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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五章

    刘副军长有一条疑问没有解开,他问郭团长:“是谁把樱子带上杨九娃的山寨”?

    郭团长内心一怔:这个问题他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

    刘副军长说:“其实很简单,鬼子们一直在河西渗透,他们想在你或者杨九娃身上打开缺口,这一次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下一次说不定还用计谋,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郭团长表态:“我回去后通过杨九娃把带日本女人上山的间谍挖出来,亲自带来由军长处置”。

    刘副军长摇头:“那倒不必。先把那个人找到,控制起来,不要打草惊蛇,我怀疑这是一个团伙,一定要把日军在凤栖的地下活动摸清”。

    郭团长嘴张了一下,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刘副军长看出来了,问道:“郭团长我看你言犹未尽,我虽然是你的上级,但是比你年轻几岁,在人面前咱们是上下级关系,但是私下里我得称你为老兄,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郭团长也就不再犹豫:“刘副军长,我的部队现在全剩下一些老兵,关建峰是不多的几个年轻人之一,你可不要再把关建峰给我挖去”。

    刘副军长爽朗一笑,说:“我当真有这个意思,我用一个连的兵力换你一个关建峰,如何”?

    郭团长神色暗淡:“我兵困河东时,是关建峰不顾个人安危,把我从日本鬼子的枪林弹雨下抢了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超越了上下级关系,我视关建峰为我忘年交的兄弟,还是希望刘副军长能高抬贵手……”。

    刘副军长凝目长思,感觉中郭团长说得无懈可击,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是关建峰现在不能回去,原因我不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还是重新驻军瓦沟镇,钱营长跟你换一下防,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你考虑,岁月不饶人,驻军黄河岸边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这个问题刘副军长和钱营长已经提出过许多回,无奈郭团长认为瓦沟镇是一块伤心之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去。刘副军长此时旧事重提,无非是想转移话题。郭团长有点言不由衷,说:“我再剩下一百多名老兵,这些老兵们都决心跟那些小日本死磕到底,我跟杨九娃都有这个想法,打算过了这一段时间以后,先派人潜伏过去,然后伺机再跟小鬼子决一雌雄”!

    刘副军长告诫郭团长:“打仗不能单凭义气行事,无论如何全军要统一行动,我同意派小股部队打入敌后对日本鬼子实行渗透,但是你们行动以前必须把计划上报军部。目前主要的任务是摸清敌人在我方活动的情况,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

    郭团长点头,感觉到刘副军长运筹帷幄,头脑清醒,让人心里佩服。郭团长心有不甘,试探着问道:“临走前我再能不能见一下关建峰”?

    刘副军长笑笑:“关建峰正跟樱子在一起过着夫妻生活,目前这种情况还是不见为好,假如能够策反樱子,我们就掌握了主动”。

    郭团长起身,打算告辞。刘副军长突然说:“你跟杨九娃之间的生意不能撤,必要的话,我给你派几个人过去,壮大你们赶脚的队伍”。

    郭团长诧异,这刘副军长一会儿说军人不能做生意,一会儿又不让郭团长撤回赶脚的马队,还扬言说壮大长途贩运的队伍。刘副军长绝对不是为了做生意赚钱,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目的,虽然说国共合作,可是暗中两家依然相互间勾心斗角,共产党国民党对郭团长都有恩,郭团长谁都不想得罪。郭团长告别了刘副军长回到簸箕掌,紧接着又马不停蹄来见杨九娃,两人见面来不及寒暄,郭团长直接问杨九娃:“究竟是谁把那个日本女人带上山寨”?

    杨九娃显得满不在意:“我也不认识带那个日本女人上山的男人是谁,后来听楞木说,那人叫豺狗子,是瓦沟镇的一个混混,听说欠了一屁股赌债,多年以前逃往山西,豺狗子说那女人是他的外甥女,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女人会闹翻天”。

    郭麻子搓着两只手嗟叹:“哎呀杨兄,我想咱们这些大老粗凡事也应当多用一点脑子,那豺狗子既然从山西过来,谁敢保证他就不是日本特务?他上山献美女,而这个女人又过早地现了原型,咱俩真的有点太大意,那一天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杨九娃听得此话立刻站起来,说:“我这就派人去抓那豺狗子,郭兄你等着,我非要把那豺狗子抓来放到油锅里榨成肉干,把那心肝肺挖出来下酒”!

    郭麻子拽住杨九娃的衣服袖子,拉着杨九娃重新坐下,埋怨道:“杨兄,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急啥?刘副军长让我们找到豺狗子以后先不要打草惊蛇,首先想办法把这个人控制起来,刘副军长说,山西的日本鬼子说不定派过来一个间谍团伙,咱们要顺藤摸瓜,争取把这些鬼子们的走狗一网打尽”。

    杨九娃坐下来,眼睛瞪得铜铃般大,说:“咱这人一辈子光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喜欢面对面地刺杀,想不到小鬼子鬼点子蛮多,竟然暗地里给咱使绊脚”。

    郭麻子说:“九一八至今也不过半年多时间,恍惚间如同经过了几个世纪,许多事情根本就来不及考虑,该发生的全部发生过了,从今往后咱要多长一个脑子,起码不要再让别人算计咱们,好了,其他事情咱们以后再讨论,现在,我派几个弟兄化妆成农民,你也派几个弟兄,咱们混合在一起组织几个侦探小组,首先查清豺狗子的下落,然后扩大侦查范围,给刘副军长一个交待”。

    侦查小组当天就成立,大家兵分几路,按照郭团长和杨九娃的布置去寻找豺狗子的行踪。那豺狗子从山寨拿了几百银元,高兴得忘乎所以,当夜就在瓦沟镇的赌场出现,以前的赌友看豺狗子出手阔绰,知道这豺狗子发了一笔小财,赌博场里精****、怪吃怪,好多人都瞅准了豺狗子的口袋,那天晚上豺狗子从赌场出来,正走间突然脚下一绊,立刻便有一把利刃直刺豺狗子的心脏,豺狗子来不及吭一声,便魂飞魄散。

    可是杨九娃却不相信豺狗子死于非命,他有些怀疑地问那些侦查回来的弟兄:“你们是否真的见过豺狗子的尸体”?

    弟兄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听说豺狗子被人谋杀,但是当真没有见过杀人现场,人已经死了几天,尸体早已经被野狗吃光。

    郭团长也感觉有点蹊跷,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给刘副军长汇报。正在这时钱营长来了,向郭团长汇报:“据可靠情报来源,郭宇村发现有人种植大烟”。

    郭团长感觉事情非同小可,询问钱营长:“这件事刘副军长知道不知道”?

    钱营长说:“根据刘副军长掌握的情报,全县种植大烟的不止郭宇村一个村庄,而且种籽全部由日本鬼子派过来的特务提供,看样子日本鬼子不但要武力侵占中国,而且正在用一种卑劣的手段来摧垮中国人民的精神”。

    郭团长在钱营长面前有一种生疏和自卑,对此钱营长感觉挺不舒服,他曾经几次试图消除相互之间的隔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郭团长在钱营长面前说活总是有点拘谨。郭团长询问钱营长:“刘副军长有什么指示”?

    钱营长突然发觉自己坐在椅子上,而郭团长正好站在他的对面,他站起来,面朝郭团长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拉郭团长一同坐在椅子上,这才说:“郭团长,你是我敬重的领导之一,我当兵前爹娘也是农民,黄河对岸的日本鬼子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里没有别人,我的名字叫钱磊,三块顽石摞在一起,性格也跟石头一样,有点顽冥不化,你是我的老兄,小弟如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就明说”。

    郭团长长叹一声:“小弟言重了,我兵困河东,多亏小弟领兵前来营救,如果不是大家倾力相帮,郭某现在可能已经成为日本鬼子的刀下之鬼,老兄对小弟绝无二心,不过郭某年事已高,跟你们在一起就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希望小弟不必在意。我想听一听小弟对郭宇村种植罂粟的处置意见”。

    钱营长听得郭团长一腔肺腑之言,也有些感慨:“咱都不容易,小弟也是跟上刘副军长出生入死,才当上了营长。过去的旧事不提也罢,提起来就由不得伤心”。

    接着,钱营长话题一转,说:“刘副军长指示,对于郭宇村种植鸦片之事,目前还是不宜打草惊蛇,凤栖乃****、八路军和日军交界的三岔路口,这里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鬼子在凤栖下大赌注也在预料之中。前几天瓦沟镇出现了一桩无头命案,死者听说叫做什么‘豺狗子’”……

    郭团长闻言立刻打断了话头,急切地问道:“那尸体现在能不能找到?豺狗子这个人目前来说对咱们非常重要”。

    钱营长点头:“我来正是向你汇报有关豺狗子的事情,尸体被我们掩藏起来了,大家都不认识豺狗子,也无法贸然找人前去辨认,听说你的部下有些老兵过去见过豺狗子的面,我来主要是向郭团长请示,是否派你的部下前去辨认”?

    郭团长听得此言当机立断,说:“十多年前我曾经跟豺狗子有过一面之交,这件事还必须保密,我自己前去辨认”。

第二百零六章

    豆瓜爹想回家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他对宫本说:“黄河两岸的暗道大家只是听说,但是谁也没有见过,杨九娃的山寨离郭宇村不远,郭宇村也有人加入了杨九娃的土匪队伍,我回家以后给你打探,如果打探得消息立刻向你汇报”。

    宫本站在鹰咀上,久久地凝视着这个骨瘦嶙峋的中国老人,心想把老人留在煤矿上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决定放老人回去。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对豆瓜爹竖起了大拇指,说:“老人家,你是中国人的这个,我决定放你回去,但不是现在。你的儿子我们已经掌握,叫什么‘豆瓜’,目前正在煤矿上做工”。

    豆瓜爹心里一紧,这宫本提他的儿子做什么?这个老奸巨猾的日本鬼子实际上是在暗示豆瓜爹,他们已经把豆瓜做为人质……

    豆瓜爹又被重新带回洪福县,接受了日本鬼子的特务训练,好像在听天书,有些话豆瓜爹根本就听不进去,什么“大东亚共荣”,滚******蛋!你们不过是想让我当你们的走狗。可是豆瓜爹又不得不听,因为豆瓜还在日本鬼子的手中。鬼子们为豆瓜爹洗了几天脑,宫本又亲自接见了他,还请豆瓜爹喝了酒,那酒的味道跟马尿一样,豆瓜爹喝进肚子里恶心得想吐,可是他对这个宫本还是有些好感,感觉中这个日本人够爷们,最起码对他这个中国老汉还算可以。

    紧接着一个日本鬼子对豆瓜爹交待“任务”,要豆瓜爹过河以后直接找一个叫做豺狗子的人联系,具体该干些啥由豺狗子来给他布置。豆瓜爹听说过豺狗子这个人,原来是瓦沟镇一个混混。可是他不愿意在鬼子们面前多说,只是不停地点头,至于回家以后究竟应该咋办,豆瓜爹当真还没有想透。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豆瓜爹被绑在一个羊皮筏子上,顺黄河水漂流,豆瓜爹手里拿一根木桨,他一边借着羊皮筏子的浮力一边用木桨奋力地游向对岸,过河还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激流险阻,过了河刚准备上岸,岸边突然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大汉们不由分说把豆瓜爹拉上岸,也不搭话,一人架豆瓜爹一只胳膊,拽起豆瓜爹就走,豆瓜爹心想他一个老头子身上无财无物,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将他谋财害命,因此心里也踏实,老汉除过没有去过阎王殿,走到哪里爷都不怕!

    两个汉子把豆瓜爹拉到一孔土窑洞内,窑洞内高挂着两盏清油吊灯,汉子们用膝盖在豆瓜爹的腿上一磕,豆瓜爹立马双膝跪地,他抬起头来刚喊了一声:“好汉饶命”!立马惊呆了,怎么上边坐着郭麻子?

    原来,经过了一连串的变故,郭团长加强了黄河岸边的防务,那天一队人马正在黄河岸边巡逻,影影绰绰看见了一只羊皮筏子在黄河中心漂游,于是大家在岸边伏击,看那羊皮筏子靠岸了,便一拥而上,把豆瓜爹抓了个正着。

    郭团长一看是豆瓜爹也大吃一惊,问道:“你不是郭宇村的人吗,鬼子怎么把你放回来了”?

