯,中国的将来是你们的。”约尔迪很诚恳的说:“你们有主义,有政治纲领,不同于其他…….军阀,他们只有私利,所以最终获胜的是你们。”

    “嗯,”庄继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可和苏俄在联合,总司令那里用的都是苏俄顾问,军事顾问可是加仑,这个鲍尔上校去了,很可能不会如他所意。”

    “No,No,我不这样看,事实上。国家之间没有完全的联合,只有利益相同,你们与苏俄也一样;再说鲍尔上校也曾在苏俄服务过,他也许认识加仑将军,我认为你们应该谈谈,现在的问题是鲍尔上校还没拿定主意。”约尔迪的暗示是告诉庄继华。如果鲍尔决定为蒋介石效力,那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接近蒋介石。

    听懂了地庄继华反有兴趣了,而且这个约尔迪也却引起了他的兴趣。北伐军占领武汉后,很多洋人纷纷选择离鄂,但他却留下了,而且还在北伐军征用的医院服务,其中的奥妙令人遐思。

    “好啊,什么时候请他过来一下,要是他能等的话。也可以等我能下床了。我去他那里。”庄继华不动声色的说,然后又随意地问:“老约,我什么时候能下床了,老这样躺着,没毛病也得躺出毛病来。”

    “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一个月,您就能下地了。”约尔迪说。

    “还要等这么久,那要出院呢?”庄继华哀叹一声。

    “将军,您不能太急躁。要知道养伤首先是要心情平和,”约尔迪微笑着说:“我能理解您地心情,不过战争不会很快就结束,您还赶得上它的尾

    靠,你以为我想上战场呀。只是这样躺着太不舒服了;庄继华翻翻白眼。不吭一声。

    “将军,我必须提醒您。您的伤很严重,您要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必须按照我的吩咐作。”约尔迪不客气的吩咐道。

    “老约,我当然听你的,你别激动,激动对身体不好。”庄继华连忙劝到。旁边的两个护士终于忍不住咯地笑出声来了。

    “我说得不对吗?”庄继华很无辜地看着两个护士。

    “话没错,只是对象错了。”说话的护士脸色白净,合身的白大褂掩盖了她的身材:“约大夫对你说还差不多。”

    “哦,是吗?”庄继华作了个鬼脸。

    “哈哈,将军,看来您的心境很好,是我太着急了。”约尔迪看着庄继华哈哈大笑的说。:“鲍尔上校那里我会告诉他的,我想他很快就能与您见面的。明天见将军。”

    等约尔迪走后,伍子牛上前替他整理一下被子,边整理边问:“长官,你真要见那个鲍尔?”

    “为什么不呢?”庄继华淡淡的说。

    “他可是西方帝国主义者。”伍子牛回来后语言里多了些新名词,不在象以前那样有些粗鲁了。

    “那又怎么样,”庄继华说完之后有感到这样太简单了:“子牛,这国与国之间地交往,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相同,江湖上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话同样适合于国家;现在我们与苏俄关系好,可保不住以后关系变坏,那时我们就需要另外一些国家了。”

    伍子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又问:“那要是日本、英国、美国,这些洋鬼子也可以交往吗?”

    “可以,”庄继华肯定的说:“不过,所有的交往都要遵守一个原则,那就是公平公正,必须平等对待我们,比如说这个约尔迪吧,他是洋人,可他在为我们服务,遵守我国法律,虽然有些大日尔曼人思想,但总地来说还是很不错地,因此对他,我们就可以交往。推广到国家,比如说德国,如果他愿意在公正、平等的基础上与我们交往,那么我们完全可以与他们交往。”

    “与我们交往地国家越多,这些国家就越老实,我们就不会只依靠一个国家,这样我们的国家就会更巩固更安全。”庄继华随后又补充道。

    “那是,江湖上朋友越多越有面子,办法也就越多。”伍子牛的理解很直接夜风简单。

    “孺子可教也。”庄继华嘻嘻一笑:“云飞呢?”

    “和小秀一齐拿药去了。”

    小秀就是那个小护士,约尔迪口中的珍妮,原名张小秀,本地人。

    “唉,我说他是不是看上她了。”庄继华蛮有兴趣的问。

    伍子牛想了想说:“不清楚,也许有那么点意思吧。”

    “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讨上房媳妇?你也不小了。”庄继华原根本没想过这些,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他最亲信的两个部下都还是单身,而且年级也不小了。

    “我,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还是提老宋多操操心吧,这老小子太正经,连窑子也不去。”只有他们两人时,伍子牛就变得口无遮拦了,连逛窑子这样的事也不隐瞒,庄继华也从不在这上面说他,可能也正因为这个,他才敢在庄继华面前说这些。

    “老逛窑子可不好,婊子无情,你总得安个家嘛。”果然庄继华没有生气,而是劝解道。

    “我一个大头兵,谁看得上呀。”伍子牛说。

    “恐怕不是别人看不上你,而是你看不上别人吧。”庄继华开玩笑的说。

    “师长,你还别说,城里的这些姑娘我还真看不上,洋气是洋气,不过尽是些绣花枕头,不是过日子的人,乡下姑娘虽然土点,可人家是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有些时候我还真搞不懂,革命革命,怎么把女人生孩子,相夫教子给革没了。天天往大街上窜,口号喊得震天飞,前几天我上街,没穿军装,可居然有人拉我去参加什么裸体游行,男人女人都不穿衣服,居然也说成是革命,这不是瞎扯淡吗!”伍子牛想起那天的事还有些后怕,四五个女人围着他拉他,开始他还挺得意,等搞清楚是这么回事,吓得他扭头就跑。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逛窑子,赌博,什么都行,可这要看什么场合,大街上干这种事,那就不行。

    庄继华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又扯到伤口,引来阵阵疼痛;与朋友聊聊天,静看风云变化,这种日子是忧伤的,也是比较快意的。中山舰之后,他对调停两党的事已经灰心了,提醒蒋先云只是放心不下好友,不愿他吃亏,其他的他现在不想管,也管不了;既然管不了,那就随他去。

    庄继华爆发出阵阵咳嗽,伍子牛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嘴里连声道歉:“怪我多嘴了,你也是,动作别这样大嘛,你的伤可还没好。”

    庄继华用手示意他停下来,自己已经没事了,但伍子牛却没停,只是把拍改为抹,一只手顺着脊梁轻轻往下抹。

    “街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庄继华现在闷得慌,总想听听外面的新闻。

    “军校要在武汉开分校了,张治中当教育长。”伍子牛说:“对了国民政府和国民党中央要迁到武汉来,前两天的报纸你也看了。”

    庄继华沉默的没答话,国民政府宣布北迁武汉,庄继华认为这事做得不妥,国民政府应该暂时留在广州不动,在打下南京之后再迁往南京。武汉就让他们去闹,等闹出事来再由国民政府出面解决;相反如果国民政府迁到武汉,那么武汉的事就与国民政府挂上关系,就缺少缓冲余地了。

    “对了,长官,”伍子牛忽然停下手上的活说道:“前两天,我在街上听见他们喊打倒蒋校长的口号了。”

    意料之中,庄继华心中叹口气,中山舰之后,共产党的必然反击。

    “怎么?长官?”伍子牛见庄继华没有感到意外,他反有些奇怪了。

第四十六节 旁观(一)

    庄继华正要说话,宋云飞和小秀回来了,两人神色挺高兴,宋云飞端着药盘,小秀手中拉着一张报纸和一叠信,进门就叫:“老庄,报上又开始宣传你了,诺,好大一张照片。”

    说着把报纸扔到庄继华的面前,然后拿着那叠信笑眯眯的说:“你猜这是写给谁的?”

    这小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当初就不该太温和了,庄继华苦笑着问:“有没有照片?”

    小秀秀眉一邹:“没意思,也不知道配合一下。”说完用手捏了捏,然后不高兴的说:“没有,有点失望吧。”

    “有点。”庄继华配合的说,说着拿起报纸认真看起来,上面有近日的消息,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招生,大批青年踊跃报名;鲍罗廷等在南昌会见蒋介石;庄文革师长黄埔二三事。

    “这么登起八卦来了?咱好歹也是少将。”庄继华苦着脸嘀咕道,小秀柳眉一拎,杏眼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这武汉的报纸呀,真没意思。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不报道点好的,说说我康复得很好啊什么的。”庄继华想起这些就很不舒服。

    “放心吧,殷淑姐应该已经收到信了,不会担心的。”小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安慰他道。

    庄继华醒过来后得知各地报纸都在报道他负伤的消息,立刻就想到刘殷淑,马上口述了一封信,让宋云飞立刻托人带去广州。让刘殷淑千万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离开广东。只是信发出去近一个月还没收到回信,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庄继华看着被小秀丢在床上的信,这些是那些革命女青年写来的,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信地内容他不看就知道,有些是代表各个团体慰问的,大部分却是毛遂自荐的求爱信。少数还夹着照片。

    庄继华叹口气,把散在床上的信收拢起来,每个信封看了一眼,然后交给小秀去烧了。

    雪花飘飘荡荡的飘落下来,这样的雪在广州是很难看见地,医院内外顿成一遍雪白,病房内几支腊梅怒放。传出阵阵幽香。医院里笑声渐渐增多。圣诞就要到了,曾经属于教会的医院还保留着圣诞的习惯。

    寒冬中休整了一个多月地北伐军在赣北重新发动攻势,张发奎部在武穴击败陈调元后渡过长江,王天培率第十军直插安徽境内,绕道汇口街攻击湖口;顾祝同率第一军三个师和第十四军分两路出击赣东,一路是第一军的三个师由顾祝同亲自率领,以进贤为出发点,另一路是赖世璜的十四军,由抚州为出击地。两路预计在鹰潭汇合,然后向景德镇方向发起进攻,而后西进从南面攻击糊口。

    真正的主力决战发生在南浔线,蒋介石给孙传芳设计了一个双层包围,除了王天培和顾祝同的外层包围圈外。内层则集中了第七军、第二军、第三军、整顿后的第六军。第一军第二师,从北中南三个方向发起进攻。

    北路由第七军和张发奎部负责。从武宁向德安进攻,任务是截断南浔线,中路由第三军和第六军负责,由安义向永修进攻;南路则由蒋介石亲自指挥,由第二军和第一军第二师负责,沿南浔线向北进攻。第一军第一师由副师长兼代理师长薛岳指挥,驻守南昌。

    可这次辉煌的进攻只是一次演习,南昌失陷后,孙传芳阵营大受震动,浙江省长夏超、陈仪宣布浙江独立,虽然很快失败,但孙传芳地五省联军内部已经不稳,随后又有消息说周凤岐私通北伐军,孙传芳虽然不相信,但也感到江西恐怕守不住了,可就这样撤退他不甘心,他还想打一打,所以他在九江周围预设阵地,将卢香亭部调到九江布防,将周凤岐部前移,让陈调元部南移,准备出瑞昌,武宁抄击北伐军后路。

    战斗一开打,周凤岐立刻宣布接受国民政府领导,所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二十六军。他地倒戈在孙传芳的防线上露出一个大口子,随后李宗仁血战王家铺,歼灭孙军刘凤图、毕化东两旅,孙传芳感到必须立刻撤退了,九江守不住了。当这时他再下令撤退已经晚了,沿铁路北上的第二军和二师,与从安义西进的第三军和第六军汇合,而后二军在左,三军在右,齐头并进,轻松攻克战略要地涂家埠;李宗仁和张发奎齐头奋力西进,绕道江北的王天培和攻克景德镇的顾祝同在湖口以东会师,孙传芳的主力近七万人落入重围。

    这一战之后,孙传芳调进江西的近十五万部队被歼灭十二万,特别是其主力精锐覆灭殆尽,稍微强点的部队只剩下平定浙江地宋梅村和孟昭月两部了。福建的周荫人对着何应钦也是连战连败,短短三个月时间丢掉了包括福州在内的福建大部土地,退到闽浙交界处。

    江西全部克复,就在应该乘胜追击时,直入金陵时,北伐军却全线停止进攻,蒋介石依仗空前大捷带来的赫赫声威,对迁都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

    报纸上战火连天,庄继华却在赏雪观梅,约尔迪终于同意他可以出房了,宋云飞给他弄来一辆轮椅,得空就推着他在医院里到处乱窜,住院部附近有个小花园,种着十几株腊梅,黄色地花朵迎着寒风傲然怒放。

    “在田,你记得哪些咏梅地诗?”庄继华看着那朵朵小花感到心中有股气,想呤诗作赋。

    “我那记得那些,慧勤也许知道,等她待会来了,让她告诉你吧。”李之龙闷闷不乐的说。

    李之龙当然郁闷,他现在又成了闲人,他地宣传队队员几乎都跑去报考黄埔武汉分校了,特别是那些女的,一听说武汉分校招收女兵,一跳八尺高,幸亏是冬天,否则白生生的小腿非把他吓得春心荡漾不可。

    “切,你还是两湖师院的高才生,看来名不副实。”庄继华好像没看见李之龙的郁闷,竟自调侃他。

    “我那可是附小,不是师院。”李之龙没好气的说,由于闲得慌,他这段时间来得比较勤,在武汉国共两方的人都不爱搭理他,他感到自己完全成了革命的边沿人。

    “近墨者黑,附小也应该有三分呀,你怎么一分都没有。”庄继华仍然在继续调侃。

    李之龙脸色有些不虞,眉毛拧成一个川字,有些急躁的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文革,你说我还能带兵吗?那怕一个连也行。”

    庄继华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寒风中的腊梅说:“你看这腊梅,春暖花开百花争艳时它静静的冷眼旁观,夏日炎炎时也只是静静矗立,秋高气爽果实累累时,它就开始孕育,一到冬天,百花尽杀时,满目苍凉时,它却独立寒风,迎着风霜怒放;给在寒风中,在冰雪中挣扎的人以希望。在田,你不要急,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百花争艳之时,你不妨学学这寒梅,来个冷眼旁观。”

    “现在正春暖花开?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冬天?”李之龙有些疑惑,在他看来革命形势很好,抵定东南只在弹指之间,那里还可能有冬天。

    “现在不是已经在冬天了吗?”小秀没听懂,好心的提醒他们说:“你们肯定说错了,应该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庄继华和李之龙同时一愣,随即意识到他们都忽略了这个单纯的女孩,庄继华立刻笑笑说:“对,对,春天不远了,百花盛开的时节就要到了,那是我应该也可以下地了。对了,小秀,武汉那个地方的花最好?你得陪我们去,不能只陪云飞那小子。”

    小秀脸色飞红,含羞带怒的拍拍庄继华的脑袋:“谁陪他去了,他就是一根木头,还不如那个巫山有趣。”

    “哦,是吗?那我另外给他找个伴,云飞下次有信,你负责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庄继华半真半假的说,这小姑娘那是他的对手,立刻上当:“你敢,…”

    话一出口,立马感到不妥,脸蛋更红了,嘟着嘴说:“还师长呢,没个正形。”庄继华的师长任命已经公布了,只是军衔还没涨;宋云飞过来问:“师长,什么信?”

    每次庄继华与李之龙或者蒋先云谈事情时,宋云飞和伍子牛都有意避开,虽然庄继华没说,可他们却知道庄继华不想让他们卷进这些事中,所以宋云飞刚才只听到半截话。

    “没什么事,你去拿件衣服出来,外边挺冷的,别感冒了。”小秀飞快的说。

    宋云飞疑惑的看看庄继华和李之龙,这两人都一本正经的。见庄继华没什么吩咐,宋云飞疑惑的走了。等他一走,庄继华和李之龙同时放声大笑。

    小秀又羞又急,连手都没处放,庄继华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小秀这下高兴了:“活该,活该,这才是现世报。”

    说着小手轻轻在他背上捶打。

第四十六节 旁观(二)

    “你和文革斗口,再加十个你,也不是对手。”李之龙笑着对小秀说:“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善辩可是闻名全校,我们同学都轻易不敢跟他辩论。”

    正说着,宋云飞拿了件大衣出来递给小秀,要把这件大衣披在庄继华身上还是比较麻烦的,小秀一个人还很困难,先由宋云飞和李之龙把庄继华抬起来,,然后再把大衣铺在轮椅上,再把庄继华放上去,如此一番折腾,才算把大衣披上了。

    披上大衣后,宋云飞把小秀拉到一边说话去了,等他们走了,李之龙的笑意隐去,接上中段的话题:“文革,你的意思,冬天?什么样的冬天?”

    庄继华凝视着他,想想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时候我在想,政治究竟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玩的,人生一世最重要的是什么?我的看法首先是家庭,亲人,然后才是其他,与小秀这样的女孩相比,我们是大人物,可与有些人相比,我们就是小人物,我们作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就顺天应人,合则留,不合则去。”

    庄继华的话,李之龙没听懂,但其中强烈的劝谏他还是懂的,他有些迷惑有些不甘心的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离开?不管革命了?”

    “还记得我说的关于信仰吗?不管信仰什么,三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我们都不知道它最后是什么样子,总理和马克思都没有留下成熟的方案,而都只是留下一些慨念性的东西,至于如何实践我们谁都不清楚,都需要经过长期探索,既然是探索,就有曲折,就有春天,冬天,在田我知道你的处境很难。但我以为。此刻正是你砥砺心智的最好时机,不要急于出山。重新出来之前,要把环境看清楚,什么力量要你出来。这股力量是否可靠,它们的长处在哪里,短处在哪里,它们是否给你提供了发展空间,它们的对手的实力如何,等等都要想清楚。”

    庄继华的话整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把李之龙忽悠得云里雾里的,他点上一支烟,猛吸几口后问:“你地意思是革命会遭到很大挫折?那时才是我洗刷清白地机会?”

    “我可没这样说,不过你说到机会。我倒要说说,机会这个词很有意思,人人都能看见的,不一定是机会,相反,只有少数人看见地恐怕才是机会。在田,你满腹才华,不甘心埋没,这我可以理解,但现在这个时间。既朝气勃勃,又十分混乱,稍不留意就把一腔热血抛出,在田你是经历过风雨的,千万谨慎谨慎再谨慎。在行动之前多想想嫂子。”庄继华实在不忍心看到李之龙在不久的将来死于清党之中。可他地苦恼是话不能明说,只好绕着弯子劝。希望他能明白。

    李之龙点点头,他想回到共产党组织中,可不管他怎样努力,怎样表现,组织上都不再相信他,更谈不上接纳他,他很失落,很彷徨,除了前途外,他失去了奋斗的目标,而否则才是他最大的问题。

    潘慧勤拎着一个食盒急匆匆走来,虽然看见两人在那谈话,却也顾不得了,径直过来,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罐还在冒热气的鸡汤。

    “赶紧喝,我煲了四个小时。”潘慧勤从罐里舀出一碗递给庄继华,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那股冲劲,更象个居家妇女了。

    “嫂子好手艺。”庄继华喝了一口后说:“今天是鸡汤,上次是鱼汤,嫂子,你这煲汤的手艺是哪里学的?”

    “这还用学,广东人不会煲汤的恐怕没有,等你结婚后让殷淑妹子煲给他你喝。”潘慧勤笑着说,看看左右,见李之龙离得较远,压低声音说:“文革,你劝劝他,不让做事,我们可以走,不一定非要革命的。”

    庄继华一口汤才点喷出来,鲁迅丫丫电子书的事怎么发生到李之龙身上了。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他回家肯定要征求你地意见,到时候,你就劝他不要动,慎言慎行。”

    “他就是太冲动。”潘慧勤点点头。“你们嘀咕什么呢?”李之龙间他们俩在小声说话便问。

    “我在向她请教,你是怎么把她从时代青年变成一个居家婆的。”庄继华开玩笑的说。

    李之龙落寂而又歉疚的看看潘慧勤:“那厮我把她变成居家婆的,别人一听说他是我李之龙的老婆就躲之不及,想作也没地方作,是我连累了她。”

    庄继华闻之也不禁有些黯然,潘慧勤却毫不在意,她站起身,整整身上的棉袍然后说:“说什么呢,天塌不下来,我现在的事情就是照顾好你。”

    “说得对,嫂子这话当浮一大白,在田,我就以汤代酒,敬你一碗了。”庄继华急忙接上。

    “还有你,快喝!”潘慧勤扭头喝斥道,庄继华脖子一缩,急忙埋头喝汤。

    小花园的另一边,伍子牛、宋云飞和小秀也在闲聊,其实主要是宋云飞和小秀在说话,伍子牛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圣诞节你去哪玩?”小秀问宋云飞。

    “圣诞节?这是个啥节?”宋云飞一时还没懂。

    “这都不懂,圣诞节就是基督耶稣诞辰的日子。”小秀没好气地皱皱鼻子,不满的看看宋

    “这洋人的节有啥好过的,再说我得照顾师长,我要走了,他怎么办。”宋云飞看看另一面的三人。

    “他经常这样吗?”小秀忽然问。

    “怎么?”宋云飞有些不解。

    “我是说,他们谈话时你们都要回避?”

    “谈正事地时候是这样,如果不是正事师长会让我们过去。”宋云飞解释道。

    “为什么呢?你们不是他地副官吗?”小秀感到很奇怪,庄继华既然很信任他们,为什么要回避他们呢。

    “有些事情是我们主动回避的,这个,你还不懂,师长做事很有深意,也很周密,其实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懂。”宋云飞叹口气说,他其实也能猜到李之龙找庄继华什么事,他对李之龙欠缺好感,至少他认为李之龙比不上蒋先云。

    “是吗?”小秀对这个话题显然只是一时好奇,很快她地兴致转到另一面:“平安夜医院要举行舞会,你也来好吗?”

    “我….我不会跳舞。”宋云飞既不愿放弃,又有些尴尬。

    “我….,可以教你的。”小秀低声说,头却渐渐垂下。

    平安夜是医院所有医生护士期盼的,这一夜医院要举行盛大的联欢舞会,除了值班护士和医生外其他人都要参加。

    大厅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正中央是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一些彩纸剪出的小花小纸盒,两根长长的彩带在圣诞树上方交叉通过,两侧墙壁和窗户上贴着圣诞老人的画像,正面墙上用彩纸剪出的满天小星衬托照四个大字——圣诞快乐。

    常年白大褂缠身的护士们换上漂亮整洁的衣裙,更显婀娜多姿。医院本就是阴盛阳衰的地方,于是不少姑娘也把自己的朋友带来参加,当然要是这个朋友是男的,那么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成家了的则把自己的太太或者丈夫带来,当然后一类是很少的,因为这个的女孩子结婚后一般都不再工作了。大厅里的气氛热烈欢快,姑娘们表演了些自己编的唱歌跳舞的小节目,这些节目换来阵阵欢呼。

    “姑娘们!小伙子们!下面是我们期盼已久的舞会,我们首先请德高望重的院长先生开始!”节目告一段落后主持人笑着大声宣布。

    欢快的舞曲声下,院长与他的夫人翩翩起舞,接着周围的人纷纷步入舞池,小秀从人丛的过来把宋云飞拉进舞池,宋云飞迈着笨拙的舞步,被小秀带着在舞池里旋转。

    庄继华远远的看得直摇头,这个宋云飞太笨了,小秀悄悄教了好多次了,最简单的两步都不会,跳起来只知道向前向后,其他什么花样根本谈不上。

    “阿牛,也去跳一下,这么多姑娘,错过多可惜。”庄继华笑着怂恿伍子牛。

    伍子牛坚决的摇头:“我不去,你身边不能没人。”

    “没事,现在不可能有人害我的,我现在是边缘人。”庄继华毫不在意,他认为现在没人会来打他的主意。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叫他:“Mr庄,Merry

    “老约,圣诞快乐!”庄继华回头给约尔迪打个招呼。

    约尔迪满面红光,他把身体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一个男子:“庄,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鲍尔上校。”

第四十六节 旁观(三)

    )庄继华抬眼看着鲍尔,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典型的军人,他安静的肃立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显得卓而不群;目光内敛,微弯的鼻梁象鹰嘴,一套西装被他穿出了军装味。

    “哦,鲍尔上校,早就听说你了,圣诞快乐。”庄继华伸出手去,这句话却是用英语说的。

    鲍尔上前一步轻轻握了一下伸过来的手,然后迅速放开,又迅速后退半步:“圣诞快乐;我也听说过庄将军的战绩,很优秀的战绩。”

    鲍尔的话也是用英语说的,看来两人心有灵犀,都断定对方不懂自己的母语。

    “我早该来拜访,只是有些事情耽误了,还请将军原谅。”

    鲍尔曲解了庄继华话里的含义,他认为庄继华是在委婉的表示不满,毕竟约尔迪说过之后又过了这么多天了。

    “今天是个过节的日子,不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庄继华微笑着说:“不过,您不用请我原谅,…。”

    庄继华的话音还没落,门口传来一阵大声的叫嚷声,庄继华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正在跳舞的人群在停下来了,好奇的看着大门方向。

    “….你们这些帝国主义的走狗!打倒走狗!”

    庄继华眉头紧皱,他大致猜到是什么人了,他向伍子牛递个眼色,然后对鲍尔和约尔迪说:“抱歉,我必须离开一会。”

    说完示意伍子牛推他过去,伍子牛有心想劝他不要管,可庄继华眼睛却丝毫不动摇,双手就要去推动轮子,伍子牛只好把嘴闭上,推着他向门口走去。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是医院!”一个身材有点发福的妇女拦着十几个工人模样的人,那些人正欲往面闯。庄继华认得那个妇女,是医院的护士长,一个很和蔼的人,此刻却涨红了脸,坚决拦在那些人前面。

    “呵,医院又怎么样,医院我们工人阶级就不能进了。”一个嘴上刁着烟卷的工人“愤慨的”说:“跳舞不就是搂搂抱抱的吗。我也会,我听说你们医院的护士都长得挺漂亮地,爷们正想见识见识。”

    “Miss李,这是怎么回事?”院长从里面出来看到这一幕便问。

    “院长,他们要来参加舞会。可是医院有规定的,没有本院人员陪同是不能进来的,可他们非要往里闯。”李护士长见是院长,象找着主心骨似的,急忙向他报告。

    “工友们,我们进去。”院长还没说话,为首的工人就向后一招手。率先就往里走。

    院长看看这些人感到有些棘手,现在武汉的工人运动风起云涌,隔三岔五就有一场罢工,总工会的权力之大几乎可以等同市政府。

    “站住,你们想作什么?”一个青年医生出面拦住,那个工人抬手一拳打在他地胸口上,医生当即栽倒,随后工人抬脚就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后面的工人也一涌而上。对着倒在地上的医生就是一针乱打。

    “住手!住手!不许打人!”院长急忙上前阻止,还没等他靠近,飞来一巴掌煽在他的脸上,院长当即踉跄后退,鼻梁上地眼镜也飞了出去,李护士长连忙扶着他。

    “不许打人!”从大厅里涌出更多的人,他们的怒吼声制止了这些人的殴打,两个护士跑上去扶起呻伶的青年医生,就要往急诊室送。

    “站住,往那走。”工人中又有一人出来拦住:“他这个人妨碍工人活动,是反革命分子,必须交给我们工人审判。”

    “你们跑到这里来无理取闹,还打人,怎么还成你们有理了?”小秀忽然从后面站出来大声质问。

    越来越多的人从大厅里涌出来。渐渐的对这些人形成包围状态。部分在附近地轻伤员也过来,站在外围。冷冷的注视他们。

    “喝,人挺多呀,”为首的工人毫不在意的看看周围:“我告诉你们,这医院外面有几十万工人,德子,去叫纠察队两个人从飞快的跑出人群,看看就要消失在黑暗中,人群中的伍子牛和宋云飞身体一动,庄继华连忙摆手,招手把宋云飞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两句,宋云飞听后转身挤出人群。

    “圣诞节是什么节?西方帝国主义的节日,你们过这种节不是向帝国主义投降吗?工友们,你们说是不是!”为首的青年工人很是机警,立刻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

    “打倒投降派!反对圣诞节!”十几个工人高举拳头大声高呼口号,只是周围的医生护士工友都冷冷地看着他们。

    “打倒帝国主义的走狗!”为首工人又换了个口号。

    “打倒帝国主义的走狗!”紧跟着响起整整高呼声和十几支拳头。

    “医院的工友们,你们不要上了帝国主义的当,要与他们斗争!无产阶级应该团结起来,工人万岁!”为首工人大声对着周围的医生护士们叫到。

    “你们在这里胡搅蛮缠,打人骂人,真是岂有此理!”老院长从最初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后,气得浑身直哆嗦,可他的修养让他骂不出更激烈的话,只是用手指着为首工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赶紧送急诊!快去!”李护士长又向那两个扶着挨打医生的护士吩咐道。

    “不许去!”又有两个工人站出来拦在护士身前。

    “这个人必须交给我们工人审判!”工人厉声叫到。

    “交给你们审判?”庄继华见那个医生受伤很重,嘴里在往外冒血,估计肋骨和内脏都受到重创,必须赶紧送急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什么人?”为首青年工人看着把被推出来地庄继华,感到此人有些不平凡,给他推车的都是中尉。

    “你不要管我什么人,”庄继华冷冷的盯着他说:“你的事情我们待会再说,先救人。子牛,先救人。”

    伍子牛迟疑一下,他怕这些人对庄继华动粗,“快去!”庄继华有些生气了,手拍着轮椅厉声说。

    伍子牛松开扶着轮椅的收,看看周围,约尔迪却站出来走向被拦住地护士。伍子牛看到宋云飞出现在人群中,他这才迈步跟在约尔迪地身后,一齐走向被扶着的医生。

    “哼,”青年工人丝毫不惧,冷眼看着过来地两个人。等他们靠近后手一挥,七八个工人拦在两人面前。

    约尔迪被拦住了,伍子牛却拦不住,他很轻松的就把拦在身前的那几个工人扔出三四尺,这时从另一侧出来三四个伤兵,他们缓慢的靠过来,逼近了这群工人。为首工人感到事情不妙。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反对我们工人?反对革命?工友们,不要怕,团结起来,跟他们斗争!”

    口号虽然还在喊,可声势却大不如前,也不再敢拦阻了。庄继华搬动轮椅向前几步,轮椅虽然很轻,可他却感到很是吃力,忽然他感到轮椅似乎轻了许多,扭头一看却是鲍尔在身后推动。他向鲍尔感激的笑笑,后者的神情却依然那样冷漠,只是双手把轮椅握得紧紧的。

    鲍尔推着庄继华来到人群地最前面,在距离工人五六步的地方停下,宋云飞也从人群挤出来,来到庄继华身后。

    “你叫什么?是哪个工会的?”庄继华问。

    “曾新元,码头工会纠察队的,你是什么人?”青年工人警惕的看着他。

    “今天是你们自己地行动,还是你们工会的布置?”庄继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

    “这与你无关。你是谁?”曾新元又问,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庄继华想想后决定还是告诉他,英雄的身份也许有点帮助:“我叫庄继华,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

    庄继华的话音刚落,曾新元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轻蔑的说:“原来你是蒋介石地走狗。反动军官。”

    “反动军官?这个帽子好大,你凭什么断定我是反动军官呢?”庄继华脸色一沉。他没想到事情变得如此之快,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已经把蒋介石定为敌人了。

    “难道不是吗?蒋介石反对工农运动,是新军阀。”曾新元尖锐的叫到。

    “贵党中央是这样说的?”庄继华又问。

    曾新元一下子语塞,中共高层虽然已经把蒋介石定为潜在的头号对手,新右派的代表,但在策略上却还是决定团结他,而且这也是莫斯科的要求,现在的反蒋都是下层的激进行动,中共中央还没有正式宣布。

    “你们知道这事什么地方吗?”见他回答不上来,庄继华便又冷冷的说:“这里是医院,国民革命军征用地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是为革命工作,你们来这里破坏是在向革命进攻,是典型的反革命行为。”

    “你放屁,我们工人的行动都是革命行动,你们才是反革命。”曾新元大声叫到:“工友们不要受这个反动军官的欺骗!他是蒋介石的走狗!”

    “你们说,他们是革命行为吗?”庄继华冷静的问身后的医生和护士。

    “不是!”

    “是地痞流氓!”

    后面传出七嘴八舌的回答。

    “听到了吗?这就是群众的回答。”庄继华嘲弄地看着曾新元。

    “他们被你蒙蔽了。”曾新元看到这样下去后果不妙,去找的人又没到,心里萌生退意:“工友们你们不要怕,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转身要走,庄继华却不想放过他。

    “打完人就想走,这世上恐怕没这么便宜的事。”

    庄继华注意到这群工人从头到尾都没害怕过,面对医院的医生护士以及他地严厉查问,他们丝毫不怕,而且连气势都没落过。

    “哼,你想怎么样?”曾新元轻蔑地问庄继华。

    “不想怎么样,这里的事我已经向武汉卫戍司令部报告了,待会他们就到,他们会处理地。”庄继华好整以暇的说。

    “妈的,庄师长,跟他唆什么,揍他***。”一个伤兵大声说。

    “对,对,打死这群***。”

    “打!这些王八蛋!”

    很多伤兵激愤的吼道,这些人经历了战火的洗礼,脾气变得十分火爆,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对他们的照顾让他们打心眼里感激,现在看到他们被欺负,这让伤兵们非常愤怒,围过来的伤员也渐渐增多。

    “谁敢乱动?”曾新元唰地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了庄继华,周围的又有几个工人拔出了手枪,对准围上来的伤兵。

    看见枪出来了,医院的护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向后躲避。鲍尔却站在庄继华身后没动,院长见状就要上前劝阻。

    “院长,你退下,这已经不是你们医院一家之事了。”庄继华冷静的劝住院长,院长回头看看庄继华见后者正死盯着曾新元手中的枪,他只好叹口气躲开了。

    看到这些枪庄继华完全明白了,武汉工人运动肯定失控了,当初在广州时,省港罢工工人纠察队就出现过这种情况,工会有抓人绑人的权力,吴铁城的警察局和蒋介石的卫戍司令部都与之发生过冲突。

    “***,战场上老子没怕过,有本事冲爷爷这儿来!”伤兵甲一把扯病服,裸露出胸膛,冲着工人走过去。

    这些工人显然没有经验,以往他们一拿出枪来,那些工厂主和店铺主无不立刻答应他们的要求,可现在,这些兵怎么就不怕,持枪的手有些发抖。

第四十六节 旁观(四)

    相持不下之时,外面涌进一群士兵,士兵的动作很迅速,外层的立刻抢占有理地形,内层的则把场中的人包围起来,灯光照射处,一名军官从后面施施然走出来,他先向场中看了看,然后大声说:“奉卫戍司令部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让庄继华更加吃惊的事发生了,那些工人就像没听见一样,曾行元反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那些士兵是来支持他们的似的。

    军官见场中的人没有动静,用更大的声音叫到:“所有放下武器。”

    “士兵弟兄们,把这些人抓起来,他们是反革命!”曾新元冲军官叫道。

    庄继华举起手来,宋云飞向前一步,俯身靠近他。

    “把带队的军官叫过来。”

    宋云飞低声答应,然后快步走到军官面前:“你们是那支部队,报上你的番号和军衔。”

    军官一看宋云飞的少校军衔,立刻立正大声报道:“报告长官,我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上尉连长魏中继。”

    “魏上尉,我的长官有请。”宋云飞作了个请的姿态。

    魏中继心里一哆嗦,少校还不是真神,他的长官….,心里忐忑不安的走到庄继华面前,就听见宋云飞报告。

    “报告师长,来的是十一军的部队,带队的是上尉魏中继。”说完宋云飞斜跨一步,露出后面的魏中继。

    魏中继整整军装,小跑两步,然后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卑职十一军上尉连长魏中继,请问长官是何人?”