    豆瓜爹烟瘾犯了,问道:“有旱烟吗,让抽一口”。

    郭团长向下属要了一只烟锅子,亲自把烟点着,抽了一口,然后递给豆瓜爹,豆瓜爹把烟瘾过足,这才说:“郭团长,老汉我有点难场事,想亲自对你说”。

    郭团长看看左右,说:“不怕,这些弟兄们都是自己人,有啥话就尽管说”。

    可是豆瓜爹仍有疑虑,郭团长只得摒弃左右,豆瓜爹这才说:“鬼子放我回来,要我替他们做事,具体做啥事?要我找豺狗子联系。另外,鬼子们对你们撤退时走的那条暗道非常在意,已经在山上找寻了一个多月,现在还在找寻。郭团长,我的儿子还在鬼子们的手里,鬼子们用我的儿子作人质,要挟我为他们办事,但是我不会做昧良心事,我不会为鬼子出力,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跟我的儿子的小命全都攥在你的手里,相信郭团长能替我保密”。豆瓜爹说着给郭团长跪下来,皱褶纵横的老脸上淌下两行浑浊的泪珠。

    郭团长向前一步将豆瓜爹扶起来,他有些感慨地说:“老乡,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要有中国人的骨气,感谢你信任我,把我当作你的知己。我理解你的难处,我会为你做出适当安排,我们不但要对你的儿子,而且要对鬼子们抓去做了劳工的几百名弟兄负责”。

    豆瓜爹说:“现在天快亮了,郭团长赶快放我回去,我想回家,离开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的孙子肯定已经出生”。

    郭团长思忖着,有些琢磨不定。他刚从瓦沟镇回来,豺狗子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无法辨认。豆瓜爹带回来的信息说明了什么?是不是那豺狗子已经侥幸逃脱?一连串的谜团让人费解,看样子日本鬼子对凤栖这块地盘下了很大的赌注。

    豆瓜爹等不急了,又要给郭团长下跪,郭团长伸手将老人扶住,苦口婆心地说:“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扣押你的本意,只是你这样回去并不安全,对岸的日本鬼子肯定在时刻监视着你,我们要为你创造一个安全的机会和环境,所以我建议你先在我这里住下,等机会成熟了我们会放你回家”。

    郭团长安排下属为豆瓜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嘱咐伙房为豆瓜爹做了一碗干捞面,看老人吃饱喝好,亲自服侍老人睡下,这才骑了一匹快马,亲自赶往凤栖城向刘副军长汇报。

    刘副军长静静地听完郭团长的汇报,对豺狗子的突然死亡深表惋惜,他分析道:“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鬼子认为豺狗子已经无用,杀人灭口;另外一种可能是给我们造成假象,故意转移视线,以便掩盖他们其他的活动。在保证豆瓜爹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放老人回家跟家人团聚。对于郭宇村种植大烟之事,目前只能监管,不能铲除,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因为上级三令五申地提示我们,凤栖不能生乱!担心强行禁止种植大烟会激起民怨”。

    郭团长听完刘副军长的指示,打算连夜回到簸箕掌,刘副军长笑了,走上前拍拍郭团长的肩膀,说:“不急,我还要分配你一项更重要的任务”。

    郭团长以为刘副军长想留他吃饭,他有些为难,正打算推辞,刘副军长突然做出一个少有的动作,拽住郭团长的胳膊,故作神秘地说:“老兄,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郭团长诧异,这刘副军长能有什么稀罕东西?他身不由己地跟着刘副军长来到后院,看后院一摆溜停着三辆吉普车,郭团长心里释然,以为这刘副军长在向他炫耀,当年能坐得起小车的只有军长。

    刘副军长说:“看清楚了没有,这是三辆小车,其中有两辆属于军部,另外一辆是胡司令长官专门指示给你老兄配置的”。

    郭团长使劲地摇头,诚恐诚惶,连说:“不要不要,咱坐不惯那玩意,况且,凤栖到簸箕掌尽是山路,骑马更合适。那玩意不适合咱们”。

    刘副军长笑得鬼祟:“当真不要”?

    郭团长说得认真:“不要”。

    刘副军长有些惋惜:“这可是胡司令长官送你的,不要辜负了胡长官的一片好意”。

    郭团长有点神色黯然:“咱天生不是坐那玩意的命,万一坏在路上,岂不误了大事”?

    刘副军长说:“这可是正宗的美国货,一般不容易坏,我给你连司机都配置好了,你可以先试用几天,万一不习惯,再送回来”。

    郭团长说:“我知道,这玩意不吃草,光喝油,油怎么办”?

    刘副军长说:“我给你把油箱加满,你再用马驮回去两桶,油用完了再到军部来驮,这可是汽油,千万不可以点灯用”。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郭麻子坐在汽车里摇晃,这条路胡宗南司令长官视察黄河时曾经修过,仅能通行一辆汽车,山路上行车,比骑马快不了多少,可那是权力的象征。在当年的中国,只有在大城市里才能看见吉普车,一个小小的团长能分配一辆吉普车,这在当年的国民党军队里绝无仅有,这极有可能是胡长官使的又一种手腕,想用这种恩惠来笼络郭麻子,让郭麻子死心塌地地为党国效劳。无论如何郭麻子还是为之感动,想他一个杨虎城将军的老部下,能享受如此待遇,心满意足。

    汽车开进了簸箕掌,围上来一群老兵,当大家得知这辆汽车是专门为郭团长而配置时,无不欢呼感动,郭团长特意开恩,让老兵们坐上汽车去转悠,司机开上汽车在山坡上来回穿梭,老兵们坐上汽车感觉中是在腾云驾雾,连杨九娃也惊动了,带着他的小媳妇和儿子下山来,坐进汽车里,让小媳妇和儿子享受一下坐汽车的感受。

    大家玩够了,疯够了,只见疙瘩骑着一匹马,从郭宇村方向而来,下了马直奔郭团长住的土窑洞内,看见郭团长正跟杨大哥说话,疙瘩也不隐讳,直截了当地问郭团长:“郭宇村的人都知道豆瓜爹回来了,目前正被扣押在郭团长的大营内,此事是否当真”?

    郭团长听得此话吃惊不小,思想起昨晚从黄河岸边救起豆瓜爹并无人知晓,是谁走漏了这个消息?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蹊跷?

第二百零七章

    张东梅制服了樱花,她自己也被郭团长带到凤栖县城交给刘副军长。刘副军长知道这个女子武功了得,当年为了营救三狼曾经绑架过郭团长,而且张东梅的老爹张大山也死在日本鬼子的屠刀之下。

    刘副军长对张东梅不敢怠慢,问道:“姑娘,我这里有两件事适合你干,一件是留在军部当收发,另外一件是跟上医疗队做护理,这两件事你任选一件”。

    张东梅说:“我要上战场打仗”!

    刘副军长惊骇,看来这个姑娘志向不小。他对姑娘说:“你等一下,待我请示刘勘军长,如果可以的话送你到宝鸡军校学习”。

    张东梅脖子梗起,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形象:“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直接找日本鬼子算账”!

    刘副军长两手一摊,有点无可奈何地说:“我们理解你为父报仇的决心,打仗可不是那么容易,现代战争必须互相配合,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单打独斗根本行不通”。

    张东梅自幼跟上爹爹习武,自然谁都不怕,她询问刘副军长:“我听人说你是咱凤栖最大的官”?

    刘副军长纠正道:“最大的官是县长,我是凤栖驻军的首长”。

    张东梅继续问道:“听说你领着一万多人的队伍”?

    刘副军长感觉有趣,调侃道:“差不多,你问这个干啥”?

    张东梅也懂得激将法:“刘副军长我替你害羞,领着这么多人不跟日本人打仗,胆小鬼”!

    刘副军长嘿嘿一笑,说:“打仗的事我说了不算,蒋委员长说了才算。你骂我胆小鬼,我知道你武艺了得,明日教场坪比武,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武功,如果真如大家传说的那样,我决定提拔你做部队的武术教练”。

    张东梅一听得比武,立刻来了精神,她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言之凿凿:“校场如战场,得立下军令状”。

    刘副军长大手一挥:“好啦好啦,咱们只是友谊比赛,谁跟你动真格?一方摔倒在地另一方就不许继续进攻,双方都不许互相伤害对方”。

    张东梅的名气在凤栖早有流传,那一天刘副军长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宣传张东梅这个女侠,在凤栖街贴出了一张海报,海报名之曰张东梅女侠向大家献艺,欢迎大家前去助兴。一时间凤栖城满街空巷,连商铺也关了门,大家都涌到安民梁上的教场坪(张学良将军修机场的地方),为的是一睹张东梅的芳容。

    安民梁上人头攒动,快中午时分,只见两辆吉普车从刘副军长的官邸开出,缓缓驶进教场坪,早有人临时搭建了一座比武台,张东梅一身短衣,英姿飒爽,台下一片欢呼。刘副军长讲了几句话,比武开始。只见军队内精心挑选了十来个士兵,轮流跟张东梅打斗,那些士兵们好像都不经打,上台打不了几下就被张东梅一脚踢到台下,打着打着张东梅不打了,对大家伙儿抱拳说:“这些大老爷们全都让着我,这样的比武比不出来真本领,要么真打实打,要么干脆不打”!

    其实这是刘副军长故意安排的,他担心双方有失,要求他的士兵跟张东梅比武时不要真打,主要是想检验一下张东梅是不是真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武艺高强。刚才经过几番打斗,刘副军长已经验证了张东梅就是有一些真本领,目的已经达到,刘副军长主张不再比武。

    可是台下的观众不散,他们感觉到自己受骗了,没有真的看过瘾,于是齐声喊道:“来显示一下真本领,我们不要花架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台下窜上台面一个身穿蒙古袍子的俊俏小伙子,那人一上台就对大家抱拳作揖,口中念念有词:“本人不才,愿陪张小姐比试”!

    张东梅一看那人傻眼了,问道:“呼大姐,你怎么来到这里”?

    不错,打擂台的正是呼风雨。原来昨天晚上呼风雨正在东门外的骡马大店内歇脚,突然听说第二天张东梅在教场坪设擂台比武,她自己感觉好玩,于是就歇了一天,第二天专门赶到擂台前看张东梅把十几个当兵的打翻在地,她同时也看出了一些蹊跷,感觉中那些兵大哥都让东梅三分。

    刘副军长想不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问旁边的下属:“那个打擂台的汉子是谁”?

    有人认识呼风雨,回答刘副军长:“这好像也是郭宇村的媳妇,就是上一次在黄河岸边打倒十几个士兵的那个女人,这阵子正女扮男装,做赶脚生意”。

    刘副军长肃然起敬,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必有一番恶斗,有些替她们担心,但是这样的场面不好出面阻止,只好把两人叫道面前,嘱咐两人比武只是为了弘扬中华武功,千万不可伤人。二人齐声抱拳道:“谢首长关心”。

    比武重新开始,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好似大鹏展翅,那一招一式都功夫独到,让台下的观众大饱眼福。正斗间那呼风雨突然跳出圈子,对张东梅抱拳道:“大妹子,你的孩子刚过了满月,气血不足,咱们只是逗逗乐子,让大家尽兴,何必要分出胜负”?

    张东梅稍喘了一会儿气,也抱拳面对观众:“今日里承蒙呼大姐相让,也承蒙大家捧场,东梅从军只是为了打日本,并不想跟谁斗气,如果大家余兴未散,改日定当献艺”。

    刘副军长既佩服张东梅替父报仇的决心,又钦佩呼风雨那种见好就收的大气,感觉中这两个女人都是女中英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比武结束后呼风雨跳下台子,正准备走时突然被一个军官拦住,那军官对呼风雨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说:“我们刘副军长请你到官邸一叙”。

    张东梅对那军官抱拳作揖,口中念念有词:“对不起,失陪了,本人还要赶路”。

    那军官感到颜面尽失,正想发作时张东梅从身后闪出,她说:“呼大姐,再忙也不在乎半日,你我的丈夫都被日本鬼子掳去,如今生死不明,如果刘副军长肯帮忙,就要求他兵发河东”。

    呼风雨犹豫了一下,只好说:“好吧,我就见识一下那刘副军长”。

    当下张东梅跟呼风雨一同上了刘副军长的吉普车,吉普车穿过人群,两个女人看见车窗外不住有人朝他们招手,凤栖人把两个女人当作女侠,他们只知道传说中的花木兰、穆桂英,真正的女侠凤栖人还当真没有见过,汽车慢慢地从人群中间穿过,凤栖人追着汽车不停地朝两个女人招手,军人们跟老百姓混在一起,首尾不能相顾,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女人,跟上师傅学了几年武艺,懂得一些打斗的技巧,却赢得了如此尊重,这样的场景让张东梅跟呼风雨为之动容。

    转瞬间汽车开到了刘副军长的官邸,刘副军长命下属设宴,款待这两位女侠,凤栖的老百姓仍然站在官邸门外不走,感觉中他们还没有尽兴。刘副军长询问两位女侠:“是不是出去答谢一下大家”?

    呼风雨站起来,对刘副军长抱拳道:“既然大家还想继续看比武,不如在你的下属里边挑选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弟兄,张东梅刚生了孩子,不宜坚持比武,由我来跟弟兄们比试,不要辜负了大家的热情”。

    刘副军长显得为难,摇手道:“壮士,大家已经领略了你们二位女侠的武功,我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况且,城里边没有场地,无法施展武功”。

    可是门外群众的热情越来越高,有人甚至呼起了口号,十二能拨开众人,来到刘副军长办公的大堂,见到二位女侠果然英姿飒爽,对刘副军长直言:“万不可拂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刘副军长无奈,只得顺应民心,在城隍庙的戏楼上设一擂台。可是戏楼下面的场地太小,容纳不下众多观众,有人建议把擂台设在城墙上,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都可以看到。

    呼风雨一身蒙古壮士打扮,她一上来先对大家抱拳,然后说,既然是比武就要真打,希望壮士们拿出真功夫跟她比试,不要有任何忌讳。

    台下一片欢呼。刘副军长宣布:比武正式开始。只见那呼风雨施展拳脚,跟刘副军长挑选出来的十几个壮士轮番打斗,大家都图逗乐子玩耍,相互间都手下留情,打斗了一会儿刘副军长宣布比武结束,正在这时一个壮士跳上台来,声言要跟呼风雨“切磋武功”。

    你道那人是谁?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是关建峰。刘副军长老大不悦,低声呵斥道:“你跑上来瞎搅和什么”?

    关建峰毫不理会刘副军长的态度,他说他在台下看出来了,比赛的双方都留了一手,他想跟这位女侠真打,谁对谁都不用手下留情。

    呼风雨眼前一亮,感觉中这个小伙子身高六尺,体格健壮,双目炯炯有神,知道对手来了,精神为之一振。呼风雨从小喜欢挑战,在那达慕摔跤比赛中,她第一年被人打败,第二年非要找那个对手比试,直到打败对手她才肯罢休。只有经过无数次失败的人才能练就过硬的武功。呼风雨对关建峰抱拳,口称:“壮士手下留情”。

    比试正式开始,双方你来我往,都使出浑身解数,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台下观战的全是一些外行,大家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替双方的精湛表演欢呼,正打斗到精彩处,突见刘副军长往两人中间一站,毫无来由地宣布:“比赛结束”。

第二百零八章

    其实刘副军长还是想看到双方决出胜负,他也为两人的精湛表演所折服,正看到得劲处突然警卫在刘副军长的耳朵边叽咕了几句什么,刘副军长转身来到后台,碰见了樱子。

    原来樱子住的小院正好能看见比武的擂台,平日里门口有人站岗,刘副军长主要还是担心樱子的安全,他安排樱子跟关建峰夫妻俩住在一起,其目的还是想感化、策反樱子,利用樱子做反战宣传,这几天樱子情绪恢复正常,看样子小夫妻俩感情不错。

    那天,城墙上比武,正好让关建峰站在院子里看了个一清二楚,关建峰也是一个铁血男儿,一见那比武的场面就心血来潮,他信步走出院子,来到比武台下,看台上打斗的双方都不是真打,于是想都没想就跳上台子,要跟呼风雨来一番真比试。

    樱子站在院子里一看关建峰上了台子,担心自己的丈夫有失。人有时非常奇怪,爱情这个字眼让人琢磨不透,绝不是空穴来风,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又有多少帝王沉溺于女色而痛失万里江山!现在的樱子则完全被关建峰的魅力所折服,开始把大日本帝国的使命置于脑后,她虽然还没有考虑为关建峰的国家服务,可是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与一个异国的男性,关建峰上台比武了,樱子看得一清二楚,她目前只剩下关建峰这一个靠山,绝不能让自己倾心相爱的人有什么不测!她推开哨兵的阻拦,毫不犹豫地来到比武的台后,不容分说地对警卫说:“我找刘副军长”?