    “嗯,你的兵不错,”庄继华先夸了一句:“我是第一军一师师长庄继华,”那个上尉吓了一跳。立刻绷得更直了,现在庄继华的名声可大了,国民革命军树的英雄,更主要的是庄继华的功劳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没有丝毫水分,这些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是由衷敬佩地。

    “十一军?我怎么没听说过。”庄继华有些纳闷。

    “庄长官恐怕不清楚,十一军是前段时间刚成立的。原来第四军的十一师。”

    “哦,陈铭枢的部队,”庄继华算明白了:“第四军是陈可钰军长还是另外换人了。”

    “现在是张发奎军长。”魏中继答道。

    江西战役结束后,北伐军各部大扩军,首先是第八军扩编为四个军。蒋介石把第一军也扩编两个军,随着一八两军的扩充,其他各军也自行扩编,蒋介石来自不拒,一一应允,其中第四军就扩编为第四和第十一军,军长分别是张发奎和陈铭枢。

    庄继华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看着场中的工人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魏中继有些为难的看看庄继华,声音陡然下降八度:“这事不好处理,这些人是工人纠察队地,要处理他们,恐怕卑职的权限不够。”

    “是吗?”庄继华的语气有些怀疑:“魏上尉,你这是在推托责任吧。”

    就算省港罢工纠察队也没这么厉害,居然卫戍司令部都管不了,这武汉的工人纠察队也太离谱了吧。

    “绝对不是,军长曾有命令,涉及工人纠察队的事情必须有他地亲笔手令。”魏中继上前一步低声说:“军长这也是没办法。工人纠察队经常抓些人来命令军长处置,军长顶了几次,结果反受上面的申斥,军长怕我们轻举妄动吃亏,才下了这道命令。”

    “你说命令陈军长处置?是命令!没说错吧?”看到魏中继点头确认后,庄继华大为吃惊,这太令人震惊了,如果卫戍司令陈铭枢都不能管制工人纠察队了,那政府还能管制住工会吗?尽管冬雪整整,庄继华背心仍然禁不住冒冷汗。

    庄继华沉思片刻后说:“那我不难为你。你把他们带走吧,怎么处置你请示陈军长,另外请转告陈军长,建议他从明天开始,这家医院外面应该加岗哨。不准任何人冲击。这里毕竟驻有大量伤病员,其中不少也是你们四军系统的。”“多谢长官。长官的话,我一定原封不动的报告陈军长,”魏中继上前一步悄悄说:“其实我也很讨厌这些人。广州的共产党本来挺好的,怎么到了武汉就变了,真是奇怪。”

    庄继华沉着脸,没有露出丝毫微笑,看来历史还是在按照既定轨道运行。武汉地工运如此,恐怕湖南的农运也是如此,全部脱离了国民政府的控制。

    “把枪收起来,”魏中继对曾新元说:“这里是医院,他们都是北伐军的伤员,是在与军阀作战中负伤的,是革命的功臣,你不能拿枪对着他们。”

    说着魏中继上前靠近曾新元低声说:“老弟,你能保证今后不生病,不负伤吗?如果能,那你尽可以在这里胡闹,闹出人命来,我就上报军长和军事委员会,你猜猜贵党会不会庇护你;如果不能,你可要想清楚,到时候他们要不救你,你就只有等死了。”

    魏中继的话半是威胁,半是吓唬,可也让曾新元打了个寒颤,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是他没想到的,他手下的一个弟兄在追求这家医院的一个护士,可那个护士根本瞧不上这人,这人听说今天这里要开舞会,央求护士带他来,结果当然是没得到满足,于是便怂恿曾新元到这里来闹上一闹。

    曾新元喝了点酒,加上这段时间一直很顺,胆子变得特别大,于是便闯了进来,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他心里也后悔了,现在魏中继给他面子,他也就坡下驴。

    “好,既然卫戍司令部出面,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同志们,我们走。”说完曾新元在众目睽睽下带着人扬长而去。

    经过这番折腾,舞会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众人纷纷离去。院长边走边摇头叹息。庄继华心思一动,让伍子牛把院长请回来。

    “院长先生,今天地事情我很抱歉,没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庄继华真诚的说。

    “这不怪你,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只是苦了钱医生。”院长摇头叹息着说。

    “我有个办法,只是有点风险,不知院长….”庄继华停下来看着院长。

    院长扶扶眼镜问:“庄师长有什么计策?若我能尽力,一定尽力。”

    “这个计划我不能出面,只能你们自己出面。”庄继华先把自己剥出来。

    院长不是很明白的望着庄继华。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第一个主意,你们医院有没有共产党员?要是你知道谁是,让他向他们的组织反应,由他们出面惩罚今天来闹事的人。”庄继华说。

    “第二个办法,你们向国民政府请愿,要求惩办打人凶手。对了,不要去找国民政府。直接去鲍罗廷的住所外面请愿,同时派人联合武汉的大小医院,如果不答应你们地要求,你们就举行罢工。”

    庄继华的主意很毒,直接针对总工会地软肋。

    “对了,你们医院有没有工会组织?如果有,还可以让他们出面向总工会提出抗议。”

    老院长想想后决然的说:“好,必须惩治,否则医院不宁,国家不宁。我知道谁是共产党。我找他们去。”

    说完激动的站起来就走,走了几步后又转回来,对庄继华说:“谢谢你,庄师长。”

    这个书呆子,庄继华忍不住笑了。

    “中国人就是一盘散沙,”院长走远了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的革命注定要失败。”

    “鲍尔上校,你现在可是在中国作客。”庄继华冷冷的说,虽然他知道历史,可鲍尔地话却让有些不舒服。

    “我说错了吗?庄将军。难道这不是事实吗?”鲍尔说。

    庄继华无法回答,地确,鲍尔没说错,现在的中国确实是一盘散沙,就算在革命阵营内也是如此。各党各派都有自己地打算。内耗始终没停过。

    “党派的最大好处就是制造纠纷。使国家分裂,让人民思想混乱。中国要想摆脱英美地压迫需要一个强力领导,需要一个独裁者。”鲍尔的声音异常严肃。

    我靠,纳粹德国到中国了。庄继华摇动轮椅,宋云飞赶紧上前推动轮椅让庄继华面对鲍尔。

    “上校,党派政治并非会让国家分裂,独裁的最大弊端是没有人能够制约独裁者,他一旦犯错,那就是灾难性的。”庄继华非常严肃。

    “犯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鲍尔没有反驳庄继华的理由:“但是与民族独立,国家摆脱压迫相比,这个代价值得。”

    庄继华用奇怪的眼色看着鲍尔,心里却在想,难道这是纳粹?

    “鲍尔上校,你是纳粹党员吗?”

    鲍尔显然有些意外,他看着庄继华,不知道这人怎么知道纳粹党地。

    “不,我不是纳粹党员,但我支持纳粹党的一些主张。德国要重新崛起就要实行这样的政策,阿道夫.希特勒是德国未来的希望。”鲍尔停了下又有些好奇的问:“庄将军对德国很了解呀,您知道纳粹党?”

    这个世界还有比我更清楚的吗?庄继华心里有些不屑。

    “上校,德国打算实行独裁的吗?”

    “魏玛共和国就是一堆垃圾,早该扫倒历史中去了。”提起魏玛共和国,鲍尔就像提到一个不相干的东西样。

    “到我的房间里谈谈怎么样?上校,这里实在太冷了。”庄继华决定与他谈谈,然后再说其他。

    “非常荣幸。”鲍尔很有礼貌的往侧面站了步,等庄继华地轮椅走过后,才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途没有再说话,进屋后,庄继华先对宋云飞说:“云飞给鲍尔上校倒茶。”

    宋云飞和伍子牛离开房间后庄继华才对鲍尔说:“鲍尔上校,您认为当前我们国民革命应该由一位独裁者来领导是吗?”

    “是的,我接到邀请之后便查看了很多关于中国的资料,我认为中国现在需要一位独裁者自上而下的用强力推行社会改革,才能使中国迅速摆脱蒙昧。摆脱英法美日的压迫,走上富强的道路。”

    庄继华注意到鲍尔使用了压迫这个词,一般西方人是很少使用这个词的,这个词经常地地方是《新青年》《向导》这样的刊物。

    庄继华还是没搞清楚鲍尔的政治观点究竟是什么,而且他来中国地目的是什么,绝不会仅仅是来推销独裁的。

    “上校,独裁对德国也许很合适。但中国不行,自从推翻皇帝后,中国人相信只有共和才能挽救中国,而共和是不需要独裁的。”庄继华冷峻地直视鲍尔地眼睛,仿佛想看透他内心地真实想法。

    “不。将军,您错了,独裁可以有很多外衣的,并非需要象古罗马那样宣布他为独裁官。”庄继华感到有些好笑,可鲍尔却一本正经,丝毫不象是在说笑。

    “我知道,”庄继华当然知道这些外衣是什么:“我知道你说地那些外衣是什么。在中国我看不出谁有这么大地智慧,可以依靠一己之力把整个民族带上富强之路。”

    “有,只是您没发现,”鲍尔毫不客气的接口道:“蒋将军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看了他最近几年的报告,我认为他正是当今中国需要的那种独裁者。”

    庄继华不禁对鲍尔另眼相看,台湾岛上的蒋介石的确是个独裁者,民国时期的蒋介石也可以算个独裁者,只是….,该不是这小子怂恿地吧。

    “很遗憾,校长不能成为这样的独裁者。这违背了我党的原则。”庄继华冷然的说,在心里他已经判了这个人的死刑,决不向蒋介石推荐这个人。

    “不,您错了,蒋将军肯定能成为一位优秀的独裁者,一位杰出的独裁者。”鲍尔似乎看透了庄继华的想法,却毫不在意的坚持他的观点。

    “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之间地分歧比较大,”庄继华打算结束这场谈话了,必须想办法截断这个鲍尔到蒋介石身边的路。可是办法在哪里呢?现在庄继华找不到,如果没负伤还在蒋介石身边的话还差不多。

    “上校,您最近的军事形势怎么看?”

    “很遗憾,我认为蒋将军错过了一场胜利。”鲍尔似乎也知道独裁的话题谈不下去了,对军事形势他更胸有成竹:“江西战后。蒋介石如果能乘胜追击。那么现在可能已经拿下南京了,逼近上海了。”

    “嗯。您说得对,我也认为校长应该乘胜追击。”庄继华点头承认,他在报上看到北伐军停在赣苏边界就十分奇怪,就算蒋介石指挥水平差,那以加仑和白崇禧的水平应该不会错过,因此庄继华判断其中别有隐情,只是现在不想与这个独裁鼓吹者谈。

    “不然,我认为蒋将军可能遇上什么麻烦了,这个麻烦应该来自内部。”鲍尔很快点出庄继华不想谈的东西,这让庄继华不由有些失望。

    “上校的观察力很敏锐。”庄继华半真半假的称赞道。

    “这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中国需要独裁的原因。”鲍尔说。

    庄继华不由为之气结,这个德国人真是顽固,真是难得地国际主义者。

    “上校,军事就是军事,不谈政体,我对政治体制很少研究,不过我是个民主的支持者,这方面我们俩的差距太大,除非你改变,否则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这么大。”庄继华说着伸直双臂比划道。这本是个比较滑稽的动作,可鲍尔却根本没笑,而且从头到尾他都没笑过。

    “上校,看来您缺少幽默感。”庄继华忍不住抱怨道。

    “军人最好少点幽默。”鲍尔扳着脸说。

    “不,我看您更像政客。”庄继华摇头说。

    “您这是在侮辱我,”鲍尔胀红着脸看着庄继华:“要不是,您现在是伤员,我就要与您决斗。”

    庄继华吓了一跳,他夸张地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可是您刚才谈地都是政客才关心的东西,军人是不关心政体地。”

    鲍尔蹬着庄继华,眼睛里忽然露出笑意:“庄将军,其实我很欣赏您打的牛行战斗,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历史怎么赢得这场战斗的,在我们德国军队中也很难办到。”

    庄继华笑了笑:“这不难理解,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士兵比德国士兵不怕死。”

    鲍尔愣愣的看着庄继华忽然大笑起来,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笑起来,不过庄继华却没笑,一点笑意都没有。

    “庄,你的确很幽默。”“这不是幽默,鲍尔上校,中国人从来就不怕死,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舍生取义的传统,你可以在中国的历史上找到很多这样的例子。”庄继华非常严肃:“就说十九世纪吧,西方征服很多土地,统治很多人口,可在中国,他们没能成功。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方式,他们却没能征服中国,而且还是在腐朽的清政府统治下中国。为什么?因为中国人不怕死,因为中国人一直在反抗,而且今后还会反抗,只要有人侵略!”

    语气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鲍尔收敛起笑容,看着庄继华,然后他点点头:“您没说错,在西方,大多数军队处在您的那种环境下,肯定选择投降,当然德国军队除外。”

    真是顽固的德国军人,庄继华无奈的看着他。

    第二天,真正让庄继华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大早,全员医生护士在舞厅里前聚集,武汉工人纠察队副总队长杨德魁押着昨天在这里闹事的曾新元那伙人,来这里召开现场大会。

    昨天还耀武扬威的曾新元等人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败类”“流氓”“投机分子”等等。

    杨得魁站在台上激动而又歉疚的对医院的全体员工说:“工友们,今天我是来向你们道歉的,昨天这些人来这里闹事,打伤了医生,威胁革命军人,是的,他们是我们工人纠察队的人,可这些人是工人纠察队里的败类,他们的行为已经不能算是革命者了,他们的行为也暴露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就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蛀虫,败类,医院的工友同志们,院长同志,我代表武汉工人纠察队向你们道歉!”

    杨得魁说着向周围的护士医生们深深一鞠躬。

    “拥护总工会!”

    “劳工神圣!劳工万岁!”

    “工人纠察队万岁!”

    会场上登时响起热烈欢呼的口号,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们这下才真正感到扬眉吐气,他们打心眼里拥护这个决定。

    会场中央的曾新元等人脸色死灰,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那副气势。

    在山呼海啸的口号声中,庄继华意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在这里?庄继华有些奇怪。

第四十六节 旁观(五)

    没容庄继华细想那人就到了庄继华面前:“文革!你在这!”

    “象谦,你什么时候到的武汉,你不是去了国民军吗?”看着面前瘦削的徐象谦,庄继华很是高兴,很长时间没有他们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才到不久,我在报上看到你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徐象谦真心高兴,他为人处事比较低调,在黄埔中同学中的朋友不多,庄继华算得上一个:“对了,文革,我改名了,以后你就叫我徐向前吧。”

    三十年后,共和国的元帅就是现在这个看上去有些木呐的青年。庄继华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他,把徐向前看得有些发毛,左右看看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妥呀。

    “文革,你怎么啦?”徐向前禁不住小心的问,这个庄继华搞恶作剧的本事超过陈赓,在一期同学中是大大有名的。

    “你还没说你怎么到的武汉?”庄继华眼中微带笑意的问,心里却大叫可惜,当初看他没有选择共产党以为看错了,以至放弃了与他的深交,可惜呀,可惜!

    “本来派我们去是办军校的,可我们到的时候,胡景翼死了,岳维竣对我们这批黄埔同学很是排斥,军校也不办了,把我派到弓富魁的部队去,后来部队打散了,我就回家了,在家待了半年左右,我还是想要革命,便到了北京,从北京到上海。再从上海坐船到这里的。对了,光亭也来了,他比我还惨。”徐向前微笑着说:“他可坐了两个监狱,差点没命。”

    “哦,快说说。那两个监狱?”这可真是意外,杜聿明也在武汉,庄继华忍不住急切的问。

    “一个是阎锡山地,另一个是孙传芳地。”徐向前说:“二军失败后,他也回家了,可他在家乡参加了高桂滋的部队,在补充营当副营长。后来补充营被晋军缴械。他也被抓进监狱,本来是要枪毙的,还多亏太原警备司令是老同盟会员,把他放了,他到了北京给总理守灵,北伐开始后,他离开晋军南下,好容易走到南京,却被孙传芳的稽查队给抓住。关进了老虎桥监狱,本来又是要枪毙的,可他买通了看守,又逃出来了,四天前到地武汉。找到张教育长。张教育长让他去了学兵团。”

    徐向前的话很平静,可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庄继华呆了半响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光亭看来是个有后福的。”

    “向前,你现在在工人纠察队?”庄继华问。

    “不是,我在学兵团担任指导员,杨得魁是我的老乡,他是三期的,他请我帮忙训练队员,训练结束后,我还是要回军校的。”徐向前答道。

    庄继华看着还在演讲地杨得魁,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黄埔三期地。

    “这小子很厉害,昨天居然敢用枪对着我的脑袋。”庄继华的目光盯着曾新元对徐向前说。

    “唉,这些人是敢闯敢干,可也经常闯祸。”徐向前有些惋惜的说:“要拉到部队去,恐怕都是好兵。”

    “那就把他们都弄到部队去,在部队接受锻炼。”庄继华饶有兴趣的建议道。

    “不可能了,革命队伍不容玷污,他们冲击医院的行为是极端可恶的,昨天我们得知情况后,立刻向总工会报告,李立三同志指示把他们抓起来,张国焘同志认为应该作为工贼枪毙,怎么处理还要等总工会的决定。”

    “总工会现在的权力很大呀,完全可以取代武汉政府了。”庄继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向前。

    “嗯,权力是很大,可这是革命的需要,革命要进一步发展就必须发动工农,在农村要解决土地问题,在城市要把工人组织起来。”徐向前点头承认,但理由却让庄继华意外。

    庄继华看着振振有词的徐向前,心知他终于选择了共产党,当初在黄埔他选择的是国民党,可两年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共产党。这是每个人都不得不作出选择的时代,在历史地巨大车轮前,没有丝毫妥协余地,庄继华再次感到个人力量地渺小。

    “可国民政府能接受吗?”庄继华叹息的问。

    “国民政府已经接受了。”徐向前立刻答道:“临时联席会议对这种状况并没有表示反对。”

    临时联席会议是一个新地政府机构,鲍罗廷到武汉后向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提出,建立在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会议未迁到武昌开会之前,先由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国民政府委员组织临时联席会议,“执行最高职权”。这个提议得到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的支持,因此得以通过,徐谦担任联席会议主席,蒋介石张静江都被排斥在联席会议之外。

    庄继华对这个临时联席会议不是很了解,报上的介绍语焉不详,但其中的“执行最高职权”也曾引起他的警觉,指示没能来征询他的意见,所以他担心几天后也就抛到脑后。现在徐向前重提这个,这又把他的担心从脑海中翻出来。

    “这个临时联席会议校长赞成吗?”庄继华问。

    也许是从庄继华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安,徐向前看看他说:“文革,这是中央的决定,校长赞成得接受,不赞成也得接受,他是革命军人必须接受党的领导。”

    说到这里徐向前停顿一下,看看庄继华,不无担心的说:“文革,我感到校长变了,他以前重总是说支持革命,支持工农运动,可现在我看他变得酷爱权力,总想把所有权力都抓在手中,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庄继华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说:“可他手上有军权,还有一批支持他的地方部队,在民间还有很高的声望。”

    徐向前点头承认庄继华没说错,可他还是坚持说:“正是如此,所以必须限制校长手中的权力,否则校长很有可能走上危害革命的道路。”

    庄继华无言以对,他现在对蒋介石的情况不太清楚,加上历史的结果,他无法反驳徐向前的话,只是通过中山舰事件,他隐约感到,事情决不象历史书中说的那样简单。

    杨得魁的演讲很有煽动性和目的性,他诚挚的道歉以及坚决及时的处理取得了医院员工的理解和原谅。

    处理完后,杨得魁来到庄继华和徐向前跟前,见面就向庄继华行了个军礼:“学长好。”

    庄继华没有还礼,反而是淡淡的说:“杨队长你也好,你是三期的?”

    “是,学长牛行一战惊天动地,奠定了江西战场的胜利,”杨得魁见庄继华神情冷淡,热情也就迅速消融:“黄埔同学无不敬佩。”

    “那没什么,反倒是你,现在是武汉工人纠察队的队长,可以和卫戍司令平起平坐,着实令人佩服。”熟悉庄继华的徐向前听出他的嘲讽,有些担心又有些不解的看看他,不明白他的不满来自哪里。

    杨得魁很是敏感,他眉毛一扬:“学长这话我不赞同,我们只是工人纠察队,只维护工厂秩序,游行时维持游行秩序,是接受国民政府领导的。”

    “可是我听说你们是可以对陈铭枢下命令的。”庄继华平静的把昨晚魏中继的话复述一道,然后才说:“卫戍司令部对你们如此忌惮,昨天这几个人他们就不敢管,这种现象不值得你们深思吗?”

    杨得魁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实情,可他认为这是好事,这代表了工人完全站起来了。

    “我并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个政府是不能容忍这种情况持续发展下去的。”

    “学长这是在威胁还是有其他…?”杨得魁神色严峻的问。

    “威胁,你如果把他看成威胁的话也可以,不过不是我在威胁你们,而是……。”庄继华停顿下来,拍拍坐下的轮椅说:“你们骑自行车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保持平衡,保持平衡,否则一定摔跟斗。平衡,权力平衡,力量平衡,在我看来你们现在的做法非常危险。”

    杨得魁神情凝重又不满的问:“学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回到…。”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高歌猛进固然可喜,但老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平衡中的各方都要作出反应,比如向前刚才说要限制校长的权力,可是他没想过,如果校长不接受怎么办?夺取政权是需要实力的。”庄继华没容杨得魁说完,抛下几句话后就示意伍子牛推他回去。

    杨得魁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一点点变冷。

第四十六节 旁观(六)

    实际上杨得魁的工作很有成效,医院的工会蓬勃发展起来,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加入了工会,医生加入了医生工会,护士加入了护士工会,勤杂工加入了勤杂工工会。

    小秀也加入了工会,她现在每天进进出出都象一阵风,每天在病房里唧唧呱呱的讲述他们工会的事情。

    “店员工会昨天举行了罢工,他们的薪水涨了好多。”

    “元旦后,我们要去英租界抗议游行。”

    “我们也打算罢工,要求涨薪水,要求六天工作制。”息,我支持。”庄继华笑着说:“不过,小秀,你要罢工了,我怎么办?”

    小秀愣了下,眨眨杏眼有些为难了:“那怎么办?别的工会都罢工,我们不能没有行动呀。”

    “要不这样,等我好了后,你们再罢工好不好,到时候我带部队把机枪架在你们院长的门前,要是不答应你们的条件,咱们就把他突突了。”

    “这可不行,我们院长是好人,再说,加不加薪水他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我们医院不是私人医院,由国民政府政府管,涨不涨薪水得政府说了算。”

    “那你们是不是要到政府那里去抗议吗?”庄继华问。

    “可不是吗,大伙还在商量。”

    庄继华心里不由大笑,这下可有乐子瞧了:“你们要求加多少?”

    “也不多。护士不足12块的要补足12。上了12块的要加到16块。”小秀快活地说,似乎增加薪水是水到渠成地事。

    庄继华想了想感到没什么问题,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应该可以得到满足。

    医院的工会蓬勃发展,却在伍子牛和宋云飞之间引起分歧。两人的看法截然相反。

    “打了人在给颗糖吃,这总工会糊弄人呢。”看着小秀准备给庄继华打针,伍子牛帮不上忙,便在一旁打趣小秀。

    “你说啥呢?”小秀脸一绷不满的说:“难道我们就不该涨。”

    “我可没这样说啊,我说的是纠察队那帮兔崽子,派几个人来捣乱,然后再来收买人心。你们还真吃这个。”伍子牛轻巧地说。

    “不能这样说。工人纠察队里混进几个坏人也是正常的,人家及时处理了也证明他们没有护短,是真心为工人做事。”宋云飞从外面进来接口道。

    “反身趴下,”小秀把针管里的空气推出去后对庄继华说:“动作快点。”

    “你可轻点,那头牛得罪了你,可别把气出在我身上。”庄继华开玩笑的说,现在他丝毫不担心,既然徐向前和杜聿明在这里,那么国共两党都不会把他怎么地。就待在医院看热闹,远离这段危险时光。

    “我看不一定,卫戍司令部都不敢管他们,这工人纠察队的势力也太大了,”伍子牛说:“师长。你不是说工运农运都要控制吗?这卫戍司令部都管不了。还怎么控制。”

    “控制?为何要控制?”小秀慢慢的给庄继华推动针管,猛然听见伍子牛的话。有些不明白。

    “唉,这你们还看不明白,武汉地工运肯定失控了,这是个很危险地苗头。”庄继华斜卧在床上,眉头微皱:“小秀的技术就是好,不象杜鹃,快是快,可要痛多了。”

    “这点痛也忍不了,还上战场呢?”小秀“鄙夷”的说:“我看你呀在战场上肯定是个怕死鬼,真不知道你这英雄是怎么当上的,好了,穿上吧。”

    “这你可说错,师长可不怕死,他当连长我就跟着他了,拼刺刀都拼过好多次。”伍子牛替庄继华分辩。

    “107房有个士兵,刚来时那个伤口可吓人了,可人家一声不吭,哪像你,有点痛就叫。”

    “他那是骨勇,我这是神勇。”伍子牛帮庄继华拉上裤子,庄继华口里却在继续油腔滑调:“史记上说,荆轲是神勇之人,秦舞阳乃血勇之人,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你就吹吧。”小秀显然已经比较了解庄继华了。

    “我看让工人自己管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老百姓不反对就行。”宋云飞对工运失控有些不以为然。

    “你们老说失控,失控的?这什么意思呀?”小秀收拾完东西后问。

    庄继华看看宋云飞和小秀,想了会才说:“云飞,你一定要记住,政府永远不会把管理社会的权力交出来,不管是谁当政,这个权力不能交,也不敢交,交了政府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以苏俄为例吧,十月革命以前,布尔什维克组织工人罢工游行,可在他们夺取政权后,就制定了法律,禁止罢工,禁止非批准的游行集会,把管理社会地所有权力全部收归政府,所以让工人自己管自己只是一个梦想,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至于失控,小秀,失控就是政府失去了控制社会的力量,比如工人纠察队吧,失控的标志是打破了所有法律,取代了政府的职责,这样地情况,政府会答应吗?答案是不会,现在政府也许是在克制,也许还没有完全超越他们地底线,一旦越过这个底线,反噬将非常严厉。小秀,参加工会可以,不过最好不要太积极。不过小秀显然没听进庄继华最后规劝的话,她显得很有信心:“看把你吓得,我看你呀就是…那种….那种,”她脸上露出思索,最终高兴地笑了:“小资产阶级的软弱,被革命的风暴吓住了。我说你是胆小鬼吧,你还不承认。”

    “哈哈,”庄继华大笑起来:“小资产阶级的软弱,你从那学的新名词。”

    “工会领导说的。”小秀有些得意:“他们说得可好啦,我听了后浑身是劲,你也该去听听,把那软弱的毛病改了。”

    这下不仅庄继华,连宋云飞和伍子牛都哈哈大笑,小秀当然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不仅又羞又急:“你们都不是好人,软弱,都该去听听,特别是你,下次打针,一推到底,痛死你。”

    庄继华和伍子牛笑得更欢了,宋云飞见小秀有点急了忙打圆场。病房里正热闹着呢,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从外面伸进个脑袋,看到坐在床上的庄继华后,便闯进来。

    “文革!”来人又向身后喊道:“这儿,在这。”

    庄继华认出来人:“洪君器!”

    话声刚落,后面又进来几人:“文革,总算找到你了。”

    “光亭,刘任汉,…。”还有两个庄继华叫不出名字:“杜光亭,你小子怎么才来。我可想死你了。”

    庄继华毫不掩饰与杜聿明的特殊关系,洪君器等人也不在意,他们知道杜聿明曾与庄继华在樟树一齐战斗过,有这份情义,加上庄继华护短的名声,自然与他们不一样。

    杜聿明嘿嘿笑了笑:“我到武汉也没两天,昨天才听象谦说你在这里,今天就赶紧来看你。”

    “杜长官好。”伍子牛也上前一步向杜聿明敬礼。

    “你是伍子牛。”杜聿明显然没有忘记七连,很快就把他认出来了:“别再叫长官了,你都中尉了,我也才是中尉。”

    “哪那成,一日是长官,终身是长官,这是军队的规矩。”伍子牛笑着说。

    “光亭,别客气,都是七连的战友,一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坐,坐下说话。”庄继华招呼道,对上这些国民党,庄继华反感到轻松许多,说话也随便多了:“小秀,帮忙拿几根凳子来。”

    小秀答应一声就出去了,众人见她的装束,知道她是照顾庄继华的护士,也不敢怠慢,分了一人就跟去。

    “这是宋云飞,我的副官。”庄继华向他们介绍道,除了洪君器外,包括杜聿明在内都唰地站起来向宋云飞敬礼,宋云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还礼。庄继华这才发现宋云飞的少校军衔居然是这里面除了洪君器外最高的。

    “得了,别敬礼了,把这些都放下,你们是来看我的,可不是来见官的。”庄继华笑嘻嘻的说:“云飞,你也别在那享受了,倒茶,倒茶,极品梅花茶。”

    “文革,你还这样,一张嘴就乐死人。”众人哄笑中,杜聿明说道:“这极品梅花茶,你们谁听说过?”

    洪君器摇头说:“估计是庄家私藏,不外传的。”

    “所以你们有口服呀,不过不是私藏,是独创,在茶水里放上几片梅花,别有一番味道。”庄继华这些天没事,尽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梅花泡茶就是一大成果。

    玩笑一阵后,庄继华问起他们的近况,这些人的神色开始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第四十六节 旁观(七)

    “我就想不明白,文革,我们在前线拼命,这共产党在后面却轻轻巧巧就把江山拿去了,我们流血牺牲是为什么?”洪君器陡然站起来大声说。

    “对,对,湖南农村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农会到处抓人杀人,闹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城里还不是一样,现在的商店工厂都没人干活,整天罢工游行,政府以前通过的《保护私有财产法》也成了一张废纸。”洪君器越说越激动声音越发大了。

    “住嘴。”庄继华忍不住喝斥道:“君器,你这话不对,革命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两党合作的结果,决不是我们国民党一家的功劳。”

    “文革!”洪君器有些惊讶的看着庄继华。

    “难道我说错了?”庄继华扳着脸说:“黄埔军校不是国共两党合作的产物?曹渊他们的血不是洒在北伐战场的?流血牺牲并非只有我们国民党,也有共产党人的血,君器,你偏激了。”

    “国共两党理论有差异,革命策略有区别,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在广州时地盘不大,力量薄弱,大家还能互相容忍,相安无事,现在革命发展了,有执行空间了,两党都要实行自己的策略,这才是制乱之源。”庄继华继续解释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反对校长?校长做错了什么?两次东征、平叛、北伐,校长战功赫赫,为革命披肝沥胆,为什么要受这些小人的中伤。”杜聿明沉稳的问,到武汉没几天他就发现武汉有股反蒋的风潮。经常能在游行群众高呼的口号中听见“打倒蒋介石”地声音。

    庄继华沉默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应该说,这是共产党内部地少数激进分子作的,据我所知,中共高层的策略依然是与校长合作。”

    洪君器和杜聿明他们面面相窥,庄继华居然知道中共高层的态度。这出乎他们的意料。

    “文革,你加入共产党了?”杜聿明小心地问。

    “说什么呢,”换往常庄继华见他们这个样子肯定要嘲笑一番,但今天他的回答却很简单直接:“要加入在广州就加入了,何必等到现在。中共高层的态度是看他们的文章分析得来的。”

    杜聿明这才松口气,庄继华不知道他现在在黄埔同学中的威信之高,他的态度可以影响一大批黄埔同学地选择。杜聿明他们今天来也正是希望庄继华能作出点表示。

    “文革。我们今天来还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洪君器说道。

    庄继华有些意外地看看几人,嘴角流露出一丝讽刺:“我还以为你们今天是专程来看我的。“当然,”杜聿明有些尴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

    “文革,是这样的,”洪君器不管庄继华的讽刺,急忙说道:“我们想请你出来领导我们在武汉的同学。”

    庄继华心里巨震,手都禁不住抖了一下,他们的要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他们是想请他出主意。或者让他写文章,没想到居然是……。

    阴谋?庄继华脑子飞快的转起来,想了想,又感到有些不象,如果这个要求是贺衷寒或者邓文仪、曾扩情。要不然陈立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庄继华都会把他归入阴谋中。可面前这几个人还都谈不上是蒋介石地心腹。与共产党也毫无瓜葛。

    “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张教育长或者校长的意思?”庄继华死盯着洪君器,他是张治中的内弟,如果蒋介石的意思,那么唯一可能地就是张治中传递过来地。

    “是我们商量的结果,文革,你现在是一师师长,是我们黄埔学生地榜样,你出来领到我们是最合适的。”洪君器期盼的说。

    “就我这样,连床都下不了,你们见过下不了床的领导者吗?”庄继华脑子在飞快的寻找拒绝的理由,不管是不是蒋介石授意的,他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请求。

    “我们知道你身体还没恢复,但现在我们是群龙无首,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洪君器看出庄继华有推托之意,心里有些着急了。

    庄继华摇摇头:“君器、光亭,不是我不愿意答应,可我有两个问题,校长的意见是什么,他是否希望我们在武汉的同学联合起来?其二,我现在连医院的大门都出不了,连坐轮椅都要人抱上抱下,能作什么?”

    “诸位长官,师长现在实在不方便,医生现在只同意他每天在室外两小时,报纸基本上都是我念给他听。”宋云飞适时出面解围。

    洪君器和杜聿明看看庄继华的样子,知道宋云飞没说谎话,可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人几乎同时叹息一声。

    “没办法了吗?”洪君器喃喃的说,忽然一掌拍在大腿上,举头要说什么又黯然闭嘴。

    “为何不请张教育长呢?”庄继华提醒道。

    “他呀,谦谦君子,太老实了。”洪君器没好气的说。

    庄继华沉思片刻,试探的问:“我听说政治部副主任是冯诡,对不对?”

    冯诡到武汉后来看过他一次,那时他还坐不起来,加上他已经不信任他了,两人也只是泛泛而谈,不过庄继华却知道他出任武汉分校的政治部副主任。

    “你们去找这个人,让他给你们出主意。”庄继华说。

    “他?”洪君器、杜聿明等人同时露出怀疑的神色。

    “这是个很有才干的人,你们去找他吧,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庄继华露出些许疲倦,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枕头上。

    杜聿明见状连忙站起来:“文革,那我们回去了。得空再来看你。”

    庄继华没有回答。杜聿明拉拉洪君器几个人就要走,庄继华忽然说:“你们知道最近谁要去南昌?”

    杜聿明、洪君器等人互相看看,洪君器说:“张教育长最近可能要去南昌,你有什么事吗?”

    “他什么时候走?”

    “具体不太清楚,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洪君器说。

    “你能不能替我带句话给他。让他走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帮我带封信给校长。”

    “好,一定转告。”洪君器说完之后转身要走。

    “等等,”庄继华喊住,几人回头望着他,庄继华沉思片刻才慢慢的说:“记住,祸从口出。慎言慎行。”

    洪君器显然有些失望。他很随意地答道:“没事,这天下他们还没坐上。”

    杜聿明却很慎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

    1927年的元旦刚过,报上就传来汉口、九江相继收回英租界的消息。这可是两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重来都是割地求和,只看见租界扩张,洋人横行,历届中国政府都有收回租界的言论。却从未见实行。消息传开,全国上下为之轰动,民心士气一振。武汉地工人运动、两湖的农民运动更是如火如荼。

    张治中到南昌时,南昌正是英才满城。迁都问题没有解决,尽管加仑一再建议向南京发起进攻。但蒋介石就是停在南昌不动。此刻他的身边聚集了更多的人。一直在上海的张群到了南昌就任副官长,隐居天津的黄郛也到了南昌。蒋介石请他担任自己的私人外交顾问。

    “文白,你总算来了,武汉地情况怎么样?”对张治中地到来,蒋介石很是高兴。

    “有喜有忧;一言难尽。”张治中答道。

    “文白,你是君子,君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蒋介石丝毫不感到意外,汉口九江的行为他与黄郛张群等人早已经商谈过了:“这是他们有意为之的,他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向我施压;另一个是挑起国际争端。”

    张治中有些奇怪,他不明白蒋介石的这个判断是因何而来:“总司令的话我不明白,这样作对革命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了。”蒋介石冷笑一声:“可以逼我同意迁都武汉,还可以逼我承认联席会议,然后再用联席会议推翻二中全会的决议,以后就全由苏俄顾问说了算。”

    张治中这才清楚当前局面激烈转变地原因,事实上他离核心***较远,比起庄继华来还不如,蒋介石对他还不完全信任,因此才派他去武汉组建学兵团,同时又把冯诡派到武汉分校。

    “总司令,我还是认为应该请汪精卫回来,让他与共产党和苏俄打交道,”张治中的神色很诚恳,这个意见他以前也给蒋介石提过,后者没有明确反对也没有接受:“汪先生是我党元勋,在党内和民间有很高的威望,他能回来,也显示我党的团结,对革命大有助益。”

    蒋介石看着张治中的脸,心中却微微摇头,文白还是天真了,政治上太天真,汪精卫回来首先要做地就是推翻中山舰,然后再以此对我下手。

    张群和黄郛互相交换个眼色,黄郛慢慢开口:“文白,你说地只是事情的表象,就说收回租界吧,收回租界是好事,可采取地方式却耐人寻味。收回租界完全可以由政府出面,通过谈判解决,为什么非要让群众冲击呢?长江上就停着好几艘英美军舰,当时要是英美军舰开火,我们是还击还是不还击?不还击有人就要指责我们卖国,还击,我们无疑就被绑上苏俄的战车,国民革命尚未完成,现在就与欧美列强全面冲突,这合适吗?”