    刘副军长赶忙来到后台,樱子见到刘副军长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关建峰给我从台子上叫下来”?

    呼风雨正打斗在兴头上,猛然间被刘副军长横插了一杠子,心里一急,给刘副军长来了一个扫堂腿,差点把刘副军长踢倒,说时迟那时快,那关建峰一个野马分鬃,挡住了呼风雨的扫堂腿,那呼风雨竟然来了个旱地拔葱,一下子端直站在关建峰的肩膀上,关建峰一个蛟龙出海,把呼风雨甩出老远,大家正为呼风雨捏一把汗,只见呼风雨空中翻一个筋斗,竟然端直站在关建峰面前。

    这几招干净利落,让观众目瞪口呆,大家一片欢呼。樱子等不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走到前台,拽起关建峰的胳膊,拉着关建峰就走,人群里一片哗声:“谁家的小媳妇也忒胆大,竟敢当面给丈夫下不来台”?

    有人认出来了,这个媳妇就是被郭团长绑到马上的那个女人!当然大家还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日本特务,但是人群里仍然有人议论纷纷,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刘副军长拍了拍呼风雨的肩膀,向女侠伸出了大拇指,赞赏道:“你今天出尽了风头,让大家饱了眼福,比武打斗本是为了强身健体,见好就收,我们收场吧,张东梅还在等你入席畅叙”。

    其实张东梅就在现场坐着,一直看着呼风雨跟那个关建峰打斗,她已经做好了上场的准备,看那呼风雨如果体力不支时,就上场接替。结果关建峰被那个日本女人拉走了,张东梅跳上台来想跟刘副军长论理,刘副军长使了一个眼色,对张东梅摆手说:“有什么话咱们回去以后再说”。然后带着两个女侠匆匆撤离。

    刘副军长带着两个女侠回到自己的官邸,看见厨师已经将酒菜摆上桌子,刘副军长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两位女侠入席。

    可是那张东梅端直站着,不肯入席,张口质问刘副军长:“为什么对那个日本女特务那么客气”?

    刘副军长宽厚地笑笑,说:“这本来属于军事谋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个日本女人对我们有用”。

    张东梅仍然不服气,继续跟刘副军长论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应对及时,差点做了这个日本女人的刀下鬼,我跟那个日本女人势不两立”!

    刘副军长摆摆手,说:“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堂内点了一盏汽灯。刘副军长上座,两位侠女分坐左右,几位下属作陪。刘副军长给两位女侠把酒添满,呼风雨把张东梅面前的酒杯端过来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解释道:“大妹子不是我不让你喝酒,你的儿子刚过了满月,咱们要对孩子负责”。

    刘副军长端起酒杯说:“愿跟二位女侠结为金兰之交,从今后咱们兄妹相称”。

    那呼风雨摆摆手,慷慨陈词:“承蒙刘副军长看得起我俩,为我俩设宴洗尘,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方饮此酒”。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两个山野村妇,竟然如此不知抬举,看那刘副军长毕恭毕敬的样子,又不好当面再说什么。刘副军长道:“这位女侠有何赐教?刘某洗耳恭听”。

    呼风雨见过世面之人,什么场面都能应对,她面对刘副军长双手抱拳,提出了第一个疑问:“刚才听东梅妹子说,那个上台不让丈夫比武,强拉丈夫下台的女子是个日本女人,日本人杀害了多少中国人,为什么要将日本女人视为座上宾”?

    刘副军长慨然道:“军事斗争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向来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日本女人也是一个受害者,我们优待她的目的,是想感化她,策反她,利用她为抗击侵略者服务”。

    那呼风雨伶牙俐齿,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我听人说刘副军长佣兵近万,为什么不东渡黄河跟日本鬼子决一死战”?

    刘副军长显得一筹莫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蒋委员长的命令我不敢贸然出兵”。

    呼风雨还想问什么,突然卫兵进来报告说:“门外有一个老头子老太婆怀抱一个小孩,他们声言要找张东梅给孩子喂奶”。

    张东梅听闻此言赶忙迎出屋外,果然看见公爹漏斗子和公婆抱着孩子在门外站着,身上沾满尘土,风尘仆仆,好像走了很远的路。

    两人一见张东梅声泪俱下:“东梅,你说过要到黄河岸边祭祀老爹,想不到你一走再不回家,留下这刚满月的孩子整日整夜地哭,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才抱着孩子找寻到这里”。

    张东梅伸手接过孩子,那孩子一颗小脑袋在妈妈的胸前直拱,嘴长得老大,闭着眼睛寻找妈妈的****,那一刻张东梅心软了,一串泪珠挂上脸颊。

    刘副军长嗟叹:日本鬼子致使多少中国家庭不得团圆!他离了座位,亲自邀请两位老人入席。两位老人忙说不敢,随便打发我们一点吃喝就行。刘副军长嘱咐卫兵带两位老人去洗刷,要伙夫安排好老人的吃喝。

    原来,二狼和豹子的马队那天也在凤栖城外的骡马大店内歇脚,打听得三狼媳妇张东梅甩下刚满月的孩子来刘副军长的部队从军,到让二狼吃惊不小,大哥和三狼都不在家,二狼感觉他有责任管好大嫂和弟媳以及侄子侄女们的生活,可是张东梅的脾气二郎知道,他无法亲自出头露面劝说弟媳回去,无奈中嘱咐豹子管好自家的货物和骡马,他自己则骑一匹骏马,回到郭宇村请来了爹娘,老爹娘正为三狼媳妇的出走而一筹莫展,听得二狼的话立刻抱着孩子来到凤栖城,二位老人的想法很简单,想用孩子来拽住三狼媳妇的心,劝说三狼媳妇打消离家出走的念头。

    这一招也确实有效,张东梅看见儿子的瞬间,母子之间的那份情感确实冲垮了那种替父复仇的决心,正在这时,东梅的两个弟弟张东奎张东仓以及二狼和豹子不失时机地出现了,一家人在凤栖县城团聚,张东梅见此情景不能不有所感触,当即表示她哪里都不去了,回到家里一心一意抚养孩子,等儿子长到一两岁再说。

    呼风雨正想问刘副军长可不可以带着孩子从军,这样一来什么都不用问了,张东梅已经表示哪里都不去了,不需要呼风雨再为张东梅的儿子担心,一桌子酒菜还未动筷子,那几个作陪的下属见此情景主动离了座位,刘副军长邀请大家入座,一桌子酒席好像专为二狼和呼风雨的马队准备,刘副军长慨然道:“咱们今天能在一起相遇也算缘分,做为一名军人,我充分理解郭宇村人的心情。但是自古忠孝难两全,张东梅目前管好孩子是上策。至于以后,如果两位女侠有意,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安排两位女侠为国效力”。

    呼风雨当即表态,如果东渡黄河去打日本,她会第一个冲锋陷阵,她也有两个孩子,孩子的爹爹被日本鬼子抓去做了苦力。可是目前她还不打算从军,她一辈子野惯了,受不得军队的束缚,这条道上她常走,什么时候呼唤她都立即响应。

    漏斗子咽下一口饭菜,对刘副军长竖起了大拇指:“刘副军长咱们见面已经不止一两次了,老汉我深深佩服你的人格,我也有两个儿子被日本鬼子抓去当了矿工,家里的这两个儿子是从日本鬼子的枪口下夺命逃回来的,儿子媳妇东梅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孙子当真太小,我们老俩口也是迫不得已”……

    一场酒席在悲壮中结束,赶脚的汉子都回到骡马大店去住,刘副军长为张东梅和婆婆安排了住宿。一弯残月高挂,婆媳俩拉呱了半宿,天亮时婆婆醒来一看,只见傍边的儿子媳妇已经不见了,连孙子也让张东梅带走。狼婆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刻大呼小叫,惊动了值夜的哨兵,刘副军长也惊慌地起来,询问出了什么情况?一打听原来张东梅不见了,到让刘副军长吃惊不小。他急忙下令查询守护城门的哨兵,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出走?

第二百零九章

    年翠英的叫驴子酒馆又成了凤栖闲汉们谝闲话的“人市”,那一天人们津津乐道,竞相传说郭宇村出了两个“女侠”,年翠英内心琢磨着,立马猜透了人们传说中的女侠是谁。她也有心请两个同乡来酒馆一叙,怎奈何两位女侠被人们簇拥着进了刘副军长的官邸,大家知道年翠英就是郭宇村人,纷纷询问那两个女侠的根底。年翠英平时跟呼风雨和张东梅不怎么往来,只能说个大概,她告诉大家,据她所知,那呼风雨是内蒙人,而张东梅好像是东北人。

    人们意犹未尽,纷纷猜测那两个女侠刀枪不入。这一点年翠英最清楚,她告诉大家,那两个女侠的命运跟年翠英一样,丈夫都被日本鬼子抓去做了劳工。人们唏嘘着嗟叹着,大骂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又认为乱世出英雄,任何事情都是逼出来的,这两个女侠肯定跟穆桂英花木兰一样,青史留名。

    崔秀章烧了一大壶开水,给开水里边放了一大把竹叶,提出来让闲汉们解渴,闲汉们拿起大碗喝着竹叶水,喝完了又唾沫星子乱飞,在一起抬杠,谝闲。

    可是年翠英却没有心思听大家抬杠,她听说葛有信回来了,心里惦记着她的两个兄弟,叮咛崔秀章照看一下酒馆,年翠英自己则出了后院的侧门,信步来到八条腿羊肉泡馍馆。

    叫驴子酒馆重新开张,看样子对羊肉泡馍馆影响不大,前来吃羊肉泡馍的食客仍然很多。年翠英走进泡馍馆,一眼就看见了葛有信正在给哥哥帮忙,葛有信也认出了年翠英,走上前来打招呼:“翠英嫂子,难为你今天有功夫光顾我的饭馆”。

    翠英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下来,话也问得直接:“有信兄弟,你刚从延安回来,可否见过我的贵明贵元兄弟”?

    葛有信两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无奈何的姿势,他告诉年翠英:“刚才满香嫂子来过,同样也询问李妍的消息,可是八路军的机关遍布整个陕甘宁边区,我跟贵明贵元的确不在一起”。

    年翠英有些失落,也不久坐,站起来,打算告辞。

    葛有信突然说:“翠英嫂子,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听说豆瓜爹回来了,他肯定知道郭全发哥哥的消息”。

    年翠英有点急不可耐,问道:“你听谁说的”?

    葛有信也不隐瞒:“我刚从黄河岸边回来,不过听说郭麻子害怕豆瓜爹遭人暗算,目前豆瓜爹还在郭麻子的军营里边”。

    年翠英急急忙忙回到酒馆,告诉崔秀章,要崔秀章先帮她照看几天孩子和酒馆的生意,她想回一趟郭宇村。

    眼看着天色已晚,崔秀章有些为难,两人的关系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雇佣的范畴,崔秀章还是替年翠英担心,他问道:“什么事么?看把你急得,是不是全发回来了”?

    年翠英也不隐瞒:“郭全发没有回来,不过村子里回来一位老人,我想打探一下全发的消息”。

    崔秀章脸上的失落一扫即过,看样子年翠英还是非常在乎人家的丈夫,他崔秀章算个什么,顶多是个偷腥的猫。不过崔秀章还是把那不快的心情强压下去,他关切地说:“翠英,天不早了,你能不能明天再走”?

    年翠英扑捉到了崔秀章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她有些感动,酒馆开张将近一个月来,多亏了崔秀章里里外外忙活,才使得酒馆恢复了爹爹在世时的兴旺,可是他们都在情感方面表现出了某种克制,崔秀章晚上酒馆一打烊,坚持到西门外的土窑内居住,早晨又在凤栖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酒馆当炉头,凤栖人当然不知道年翠英跟崔秀章之间的那一段隐情,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年翠英虽然算不得寡妇,可是丈夫郭全发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有时,年翠英表现出了某种暗示,崔秀章却不为所动,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果传出了老板娘跟伙计有染,叫驴子酒馆立马就不会再有食客来光顾。可是这天下午,酒馆临近关门之际,两个人都从对方的脸上扑捉到了某种信息,他们沉默着。有点心照不宣。

    三个孩子放学回家了,崔秀章端出来给孩子们准备的饭菜,然后解下围裙,说:“我回去了,明天我来时,你再走”。

    年翠英显得有点迟疑,她用抹布擦着桌子,脸上显出了一丝红晕,说出的话只有自己才能听清:“你先稍等一下”。

    崔秀章看翠英的嘴唇一张一合,知道翠英想说什么,他看了看三个孩子,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如鲠在喉,咽了一口唾沫,才说:“晚上把前门后门关紧,街上野狗太多,防止野狗钻进来糟蹋厨房的食物”。

    年翠英鼓了好大的勇气,终于说:“你先等我一下,我还没有去过你住的地方,想去你那里转转”。

    这个信号再明显不过,崔秀章不可能再有所犹豫,可是他不想给任何人留下话柄。崔秀章说:“翠英,凤栖人的唾沫点子有毒,为了咱的生意,我住的地方你还是不要去”。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把侧门不要关,等人都睡下时我过来”。

    年翠英看了三个孩子一眼,孩子们好像并不理会大人们究竟说了些啥,仍然吃得狼吞虎咽。她扭过头,不看崔秀章,说出的话明显带点气:“你爱来不来”……

    黄昏时的凤栖城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崔秀章出了西城门,下了一山缓坡,回到自己居住的土窑洞,光棍的日子好混,出门一把锁,进门钻被窝,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往日他总是一觉睡到天明,可是这天夜里崔秀章睡不着了,心里烦躁。他把衣服脱光,把一桶凉水兜头浇下,仍然无法解除心头的闷热,估摸得时间差不多了,崔秀章出了窑洞,来到城墙底下,猛然听到一声口令:“干什么的”?

    崔秀章浑身出汗了,他在凤栖居住了几十年,居然昏了头,怎么没有想起夜间根本就无法进城?

    可是年翠英痴心不改,仄起耳朵听了一宿,后半夜听到门吱一声开了,心里头一阵激动,她披了一件衣服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竟然进来一只大黄狗。年翠英把狗赶出院子,猛然抬起头,看见了城墙上射过来手电的光……她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崔秀章不会来了,他根本就进不了城。

    天蒙蒙亮,年翠英睡不着,拿一把笤帚,开了门,站在酒馆的台阶上,不知道在等什么,那种期待令人忧伤。

    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街道北边婷婷而来,走近了,年翠英才看见,原来是张东梅。

    在郭宇村,平日里两个女人并无交往,年翠英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在张东梅身上的事情,看见东梅抱着一个孩子,到让年翠英吃了一惊,她上前招呼东梅:“东梅,你这么早抱孩子要去哪里”?

    有关年翠英在凤栖县城开酒馆的传闻张东梅听说过,想不到两个女人大清早在凤栖街上相遇,张东梅走得匆忙,她一边走一边回答:“我的两个弟弟出门赶脚,昨夜歇脚在骡马大店里,我想去看看他们”。

    年翠英刚想说现在城门还不到开的时候,一眨眼张东梅已经从自己身边走过,凤栖县城本身就不大,年翠英一探头就能看到东城门口,她见城门果然紧闭,门洞子外站着两个哨兵。张东梅正跟那两个哨兵论理,年翠英走了过去。

    那两个哨兵认识张东梅,他们说要开城门可以,但是必须请示长官,张东梅吼道:“快点!别磨蹭,姑奶奶等不及”。

    年翠英心软,知道张东梅的脾气,她在一边劝道:“娃还小,别把娃吓着”。

    东梅回头还翠英一个感激的笑,说:“赶脚的汉子早晨走得很早,我担心等城门开了以后见不到我的两个兄弟”。

    那两个当兵的知道张东梅武功了得,不敢怠慢,当即开了城门,年翠英担心张东梅有失,跟着张东梅来到骡马大店,店掌柜告诉她俩,赶脚的汉子们为了赶路,半夜里起来都走了。

    其实张东梅看望两个弟弟是假,想跟上汉子们赶脚是真,她嫌一个人呆在家里心慌,于是想到了带着孩子去搞长途贩运,反正一路上有两个弟弟以及二狼和豹子照顾着,估计也不会怎么受累。早晨起来东梅没有告诉婆婆,担心婆婆知道后又要阻拦,想不到她起了个大早仍然没有赶上骡马大队,她歉意地对年翠英笑笑,漏斗子提着裤子从屋子里出来了,揉了揉眼睛看见了两个女人,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怎么能遇到一起”?

    张东梅对年翠英使了一下眼色,年翠英心里明白,什么都不说。东梅对公爹说:“我想再看看两个弟弟”。

    此乃人之常情,漏斗子深信不疑。停一会儿狼婆娘也赶来了,见到张东梅安然无恙,大家也都放心。

    年翠英邀请大家到酒馆坐坐,漏斗子一家人感觉到不能拂了翠英的好意,于是大家相随着来到叫驴子酒馆,正好崔秀章也来了,年翠英把张东梅和公公婆婆介绍给崔秀章,嘱咐崔秀章炒几个好菜,她要好好招待这几个乡亲。

    刘副军长在自己的官邸听到下属汇报说张东梅已经找到了,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感觉中索性好人做到底,派自己的吉普车司机送张东梅一家子回村,年翠英正好搭顺车回到郭宇村。

第二百一十章

    豆瓜爹在郭麻子的军营住了几日,终于在一天中午,由郭麻子派两个护兵,把豆瓜爹护送回村。

    豆瓜家好像过节一样,一下子拥满了村里的女人,大家都是来打探自己丈夫的消息,豆瓜爹告诉大家,目前看来郭宇村的那些劳工不会有啥生命的危险,只是一下子难以回村。

    有人问豆瓜爹:“鬼子为啥能放你回来”?

    豆瓜爹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说:“我年纪大了,经常生病,鬼子们嫌留下我是个累赘,于是放我回家”。

    对此大家深信不疑。大家坐了一会儿就相继离去,豆瓜娘给那两个护兵做得吃了一顿干捞面,打发护兵回去交差。

    豆瓜媳妇见公爹回来了,先是一阵高兴,知道豆瓜没有回来,又有一些失落,看见公爹抱着孙子高兴地脸上流下一串泪珠,眼前又不合时宜地出现板材的身影……豆瓜媳妇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婆婆肯定要把那件事情对公爹述说,公爹知道了那件事会对她怎样?豆瓜媳妇越想越后怕,感觉中自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几头受气。可是她无处躲藏,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思绪彷惶。

    老头子的突然回家令豆瓜娘始料不及,老婆子兴奋地脚手都有些颤栗,她把老头子左瞅右瞅,担心是在梦中。不管怎么说老头子是这个家里的天,老头子一走猪和狗都敢欺负,现在老头子回来了,看谁再敢在这一对孤寡婆媳头上拉屎拉尿!

    大家都走了以后,豆瓜娘给猪槽里倒了些食水,豆瓜媳妇抱着孩子回到自己屋子,把门关紧,豆瓜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抽烟,突然间老头子听见了,豆瓜媳妇一个人在自己屋子里嘤嘤地哭。

    豆瓜爹心里头释然,豆瓜媳妇肯定是想豆瓜了,刚才屋子里人多,豆瓜媳妇把眼泪憋回肚子里,这阵子大家都走了,豆瓜媳妇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契机,哭就让儿子媳妇哭几声把,哭几声也许心里舒坦。可是豆瓜爹还想抱孙子,他不好意思让豆瓜媳妇把孙子抱出来,于是对老婆子说:“你给咱把孙子抱出来让我再看看”。

    豆瓜娘好像没有听见似地站在老头子面前不动弹,停一会儿豆瓜娘答非所问地说:“老头子,你累不累?如果不累的话咱们到地里转转”。

    豆瓜爹抬起头,看豆瓜娘眼神里满含期待,他知道老婆子有话要说,于是又朝豆瓜媳妇的屋子那边看看,跟着老婆子出了屋门,把栅栏门用一把锁子锁上,豆瓜娘隔着栅栏朝屋子里喊道:“豆瓜媳妇,我跟你爹到地里去一下,别忘了晚上给咱烧些稀饭”。

    豆瓜媳妇在屋子里哽咽着答应了一声,老俩口这才一起朝地里走去。

    太阳已经不高,拉长了一对老夫妻的身影,豆瓜娘首先说:“你走后一个货郎给了豆瓜媳妇一些罂粟种籽,咱的地里今年种了一些罂粟”。

    到地头了,豆瓜爹蹲下来,看罂粟的苗情,他没有说话,思忖着,这大烟民国政府禁止种植,老婆子也是吃了豹子胆了,一下子就种了十亩……他蹲了一会儿站起来,眼花了,看见漫山遍野都是罂粟,吃惊地问道:“咱村里怎么都种植了大烟”?

    老婆子两手一摊,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这些种籽全是货郎一个人给的,货郎还答应秋后收购咱们的大烟”。

    老头子喟然一声长叹:“我担心等不到那时候,当地驻军如果知道这事不会不管”。

    豆瓜娘倒能想得开:“这些罂粟苗子如果能留下来咱们发财,如果铲除了咱也不可惜,无非是多下了几天苦,庄稼汉的功夫不值钱”。

    可是豆瓜爹却多了一层考虑,他知道日本人和郭麻子都不会放过他,他一个一辈子大字不识的老农,无意中被卷进两军对垒的旋涡之中,从本质上来说他不愿意给日本人办事,可是黄河的对岸日本人把他的儿子当作人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总感觉到心里头不踏实。

    当然,这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对老婆讲,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太阳掉进西山摔得粉碎,溅起了漫天的火花,停一会儿那火花慢慢散落,湛蓝的天空布满了繁星。豆瓜娘看老头子心绪不佳,试探着问道:“老头子你想些啥”?

    初夏的夜晚,迎面刮来温热的风,豆瓜爹点着一锅烟,站起来,答非所问地说:“天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谁家的狗叫了一声,满村的狗跟着起哄,村里肯定来生人了,豆瓜爹心里一紧张,竟然紧紧地抓住老婆子的手。

    老婆子心里熨贴着,身子竟然向老头子靠上去,嘴上却说:“老不正经的,忘记你多大年纪了”!

    可是豆瓜爹却推了老婆一把,说:“你先走吧,看看咱村里有啥动静”。

    豆瓜娘反过来把老头子的手紧紧地攥住,埋怨道:“那些狗每天夜里都乱咬,能有啥动静?走吧,老头子,还有一件事我想不该对你隐瞒,我说出来后你心里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

    豆瓜爹心里咯噔一下,他才走了一个多月,家里能够发生什么事情?他哀叹一声:“老婆子,这心已经秕了,发不出啥绿芽芽了,你说,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吃惊”。

    豆瓜娘首先向地下唾了一口,然后才骂道:“****的板材简直是个畜生!你不在家这些日子,老家伙竟然糟蹋了豆瓜媳妇”!

    尽管豆瓜爹说他不会吃惊,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依然脑袋轰地一声,犹如一颗响雷在耳朵边炸响,老头子出现了暂短的失聪,他大声问道:“老婆子,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豆瓜娘却说:“老头子,咱忍一点,豆瓜不在家,孙子还小,不要给媳妇造成过大的刺激”。

    豆瓜爹静下心来细想,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就是豆瓜回来也不能说,他把烟锅灰在鞋底上弹掉,又装上一锅旱烟,才说:“老婆子,这件事只能烂在咱的心里,至死都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不能让豆瓜知道”!

    老婆子把嘴撅起,说:“我晓得,这件事我都不想让你知道,可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样的事情谁也包不住”。

    眨眼间来到自家门口,豆瓜娘掏出钥匙开了栅栏门,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豆瓜媳妇”!

    屋子里灯黑着,听不见豆瓜媳妇的回音,豆瓜娘的头皮发麻,感觉到了什么不妙,她急忙来到豆瓜媳妇的住屋,什么东西把她绊倒了,豆瓜娘摸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她失声尖叫道:“豆瓜媳妇,你可不能想不开”!

    豆瓜爹摸索着把麻油灯点亮,看见豆瓜媳妇昏迷不醒地睡在地上,屋梁上挂着半根麻绳,一只凳子倒在一旁。孙子屙下了,稀屎糊了一炕。

    老头子也顾不了许多,当即把儿子媳妇抱起来放到炕上,老婆子解开媳妇的上衣纽扣,端一碗凉水给儿子媳妇兜头浇下,媳妇“妈呀”一声呻吟,老头子老婆子这才把心放下。

    老婆子给孙子把屎擦净,把孙子交给老头子抱着,然后去烧火做饭,孩子饿了,拉出了哭声,豆瓜媳妇强撑着坐起来,从公爹手里接过孩子,把奶头子塞进孩子的嘴里,孩子贪婪地吮吸着妈妈的乳汁,豆瓜爹把烟灰在炕沿上磕掉,说:“孩子,爹说两句你听着,这人活一生不易,千万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豆瓜媳妇哇一声哭了:“我做下丢人事了,我对不起豆瓜”。

    豆瓜爹哀叹一声:“孩子,那件事你娘都给我说过了,我们不怪你,就是豆瓜回来我们也替你保密。谁家锅底没黑”?

    其实豆瓜媳妇也不是真想死,她主要是想用寻死觅活来要挟这老俩口,让老头子老婆子不要对她过意不去,这阵子目的已经达到,豆瓜媳妇慢慢地止住了哭声,孩子吃饱奶睡着了,豆瓜媳妇甜甜地叫了一声:“爹,豆瓜他,啥时候能够回来”?

    豆瓜爹只得实话实说:“豆瓜目前还在煤矿上挖煤,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爹也不知道”。

    说话间豆瓜娘已经把饭做好端到炕上,一家人就着韭菜喝玉米糊汤。正吃饭间村子里的狗又咬起来了,紧接着听到有人叫门,穷乡僻壤夜间很少有客人造访,豆瓜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他扑一口吹灭灯,告诉两位女人不要说话,然后自己给自己壮了一下胆,站在院子里问道:“谁呀”?

    来人瓮声瓮气地说:“是我,你把门开开,咱俩进屋说话”。

    豆瓜爹刚把门打开,来人就一下子闪进来,黑暗中豆瓜爹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对方也不答话,径直向屋子里走。

    豆瓜爹一下子将来人的衣服拽住,说:“家里人都睡下了,有话咱们在院子里说”。

    对方毫不客气:“我刚才叫门时你家的灯还亮着,一见我叫门马上把灯吹灭,老家伙你搞什么鬼把戏”?

    这时豆瓜娘出来了,问道:“客人你是从哪里来?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们并不认识你”?

    来人回答道:“我虽然初来此地,但是不会认错人,我来找豆瓜爹,说两句话就走”。

    豆瓜爹只得把来人领进另外一间屋子,点亮油灯,道歉说:“儿子媳妇刚生了孩子,多有不便,客人你吃了没有”?

    来人直接回答道:“我就是豺狗子”。

    豆瓜爹吃惊,喔了一声:“我听人说豺狗子在瓦沟镇——”

    豺狗子接过话头:“在瓦沟镇被人打死的那人是一个赌博轱辘子,正好做了我的替身,人都认为豺狗子死了,对不”?

    豆瓜爹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故意问道:“锅里还剩下一些玉米糊汤,客人喝不”?

    豺狗子答非所问:“皇军指示我跟你建立联系,这年月有奶便是娘,老家伙识趣点,别跟自己过意不去”。

    豆瓜爹点头跟鸡啄米,刚想说点什么,那豺狗子已经转身离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豺狗子扔下这两句话匆匆离去,豆瓜爹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半天回不过神。豆瓜娘从儿子媳妇屋里出来,看见老头子坐在凳子上脸色煞白,可能看出了一些蹊跷,问豆瓜爹:“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你刚回来就有人找你”?