    “汪精卫在广州时,事事都听苏俄的,先是鲍罗廷后是季嘉山,要不是总司令当机立断,能有今天的局面?让他回来,由他主政总司令主军,这正是他们希望的。国民政府还没迁到广州。他们就搞出个联席会议。而且居然有最高决定权,试问他们把国民政府,把我党中央置于何处?把总司令置于何处?”有点胖的张群补充道。

    张治中有些糊涂了,这收回来总比不收回来强吧,这大涨国人士气的行为。怎么在他们俩嘴里竟变得跟犯罪似地。

    “武汉地诸位同志上了人家的当,一味以为左就好,邓演达还是我们的总政治部主任,可他居然公开反对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蒋介石愤恨不平的说。

    张治中知道蒋介石说的是邓演达在武汉民国日报上发表地一篇文章,邓演达在文章中指责蒋介石有独裁思想。

    “我只知道我是革命的,我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前线流血牺牲的士兵。对得起总理的在天之灵。所以,谁阻挡我革命,妨碍我革命,我就要打倒他。”提起这件事,蒋介石就生气,他感到自己对邓演达够好了,黄埔军校教育长,总政治部主任,够重用了。他就不明白,为何他还要反对自己。

    “总司令原谅他这次,我也不赞成他的言论,不过据我所知,他不是共产党。总司令若原谅他。我回去后就同他讲,让他向总司令承认错误。促使他觉悟,他总会觉悟的。”张治中地态度很诚恳,这让蒋介石心里很是舒服。

    “好,好,我是没什么,只要他转变过来,我是可以原谅他地,你跟他说,他若能来南昌,我会和他好好谈谈。”蒋介石说道。

    “好,我一定跟他好好说说。”张治中点头答应,随后从掏出庄继华的信:“临走前,文革托我带封信给总司令。”

    “文革,”蒋介石很是高兴,伸手接过信,边拆边问:“他现在怎么样?”

    “恢复比较慢,每天可以坐两个小时的轮椅。”张治中叹息道,随即想起庄继华的样子又感到有些好笑。

    “文白,有什么好笑的?”张群奇怪的问。

    “我在想文革,坐在轮椅上还不老实。”

    “哦。”张群和黄郛对这个名字不陌生,这些天他们在报上在黄埔系军官的口中能总听到这个名字。

    蒋介石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全神贯注的看信,他此刻心里又喜又忧。庄继华在信中分析了目前地局势,并向蒋介石提出建议:

    “联席会议的目的毫无疑义的是针对校长的,他们地目地是分权,欲把党权和政权从校长手中分出来,为达此目的,鲍罗廷一方面设联席会议制约校长;另一方面又欲借助唐生智地力量。唐生智心有异志,早就窥探最高权力,二者必然一拍即和。现在校长成为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欲要解此局面,学生建议校长暂行退让,如其所愿,专注于军事,驻足南昌,静待局势发展。

    学生担心的是,两湖的过激现象必然有人劝校长以手中的军权行武力镇压,学生以为千万不可。现在针对校长的不仅仅是共产党和苏俄,而且还有我党内部同志,武力一动,则我党必然分裂,即便消除了共产党这一因素,可党内的依然存在,要求校长分权的力量依然存在,而校长却要背上破坏国共合作的名声。因此此举断然不可行。

    学生以为,最佳策略是暂时退让,以退为进。当前局势风云激荡,隐忧重重,两湖农运,各城工运都有失控苗头,湖南打土壕分田地,必然侵害八军军官集团的利益,因此他们必然起来反对,唐生智是肯定压不住的,若其强行打压,其部下将会连他一齐反,八军一反,校长再举手平叛,然后纠正农运工运中的过激现象,一举两得,此举虽然收效缓慢,但却可以保住两党合作,维系总理开创的合作局面,在政治上保持主动。”

    蒋介石看后沉默不语,庄继华重伤之下还在为他谋划,这让他很是高兴,但却不赞成他提出的对策。

    蒋介石把信递给张群和黄郛,两人都感到蒋介石的神情有异,连忙接过来细看。

    “此策不妥,”黄郛首先提出异议:“权力一旦交出去,要想收回来就难了。况且他们的目的并非只在党权和政权,况且现在是战争时期,没有党政的配合,军事上谈何胜利。”

第四十七节 分路(一)

    “再说,他也太一厢情愿了,唐生智要是不反呢?幼稚!名不符实呀。”大慨黄郛是第一个评价庄继华的,正在看信的张治中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他。

    在张治中看来庄继华的对策真是煞费苦心,蒋介石退让之后可以缓解党内压力,也可以缓解来自苏俄和共产党方面的压力,如此蒋介石就可以抽身局外,坐观其他各方势力的拼斗。

    “我倒认为这是个很不错的对策,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张治中反驳说:“至少暂行退让是可行的。”

    张群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坐回座位,手捧温暖的茶杯,一股热意从手掌上传过来,他脸上露出舒坦满足的神情:“如果换个环境这个策略是可行的,不过不适合今天,今天的实质是共产党和苏俄向国民党夺权,所以不能退,权力更不能交。他们搞出的那个什么联席会议不能接受,如果要成立也必须是在南昌,在总司令指导之下。”

    “我看还是趁谭延恺他们还在南昌,召开中央特别会议讨论一下联席会议的驻地问题。”黄郛显然不赞成张群提出的不接受联席会议的方针,毕竟蒋介石曾经宣称赞成联席会议。

    张群意识到这点,他也改口说:“我看这样好,我们在南昌的同志要先统一意见,然后再说服武汉的同志。”

    张群所说的南昌的同志是指从广州迁武汉的部分中央委员,谭延恺、张静江、陈果夫、丁惟汾、何香凝等人,他们正停留在南昌,加上本来就在南昌地朱培德、李烈均等人。人数够召开一个临时会议。

    “文白,你先回武汉吧,与择生谈谈,只要他转变过来,我是不会责备他的,让他来南昌,我们好好谈谈。”蒋介石慢吞吞的说。

    张治中意识到该告辞了,便起身答应,却听蒋介石又说:“转告文革。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要管。一师将士正盼着他回去呢。”

    “是,总司令。”答毕,张治中转身就走。

    等张治中走后,蒋介石才重新谈起刚才的话题:“现在南昌开个会,这很好。我们先拿出个办法,然后再与武汉同志商议。”

    蒋介石的话就是决定,当天就在南昌召开了中央政治会议临时会议。张治中还没到武汉,临时会议的决议就已经到达武汉。在决议中,临时会议决定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暂时停留在南昌,在武汉另行成立中央政治分会。由宋庆龄、陈友仁等人十三人为委员,政治分会不能行使最高权力,不能指导国民党各党部。

    这个决定自然遭到武汉方面的坚决反对,宋庆龄、陈友仁、孙科联名给蒋介石、张静江、谭延恺发电,反对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驻留南昌。认为目前的局面下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应该尽快迁往武汉。否则会被帝国主义和北方军阀视为软弱,政治上、民意都要求尽快迁往武汉。

    赣鄂电报在空中飞来飞去,张治中刚回到南湖学兵团驻地就接到邓演达电话,告诉他马上来见他,张治中虽然有些意外,他不清楚邓演达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他回来了。不过转念又想。反正要与他谈,这正好。用不着再专门找他了。

    谁曾想邓演达见面地第一句话就是:“总司令是不是让你来监视我的,那好我辞去一切职务,由你负责接收。”

    “择生,这是什么话?总司令何曾让我监视你了?”张治中非常意外,也非常担心,他没想到邓演达与蒋介石的关系已达如此地步。

    为了让邓演达安心,张治中把蒋介石与他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最后说:“总司令的意思是你们之间存在误会,应该好好谈谈,择生,我也认为你应该去南昌,与总司令好好谈谈。我相信你们可以谈拢地。”

    “哈,”邓演达嘲讽的笑了:“文白,你真是太老实了,蒋介石完全把你蒙蔽了,去年中山舰之后,我也以为他只是误会,我还劝他,可现在我完全看清了,这个人就是在搞独裁,远的不说,就说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武汉,这是他提出来的,为什么他又反对呢?就一样,他不在武汉,无法控制,所以他反对。再看他在南昌和九江指使他的部队分化工人,挑动矛盾,破坏工运农运。这人就是假革命,要想推进革命必须把他打倒。否则又是一个袁世凯。你还说去南昌,那不是送给他扣留吗?”

    “择生,我完全没想到你们之间的误会已这样深,这样我和你一起去南昌,总司令绝不会扣留你地。”张治中不相信,蒋介石的态度很诚恳,这是邓演达的偏见。

    “没用的,文白,”邓演达显得有些焦躁,同样的话他给党内其他人也说过,可没人相信,这让他有很深地挫折感:“观其言,查其行;你看你还没到武汉,他就在南昌召开了什么政治会议,把武汉地中央委员撇在一边。为什么会这样,你难道就没想过?”

    张治中见此情形,知道误会已深,短时间很难说通,便说:“以后去也行,到时候我们再商量。”

    邓演达长叹一声知道张治中已经站在蒋介石一边了,他站起来说:“文白,我看你中了蒋介石的迷魂汤,你会看到蒋介石背叛革命的那一天的,我希望你到时能清醒。”说完转身就走,过了会张治中才想起已经准备了他的饭,连忙追出去,却发现邓演达的车已经走远了。

    南昌地反应让鲍罗廷很受打击,在一个月前路过南昌时,蒋介石还曾与他谈过,赞成迁都武汉。可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蒋介石就变卦了。

    不过鲍罗廷现在没有退路了,他在各种场合都公开表示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要迁往武汉,路过此时改口,那对他声望地是个严重的打击,而且这等于把权力重新交到蒋介石手中,抑蒋才露出地一点希望之光就会熄灭。

    为此他一方面电告莫斯科认为此刻不能让步,应该坚持把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到武汉,否则他将无法继续在中国工作。只有辞职;同时他还建议应该在适当时候提出土地解决方案。另一方面请蒋介石尽快来武汉商议迁都问题。

    与此同时蒋介石在中央政治会议临时会议之后,也需要说服武汉方面的国民党中央委员,因此他接受了鲍罗廷的邀请,在一月中旬来到武汉。

    对于蒋介石的到来,武汉方面举行了更盛大的欢迎仪式,二十多万人在武汉火车站外迎候蒋介石。车站内外人头汹涌,彩旗飘扬,鼓乐喧天。

    “今日中国,舍总司令何人拥有这样的声望?”大慨是首次这样的盛况,张群深受震动,感慨的说。

    蒋介石冷冰冰的看着车窗外欢呼地人群:“岳军。你不要上了人家的当,这也是他们做给你看的,等到开会时,你就知道了。”

    群众集会之后,在举行的高层欢迎宴会上。武汉方面的中央委员代表趁机疾呼将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到武汉。邓演达更是在公开致辞中说:“…迁都武汉是革命的需要,我们不能接受那种把个人利益置于革命利益之上地做法,我们要求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尽快迁到武汉…。”

    在宋庆龄、徐谦等人发表了讲话之后,鲍罗廷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讲一讲。

    “中国革命是三民主义的革命,不是一民主义,也不是二民主义。如果我们的革命不能解决人民的生活问题。那么我们的革命就不是真正的国民革命,也不是三民主义;现在我们看到各地农运和工运都发展起来了。这是很好地事情,这标志着我们的革命正在向社会的深层次发展。但是”鲍罗廷话锋一转:“革命的发展也有一些不好的问题出现,各地都发现有镇压工人和农民地事情,蒋介石同志,过去三年中我们都在一齐合作,你应当知道我是坚决反对这种事情地,对任何镇压工农,反对cp的事情,我们都是坚决反对的,对这样的人,不管他是谁,我们都要想办法把他打倒的。”

    鲍罗廷的话让蒋介石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努力克制胸中地怒火,会场的上人虽然很多,可他却感到十分孤独,这一幕是何曾相似,他努力回想,想起来了,是在黄埔,那天还有个人站在说话者地对面严厉反驳,一定要其道歉,可现在呢……,无论张群还是张治中,亦或其他什么人,都只是呆呆的看着演说中的鲍罗廷,蒋介石现在无比期望有个庄文革站在鲍罗廷对面。

    庄继华此刻却在医院,心情烦躁。他当然没有去火车站,不过小秀却去了,回来后就在唧唧呱呱的谈论火车站的盛况,可庄继华却有些心烦,张治中带回的话让他意识到冒巨大风险写的信完全没起作用,这让他非常心烦。

    “小秀,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庄继华打断了小秀的话,小秀一愣,她不知道庄继华为什么突然不高兴起来,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庄继华,后者把被子一拉,蒙头睡觉了。

    宋云飞轻轻把小秀拉出门外,小秀不解的问:“他怎么啦?”

    宋云飞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可他心里却猜测与张治中的到来有关,自从他来后,庄继华的情绪就比较低落,他的这种情绪变化也只有他和伍子牛这种长期跟随他的人才能察觉出来。房间里,庄继华蒙作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加入黄埔的目的是为了混个脸熟,想的是有了那些关系,做个官商很容易。可这几年来,他在影响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在影响他,蒋先云、李之龙、熊绶云、宋雄夫、曹渊,这些已经牺牲和没有牺牲的烈士,他们的血深深的刺激了他们。牛行一战,危急之时众多伤员用生命发出的呐喊,也深深的触动了他。

    本来他就勉强压下的心事,随着徐向前、杜聿明、洪君器等人的到来,又凑个人心活跃起来。一旦真的按照历史发展,不知多少头颅落地,鲜血能把江南染红。他感到自己应该出点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写了这封信。可现在看来,他高估了自己在蒋介石心中的地位,蒋介石对他还远未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联合共产党怎么样?庄继华心中涌出这个念头,他开始仔细衡量如果与共产党联合,能不能制止蒋介石。思前想后,他感到没什么把握,首先他不能确定自己人4.12之前回到部队,其次,他不了解新调来的那些军官,而且薛岳会不会跟着他反蒋,这是个很大的疑问。况且一师之力能起到扭转历史的作用?庄继华心中完全没有把握,要知道支持蒋介石的部队至少有七八个军。庄继华在床上静静的躺着,想了七八个方案,每个方案都有巨大的漏洞,可行性不超过一成。最简单的是暗杀,先不说能不能成,就算成了,引发的政治风波将是空前的,到时无论左派还是右派,为了撇清自己,都会制他于死地。

    庄继华现在束手无策。

第四十七节 分路(二)

    鲍罗廷的话让蒋介石把目标对准了他,会后他气愤的对张群说:“我当校长还没这样教学生的,在宴会场中几百人的中间,把我一个国民革命军的领袖,又是中国国民党里面的一个领袖,来给他一个外国顾问苏俄代表当奴隶一样教训,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止是欺负我个人,不止是压迫我一个人,你完全是欺负我们中国国民党,欺负我们中国人。我那里可以放过他了!”

    “要迁都可以,先让鲍罗廷滚蛋!”蒋介石怒火中烧发出倒鲍宣言。

    “总司令息怒,”张群急忙劝道:“现在还不能这样作,我们还在武汉,先与他们虚以委蛇,一切等回南昌再说。”

    其他人连忙符合,蒋介石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刚才他们谁也不敢说话,现在却来什么虚以委蛇,这让他非常失望。

    张群等人面面相窥却都把蒋介石生气的原因归结到鲍罗廷的讲话上。

    徐桴愤愤不平的说:“这个鲍罗廷真是太狂妄了,简直就是季嘉山第二。”

    徐桴是总司令部总经理处长,他这次来武汉是向宋子文要军饷的,宋子文手里扣着江西各部一千多万元的军饷,宋借口国民政府在迁移暂不办公,把这批军饷扣在手里不发,其目的不问可知。

    “前途多难呀。”张群叹息的坐下,这次来武汉他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蒋介石手里攥着中央政治会议临时会议的决议,这是包括两位主席和总司令在内作出的决议,在法理上占先。可没想到浦到武汉就遭到鲍罗廷等人的当头一棒。这让原本地那点希望烟消云散。

    张治中却认为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他微笑一下说:“我看鲍顾问的话不是针对总司令的,现在各地的情况比较混乱,鲍顾问对情况或许不是很了解。”

    “文白,你别尽想美事了,这本来就是他们计划好的。”杨虎对张治中的态度很不满。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的时候,蒋介石已经恢复平静。他推开房门对张治中和冯诡说:“备车,文白,无常,我们去医院。”

    张群站起来问道:“总司令那里不舒服了?”

    冯诡在心里冷笑之余也暗自对庄继华在蒋介石心中地地位心惊。他在急速思考怎么调整与庄继华的关系。

    “你们在这里休息吧,我去看看文革怎么样了。”蒋介石面无表情的说。

    张群略微一怔,他很快就说:“那正好,我也去见识总司令的高足。”

    蒋介石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头,然后边走边说:“那你就一起去吧,病房小。其他人就不用了。好好休息吧。”

    在车上,蒋介石忽然问冯诡:“无常,军校里怎么样?”

    冯诡摇头说:“和武汉地大环境差不多,很复杂,共产党在学生中的活动很厉害。”

    “你对陈铭枢怎么看?”蒋介石沉默会问。

    “陈军长现在牢骚满腹,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他根本管不住,上次普光机器厂把厂主关进厕所里,厂主的儿子在卫戍司令部,得知后赶紧带人前去救。接过被工人纠察队拦住,接过愣没把人救出来,最终答应了工人的条件才把人放出来。陈铭枢为此找总工会抗议,可根本没人理他,过了两天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冯诡面带微笑的说。

    “武汉市面怎么样?”蒋介石又问。

    “糟透了。宋子文、孙科订做了一套西装。过了两周都没拿到,跑去问。店主说师傅都去游行了,没人作,就算再等两周也做不出来。我们现在都不去茶楼饭庄了,因为没人给你泡茶,也没人给你做饭。店员不是在开会就是在罢工。”冯诡摇头说。

    “都到这种地步了?”蒋介石很是意外,他看看车窗外:“不是还有很多商店开着的吗?”