    豆瓜爹一下子涌出一股无名火:“女人家,不该问的就别问”!

    老婆子怔怔地站着,并不生气,反而劝说豆瓜爹:“肚子里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就说出来,也许我还能帮你出主意”。

    豆瓜爹用烟锅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突然对老婆子吼道:“我就不该回来”!

    老婆子还是显得温和:“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场事,郭麻子那两个大兵把你送回来时我这心里就直打鼓,为什么单单回来你一个?今晚来的那个人叫什么‘豺狗子’?一听那名字就叫人恶心!是不是那些人想从你的身上榨出来一点什么油水”?

    豆瓜爹重新坐下,把头埋在裤裆前,想了半天,抬起头来时两眼茫然:“老婆子,我只想对你说一点,我被人家栓到车上了,要替人家拉套,从今后咱脑勺子后边都要长眼”!

    老婆子倒显得有些释然:“拉就拉吧,总被在煤矿上挖煤强。不过你可要悠着点,使蛮力的骡子挨的鞭子多”。

    豆瓜爹显得不耐烦:“你知道个逑!日本人要我替他们搜集情报,咱干不”?

    老婆子还是显得满声细语:“啥叫情报?咱知道啥就给他说啥,比如儿媳妇生了个胖孙子、老母猪下了一窝猪仔”。

    豆瓜爹摆摆手,说:“你今晚陪媳妇睡去吧,多给那孩子开导开导,自古来世上有啥、戏里演啥,女人家偶然失身不算什么大事”。

    老婆子来到院子里,听见儿子媳妇已经睡下了,然后又重新回到屋子里,故作神秘地对老头子说:“你知道村里人把豆瓜媳妇叫啥?叫‘水上漂’!你以为那水上漂想死?既然上吊了脖子上一点伤也看不见?老头子,咱的儿媳妇纯粹是给咱演戏!她故意做出上吊的假象,来掩盖她做下丑事的心虚”。

    豆瓜爹也看出一点蹊跷,劝说老婆子:“豆瓜不在家,为了孙子,咱都忍耐点。你过去吧,过去陪着媳妇睡觉,让媳妇感觉到咱俩对她很关心,也就不再疑神疑鬼”。

    老婆子过儿子媳妇屋子里睡觉去了,豆瓜爹出来站在院子里,看下旋月挂在树梢上,整个村子显得静谧。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回来了,至于往后的路怎么走?他还没有想透。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豺狗子是日本人的走狗肯定无疑!他从郭麻子那里就听说豺狗子已经死了,今晚又冒出来一个豺狗子,这个豺狗子究竟是真是假?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谁家的老公鸡叫了一声,满村的公鸡跟上和鸣。天快亮了,夜风生凉,豆瓜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心想,还是老婆子说得有道理,爱使蛮力的骡子挨的鞭子多。从今后他就住在自己家里,哪里也不去,给谁都不使力,爱咋的就咋的。

    夜里睡得很晚,一觉睡得死沉,直到老婆子叫他时,豆瓜爹才揉揉发涩的眼睛坐起来,问老婆子:“现在是啥时辰”?

    老婆子告诉豆瓜爹,她看老头子睡得正香,也不忍心叫醒他,无奈郭全发媳妇年翠英回来了,人家是来打听全发的消息。

    豆瓜爹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看见全发媳妇正跟豆瓜媳妇说话,两个女人虽然年龄相差十几岁,但是由于是隔墙邻家,平日里都互相帮忙,所以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想起老掌柜郭子仪在世时对豆瓜爹的种种关照,豆瓜爹对全发媳妇不敢怠慢,他一只脚刚迈出屋子就招呼道:“全发媳妇来了,回屋子里坐”。

    年翠英问得直接:“我听说你回来了,特意赶回来打探全发的消息”。

    豆瓜爹也就实话实说:“全发跟村里的人每天都下矿井挖煤,中午饭在矿井底下吃,晚上上井时能看见他们在食堂吃饭,目前看来回村的希望不大,但是也不会有啥生命的危险”。

    年翠英问道:“能吃饱不”?

    豆瓜爹说:“每顿黄米干饭萝卜菜管饱吃,煤矿工人苦重,吃不饱饭就干不动活,这一点鬼子比咱清楚”。

    年翠英哀叹一声:“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接着从石桌上拿起一个包裹,说:“为了供养几个孩子上学,我把凤栖街上爹爹开过的酒馆重新开张,回来拿一包子驴肉,你们一家尝尝”。

    豆瓜爹不好意思地把驴肉接过,由衷地赞道:“我吃过你爹的驴肉,喷香”。

    年翠英起身告辞,豆瓜媳妇一把将翠英的衣服拽住,开玩笑说:“是不是嫌我家的饭不好”?翠英嗔怪道:“看你,说话多见外,咱两家把那栅栏拆掉就是一家,谁家的咸菜瓮放了多少盐都心里清楚,我吃过饭了,立马要走,耽搁不起功夫”。

    豆瓜爹也有些惋惜,说:“你不吃饭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翠英说:“咱们以后有的是功夫,这顿饭先记着,什么时候闲了就来吃”。

    这边刚把年翠英送走,昨天把豆瓜爹送回家的那两个郭麻子的士兵就来了,两人来到院子里也不生疏,见了豆瓜爹就问:“我们闻着好香,是不是吃肉”?

    豆瓜爹知道瞒不过了,只得说:“刚才邻居送来了一些驴肉,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吃,你俩真有口福”。

    豆瓜娘把驴肉切了一盘子,两个士兵也不作假,跳上炕,不用筷子,用手抓着吃,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盘子驴肉吃了个精光,吃完了还问:“再有没有”?

    豆瓜娘也不客气,说:“还有屎,你俩吃不吃”?

    俩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再有我们也不吃了,给你们留着,老头子,昨天夜里谁到你们村里来过”?

    豆瓜爹心想,这些人消息真灵,他们怎么能知道豺狗子来过?但是他不想隐瞒,感觉中谁也不会把他一个老头子咋样,于是说:“那人自称他叫豺狗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

    两人继续问道:“那豺狗子都说了些啥”?

    豆瓜爹点着一锅烟,一边抽一边说:“豺狗子什么也没有说,光说日本人叫豺狗子跟他联络”。

    两人也不多问,跳下炕就走,快出门时又返回来,说:“郭团长交待,你最近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里呆着”。

    豆瓜爹说:“不用你们指挥我,我一个老农民能去哪里”?

    两人笑笑:“我们主要是对你的安全负责”。

    豆瓜爹回敬了一句:“把我浑身榨干也榨不出四两油”。

    两人感觉到这豆瓜爹有点不知好歹,索性一句话戳到老汉的心上:“老人家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在河东鬼子们的手里,给日本人办事可要当心点。这边****也不是好惹的”。

    豆瓜爹索性破罐子破摔:“拴到你们的车上了,爱咋地就咋地”。

    两人感觉话不投机,对视一笑,感觉中是不是刚才吃了老汉的驴肉,老汉心里有气?郭团长还特意叮咛,要他俩保护老人家的安全,想不到一上门就碰了个软钉子,又不好对老人发火,临走时只得撂下一句话:“老人家我们以后还会常来,你可不要嫌弃”。

    豆瓜爹嘿嘿一声冷笑:“再来了可没有驴肉给你们吃”。眼瞅着那两个人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豆瓜爹突然感到有些后悔,年轻人嘴馋,不过吃了你一点驴肉,你生的哪门子气?他把烟袋别到后腰,回到家里,看见老婆刚把剩下的驴肉切好端上炕,猛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好香!你们是不是吃肉”?

    听口音豆瓜爹知道谁来了,他不敢怠慢,跳下炕,一边向外走一边喊道:“良田叔,我正说吃完饭来看望你老人家,想不到你先来了,你真有口福,刚才翠英送来了一些驴肉,正准备吃时来了两个大兵,把一半喂了狗了,剩下一半咱们吃”。

    良田爷也不做假,进到屋子里,脱了鞋,上了炕,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驴肉,然后把筷子放下,说:“你们吃吧,上一次翠英回来时也送了我一大包,我比你们吃得早”。

    豆瓜爹把自己的烟袋递给良田爷,良田爷拿出自己的烟袋抽起来,一边抽一边问道:“咱村里那些娃们这阵子可好”?

    豆瓜爹如实回答:“挖煤的活儿很苦,不过还能吃饱”。

    良田爷继续问道:“咋才回来你一个”?

    豆瓜爹说:“我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人家不要了”。

    良田爷哀叹一声:“回来就好,咱村里剩下几个年轻娃都赶脚挣钱去了,板材是个烂货,漏斗子那人心眼不错,就是嘴烂,说话没人听。咱村里全剩下一些女人,一个拿事的男人都没有”。

    豆瓜爹忙说:“你老人家德高望重,在郭宇村说话没有人不听”。

    良田爷捋了一把胡子,有些感慨地说:“当年郭子仪在世时,村子里一人有难大家帮忙,这几年不行咧,村风瞎咧,特别是板材,心眼特坏”。

    豆瓜媳妇一直拿眼睛瞅着炕上盘子里的驴肉,这阵子听到良田爷说板材,顿时脸上羞愧的赤红,她坐不住了,抱着孩子走出屋子。

    豆瓜娘朝良田爷使了一下眼色,良田爷可不管不顾,一直说下去:“人家的狗朝外咬,咱家喂的狗尽咬自己人,想当初你们对那板材仁至义尽,想不到板材瞅你不在家伤天害理”!

    豆瓜爹摆摆手,打断良田爷的话头:“老叔您就莫说了,谁是个啥货色咱心里清楚”。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板胡赶脚回来了,对娘说,他累了,想歇几天。

    娘诧异,问板胡:“你媳妇雀儿咋没有一起回来”?

    板胡把眼睛闭起来,挤出几颗泪珠,哽咽道:“雀儿跟上人跑了”!

    娘不再说啥。娘清楚,她年轻时就跟上货郎跑过,那个货郎以后又将她甩掉,这阵子儿子媳妇又跟上赶脚的跑了,这也许就是报应!女人怀里揣只碗,走遍天下有人管,况且那媳妇本来就很骚,谁给点好处就跟上谁跑。娘安慰板胡:“走了穿红的还有穿绿的,你一走家里也没有人干活了,从今后那里也不要去了,好好干两年,给你另外说一门媳妇”。

    板材进屋,向板胡伸出两只手:“拿来”!

    板胡知道老爹爹想要啥,故意头朝里边睡下,不理老爹。

    老婆子把板材拽出屋子,悄声说:“板胡媳妇跟上人跑了,娃这阵子心情不好,你就消停一点行不行”?

    板材高声嚷道,实际上是说给板胡听:“放下自家的活不干,硬要伙上媳妇出门赶脚挣大钱,钱没挣下,媳妇倒跟上别人跑了,你还有脸回来”!

    板胡出屋,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踢拉着鞋,一只裤腿挽过膝盖,一只手拿一只鞋,他把那只鞋高高地举过头顶,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板材你把你那臭嘴闭起!你就不配给我当爹!让人指脊梁戳胸腔地活人,还不如拔跟逑毛吊死”!

    板材自知不是儿子的对手,倒退了几步,一直撞到栅栏上,方才趔趄着停住,但是嘴上依然不饶人:“忤逆儿!我养活你不如喂条狗,喂条狗还知道咬别人,见过谁家的儿子咬老子”?

    老婆子站在父子俩中间,连哭带喊:“你们先把我弄死,我死了你父子俩就安然了!啥叫羞先人?你父子俩这就叫羞先人”!

    板材又将矛头对准老婆子:“龙生一子定乾坤,猪生一窝拱墙根,你以为你生的多,没有生下一个好货”。

    老婆子嘴也不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子就不会跟上你学坏”!

    板胡瞅板材不注意,一鞋后跟砸在板材的脑勺子后边,板材双手搂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隔老远还在骂板胡:“人作孽、天报应,等着看吧,雷击你贼娃子些”!

    板材走后老婆子又埋怨板胡:“儿呀,板材是你爹,你不该对你爹那样”。

    板匠还小,见哥哥跟爹爹闹事,光知道抱住娘的腿不松手。板兰花板兰叶两姐妹也懂事了,感觉中爹爹也应当让哥哥教训教训,可是看见哥哥拿鞋打爹爹,又觉得哥哥做得有点过分,这阵子爹爹走了姐妹俩也埋怨哥哥:“哥,爹拉扯咱们兄妹七个也不容易,别人不管怎么说,他仍然是咱们的爹”。

    娘对两个女儿喊道:“还愣着干啥,赶快去找你爹回来”

    看着两个妹妹都出去了,板胡缓了一口气,说:“娘,你回屋里来,我有话说”。娘跟着板胡重新回屋,板胡把他背回来的褡裢解开,取出一小袋子沉甸甸的东西交给娘,娘解开袋子上的绳子一看,傻眼了,原来是一袋子银元!

    娘问板胡:“这么多的银元是从哪里来的”?

    板胡显得很随意,说:“我把雀儿卖了”。

    娘吃惊不小:“你不是说雀儿跟上人跑了”?

    板胡淡淡地说:“那人又给了我许多钱”。

    娘的声音里带着惊恐:“板胡,娘越听越糊涂”。

    板胡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对娘说:“这袋子银元你先收着,不要让爹知道。不是我跟爹闹事,爹那个人光认得钱,我担心爹有了钱瞎整”。

    娘把那袋子钱重新放在板胡的炕沿上,说:“孩子,这钱烧手,咱不能拿”。

    板胡声调又高了起来:“娘,你放心,这钱干净,咱没偷没抢,雀儿心甘情愿地跟着那人走了,那人给了我一袋子银元,让我回家另娶一门媳妇,就这么简单”。

    娘将信将疑,将那一袋子银元拿在手里又掂了掂,问道:“有多少”?

    板胡显得心不在焉:“我没数,大约有二百”。

    娘说:“你爹那人心鬼,娘身边藏不住这么多的银元。你把这银元先埋在你的炕洞里边,给你弟弟妹妹扯一身新衣服穿,娘知道你有这么多钱,也感觉心安,另外——”。

    板胡知道娘想说啥,打断娘的话头,说:“不是我不给爹钱,爹有钱就瞎整,年前板脑跟板囤也挣了不少钱,爹把钱都干啥了”?