    “那是不准关,有命令不准关,谁关门就按奸商处置。要不是这道命令,武汉百分之九十地店铺都要关门。”冯诡嘴角挂着一丝嘲弄。

    “这些工人不干活也给工钱?”坐在前面地王世和转头问道。

    “你敢不给?纠察队立刻上门抓人。”冯诡冷哼一声似乎在嘲笑王世和的无知。

    闲谈中很快到了医院。庄继华没想到蒋介石居然这么快就来了,他原以为蒋介石即便回来看他也只会走之前来看看他,更大的可能性是派个人来,而不是亲自来。因此当蒋介石进门时,他的脸上有些许意外。

    “嗯,气色不错,比上次好多了。”蒋介石满意的说。他一进门,宋云飞和伍子牛、小秀立刻就避到门外,房间里就剩下他们四人。

    “让校长挂心了。”庄继华苦笑下坐直身体。

    “你别动,别动,就这样躺着。”蒋介石摆手制止他:“怎么样?伤口恢复得好吗?”

    “医生说不错,可我感到不怎么样,都快三个月了,还不能下床,每天就这样坐着,把我当猪养了。”庄继华无可奈何的说。

    “哈哈哈”蒋介石、张治中和冯诡同时大笑起来,张群则很诧异的看着床上的青年,这就是黄埔双雄之一,曾经叠出奇谋,曾经坚守牛行十二天的人,怎么象个痞赖地瘪三。

    “呵呵,”蒋介石笑着说:“好,这才是庄文革,来的路上我担心,这一伤别把以前的庄继华伤不见了,很好,还是没变。”

    “我在这里倒是清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啥事不担心,校长在外面可就没这样轻松了。”庄继华的话里有话。他反复思考。找不到解决办法,蒋介石的到来,却在无形中给了他一个机会。

    “是呀,可能你也知道现在情况很不好。”蒋介石叹息声说:“武汉有人在反对我。”

    “我地信校长怎么看?”庄继华收敛笑容问道。

    “你地方法,换个时间是可行地,不过现在不行。”蒋介石说:“以前总理在时,我可以这么干。可现在总理不在了,我就不能这样干,否则我就会成为革命地罪人。”

    庄继华想了想决定先采取迂回策略:“校长说武汉有人反对你,不知道是共产党还是我们党内的人?”

    蒋介石微一沉凝后说:“都有。”

    然而事实上目前反蒋最激烈的却不是中共。而是国民党内的一些人,比如徐谦、邓演达、孙科这些人,另外还有就是顾孟余、王法勤、于树德这些参加过同盟会的元老。但蒋介石怀疑这些人是受共产党的指使。

    “他们针对校长就有他们地目的,校长可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庄继华一步一步地把蒋介石诱进他的思路。

    “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权力。”张群插嘴道。

    “校长现在手里的权力有军权党权政权,这个权力….”庄继华沉凝道:“是很大。但这也正是学生为什么向校长提出那个建议的缘故。”

    蒋介石、张群和冯诡一愣,张治中却释然的笑了。

    庄继华接着分析道:“校长掌握的这些权力相当于总理身前掌握的权力。可校长却没有总理那样地威望。党内还有很多资历很深地元老,他们对此不满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人看到革命很有前途,所以他们要分享利益,既然如此,那就把利益给他们。”

    “怎么给?”张群有些生气,刚要发问,冯诡却抢在他前面问。

    “当然不能随便给。”庄继华仿佛没看到蒋介石越来越阴沉的脸,仍然坚持说:“在他们看来。张静江和谭延恺先生是校长的代理人,那么就请这两位辞职,静江先生可以宣称身体不适,谭主席另外再找个理由,反正不当国民政府主席就行。不过他们辞职之后。根据中央组织法和国民政府组织法。应该由副主席即位,所以孙夫人将接替这两个位置。孙夫人将是国民政府主席和中央主席。不过校长的总司令职务不能让,所以他们接下来会修改总司令部组织法,不过他们怎么修改,有一条绝对不能让步,即总司令对战区有全面权力,这个战区的划分,应该划为总司令部所在地的省份,具体来说就是江西。如此总司令就保留了对江西政权和党权的控制。”

    张治中和冯诡听出些东西了,张群却气哼哼的说:“这不行,这不是向他们全面退让吗?权力放出去后,还能拿回来吗?”

    蒋介石没说话,却死死地盯着庄继华,心里却在怀疑庄继华是不是受到什么人的挑唆了。

    “能,学生以为两年之内,权力就会回到校长手中。”庄继华的回答让蒋介石意外,也让张群诧异:“目前两湖地区的工运农运全面失控,这种状态还在继续,还会继续扩大,党内不管是谁都无法解决,除非坚决控制,可这样一来就会与共产党发生冲突,他们不是执政党,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可以不管,但政府必须管,所以就由他们去,把两湖丢给他们,校长抽身事外,在江西培训干部,用这些人去实践工运和农运,您不用担心没人,以前孙学会有很多成员都作过工运和农运,可以使用这些人。校长可以以总司令的名义发布命令在战区实行与两湖不同地政策方针。”

    “另外,联席会议绝对不能接受,最高权力之说更是不能接受。就算苏俄也没有这样地做法,可以把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到武汉,以抵消他们对联席会议的要求。”庄继华坚决地说。

    蒋介石明白了,没人挑唆,这绝对是庄继华的想法,正是对对工运农运失控的担忧,他才在二届大会上提出了三个法案。现在看来这三个法案是有先见之明,庄继华以前对他说的话正在一一兑现。

    “这可是一招险棋。”蒋介石沉默的想了会说。

    “现在的问题是不当两党合作的局面有可能分裂,我党也会分裂,那样对革命的伤害更大。”庄继华轻声说:“校长,如果谁劝您使用武力的话,那您就把他杀了。”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让蒋介石等人悚然一惊,谁都没想到庄继华居然说出这样杀气腾腾的话。张群内心震惊无已,劝蒋介石使用武力的想法在内心已经活动很久,黄郛离开天津后没有直接到南昌而是先去了上海,在上海与吴稚珲等人商议过,认为扶持蒋介石以武力反击共产党是唯一的办法。黄郛事后曾与他商议,但他认为现在的情况还没到那种地步,因此黄郛目前还没有与蒋介石谈。没想到这个在病床上的年青人已经预先料到了这一手,这让他开始重新认识庄继华。“孙夫人一介女流,以往并未参与国家事务,我实在难以想象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张群开始反驳,这个庄继华很危险。

    “孙夫人的名望够格。”庄继华毫不含糊的提出他的理由。

    张群怔了下感到不好反驳,毕竟是孙中山的妻子。

    蒋介石愣怔了片刻后说:“文革,这些事你不要管,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养好伤,其他的事等你伤好后再说。”

    看到蒋介石有走的意思,庄继华有些着急了,他急忙说:“校长,目前的局势错综复杂,稍有不慎,革命就有可能夭折。武力并不能解决问题。”

    “文革,你多虑了,我还没想过使用武力。”蒋介石平静的说:“你先休息吧。”

    实际上回复过来的蒋介石心里是比较失望的,庄继华让他放弃权力的建议让他完全不能接受,他本来是想看看庄继华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可行的话就把他带回南昌疗伤,可现在看来,他的身体还不能走动,思想却开始偏离他了。

第四十七节 分路(三)

    蒋介石离开之后,庄继华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了,蒋介石不肯放弃部分权力,就意味着他始终在斗争的中心,也就意味着武汉国民党人对他的攻击将不会停止,而他对工农运动的干涉又会与中共发生争执。军人的特性会让他理所当然的选择武力。果然,蒋介石回到南昌不久蒋先云就在春节后回到武汉。

    “他彻底向右转了。”蒋先云对庄继华说:“在江西鼓动工人对立,在农村支持土豪劣绅反对农会。”

    庄继华看着神色严峻的蒋先云,心里充满苦涩:“巫山,校长怎么会让你回武汉的?”

    在庄继华看来,蒋介石是很重视蒋先云的,甚至在知道他是共产党员的情况下还让他在机要科这样的核心部门工作。

    “我算把他看清楚了,他真如邓主任说的,是彻头彻尾的假革命,革命迟早会毁在他的手上。”蒋先云咬牙切齿的说,忽然他又笑了,笑容中包含着一丝强烈的讽刺:“如果我留在南昌,声明退*党的话,你猜他给我许的什么位置?”

    庄继华两眼无光的摇摇头,蒋先云哈哈一笑:“一师师长。”

    庄继华也忍不住笑了,这个筹码够大的:“校长对你可真用心良苦。”

    蒋先云将手一摔:“什么心都不行,我不会背叛我的信仰他是个真正的殉道者,有着耀眼的才华,在黄埔群星中是那样夺目,是那样光彩照人,庄继华若非剽窃前世的结果,是万难望其向背,可他耀眼的才华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多少痕迹,这无疑是时代的悲哀。

    “巫山,以后你打算去那里呢?”庄继华现在不关心政治形势怎么发展了。转而关心好友的将来,以蒋先云的才华,在前世居然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说明他很可能没有躲过这场风暴。

    “组织上打算让我去工人纠察队当总队长。”对庄继华只要不是机密蒋先云就没打算瞒,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庄继华地建议。

    庄继华点点头:“嗯,这样也好。暂时不加入军队也好。”

    “可我还是想去部队。”蒋先云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意,他是正规军校培养的军人,浑身上下充满对战斗的渴望。

    “巫山听我一句话,不要再加入军队,如果实在想去,就去叶挺的部队,那毕竟是贵党的部队,而且谨生(即许继慎)他们也在。对你将来有帮助。”

    蒋先云有些意外,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他沉思片刻,小心选择措辞说:“我听说总司令在武汉时曾经与你谈过,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庄继华想了想感到还是可以告诉他一些东西,至少可以让他相信自己为他设计地保命之道:“是谈过,不过他没有接受我的建议。”

    蒋先云眉毛一拧沉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会把一师师长的位置给我。那不是他一直留给你的吗?而且全军上下一致赞同。”

    庄继华虽然知道蒋先云的目的是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师长什么的只是为了让他安心。

    “也没什么,我建议校长暂时退让,把党权和政权交给武汉,他保留军权就行了。”庄继华只说了一半,对付农会工会的话他不敢说,他怕蒋先云与他当场翻脸。

    庄继华犹豫了会还是补充道:“我最后建议他,如果有人劝他使用武力解决目前地纠纷的话,那就那个人杀了。”

    蒋先云浑身打个激灵,他不是没想过蒋介石动武。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紧盯着庄继华问:“你认为他现在就会动武吗?”

    庄继华摇摇头:“现在还不会,没拿下南京上海就不会。”

    “你的意思是说拿下南京上海后?”蒋先云很紧张,如同庄继华佩服他一样,他也很佩服庄继华,无论是在整编川军还是牛行大战,即便是庄继华为国民党拟定的发展计划,都让他由衷佩服。

    庄继华迟疑片刻后最终点点头,当他立刻又说:“巫山,这只是我的判断。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校长临走还说他目前没有这样想法。”

    从最早的宣侠父事件到后来地沙基惨案,庄继华所料无一不中,这已经让蒋先云对他有了很高的信任,因此他对庄继华的补充说明根本没听进去。

    “校长这人自尊心很强。又很固执。中山舰事件是他心里的一块疤,这块疤是不能揭的。他怕失去权力,怕有人重查中山舰,所以他不敢失去权力。”

    “南京、上海,”庄继华还在喋喋不休的分析,蒋先云喃喃的低声道,他的话语中充满焦虑:“我要向组织上报告。”

    庄继华微怔,随即就想通了,以蒋先云的党性这样重要的情况怎么会不报告。他苦涩地问:“你怎么报告?就凭我这几句话?你有什么证据吗?贵党高层会相信吗?鲍罗廷会相信吗?”

    蒋先云一愣:“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庄继华坦诚的而又哀伤的说:“我想了很多,但没有办法,当初中山舰时其实是最好的机会。”

    庄继华说到这里心里不由有有些怨恨他们当初的短视,手握三个团,另外还有五个军,黄埔内部还有各级党代表,那时的蒋介石是很容易击败的。

    “我听说汪先生快回来了,也许等他回来,事情或许有转机。”蒋先云有点病急乱投医,他是党员,对高层的态度多少还是知道的,无论是莫斯科还是中央的陈独秀目前地态度都还是联蒋,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丝毫准备。

    “对这个人不要抱丝毫幻想。”庄继华根本瞧不上汪精卫,这个人在中山舰时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完全无法与蒋介石对抗。

    蒋先云深感诧异,在他看来汪精卫是革命的左派,在国民党内和民众中有很高的声望,他若回国必能团结一大批国民党人。象朱培德、李宗仁、程潜、谭延恺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他而站到革命一边。

    “不会吧。”蒋先云怀疑地说。

    “哼哼,”庄继华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讥讽:“巫山,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贵党最好立刻着手搞个应变计划,前提就是校长开始武力分共。”

    “你地话我一定向中央报告。”蒋先云沉声道。可他心里没有把握中央会不会听他的,实际上他是没有权力直接向中央上书地,只能向湖北省委报告,而湖北省委…..,他不由想起那张骄横的脸,要是周主任在就好了,他在心里长叹一声。

    “巫山,我把话说在前头。你我是好友,我可以提醒你,但其他人我没有这个义务,我不会承认这些话是我说的。”庄继华正色道。

    蒋先云勃然大怒:“文革,你在说什么!蒋介石一旦叛变,将有多少同志血流成河,你为什么还在摇摆不定。居然还想跟他走。”

    蒋先云一下就识破了庄继华地用心,庄继华这是不愿与蒋介石完全斩断关系,想要留条后路。

    “巫山,我不赞成校长武力清党,可我也不赞成贵党的一些主张,”庄继华显得很冷静:“我没有你那种献身精神,我这个人从本质上说是贪图享乐的,贵党那种清教徒似的生活我根本过不了。”

    “你…,”蒋先云气极手指着庄继华直哆嗦:“我党为国为民,为劳苦大众。有那点不对?”

    “巫山,我说的是真心话。”庄继华软弱的说,他心里极其混乱,对朋友的担心,对历史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左右彷徨,不知该如何自处。

    “不,你这是害怕,你是骨子里害怕工农,害怕革命。”蒋先云愤怒地说:“剑魂(即宣侠父)说得对。你不是一个革命者。”

    蒋先云非常失望,也非常伤心,他没想到几年下来庄继华还是坚持对党的看法,自己的努力没有丝毫效果。

    面对蒋先云的指责,庄继华分辩道:“巫山!我对革命的看法和你是不一样的。你说我害怕工农。可现在就以武汉而言,他们的做法都对吗?以前我就对你说过。对工农运动要控制,不能一味追求迅猛,北伐途中我抓地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他们能算好人吗?可他们也是农会干部!”

    “这只是革命初期的幼稚,是可以理解的。”蒋先云涨红了脸分辩道:“而且不能以个别人的行为就否定工农运动!”

    “这种幼稚从一开始就应该控制,把革命信念灌输在法律中,用法律规范革命行为,而不是一味的追求速度,一棵树坏了,你不能砍倒一片森林!”

    “一片森林?”蒋先云冷笑一声:“你去农村看过吗?你去工厂看过吗?你知道工人和农民过的什么日子吗?这公平吗?不革命能行吗?”

    “没有绝对的公平!从来没有!公平应该体现在法律上!而不是均贫富,那种均贫富的革命只能是暂时的革命,革命以后同样会产生新的不公平。所以革命地目标是结束战乱,建立公正公平的社会,这种公正公平是体现在法律的制定和执行上。”庄继华的反驳也毫不客气,两人又象当初在韶关时那样,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宋云飞和伍子牛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面有忧色,小秀有些着急,“他们怎么吵起来了?你们还站着作什么,也不知道进去劝劝?”

    说着推门就进去,小秀的动作太快,宋云飞还没来得及拦,她就进去了。

    “出去!”里面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小秀吓了一跳,赶紧退出来,出来后才感到自己太软弱了,“这是怎么啦?怎么这就出来了。”小秀银牙一咬,又要推门而入,宋云飞赶紧拦住,冲她严肃的摇摇头。然后轻声说:“别管,他们俩要吵起来谁也劝不住。”

    伍子牛也说:“没事,吵了就吵了。他们知道轻重,不会有什么的。”

    房间里有传出声音。

    “我党主张是人类的最高奋斗目标,是解放全人类的唯一正确道路。”

    “可马克思还说过道路是曲折地。鲍罗廷也说目前中国革命是民族革命,而非共产主义革命。”

    “可前途是光明的,最终还是会走向共产主义。”

    “可目前中国最需要的是团结社会各阶层打倒军阀,只要赞成这个主张的都可以团结。而后在制定宪法和民法时,再把革命要实现地目标加诸在里面,这完全是可行地。”

    “群众不发动起来,制定出来地法律也只是富人的法律,绝非工农地法律。”

    “这是托词,难道贵党不参加制定法律吗?贵党完全可以代表他们嘛,怎么能说只是富人的法律呢?”

    “可是中国民众太麻木,没有疾风暴雨地革命不足以震动他们。可人民一旦发动起来,它可以摧毁一切。看看北伐,我们不足十万人却横扫两湖、江西,打垮了吴佩孚、孙传芳四十多万军队,为什么能这样,不就是把群众发动起来了的原因吗?这些事实为什么你都不承认!”

    思想的碰撞是最容易擦出火花,但在这两人身上看不出来。两人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宋云飞和伍子牛感到这次与以前不同,两人都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子牛,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他们这是为什么呀?”小秀完全不能理解,在她看来这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颇有些像古人所说的生死之交。可现在的争吵已经超过了她地认识。

    “他们两人从不为个人的事争吵,还不是为这场革命。”伍子牛对蒋先云有些不满,他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法律、制度,这些东西太深奥。他不懂,他只管庄继华,他认为他是个好人、好军官、好上司,这几年跟着他东征西战,他已经被他深深折服。这个年青的长官平时看上去乐呵呵的,对什么都毫不在意,总是说自己怕死怕吃苦,可真到需要的时候,他比谁都狠得下心来,不管是在樟木头还是在牛行都敢身先士卒拼刺

    “小秀。”宋云飞拉过小秀,低声对他说:“赶紧去把约尔迪医生找来查房,给师长检查。快去。”

    小秀急忙走开了。

    “要变天了。”宋云飞神色惨然的长叹一声,这些年他正牢记师傅的教导,为了救国他们师兄弟浴血疆场。师傅说地国家究竟在那里呢?房间里的庄继华曾经给他解释过。他也以为他找到了,他全身心的投入这场革命中。可现在…,中国的前途究竟在那里?