    娘说:“这你可不敢冤枉你爹,穷日子过怕了,你爹是个守财奴,有一点钱就不打算让出来”。

    娘俩正说话时院子里响起了来喜的叫门声:“雀儿,爹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我娃”。

    板胡赶紧将那袋子银元塞进炕洞里,自己也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喜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

    娘知道来喜也是一个人渣,气死驴。但是好汉不打上门客,娘还是对亲家堆出笑脸:“亲家,你来了,先坐下,我给你端水去”。

    来喜伸手将亲家母拦住,说:“我不渴,听瓦沟镇的人说板胡回来了,我想雀儿也该回来了,因此上就赶来看我娃”。

    板胡看来喜有点风不顺,心里头有些疑惑,是不是来喜已经知道了雀儿没有回来的消息?看来无风不起浪,棒槌打鼓就使这最后一锤,他坐着没有动弹,看来喜怎样演戏。

    来喜左瞅右瞅不见雀儿,脸拉下来了,唾沫点子溅到板胡的脸上,问道:“你把雀儿给我弄丢了,是不”?

    板胡突然明白了,来喜肯定知道雀儿的去向,故意来要挟板胡,无非是想诈一些钱。板胡用衣服袖子把自己的脸擦了一下,反问来喜:“叔,你有几个女子”?

    来喜没有解开,顺口回答:“我就一个女子,咋啦”?

    板胡呸一口浓痰唾到地上,脸上佯装激动:“俗话说,好马不披双鞍,好女不嫁二男,你倒生的好女子,见一个爱一个,见到一个赶脚汉子比我强,就跟上那人跑了。我落了个人财两空,正想找你算账,没想到你猪八戒倒打一耙,反来寻我闹事”。

    别看来喜跟人打了一辈子嘴仗,真正打赢的没有几回。一见板胡如此说话,就像猪尿泡放了气,嘴瘪了,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

    板胡见此情景又有些不忍,毕竟面前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岳父,于是他叫了一句叔:“叔也,天不早了,你吃些饭赶紧回去,说不定过几天雀儿就回来了,雀儿回家后会把所有的经过对你说清楚”。

    板胡说得没错,那雀儿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在去长安的路上,雀儿又看上了呼风雨的两个蒙古保镖,一路上跟那两个保镖眉来眼去,苦于没有机会,来到长安以后,呼风雨忙于销货,结账,雀儿就跟那两个蒙古保镖又混在一起。那天呼风雨结完帐后回到住宿的酒店,正好撞见两个蒙古保镖正跟雀儿鬼混。

    呼风雨没有生气,她跟雀儿在一起本身就是为了消愁解闷,而且那两个蒙古保镖是呼风雨的左膀右臂,她不可能为了雀儿之事把那两个蒙古保镖解雇,呼风雨一趟生意赚钱不少,呼风雨能掂得来轻重,呼风雨是一个女中丈夫,做事豪爽仗义,绝对不是那种鸡肚狗肠之人,她对那两个蒙古保镖报之一笑,说:“对不起,打扰你俩的好事了,今夜我不回来,你俩愿意咋整就咋整”。

    那两个蒙古保镖得到了呼风雨的鼓励,当晚就对雀儿发起了轮番进攻,蒙古壮汉也是情场上的老手,对雀儿采取了前后加攻,两根棒棒子一前一后,一起给雀儿硬硬地顶入,那雀儿痛得一声大叫,立刻昏死过去。

    呼风雨原来打算把雀儿卖到长安烟花巷,挽回一些损失。后来一想不妥,她还有两个儿子在郭宇村,呼风雨不可能断了郭宇村那条路。

    这一天,马队来到凤栖东城外的骡马大店,呼风雨给了雀儿几枚银元,打发雀儿回家。

    雀儿没脸去见板胡,只得一瘸一拐地回到瓦沟镇自己的娘家。

    娘见雀儿失神落魄,关切地问道:“雀儿你咋啦,是不是板胡欺负你啦”?

    雀儿无法说出自己在赶脚路上的遭遇,只是爬到娘的怀里大哭。哭得娘起了疑心,开始审问女儿:“雀儿呀,是不是你那老毛病不改,又做下了对不起板胡的事情”?

    正在这时来喜回来了,见到女儿大吃一惊,问道:“有人看见板胡回来了,你们两人怎么不在一起”?

    雀儿一边抹泪一边说:“爹,板胡不要我了”。

    来喜一辈子没有干过一件赢人事,贼心眼蛮多,他一看雀儿身上那身行头,眼睛骨碌碌一转,立马猜透了事情的倪端,自己女儿是个啥货自己心里清楚,肯定是雀儿又遇见了偷腥的猫。不过老家伙有老家伙做事的手段,他要雀儿先住在家里不要出门,他去一趟郭宇村,探探女婿的口气,替女儿淌一回露水。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来喜没有想到板胡根本就不买他的账,三下两下就让女婿戳得穿帮,不过每个人的活法不同,来喜一生中尴尬事遇多了,把吃亏当作交运,一会儿板材回来了,又厚着脸跟板材攀谈。板材这几天尽遇倒霉事,看见亲家气就上来了,他指着来喜骂道:“来喜你羞先人哩,养的女子像个狐狸精,连我的儿子也教坏了,小俩口出门一个多月,不但没有拿回家一个铜板,忤逆儿还将他老子打了一顿”。

    板胡躲在屋子里,捂着嘴偷笑,心想这俩亲家就像一对活宝,两个人都心眼太稠,处处谋划着算计别人,到头来自己反被算计,这阵子铜锤遇见铁榔头,就让他们碰去吧,看谁能够碰倒谁。

    板胡娘见板材说话太损,走出屋子替来喜鸣不平:“娃他爹,俗话说好汉不打上门客,娃们不学好关大人屁事,你倒日能得很,那一个儿子听你说?亲家,你也不要介意,怪只怪咱命不好,遇到一些倒霉鬼儿女,饭做好了,快进屋吃饭吧,吃完饭我也不留你,赶快回家去吧,回去迟了亲家母担心”。

    那来喜直想甩起袖子就走,无奈肚子饿了,腿软的走不动,心想咱跟饭无仇,还是将就着吃点再说。于是走进屋子脱了鞋上炕,看亲家母端上了糜子馍馍和米汤,外加一碟辣子一碟韭菜。来喜先喝了一口米汤,拿起馍馍正准备吃时板材进屋了,一把将来喜手里的馍馍夺下。口里骂道:“来喜你不要哈叭狗卧到粪堆上,装大狗,儿子跟儿子媳妇一起出门,怎么光回来儿子不见儿媳,我听人说你那烂女子跟上人跑了,今天你给我把这话说不清,****都没有”!

    来喜一脸委屈,端起米汤正准备给板材泼到脸上时院子里响起了女儿雀儿的说话声:“谁说我跟上人跑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一家人大惊,板胡首先冲出屋子,眼盯着雀儿看了又看,张口问道:“人家不要你了”?

    雀儿嘴一撇,回敬了板胡一句:“谁说不要了?本姑娘不想侍候了”。

    那板材一张老脸拉得老长,蹲在灶前的草墩上不再说话。

    这一次来喜来势了,跳下炕,倒背起手,走到板材跟前,嘴对着板材的脸唾了一口:“板材,你才羞先人哩!你才装大狗哩,这阵子当着你的儿媳妇的面,把刚才你骂我的话重复一遍”!

    原来,来喜走后,雀儿知道爹爹的为人,担心爹爹找板胡闹事,不管怎么说雀儿这一次是对板胡做下亏心事了,她对板胡有愧,雀儿再没有任何出路,最终还得回到板胡身边,雀儿越想越不放心,于是追着爹爹的脚后跟撵上山来,正好碰见两亲家对骂。

    板材老婆知道内情,不过她也不愿意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只要板胡不嫌弃,老娘不会嫌弃儿媳。这阵子她只有先劝劝来喜:“亲家你也不要生气,只要娃都能回来就好,快吃饭吧,饭凉了,吃完饭让板胡送你回去”。

    来喜重新跳上炕,抓起一个糜子馍馍就啃,一边吃嘴里还不三不四地骂着:“亲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快进棺材的人了,以后说话做事跟自己积点阴德”。

    吃完饭来喜也没有走,找漏斗子谝闲话去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来喜能跟漏斗子谝到一起。两个人一个摸着一个的光头,骂着脏话取笑,相互间耍闹了一阵子,漏斗子说:“来喜,我这里还有儿子孝敬的茶叶,老哥给咱煮茶”。

    来喜一听有茶喝,把涌到口边的脏话又咽进肚子里,张口赞道:“郭宇村就你老哥是一个好人”。

    漏斗子一脸坏笑:“莫给鸡带串铃了,你是不是又在板材那里受了一肚子气”?

    来喜吊死鬼涂粉,死要面子:“板材那个老家伙叫我熊了一顿”。

    漏斗子毫不客气:“你也是属鸭子的,肉烂了,嘴还硬着哩,想从板材那里占到便宜?鬼才相信”!

    茶煮好了,满屋子弥散着浓浓的香气,来喜由不得赞道:“好香!漏斗子你真有福气,四个儿子个个孝顺”。

    漏斗子感慨道:“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咱的老婆,一大家子十几口人,老婆子里里外外操持,真不容易”。

    正说话时狼婆娘进来了,问道:“老家伙一张臭嘴,是不是又在编排地骂我哩”?

    来喜说:“老嫂子多虑了,老哥正在夸你哩”。

    狼婆娘进屋拿了一件东西,临出门时对来喜说:“今黑地里你俩就睡在炕上,我陪三媳妇去”。

    狼婆娘说完把门闭上,出去了,来喜突然掉下一串眼泪:“老哥,你这才叫活人哩,我羞先人哩!儿子不理我,生下个女子也不听话,寻下个女婿也是个二杆子货,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哩些”!

    别看漏斗子一天油腔滑调,真正遇到别人的烦恼事心又特软,一见来喜哭了,也感觉有些心酸,于是又劝道:“兄弟,睁开眼睛是一天,闭着眼睛是一世,咱都快进棺材的人了,想那些穷酸事情作甚?喝茶喝茶,喝完茶睡觉,管他娘嫁谁”!

    这边来喜刚走,那边板材就问老婆:“不是说那雀儿跟上人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老婆子把手指头戳在板材的脑门上,嗔怪道:“我说你呀,跟上那张烂嘴吃了一辈子亏。不管怎么样媳妇回来了就好,只要板胡不嫌,咱操那份闲心干啥”?

    可是板材心里还是有点纳闷,又问老婆:“这俩娃出门一个月,咋不见向家里拿钱”?

    老婆子生气了:“我说你消停一点好不好?娃大了,结婚了,有人家的日子,娃给你钱你就高高兴兴地拿着,娃不给你钱你也不要问娃,过一段日子给娃另盘一台锅灶,让娃分开另过”。

    板材说:“那不行,人家漏斗子也是四个儿子,挣回家的钱全交给漏斗子一个人保管”。

    老婆子纠正道:“漏斗子是狼婆娘当家,谁能管得住你?况且那漏斗子做事公道,儿子们服气、孝顺,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满条村闹得风风雨雨,你能跟得上漏斗子的脚后跟”!

    板材见老婆揭短,生气了,顺手扇了老婆一个耳光,老婆哭了,跑到院子里,哭着喊道:“板胡,你爹打我”!

    板胡踢拉着鞋出来,手里提一根枣木棍,板材一看情势不妙,一溜烟出了屋门。

    板胡知道雀儿迟早还得回来,却没有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远别胜新婚。可是这天晚上俩口子睡到一起,夫妻双方激情的火花被水浇灭,滋滋冒着白烟,那股白烟在胸腔里冉冉升腾,板胡内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而雀儿却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害怕板胡近身,因为她知道那里的创伤还在淌血,担心板胡窥探城廓里的秘密。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破镜难圆,发生过的事情在两人的身上都打上深深的印记。

    可是板胡终究年轻,还是禁不住雀儿的诱惑,女人身上的肌肤有一种磁性的引力,能让男人不由自主地靠上去,这阵子还顾得上什么贞操,冒着白烟的暗火重新燃烧,内心胀起的欲望让板胡情不自禁。板胡尝试着摸了一下雀儿,那雀儿马上裹着被子惊恐地坐起,嘴里讨饶着:“板胡,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身上来了月经,过几天再弄,行不”?

    板胡的脑海里闪出了两个女人搂抱在一起时的那种画面,内心里还是禁不住那种好奇,看着雀儿近乎哀求的表情,更加激起了他那报复的心态,男人最无法忍受的事莫过于妻子的背叛,他决心惩罚雀儿,重振男人的雄风。

    人有时就是这样,喜欢欺辱软弱的一方,板胡的心态有点扭曲,恨不能把雀儿活吞,他一下子把雀儿身上裹着的被子扔到地下,三下两下剥光雀儿的衣裳,雀儿跪在炕上磕头如捣蒜:“板胡板老爷板先人!你就饶了我吧,我被人家整得死去活来,捡了一条命回来,今晚,你就忍耐一下,行不?”

    可是板胡全然不听,他眼斜嘴歪鼻子哼,整个五官开始挪位,嘿嘿一声冷笑:“别人日得我就日不得”?

    说完骑在雀儿的身上,掂起长枪就给雀儿插了进去,雀儿哎呀一声呻吟,哭着说:“板胡,我是为你好,当真使不得”。

    板胡犹如掉进冰窟,浑身阴冷的打颤,他感觉不来激情燃烧时的那种惬意和刺激,好像嗅到了食物发馊时的霉味。

    板胡知道不好,他的雀儿遭人暗算,变成了一件赝品。命根子软不塌塌地从冰窟窿里滑出,人从****山上滚下,有一种奄奄一息的游离。

    雀儿掩面抽泣,她不敢诉说两个蒙古壮汉在她身上怎样施虐,而是把罪过全部推向呼风雨一人,雀儿形容那个女人怎样变态,把她做为一个性发泄的工具,那个女人把她糟蹋够了,又一脚将她踢开。

    板胡突然间从炕上跳起来,点亮油灯,把雀儿的双腿扳开,看雀儿的城池已经糜烂。他突然跪在炕上哭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我保护不了我的女人,我还算个男人”?!