    约尔迪很快把蒋先云赶走了,可等他走后,庄继华又感到莫名其妙,今天是怎么吵起来的?他有些糊涂了。

    “师长,他们想怎么作就怎么做吧,你也管不了。”伍子牛见庄继华的神色不好便劝道。

    “你们吵什么,两个大男人还吵。”小秀嘀咕道,她搞不懂,在她看来他们俩人的交情很好,她满心不高兴的是刚才那异口同声的“出去”。

    “你别添乱。”伍子牛不耐烦的打断她地话。

    小秀眼睛一瞪双手叉在小蛮腰上就要发火,庄继华低沉的问:“小秀,你在工会里有职位吗?”

    小秀头都没回,直接喝斥道:“你别说话。”

    “我怎么添乱了,你到说清楚。“得了,我的小祖宗,是我添乱好不好。”伍子牛不想与她争吵,边说还边向他使眼色,庄继华明显有些疲惫,。

    “哼,饶了你。”小秀也注意到庄继华的神态不对,立刻偃旗息鼓,却又转头问庄继华:“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工会的情况,你是不是积极分子或者在工会担任了什么职务?”

    小秀有些纳闷,可还是答道:“没担任职务,积极分子可以算一个,上次小组长还表扬我积极呢。”

    庄继华微微颌首,然后问:“小秀,我在这里这么多天,承蒙你照顾,所以给你提个建议,我希望你能听。”

    “你说吧。”小秀严肃起来,今天的事情太不平凡了,意外一个接一个。

    “暂时不要再参加工会活动了,或者参加也不要发表讲话,或作什么出头露脸的事。好吗?”

    “师长,你怕了?”宋云飞闷闷的问。

    庄继华有点意外,他看看宋云飞,却见后者黑着脸,眼中很是迷茫彷徨。

    “云飞,小秀,你们坐下。子牛,你把门关上。”庄继华感到有必要给他们讲讲。

    三人见庄继华的神情,连忙按照他的吩咐作,伍子牛关上门后,也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前。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校长和武汉方面起了冲突,其中内情很复杂,有国民党内的矛盾,也有国共之间的矛盾,不过有一条是肯定的,如果不出现奇迹,校长与武汉方面肯定分道扬镳,现在地问题是分道地方式,如果仅仅限于上层,那你们还没有事,可如果是动刀动枪的,那就有很多人头落地,小秀,这就是我劝你低调地原因。”

    “可,蒋介石不在武汉呀。”小秀说。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其中还包括国共之间的矛盾,国共之间如果以刀枪的方式分开,那么工会农会就会成为他们首要对付目标。”由于小秀这丫头在场,庄继华不敢把话说的太透,若只有宋云飞和伍子牛,他可以把很多分析告诉他们。

    小秀有些似懂非懂,宋云飞和伍子牛却是听懂了的,庄继华的目的是保护小秀,以免在即将来临的风暴中搭上性命。

    “小秀,师长的话不能外传的,你知道就行,明白吗?”伍子牛语气严肃的吩咐道,小秀却罕见的点点头,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宋云飞张口想要问问,忽然想起小秀在场,他又把嘴巴闭上,然后重重叹口气。

    “云飞,不用叹气,该来的总要来,这个隐患在总理那里就埋下了。”庄继华轻声说。

    “师长,难道革命就这样完了?”宋云飞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

    “不会,只是暂时的挫折。”庄继华不愿瞒着宋云飞,他与伍子牛不一样,与蒋先云更相像,狂热、勇于献身,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就像到庄继华身边的过程一样,当断定庄继华说得对时,就义无反顾的追随他了。

    “革命是个漫长的过程,革命的最终目的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否则不管是那个党取得政权,都不能说革命成功了。”庄继华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宋云飞耳朵里:“云飞,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这次革命最起码可以达到一个目的,就是彻底推翻北洋政权。”

    “可是,帝国主义,….,帝国主义不是还没赶出去吗?”宋云飞有些激动。

    “帝国主义,”庄继华神情有些沮丧:“今后的中国将陷入混乱中,混乱的中国是没有实力对外开战的。”

第四十七节 分路(四)

    蒋先云离开庄继华的病房后,在医院的大门前徘徊,不停的抽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蒋介石要动刀,至少他在南昌时还没有这些发现,南昌的总司令部人来人往,上海银行代表,江浙工商界代表,上海实业代表,江浙地方团体代表;这些都是正常的。革命发展让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迅速向革命靠拢,北伐军总司令部就是最耀眼的地方。

    另一方面这个判断是庄继华作出的,他不是党内同志,自己相信他,可领导会相信吗?更主要的是证据,证据在哪?蒋先云犹豫半响,扔掉手中的烟头,转身又走进医院。

    “文革,我们谈谈。”蒋先云推开门看见坐在病床前的三人有点意外,可他还是坚持提出要求。庄继华点点头,宋云飞、伍子牛和小秀站起来,相继离开房间,小秀关上门前小心的说:“你们不要吵架啊。”蒋先云冲她笑笑让她放心。

    等三人出去后,剩下两人相对,却是相对沉默,思绪万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怎么才能说服他们?”最终还是蒋先云首先开口说话,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感到非常压抑。

    庄继华心中很是无奈,他拧眉沉思半响,然后摇摇头:“没有办法,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校长与武汉的冲突目前还局限在政权和党权上,而且冲突还没到那种程度,贵党和苏俄对他还抱有幻想。”

    “可…..,文革,你能肯定他真的会使用武力吗?”

    庄继华一愣,感到蒋先云的思路有些混乱了:“你怎么啦?军校教育你怎么忘记,那一场战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没有,有六成把握,胜算就很大了。有些时候三四成把握就行了,就说牛行战斗吧,我实际上一成把握都没有,可还是打了。”

    蒋先云沉默了,他知道庄继华说得是对的,现在只是预判:“那你说我们应该采取那些预防措施?”

    庄继华想都没想就说:“要是我。现在就开始把部分力量转入地下,部分骨干力量转入农村;其次利用目前国共合作还没完全破裂,训练一支完全由你们掌握的武装力量,人数尽可能多,控制湘赣边界。”

    蒋先云眼睛一亮,感到这个主意不错,谁知庄继华的下一句话又把他打入困境中。

    “可你能说服他们吗?按照苏俄的经验,城市暴动才是革命的途径。”庄继华地声音里包含一丝嘲弄。

    蒋先云的头又有些头疼了。他这才注意到庄继华的对策居然是把大部分力量撤到农村,而不是城市。

    “文革,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弃城市,转到农村去。”蒋先云有些迟疑的问。

    庄继华含蓄的一笑,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带点苦涩地得意,太祖还要等几个月才能率部向井冈山撤退,总结出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恐怕还要等上几年吧。

    “你得意什么。我问你呢。”蒋先云有些生气又有些奇怪,他不明白庄继华的得意是从哪里来的。

    “哦,当然是这样。”庄继华收敛神情正色的说:“在城市你们的力量太弱,斗不过校长的,只有农村你们才有机会。”

    “农村?”蒋先云很是不解,这与苏俄的经验背道而驰,依靠工人阶级在城市进行暴动,进而夺取全国胜利,这是苏俄已经实践成功地道路。

    “我以前问过在田和余洒度,中国革命与苏俄革命的不同在哪?这就是不同之一。苏俄在城市获得成功,中国却只能现到农村去,积蓄力量,待力量强大之后,再进城。”

    “湖南的条件不错,农民运动很兴旺,地形多山,南面是广东广西,西边是贵州,东边是江西;山地代表统治薄弱。再加上良好的群众基础,这就是你们的本钱。”

    “对贵党中央,我建议你写份备忘录,内容包括你对最近几个月局势发展的预测,以及采取的应对策略。这就是你能作地。”蒋先云呆呆的发愣。忽然说:“我还可以接近他。有机会杀了他。”

    “这个想法一定要放下,”庄继华沉重的说。语气中包含一丝悲痛,蒋先云与他不一样,他是为自己考虑,但蒋先云不会,如果不说清其中的厉害,他是真的会干:“校长还没走到那一步,你现在杀了他,不管成不成,贵党都要背上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然后呢?别人就会正大光明的清党。不管有些没有校长。你明白吗!”

    蒋介石只是一个代表,在背后推动他的人有很多,蒋先云一旦实施暗杀,不管得手没得手都会给国民党提供清党口实,而且还会影响那些本持中立观点的人,所以这种方式是无论如何不能采用的。

    无奈,沉重地无奈;痛苦,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明知悲剧即将上演却无力阻止。蒋先云和庄继华无言以对,令人窒息的压抑弥漫在两人之间。

    蒋先云按照庄继华的提议,连夜写好备忘录送到中和里交给湖北省军委,军委书记是原黄埔政治教官聂R臻,聂R臻看后很是惊心,他对蒋先云很了解,虽然他从南昌回来后有些消沉,但没料到他对局势的发展如此悲观,更对他提出对应之策感到意外。

    “巫山,你是有什么证据吗?蒋介石真的会使用武力吗?”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其他人都被赶去了。

    “我是这样判断的,但我们没有证据,不过我认为局势会向这个方向发展,而且速度超过我们的想象。”此刻蒋先云已经平静下来,他已经想通了,尽最大努力挽救局面,保存实力。

    “我们?”聂R臻很敏感立刻抓住蒋先云话中的破绽:“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蒋先云一愣随即承认:“我答应过不透露他的名字,其实您也认识,也是黄埔同学。”

    “黄埔地?庄文革?”聂R臻很快猜出了答案。蒋先云紧闭着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黄埔双雄,真是难得,他终于看清了蒋介石了。”聂R臻的话语中包含一丝喜悦,当初在黄埔时,周主任在庄继华身上下了多少心思,结果都没把他拉过来。没想到现在。

    “聂教官高兴得太早了。”蒋先云苦笑一下:“他明确拒绝了,我们吵了一架。”

    聂R臻愣住了,他有些不明白,既然庄继华会向他们发出警告,为什么还不愿完全站过来呢?

    “这些结论是我们推演的结果,”蒋先云虽然没有承认,话里却带上了庄继华:“聂书记,我希望您能把这份报告上报中央。”

    “这是自然。我们立刻向国焘同志报告。”聂R臻说着拿起电话。

    “聂书记,”蒋先云忽然叫道,正在拨号的聂R臻停下手疑惑的看着他:“老师能不能不提文革,我答应过他。”

    聂R臻摇头叹息说:“这个庄继华呀,摇摇摆摆地,小资产阶级地妥协性真是根深蒂固。”

    “国焘同志在吗?”聂R臻拨通电话后问:“哦,那就好。我马上过来见他。”

    中和里不是一栋楼而是一条胡同,这条胡同里原来全是湖北督军下属机关的房产,武昌攻克后就被国民政府作为逆产没收,中共下手更快,抢先占据了。先是军委搬到这里后来省委团委全搬来,成了中共在湖北地心脏。

    出了中和里二号军委的门转进三号就是省委,这几天这里很是热闹,春节的喜庆还没完全过去,大门上倒挂地福字还是崭新的,两边的楹联。小孩子们还在弄堂里放鞭炮嬉戏,欢笑声暂时驱散了聂R臻和蒋先云心头的乌云。

    跨进省委的大门,里面等着见张国焘的人很多,聂R臻认识的人显然不少沿途都在打招呼。见到张国焘时,后者正与一个年青人在一起谈话。

    见两人进来张国焘站起来说:“荣臻同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上海来的汪寿华同志。寿华同志,这是聂R臻同志,我们地军委书记,也是从苏俄回来的。还在黄埔教过书。对了,你们要做的事可以和他谈谈,他是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待会你们可以单独谈谈。”

    汪寿华很年轻,一脸书卷气。他热情的伸出手握住聂荣臻的手:“太好了。恩来同志也在上海,我与他见过几次。”

    “你好。你好,”聂R臻见张国焘没有介绍蒋先云,心里有些不满,于是边握手边向汪寿华说:“这位是蒋先云同志,他是黄埔一期毕业的,参加过两次东征和平叛。”

    汪寿华更热情了,又与蒋先云地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过聂R臻却注意到张国焘好像根本没看见蒋先云,没有与蒋先云打招呼,也没握手,径直坐下。

    “他可是蒋校长的高足。”张国焘的话里有话。

    蒋先云没有说什么,他刚回来时就受到张国焘的严厉批评,认为他在蒋介石面前丢掉了共产党人的尊严,没有坚决展开斗争,是右倾,是投降;一顶顶大帽子压得蒋先云几乎喘不过气来。

    “张书记,正好寿华同志也在,先云同志对未来局势发展作了个备忘录,我认为很有价值。”聂R臻说着把备忘录递给张国焘。

    张国焘疑惑的接过备忘录,不信任的看看蒋先云,后者面带忧虑的坐在一旁,双目紧盯着他。

    张国焘打开备忘录渐渐的露出一丝嘲讽:“这种判断何足为奇,蒋介石与我们分手是迟早的事,他挑起迁都之争地目的就在是作背叛革命的舆论准备。”

    “张书记,先云同志的分析更全面,而且提出的应对策略很有创造性,我认为我们应该向中央报告。”聂R臻正色的说。

    张国焘这才注意到,蒋先云的备忘录不但分析了蒋介石的动态还分析了蒋介石背叛之后武汉的政治局势变化,指出武汉方面也可能紧随蒋介石清党分共。这个分析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而且提出的应对之策更是别出蹊径,与共产国际地认识完全不一样。

    “啪!”张国焘站起身,在桌上猛拍一掌:“危言耸听。悲观逃跑,国际共运的经验表明只有夺取城市才能夺取革命胜利,你要到农村去,这是逃跑,蒋先云,按照你的提议。我党应该从上海、武汉、广州这些城市撤出来,工会解散?纠察队解散?这是右倾!是投降!蒋先云,我看你是个地地道道的投降派,叛徒!”

    蒋先云有些懵了,他完全没料到一番苦心居然得了这么个结果,极度震惊之下,他一时忘了分辩。

    “张书记,我不认为这是投降。也不是逃跑,不过如果先云同志前面的分析成立,那么后面地策略我认为是恰当。我党地力量….。”

    “荣臻同志,”聂R臻还没说完就被张国焘打断了:“你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现在革命形势一天比一天好,我们正处在革命高潮中,而你们却在大唱反调。说什么国共分裂,谈什么清党,不想怎样向军阀、帝国主义、资产阶级发起进攻,却在大谈什么撤退,完全被蒋介石吓破了胆!荣臻同志,我要提醒你,站稳你地立场!”

    张国焘声色俱厉,汪寿华也不同意蒋先云的观点,他来之前上海正在筹备发动第二次起义,上次为配合夏超发动的起义很快失败。总结教训中有一条最重要的就是缺少军事经验,参加起义的工人没有经过训练,指挥者也不知道怎么打仗。他此来武汉除了与国民政府商议配合外,还想请一些党内懂军事的同志去上海训练工人。

    “聂R臻同志,我也认为这个观点太悲观了,”汪寿华合上备忘录后,抬眼看着聂R臻说:“我们在上海有三十万工会会员,五万工人纠察队,我们已经确定在北伐军逼近上海时举行罢工和起义,夺取上海。建立起人民政府!”

    汪寿华停顿一下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建议中央实行退却,而且是撤退到湖南?”

    “寿华同志,比较之下我党地力量主要集中工会和农会,蒋介石掌握着军队,你们在上海就算有工人纠察队。可他们能同军队对抗吗?”聂R臻问道。他现在感到深深的遗憾,没有军队。看上去庞大的力量竟是如此虚幻。

    “聂书记说得对,我党以往对军事工作过于轻视,”蒋先云心里隐隐绞痛,他一方面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片赤诚居然会被看作是党的事业的不忠;另一方面又当初放弃两个团感到后悔,这两个团若在恐怕现在党的武装力量要强大得多,加上其他力量,完全可以与蒋介石对抗:“工农运动发展是很迅猛,可是这些力量不是军事力量,是….软力量,这是…,而且就算苏俄革命也是在军队中发展力量,有很强地军事支持,革命才成功的。”

    蒋先云不由引用了庄继华说过的软实力,他本想批评中央当初的决定,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好些话现在还不好说。

    “胡说!”张国焘虽然年轻,可在党内的资历却很老,陈独秀、李大钊成立共产主义小组时,他们发展的第三个成员就是他,数次带团去苏俄参加共产国际会议,长期在高层的结果使他变得自信专横,容不得有人反对:“我们和国民党的联合是共产国际定下的,不掌握军事力量也是共产国际定地,况且,中央怎么不重视军事,要是不重视军事,你蒋先云怎么去的黄埔,叶挺铁军是怎么来的?”