    那一刻,雀儿感动了,她将板胡搂紧,哭着说:“板胡,只要你把我还当人看,我做牛做马任你骑,累死累活侍候你”。

    可是板胡却冷冷地将雀儿推开,他坐起来,穿好衣服,下了炕,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然后说:“雀儿,你也知道,呼风雨给了我一袋子银元,这些钱我不打算一个人独占,今夜,咱俩把这些钱分了,然后,各垒各的灶、各打各的铁”。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赶脚的汉子大都是骡马背上驮着货物,人步行着照看骡马,很少有人骑着马赶脚,就连二狼跟呼风雨这些掌柜的也很少骑马。可是李明秋却不一样,他给自己专门配了一匹走骡,骡子骑上比骑马稳当。

    第一次出门赶脚,楞木跟李明秋商议在靖边驮了些盐巴,关建峰虽然是郭麻子的得力干将,可是小伙子干事还是比较稳当,在做生意方面他是一个外行,所以一般不参加意见。俗话说做生意三分靠本领七分靠运气,此话不假。三个人把食盐驮到长安,正好那一阵子食盐脱销,几十驮食盐卖了个好价钱,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长安,于是李明秋建议,给伙计们每人发了一笔红利钱,大家拿上钱在长安街上走走看看,心里痒痒地,不知道普天下还有这么红火的地方。

    隔几天回头货购置齐备,一行人就赶着骡马朝北走,这天正好在凤栖歇脚,关建峰就被郭团长叫走。郭团长走了不久又返回罗马大店,告诉李明秋,关建峰被刘副军长留下来了,让李明秋不要再等关建峰,收拾好了就上路。

    李明秋忘不了回家看望老婆满香,突然间发现满香已是满头白发。他有些感慨岁月无情,叮咛自己的老伴,要满香不要苦了自己,想吃什么就吃。

    满香粲然一笑,说:“明秋,你说了等于白说,咱吃喝不愁,就是儿女不在身边,心里空虚”。

    明秋安慰满香:“这次上延安我就给咱留意打听李妍的消息,你在家里等我吧,最多二十天以后我就会把妍儿的消息带给你”。

    满香把头扭向一边,看样子是在流泪。她哽咽着说:“明秋,你不要安慰我,出门在外,你要多关心你自己”。

    李明秋感觉有点对不住老婆,可是他又不得不出外赶脚,他担心自己迟走一步会心里崩溃,于是拍拍满香的肩膀,借口马上要赶路,快步离开家里。

    凤栖到延安只有两天的路程,李明秋来到延安时看见山山沟沟都驻满了八路军的队伍,他向一个八路军军官打听李妍的消息,那军官反问李明秋:“你知不知道李妍所在部队的番号”?李明秋一筹莫展,说他根本不知道“番号”是个什么东西。八路军军官还是比较认真,他让李明秋写下地址,女儿李妍的特征,答应帮李明秋打听。

    骡马大队离了延安一路朝北,越走越荒凉,有几个杨九娃的弟兄曾经赶过脚,不至于迷路,大家晓行夜归,吃了晚饭倒头就睡。李明秋那天夜里正睡觉时被楞木戳醒,李明秋揉揉眼睛坐起来,问楞木:“发生了啥事”?

    楞木说:从内蒙下来的一帮子马队在一起赌博,有两个弟兄禁不住诱惑,赌博输光了钱不说,还欠下一些赌债,现在被内蒙马队的汉子们绑起来,派人传话,要咱们缴钱放人。

    李明秋问:“欠了人家多少赌债”?

    楞木答:“可能二十多块”。

    李明秋说:“拿些钱还给人家,叫把人赎回来”。

    楞木不干:“那样岂不太窝囊”?!

    李明秋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钱买个平安”。

    楞木心里不服:“那些人说不定搭伙坑骗咱们的弟兄”。

    李明秋说:“兄弟,不能怪人家,赌博赌‘剥’,自古以来就是连赌带‘剥’,人家就是埋坑,怪你自己爱向里边跳,把钱给人家,出钱买个教训”。

    楞木是个倔汉子,把头扭向一边:“我不去!要去你拿上钱赎人”。

    李明秋拿了一些钱把那两个弟兄赎回来,楞木一见那两个弟兄气就上来了,不由分说给了那两个弟兄一人一个耳光,还说要扣那两个弟兄的工钱。

    挨了打的两个弟兄当时没有说啥,大家一路向北,这天来到包头,在包头把货销完,又购置了一些皮货、以及土特产,把骡马驮子打好,正准备上路时突然那两个曾经赌博的弟兄不见了,接着管账的又来汇报说,发觉短少了一些钱,估计是那两个弟兄拿上钱偷跑了。

    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种倒霉事,李明秋感觉窝囊,而楞木气得直跳脚,大骂那两个弟兄不仗义:“以后如果再遇见他俩时我就要把他们撕了”!

    李明秋拍拍楞木的肩膀,说:“兄弟,咱出门赶脚要多动脑子,要学会使用人。那两个弟兄东渡黄河跟日本人打仗时都没有逃跑,为什么这阵子跑了?肯定是受不了你的气。他赌博输了钱,咱出钱把他赎回来,他肯定不会再赌了,你扇人家耳光干啥”?

    楞木自知鲁莽,不再说话。

    李明秋又说:“回去后账上短缺的钱我来补上”。

    楞木忙说:“要补咱俩均摊,绝对不能让老兄一个人赔偿”。

    从山寨出发时一行九人,赶着八十匹骡马,这阵子骡马没有减少,人却少了三个,六个人赶八十匹骡马就显得吃力,吃力也没有办法,白天走一天长路,晚上还要轮班喂牲畜,驿站的掌柜只管草料,喂牲畜的活儿由赶脚的汉子们自己照料,据说这是几百年来形成的规矩,谁也不会轻易改变。那些日子李明秋晚上极少睡觉,这些骡马跟弟兄们再不能有失!为了让弟兄们多睡一会儿,李明秋常常晚上一个人喂八十头骡马马不吃夜草不肥,,必须不停地添草添料,一个晚上干下来还能支撑,时间一久就几乎把人累垮。

    这天骡马贩运队又返回凤栖,李明秋让大家休整一天,他自己骑上马回山寨向杨九娃汇报,想不到在山寨上遇见了那两个偷跑的弟兄。土匪们的性格都有些奇怪,有时那种仗义让人难以置信,两个弟兄偷跑时只是对楞木有气,感觉到聚众赌博连杨九娃大哥都不管,你楞木扇我们两个人耳光有什么道理?跑到半路上两人又有些后悔,感觉到对不起在一起出生入死杨九娃大哥,他们决定回到山寨向杨大哥认错,杨大哥将他们剥皮吃肉他们绝不会眨一下眼皮!

    杨九娃见李明秋来了,苦笑着问道:“明秋,你说将这两个弟兄怎样处置”?

    李明秋俩手一摊,有点哭笑不得,说:“你的弟兄你怎样处置是你自己的事,何必要问我?不过我也是赶来向你请辞,好汉莫提当年勇,确实感觉到体力不支”。

    杨九娃嘿嘿一笑,开玩笑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才干了一次就想开溜,没有那么容易。是不是跟楞木干不到一起”?

    李明秋正色道:“李某跟楞木相处融洽,决不可随意猜测。只是这一路走来人员不断减少,到让李某有点吃不消”。

    杨九娃拍拍李明秋的肩膀,说:“回头我跟伙夫安顿,跟你做一碗羊肉,吃了以后美美地睡一觉,睡醒以后咱们再跟郭兄商量”。

    李明秋沿途劳苦,此刻早已浑身困乏,见杨九娃如此安排,也就不再言语,吃饱喝好之后,到头便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醒来一看,不见杨九娃,只有郭团长一人守在他的身旁。

    郭团长见李明秋醒来,问道:“睡好了没有”?

    李明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反问道:“怎么不见杨兄”?

    郭团长说:“杨九娃已经代替你去长安送货,此刻可能正在路上。你先洗脸吃饭,吃完饭以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明秋纳闷,这两个年兄不知道打得什么鬼八卦。心想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出门赶脚是为了解闷,想把李某绑在你们的战车上,没门!

    转瞬间伙夫已经端上来一桌子酒菜,郭麻子举杯相邀:“年兄,一路辛苦”。

    李明秋也不推辞,端起酒杯吱一口喝干,然后问道:“郭兄,咱俩不是外人,不要给兄弟打哑谜,能不能提前给咱透露一点口风,咱们要见的这个人是谁”?

    郭麻子实言相告:“不瞒年兄,刘副军长要见你。究竟要干什么,郭某不得而知”。

    李明秋跟任何人都有交往,对于刘副军长这个人也很熟悉,李明秋家的老管家去世时刘副军长曾经亲自前往祭拜,但是李明秋的心里仍然多了一层疑虑,在目前这种犬牙交错的时刻刘副军长要亲自接见他,该不会强人所难,让他干些他不愿意干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李明秋不可能推辞不见,吃了饭郭团长跟李明秋下了山,看簸箕掌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

    李明秋吃惊,该不是刘副军长已经专程来到这里?

    郭团长解释:“这辆吉普车是刘副军长专门配备给郭某的,我也实在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团长竟能享受这番待遇”。

    李明秋见过吉普车,可是真正坐吉普车还是第一回,一路颠簸进入凤栖城,小车停在刘副军长官邸的门口,一行人下了汽车进入刘副军长的办公室,看见刘副军长早已经设宴等候。

    李明秋心里忐忑不安,这刘副军长是不是在设鸿门宴?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酒过三巡,刘副军长开口问道:“李兄,你这次北上赶脚可否顺利?路过八路军的地盘,八路军有没有给你为难”?

    李明秋心里升起一团迷雾,不知道刘副军长葫芦里卖的啥药,他据实相告:“一路虽然盘查,但是非常松懈,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绊搭”。

    刘副军长不再问啥,只是说些无关要紧的闲话。越是这样李明秋心里的疑团越大,这刘副军长专门为他设宴,该不是就为了问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第二百一十五章

    宴席快散场时刘副军长才非常随意地说:“你下一次去陕北赶脚,我想挑选几个弟兄让你带上,沿途可以给你帮忙”。

    怎么会是这样?李明秋心里纳闷,刘副军长带领着上万人的队伍,不会看上那几个赶脚钱,派几个弟兄出门赶脚做生意,看样子另有所图,该不会是刺探八路军的军情?想到此李明秋头皮发麻,那样一来他李明秋成了什么人?岂不是担当了田中那样的角色?国共合作这才几个月时间,就相互间在脚底下使绊子,何谈精诚团结打日本?想那么多干啥?他干脆一句话推辞:“刘副军长,李某年纪大了,已经向杨九娃告辞,下一次出门赶脚可能不会是李某领衔”。

    刘副军长大度地笑笑,说:“当然,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据我所看,除非不做赶脚生意,其他人没有李兄的能耐”。

    此话倒也不假。楞木有点莽撞,不适宜单独做事,疙瘩腿上留下残疾,走长路有些不方便,如果李明秋不去,赶脚的马队就要解散。李明秋苦笑,有点言不由衷:“刘副军长,李某胸无大志,不愿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之中”……

    刘副军长语重心长地说:“刘某理解李兄的志向,可是现今社会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团长这时插了嘴:“明秋,咱们在一起风风雨雨十几年,谁都了解谁的脾气,杨九娃那些弟兄和我的那些老兵都不好带,这一次又补充了刘副军长的几个士兵,确实为难你了。不过如果你不去,另外再派其他人我也不放心,我看你还是不要推辞了,咱哥们几个谁跟谁”?

    李明秋还是没有把话说死,他言道岳父岳母年纪都大了,儿女们都不在身边,还有妻子满香,一个人呆在家里多孤独,他想陪陪妻子和两位老人,感觉中出门赶脚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副军长索性一语道破天机:“我知道,李兄主要是不想带领我的几个士兵。这也难怪,一个人统领‘三国’的将士,没有一点过关斩将的本领难以服众,这一点李兄放心,我敢保证我的部下绝对服从你指挥。至于你的岳父岳母和夫人,我会尽力照顾”。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明秋再推辞就有点说不过去,他说,杨九娃已经去了长安,还有几天才能回来,这几天时间李明秋打算在家里好好陪陪夫人。说毕,李明秋起身告辞。

    李明秋回到家里时看大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进入宅院,宅院内空荡荡,好像并无一人,夜幕已经降临,天空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这是凤栖城特有的现象,低矮的厦屋上家家烟囱冒出的青烟被高高的城墙阻挡,一时难以消散,就在县城的上空徘徊。李明秋突然看见上房内亮着灯光,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在上房待着,他不忍心打扰满香,想给满香一个惊喜,悄悄推开屋门,眼前发生的一幕使得李明秋忍不住落泪。只见满香跪在蒲团上正面对菩萨祷告,祈祷她的丈夫和儿女平安……

    李明秋无语,悄悄地跪在妻子身边,满香无意识一回头,看见了跪在身边的丈夫,初时她认为那是幻觉,思念给灵魂配上旋律,看得真切了,方知明秋已经回来,此刻正跪在她的身边。

    满香身子一歪,倒在明秋的怀中,明秋伸手将自己的爱妻揽入怀中,远别胜新婚,一对几十年患难与共的老夫妻此刻正在享受着离别后重逢的幸福。许久,满香张口问道:“明秋,你这一次路过延安看见咱们的妍儿没有”?

    李明秋不想对妻子有所隐瞒,但是也难掩失望之情,他失望地告诉爱妻:“延安向北,八路军漫山遍野全是,找一个人比大海里捞针还难”。

    满香从怀里掏出一封家书,说:“怀仁来信了,说他在南京工作得很好,屈克胜老先生马上要告老还乡了,怀仁说他有可能陪老先生荣归故里”。

    明秋扶老妻站起来,把信展开,在灯下细看,儿子工笔正楷,毛笔字秉承了他外公的遗风,字里行间满是思乡之情,正读信间门外有人喊道:“明秋叔在家吗”?