    “可是比较而言,我党在军队中的力量弱小,完全无法与蒋介石对抗。”蒋先云声辩道。

    “你的党性哪里去了?你怎么能只看单纯的军事力量,”张国焘尖锐的反问:“只要工农运发展起来,解决了土地问题,把工人农民组织起来,这才是我党的根本。孙中山几十年革命为什么失败?这就是教训。”

    “可是现在是军事形势决定一切。”蒋先云没有放弃,依然坚持他的主张:“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蒋先云的着急没有引起张国焘和汪寿华地共鸣,反而引来张国焘更大的批判:“蒋先云,你这种态度是很危险的,你在蒋介石那里就没有尽到一个共产党员的职责,现在你又走到右倾投降的道路上,公开反对中央,反对共产国际,我看你以后就是一个反革命。聂R臻同志,我建议你们军委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提出一个处理意见,我地意见是开出党籍,他已经不配作一个共产党员了。”

    张国焘地话不但震惊了蒋先云也震惊了聂R臻和汪寿华,他们没想到张国焘的反应如此激烈。汪寿华急忙劝道:“张书记,先云同志也是一番好意,况且他在蒋介石司令部工作地时间很长,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他提出的应对之策即便不妥,也没有到右倾和反革命的程度,只是不同意见罢了。”

    “这似乎不妥,张书记,依我的看法,先云同志的见解正说明他对党的忠诚。”聂R臻也不同意,但他的语气比较和缓:“现在武汉南昌的分歧日益严重,你刚才也说蒋介石与我们分道扬镳是必然的,既然如此,我们预先做点准备也是必要的。”

    “这才是他思想根源的真实暴露,南昌武汉就算有分歧,蒋介石就算要与我们分道扬镳,事情也没坏到这个地步,更何况这斗争还没开始,他就想逃跑,这不是右倾,不是投降是什么?!”张国焘声色俱厉的质问聂R臻。

    “如果我们就这样甩手一走,工人和农民会怎样看我党?这对党的形象,党的威信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连这点牺牲都害怕,还谈什么革命!说什么为民众某幸福!”聂R臻正要开口,张国焘就是一连串质问,而且句句不容反驳,句句诛心。

    “张书记,第一次东征,锦湖血战,先云同志始终战斗在第一线,伤不下火线;第二次东征,强攻惠州,先云同志是四团敢死队,又是两处受伤;平叛,他还是身先士卒。数次出生入死,数次血染疆场,从未贪生怕死,从未动摇。再远一点,水口山罢工,安源罢工,他的表现一直有目共睹。我认为他的这这份见解与右倾投降毫无关联,他的目的是提醒中央,预作准备。”聂R臻依然为蒋先云分辩,他在党内的资历不如张国焘,也从未在中央担任过职务,但他也在法国和苏俄留过学,也曾在共产国际工作过,算是在共产国际挂过号的人,因此不像其他人那样容易被张国焘的气势压住。

第四十七节 分路(五)

    “你还在为他分辩。”聂R臻的顶撞起了些作用,张国焘口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反换上一丝诚恳的劝解:“以前有功现在脱党的人还少吗?张申府不就是一个,一个纯粹的布尔什维克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动摇,都要与敌人展开坚决斗争,R臻同志,这个建议里表现的思想状况是非常不健康的,不是一个布尔什维克应该有的。”

    “我们现在要的不是退却而是进攻,”张国焘态度激昂的继续说道:“蒋介石要叛变,那么就打退他!消灭他!我们的力量还小吗?除了我们的直接掌握的叶挺部队外,支持我们的还有张发奎、唐生智、程潜、贺龙、朱培德;我们还可以争取李宗仁、李济深…..,不要被敌人吓住,革命就是斗争,与不断出现的反革命斗争,直到我们最后胜利!”

    虽然国民党在攻击两湖农运,可乐观气氛依然在党内蔓延,年青的共产党上下正摩拳擦掌意气风发的要把革命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张国焘的话代表了目前党内的主要观点,让聂R臻很难反驳,可他又必须反驳,保住蒋先云。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轻易的来见张国焘,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先云是从最坏角度分析局势,这未尝不可,我党历来主张畅所欲言,先云同志把他所思所想毫无隐瞒的向党报告,这本身就是一种忠诚,对党无任何保留的忠诚,所以要开除他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聂R臻的话里包含的意思很明显,蒋先云完全可以不写这份备忘录,不向党报告,难道他不知道党内的认识吗?当然不是,可他依然这样作了,这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忠诚。

    聂R臻是蒋先云的直接上级。是湖北军委书记,张国焘虽然是湖北省委书记负责全面工作,对聂R臻只有领导权,却无任免权,如果聂不同意处分蒋先云,张国焘也毫无办法。

    汪寿华见事情有些僵。而且他也认为就凭这样一份备忘录就开除一个同志未免也太轻率了,便劝解说:“国焘同志,先云同志的见解不管对不对,但从这个备忘录来看,他对党地忠诚是无可置疑的。而且开除一个同志是大事,应该慎重,听听群众的反应。”

    鉴于聂R臻的态度,张国焘知道硬来是不行的。因此他决定暂且后退一步,他挥挥手说:“好吧,好吧,我不管了,你们军委去商量,开个会,把决定报上来。”

    蒋先云心中十分痛苦。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此举不但起到提醒中央地作用,反倒引起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忠诚的怀疑,他不服气也不愿放弃,可他刚要说话,聂R臻却抢先开口:

    “好,军委开个会专门讨论这个备忘录。”聂R臻耍了个小花招,把讨论处分蒋先云的会议改为讨论备忘录,张国焘自然听出其中的含义。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蒋先云还想说点什么,,可聂R臻却不容他开口,转身拉上他就走。

    蒋先云在中和里受煎熬,庄继华却在医院受煎熬,给蒋先云的建议完全还是出于私人友情的原因,他实在不愿看着他在完全没有准备地情况下白白牺牲,选择湖南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为蒋先云考虑。

    蒋先云是湖南人,在湖南领导过工运。如果中共接受了这个建议。决定在湖南编练一支新军,那么蒋先云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此他就至少可以躲过4.1和7.15。

    庄继华焦急的等待了七八天,蒋先云才姗姗来迟。

    “怎么样?”没等蒋先云坐稳,庄继华便问。

    蒋先云苦涩的把经过告诉了他。庄继华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掉。直至冰窟。

    “你地上级怎么说?”蒋先云没有透露组织内成员的秘密,庄继华也无心打听。他完全没法隐藏自己的沮丧,而且这越发坚定了与共C党保持距离的想法。

    “我背了个处分,不过上级答应把备忘录想法转交到中央。”蒋先云也很沮丧。张国焘并没有放弃对他的追究,亲自参加了军委的讨论会,在会上严厉批驳了蒋先云的观点,而且得到大部分与会同志的赞成,但出乎张国焘的意外是,对于处分蒋先云,却遭到大部分与会者的反对,只是最后迫于张国焘地压力,才给了个不疼不痒的警告处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庄继华问。

    “我还是想去部队。”蒋先云有些茫然的望着窗外,他心里不停的翻腾,张国焘的攻击言犹在耳,他可以接受批评,可他不能接受别人对他忠诚的怀疑,他要向组织向同志们证明,战场是这种证明的最佳途径:“我对党是忠诚的。”

    庄继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想法:“忠诚是用不着证明的,需要证明地忠诚本身就不是忠诚。”

    蒋先云闻言转头用奇怪的眼光看看庄继华:“需要证明的忠诚就不是忠诚,这话很有道理。”

    “废话,我说的怎么会没道理,”庄继华笑着开了句玩笑,然后又正色的问:“巫山,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蒋先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巫山,你认为我们地判断是对的还是错地?”庄继华严肃的问。蒋先云沉默的想了想说:“我有七成把握,如果蒋介石分共,李宗仁肯定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其他的,二军,三军很难说,十军王天培也会在蒋介石那边,更重要的是武汉这边也没有真正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唐生智、张发奎、陈铭枢都不会跟我们走。更主要的是汪精卫,如果你对汪精卫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国民党的军事力量,与之相比,我党实力太弱。”

    “那么如果是你的上级判断错误呢?是不是证明他们对党的忠诚需要受到怀疑?”庄继华尖锐的问。

    蒋先云傻了,他从没从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是呀,现在他们批驳他的观点,进而怀疑他对党的忠诚,反过来,…..,可他们是领导,都是从共产国际过来,是党最早的党员,他们怎么可能对党的不忠?

    庄继华笑了,哈哈大笑,蒋先云也忍不住笑了,他已经从庄继华的笑声得到答案,这种方式的怀疑是多么可笑。

    “所以,你不应该急于去证明,而是等待,或者找个机会去湖南,执行你的计划。等到事情最终发生后,别人自然明白你的苦心。”庄继华说道。

    蒋先云想了想,忽然兴奋的说:“你说得对,不过,我不去湖南,我现在是工人纠察队队长,有武器,有人,完全可以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军队。”

    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却可以接受,有工人纠察队的武装在手,怎么也可以自保一下吧。

    “文革,你打算怎么办?”蒋先云郑重的问。

    这个问题已经在庄继华的脑海中萦绕好久了,可他始终在彷徨,蒋先云的遭遇已经让他彻底关上了走向共C党的大门,可跟着蒋介石去……,他举不起手中的刀,他不能接受那种屠杀。

    “你还是想跟他走!”蒋先云不再那么激动了,而是冷静的问。

    “我不知道。”庄继华很茫然,他现在有种身陷漩涡,无力自拔的感觉,有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怎么会把自己绕进去。庄继华苦涩不已,欠了债就要还,迟早而已。

    “你不知道?”庄继华的回答让蒋先云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庄继华给出的是这样一个答案,他今天准备好好劝劝庄继华,甚至准备作出一些让步,可现在….。

    “我不知道,”此刻的庄继华看上去很软弱,良久才悄声补充道:“也许我该回家了。”

    蒋先云愣住了,他决定暂时放下,革命必须靠自觉,拉是拉不住的,他站起来:“文革,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并肩战斗,我奉期待这一天。”

    庄继华胡乱的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蒋先云叹息一声:“我先走了,你尽快好起来。”

    蒋先云拉开房门要走。

    “巫山,”庄继华忽然叫住他,蒋先云回头看着他,眼光充满期待,庄继华犹豫半响:“小

    蒋先云很失望,却还是勉强的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门缓缓关上,这道门是如此沉重,仿佛是道厚厚的墙,他隔断了两个好友之间的视线,成了两个好友之间不可逾越的高墙。

    蒋先云知道他不会再来这里了,庄继华不会跟着他走;而他也绝不会跟着庄继华走。

    蒋先云步履沉重的走了,庄继华在房间里沉默着,宋云飞和伍子牛一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对,他们知道是为什么,因此谁也没开口说话。

    良久,庄继华才开口说:“云飞,子牛,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见任何人,你们都给我挡驾。”

第四十八节 伤怀(一)

    庄继华闭关“修炼”,外面的世界依然风起云涌。

    南昌、武昌克复,北伐军威震全国,中国各地各阶层都以复杂的目光看着这支骁勇善战的军队,这个高举打倒军阀、打倒帝国主义大旗的国民政府。

    与北伐军尚未直接交手的奉系张作霖也深感威胁,1926年底就在武昌攻克不久,张作霖由东北入关,抵达天津。

    江西之战孙传芳损失惨重,所部精锐损失殆尽,他考虑再三感到独自无力阻止北伐军的进攻,于是在12月中旬独自登上北上的列车,到天津拜会张作霖。

    两个昔日的仇敌化干戈为玉帛,孙传芳放下身架与张学良结为异性兄弟,拜张作霖为干爹,参加张作霖组建的安国军,就任副司令。张作霖也很大气,决定派直鲁联军南下,协助孙传芳守御江浙。

    另一方面决定由张学良率奉军主力南下河南,配合吴佩孚反攻武汉。可这一路有点麻烦的是吴佩孚。

    张作霖的算盘打得很响,可吴佩孚也不是傻子,他现在兵微将寡最怕的就是别人进入他的势力范围,而他现在也就只剩下河南这一块地盘了,因此坚决拒绝了张作霖的好意,只希望其提供武器弹药和资金。这下轮到张作霖不干了,可他为了表示北洋各系的团结,又不好挥兵直接进攻河南,尽管后者非常虚弱,简直不堪一击,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北伐军主力在江西休整,迁都之争争而不决,形势渐渐向武汉方向倾斜,蒋介石感到仅仅凭借江西是无法与武汉对抗的,为此武汉返回南昌不久就发起江浙战役,期望拿下京沪杭,控制江苏、浙江、上海。

    蒋介石的计划是将战役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由东路军在浙江展开进攻。东路均由两个部分组成,福建的何应钦率领的严重、陈继承、蒋鼎文等师沿温州、丽水一线向台州临海进攻;另一路是以白崇禧为前敌总指挥,率领顾祝同、卫立煌、徐源泉、刘峙共四个师以及周凤岐的二十六路军,从上饶出衢州、龙游,向杭州展开进攻。

    蒋介石的目的是以东路军的进攻吸引并掩护中路部队地集结和进攻,一旦东路军进攻得手。孙传芳从中路江苏向浙江调兵,集结在赣苏边界的第二军、第三军、第七军,以及江北的王天培等部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南京、安徽发起进攻。

    可蒋介石低估了孙传芳,在他看来,孙传芳所部精锐在江西战役中损失殆尽,整个浙江只有孟昭月部比较完整,其余部队就是从江西福建败退下来的周荫人和谢文柄等残部,另外北伐军还有已经接受北伐军十九军番号的陈仪所部为内应。因此两路进攻必将如犁庭扫穴。横扫整个浙江。蒋介石的部署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具体实行就不同了。

    连战连胜下,北伐军各部有些轻敌,作为前锋地周凤岐和徐源泉没等后续部队完成集结就展开了进攻,开始很顺利,连克衢州、龙游、兰溪等城,迅速逼近杭州。而后续的刘峙、卫立煌、顾祝同等还在浙赣边界。

    孟昭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集中包括增援来的直鲁联军在内的主力部队,在富阳、桐庐先后击败周凤岐和徐源泉。在孟昭月的逼迫下,周凤岐和徐源泉站不住脚,连续放弃建德、兰溪、龙游,向衢州后退,浙西军事形势转而恶化。

    这时白崇禧率部赶到东路军前线,他的军事天赋得到一次完美表演,一举挽救了浙西战局。

    面对号称十万之众的孟昭月,只有六万兵力地白崇禧决定进攻。坚决的进攻。

    白崇禧以周凤岐所部在龙游附近吸引孟昭月主力,自己亲率刘峙、卫立煌、李明扬所部绕道安徽,在徽州附近击败谢炳文、陈修爵等粤军残部,然后折向严州地区(即今之淳安、建德地区)截断龙游、兰溪地区孙军主力的退路,而后部队自严州地区南下,从后方向龙游兰溪包抄过来。

    就在浙江战局曙光初露时,北伐军的策反再立新功,在安徽的陈调元第六师暗中接受国民政府改编,此举消除了白崇禧侧翼威胁,使其能全力以赴进攻孟昭月。

    免除了侧翼威胁的白崇禧在龙游地区与孟昭月展开决战。此战双方均全力以赴。孟昭月湖镇以东的张峰建立主阵地,利用当地修筑地防洪大堤构筑防御工事。

    白崇禧兵分三路,采用围三阙一的方式向孙军发起进攻。此役卫立煌脱颖而出,他率部血战张峰,从中央突破孟昭月防线。迫使孙军全线溃退。

    龙游大捷。彻底扭转浙西战局,北伐军士气大振。连夜追击,如入无人之境,在桐庐再败孟昭月,随后直下杭州。

    前方捷报连传,后方的迁都之争也到了尾声。

    鉴于南昌武汉之间意见始终不能统一,武汉方面坚决要求迁都武汉,并设立联席会议行使最高决定权;蒋介石则把火力对准鲍罗廷,要求驱逐鲍罗廷;鲍罗廷则小心翼翼的一方面利用国民党左派召开联席会议,另一方面又试图避免与蒋介石公开决裂。

    为了调解双方矛盾,也为了查明蒋介石的态度,共产国际派维辛斯基到九江与蒋介石面谈。蒋介石明确告诉维辛斯基,国民政府可以迁往武汉,不过鲍罗廷必须离开。二月初在南昌召开的中央政治会议上,作出决定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迁往武汉,同时电告共产国际,希望其能主动召回鲍罗廷。

    很显然这时一桩政治交易,蒋介石以同意迁都武汉为条件,换取与会代表同意撤换鲍罗廷。

    蒋介石的权势让徐谦、孙科、邓演达等人更感不安,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他们联名提出尽快召开三中全会。

    早在去年底强度之争刚开始徐谦等就提出召开三中全会来解决两地争端,当时被蒋介石拒绝了,现在重提旧事,得到大部分代表的拥护。于是在政治会议上通过了三月初在武汉召开三中全会的议案。

    二月底参加会议的各地代表陆续抵达武汉,但南昌地代表却毫无动静,蒋介石、谭延恺、张静江、陈立夫、陈果夫等人呆在南昌毫无动静。国民党内部裂痕更大了。

    邓演达、董B武等等人在报上连篇累赘揭露蒋介石企图以军权凌驾党权,要求一切权力收归中央。二月底,攻击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到张静江,武汉举行的国民党员大会上。徐谦进一步提出将中共结合进国民党中央,要求张静江辞职,此举得到参加会议的党员地支持。

    三月七日谭延恺、何香凝、陈果夫、李烈均等南昌方面的代表陆续来到武汉,但蒋介石和张静江却没有到,蒋介石希望三中全会推辞到十二号召开,但这个要求在预备会上遭到邓演达、徐谦、孙科、恽代英、毛Z东等人的坚决反对,于是三月十日三中全会正式召开,李烈均当场提出抗议。认为这么重要的会议,却没有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参加是不正常的,也是不能接受地。说完之后李烈均当场退场;第二天陈果夫也离开武汉,不辞而别。

    李烈均返回南昌后把情况向蒋介石作了汇报,蒋介石愤怒之极。他断定武汉方面已经完全落入鲍罗廷之手,落入共产党之手。

    就在三中全会还在召开之际,蒋介石开始采取行动了。赣州总工会委员长陈赞贤被枪杀,倾向武汉的南昌市党部被军队捣毁,随后九江党部也被支持蒋介石的国民党人捣毁,支持蒋介石的国民党人在江西各地纷纷夺权。

    但蒋介石此刻还是没有公开清党,原因是他拿不准军队的态度,他地嫡系第一军长期受国共合作地教育,共C党在军中的影响始终存在,另外李宗仁、朱培德等人地态度也晦暗不明。因此他在公开场合依然表示听从武汉的命令,表示军队保持中立。

    武汉方面并没有被蒋介石迷惑,三中全会解除了蒋介石除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外的其他职务。但蒋介石没有到会的后果却影响很多人。陈铭枢也赞同李烈均的态度,而且作为武汉卫戍司令,对武汉的工运非常不满,他试图说服谭延恺反对武汉,遭到拒绝。

    谭延恺本是支持蒋介石的,但在会议过程中他转变了态度。谭延恺不但拒绝了,而且为了防范他采取激烈举动还秘密抽调三十五军何健部返回武汉。

    三十五军地调防当然瞒不过陈铭枢,他随即将部队交给副军长蒋光鼐,自己却到南昌,公开站到蒋介石一边。

    随后李宗仁在武汉也公开表态了。不过他很滑头,既不公开反蒋也不公开反对武汉,只是反复强调国民党的团结,不能重蹈太平军的覆辙,而应以和平方式处理。而且重申蒋介石对国民革命是有功的。是有巨大贡献的,因此不同意撤销其总司令的职务。相反建议武汉方面退让一步。但他不知道的是,武汉方面已经决定在必要时逮捕蒋介石,命令以密令的方式交给了程潜,由他相机执行。

    当然谁都也没这么天真,以为仅凭一纸命令就可以解除蒋介石的总司令职务,要向解除他的职务就必须分化他地部军队,首先是第一军。

    庄继华千方百计想躲开的东西,随着邓演达的到来,他不得不正面面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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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出生,在美国长大,嗯,好吧,好吧,就是穿越这样的老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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