    李明秋开了门来到院子一看,原来是葛有信。明秋知道葛有信是八路军,心里有点纳闷,他刚回家葛有信就来造访,这里边还有什么蹊跷?可是李明秋不愿意冷落了这个年轻人,葛有信在杨九娃和郭麻子那里享有很高的声誉,小伙子在凤栖也是左右逢源,深得大家的信任。国共合作的初期,八路军可以在凤栖公开活动,葛有信在凤栖来去自由。

    李明秋下了台阶,张开双臂,对小伙子做了一个亲热的动作,然后问道:“有信,还没有吃饭吧,陪老叔喝两杯”。

    葛有信跟随李明秋走进屋子,葛有信看见案桌上供奉着观音菩萨,看着这一对老夫妻,心里头有些感慨。他首先告诉明秋:“老叔,我替你打听到了李妍的下落,李妍目前好像在警卫团当秘书,不过她跟年贵明不在一起,年贵明好像上了前线”。

    满香接口问道:“你有没有见到妍儿”?

    葛有信老实回答:“我只是听说,还没有见到过李妍的面”。

    就这个半道消息也使得老两口大为感动,满香要为有信准备下酒菜,葛有信摇头,说:“明秋叔如果不走的话,明天中午我请你俩吃羊肉”。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这才转入正题。葛有信说:“叔吔,我们这一次下来,是想成立凤栖游击队,主要是组织抗日物资,支援黄河东岸的抗日斗争”。

    明秋摇头:“娃呀,你干啥叔都不会参加意见,但是叔对打仗不感兴趣,打日本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叔的三个孩子全不在身边,叔只想陪着你婶子安度晚年”。

    有信笑道:“叔吔,你当年不是还帮助红军贩运过枪支?张三和牛二这一次也下来了,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把你牵扯进去,我们只是想让老叔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

    李明秋立刻拒绝:“有信,你们计划干啥是你们自己的事,叔不但不会参与,连听也不愿意听”。紧接着明秋下了逐客令:“叔刚回来,有点累,你明天再来,行不”?

    葛有信走后满香埋怨明秋:“街坊邻居,他不管怎么说,咱干不干由咱,你赶人家走为啥”?

    明秋哀叹道:“谁都想利用我,谁都感觉我这里保险,我也不知道我算个啥人”。

    满香说:“这就对了,证明咱有人缘”。

    清晨,东城门总是最早打开,正值立夏,站在十字路口看阳光,感觉中那阳光好像正从东城门外走进来,像个少女一般羞红了脸,李明秋迎着阳光走出东城门,整个人都融入阳光里边。

    县城不大,却始建于宋代,传说北边的辽国攻城,按照城墙的高低打造云梯,结果把云梯搭在城墙上,发觉云梯短了半截,又将云梯接长,却始终达不到城墙的高度,这才相信了民间的传说,那城墙是活的,见风成长。

    昨晚,杨九娃从长安回来,郭麻子在叫驴子酒馆为杨九娃洗尘,酒过三巡,李明秋又向杨九娃请辞。杨九娃拍拍李明秋的肩膀,慨然道:“你就莫推辞了仁兄,你这个职位无人能够代替,为了不至于使你太累,我在凤栖接货,你只要把山货运到凤栖就行,我去长安给咱销售,这样你一个月就有十天时间在家陪夫人,咋样”?

    郭麻子也竭力相劝:“明秋,该说的话咱们都说完了,你先干着,回头我再跟刘副军长商量,把关建峰配给你,你把小伙子带上几次,待关建峰能独立搞长途贩运时你就留在凤栖给咱指挥”。

    说到这里杨九娃由不得性起:“刘副军长也是,把一个烂日本女人当作宝贝,还专门要咱们一个壮士相陪,日本人杀了咱们多少弟兄?干脆拿那日本女人祭刀才对”。

    正说话时刘副军长进来了,后边跟着几个脱去军装打扮成赶脚汉子的士兵,刘副军长调侃道:“我刚才听见有人骂我,是谁站起来让我瞧瞧”。

    杨九娃知道刘副军长在开玩笑,于是站起来双手抱拳:“在下刚才心里有点不服,编排了长官几句,多有得罪,在你的地盘上,要杀要剐由你”。

    大家站起来给刘副军长让座,刘副军长说:“我刚从酒桌上下来”。接着问他带来的几个士兵,“要不然另外再设一桌酒席,你们是否再吃点”?见大家都不说话,刘副军长一摆手,“今天的酒钱全算在我的账上,大家入席吧”。

    刘副军长在杨九娃的旁边坐下,拍拍杨九娃的肩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哪里敢得罪你杨兄。不过打仗不能全靠勇敢,有时候还要用智慧,这个日本女人对咱们来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以后说不定能起到貂蝉、西施那样的作用”。

    众人大笑。笑毕,刘副军长又问李明秋:“李兄,我给你挑选的这几个脚夫咋样”?

    李明秋勉强一笑,说:“我暂且替你们照看几回生意,你们从现在起就要开始物色人选,我可能干不了多长时间”。

    借此,郭团长问道:“刘副军长,关建峰如果能离开那个日本女人的话,确实对咱们的生意大有帮助”。

    刘副军长一摆手,态度非常坚决地说:“你们就不要打关建峰的主意了,关建峰另有任务”。

    ……晚上睡觉很晚,早晨起来时太阳已经从东城门洞子照进县城,李明秋打点行李,急忙来到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一看,货物驮子已经全部抬上马背,郭团长跟杨九娃早已经等在那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刘副军长竟然亲自为他送行。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送走了李明秋以后,郭团长跟杨九娃重新回到黄河岸边,杨九娃住在山上,郭团长继续住在簸箕掌。为了便于联系,刘副军长在凤栖和簸箕掌之间架起了电话,电话直接延伸到杨九娃的山寨,两个患难兄弟相互间联系方便了许多。

    土匪窝子安上电话,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电话刚安装上那几天,杨九娃有事没事总爱往电话边一坐,装模作样地把电话一摇,然后煞有介事地向郭团长汇报:“报告郭兄,你的侄子屙下了”。

    郭团长无可奈何地一笑:“请节约用电,电池里的电用完了就要到长安去买”。

    杨九娃显得满不在乎:“下一次去长安批发一驮”。

    这一天电话铃又响了,郭团长拿起电话就问:“是不是侄子又屙下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钱营长的声音:“郭团长,瓦沟镇有人汇报,豺狗子没死,最近又在郭宇村一带活动”。

    这个消息跟郭团长掌握的情报吻合。郭团长正想去瓦沟镇核实一下,于是他在电话里告诉钱营长,让钱营长在瓦沟镇等他。

    挂断电话后郭团长又跟杨九娃打电话,杨九娃拿起电话说:“这玩意就是方便,几十里路以外都能听见”。郭团长问杨九娃有没有功夫?陪他去一趟瓦沟镇。

    杨九娃让郭团长等他,他立马就到。

    少顷,杨九娃来到簸箕掌,一对患难弟兄又坐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在山路上颠簸,杨九娃又说开了风凉话:“团长大人,跟上你真走运,又能打电话有能坐汽车”。

    郭团长哀叹一声,想说什么终于没说。转瞬间汽车开到瓦沟镇,在鬼子五的老宅院门前停下,郭团长故地重游,想起了发生在这幢院子里的血案,心里头不是滋味。钱营长听见汽车响出门迎接,一行人在钱营长的带领下来到了郭团长跟牡丹红曾经的住屋,杨九娃进得屋子立马把眼睛瞪圆了,屋子里怎么坐着张蝎子的弟弟张德贵?

    钱营长看出了双方的脸上都显得紧张,解释道:“张德贵主动提出想见郭团长跟杨大哥”。

    张德贵接上话头:“家兄在世时对二位多有得罪,张德贵在这里替家兄给二位赔罪。家兄跟大嫂之死跟二位无关,完全是他二人所为。我等二位来主要是想给二位解释,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再无其他事的话,德贵告退”。

    郭团长跟杨九娃一直眼看着张德贵出了院子,方才回过神来,郭团长不解,问道:“这出戏又从哪里演起”?

    杨九娃嚷道:“嗨!我说郭兄,你连这都不懂,咱们东渡黄河没死,又活着回来了,张德贵还算聪明,他得罪不起咱们”。

    钱营长给郭团长汇报:“豺狗子没死的情报还是张德贵提供的”。

    杨九娃显得不屑一顾:“一个豺狗子有什么可怕”?

    郭团长思忖道:“问题不是那么简单,鬼子已经把触角伸到黄河西岸,这豺狗子肯定是经过日本鬼子的专门训练,派遣过来跟咱们捣乱,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杨九娃有点不耐烦:“别给咱摆迷糊阵,杨九娃喜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钱营长虽然跟郭团长和杨九娃认识不久,可是从心眼里还是佩服二人,郭团长和杨九娃也把钱营长当作自己人。正说话间酒菜上来了,钱营长邀请郭团长和杨九娃入席,两人也不推辞,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商量着对策。钱营长建议在郭宇村安插一个卧底。

    郭团长感觉这个主意不错,实际上豆瓜爹回村以后,郭团长已经派了两个老兵暗中跟踪,听说那豺狗子去过豆瓜家,还跟豆瓜爹布置了什么任务,鬼子放豆瓜爹回来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把豆瓜作为人质,要挟豆瓜爹为鬼子们做事。郭团长想来想去认为疙瘩本身就是郭宇村人,疙瘩去郭宇村当侦探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征询似地问杨九娃:“杨兄,派疙瘩去郭宇村暗中侦探豺狗子的行踪,你看可否”?

    没有想到杨九娃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不行!楞木去赶脚,山寨就只剩下疙瘩一个得力干将,疙瘩是我杨九娃的‘定海神针’,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山寨”。

    郭团长吭哧一笑:“杨兄向来做事康慨大方,上一次东渡黄河杨兄还派疙瘩和楞木为郭某鼎力帮忙,这一次是怎么了,突然间婆婆妈妈”?

    杨九娃神色有些黯淡:“杨兄有所不知,我那个夜叉——那个何仙姑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她力劝杨某带着孩子和香玉隐居,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种几亩薄田,了结余生。可是杨九娃身边还有十几个弟兄,总不能丢下他们去寻找自己的安宁。人活一世,最大的悲哀就是关键时候身不由己,现在杨某除过做生意给弟兄们某一点利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郭团长长叹一声,说:“郭某也有同感。可是我们欲罢不能,河对岸的鬼子时时刻刻都在瞅着我们,谋算着怎样置我们于死地,解甲归田只是一种愿望,马革裹尸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

    钱营长论年龄比郭团长杨九娃小许多,他感觉两位长辈谈话的主题太沉重,于是思忖了一阵,试探着说:“要不然我派两个士兵住在郭宇村”?

    郭团长摇头:“你的士兵全都是外地口音,派驻郭宇村容易引起怀疑,看样子对岸的鬼子兵对咱们这里下了很大的赌注,刘副军长分析得很对,鬼子想从我们这里撕开一条口子,进犯整个西北,所以不断派特务过来,对我们进行破坏和侦查,派驻郭宇村的人既要机智灵活,有不能让敌人发现我们的蛛丝马迹”。郭团长说完,又用眼睛看了一下杨九娃。

    杨九娃知道郭团长的心思,细想之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他杨九娃不可能独善其身。杨九娃唉叹一声:“我知道你郭兄又在打疙瘩的主意。反正簸箕掌驻扎着郭兄的部队,杨某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郭团长感慨道:“这就对了,咱们俩个是一条绳子上拴的蚂蚱,要蹦一起蹦,要跳一起跳”。

    吃过饭已到傍晚,初夏的夜晚令人神清气爽,钱营长将二人送出瓦沟镇,看二人坐着汽车钻进山林。郭团长坐进汽车里突然对杨九娃感慨:“我老发觉自己脖子上栓一条绳子,被别人拽着,想耍猴那样随意耍弄”。

    杨九娃也有同感,忍不住附和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当了土匪。反正几十年过来了,啥都没有落下,唯一有个儿子是自己的”。

    郭团长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郭全中,这几个月来郭团长几次来到凤栖,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习中医,路过药铺门前时郭团长想进去看看,又担心看见儿子那责怪的眼神,儿子明显对他表示疏远,让郭团长的心里流血。为此李明秋劝过郭团长,要郭团长不要操之过急,李明秋答应慢慢做全中的工作,言之以理,晓之以情,滴水穿石,想尽千方百计让郭全中跟郭团长亲近……

    突然司机大叫一声:“野猪”!汽车来了一个猛刹车,郭团长和杨九娃的脑袋同时撞上了车顶,只见一团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挡在汽车前边,张开血盆大口吼着,顿时山摇地动,看样子没有见过汽车,要跟汽车拼命。

    说时迟那时快,郭团长和杨九娃同时拔出驳壳枪,对准野猪齐射,一连十几发子弹打到野猪身上,野猪不但没死,反而更加疯狂,竟然用嘴一拱汽车的前保险杠,把汽车拱得差点侧翻,幸亏美国产的吉普车结实,不然的话那野猪极有可能把帆布棚子撕烂,司机急忙取下专为汽车配备的卡宾枪,射出了一串子弹,那野猪才踉跄着跑了几步,重重地倒在林子中间。

    三个人不敢下车,担心那野猪死而复活,司机重新发动汽车,还好,发动机响起来了,看样子问题不大,可是汽车一只轮子陷进路边的壕沟里,无论怎样使加力都动不了身。

    三个人颤颤栗栗下了汽车,首先来到野猪跟前,看那野猪身材庞大,足足有四五百斤,杨九娃说这样大的野猪他也没有见过,赞叹幸亏是开着汽车,要是骑马说不定就没命了。正说话间突然发现黑压压一片,足足有十几头野猪一起向他们围上来,三个人吓得赶紧钻机汽车里边不敢出来,身上带的子弹已经不多,大家节约着不敢把子弹打光,跟野猪们僵持了大半夜,眼见得帆布车棚已经被野猪撕开一条口子,正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突然听得枪声大作,原来钱营长打电话询问郭团长到了没有,郭团长的电话员说没有看见郭团长回来,大家以为郭团长的汽车可能在路上抛锚了,分头沿路寻找,想不到郭团长他们竟然被野猪们包围。

    野猪们也有猪脾气,它们只知道冲锋不知道撤退,所有的野猪都被打死,战士们在清点战利品时有点大意,一头被打伤的野猪疯狂反扑,竟然将一个老兵当场咬死。

第二百一十七章

    那是一个野猪家族,一头老母猪带着十几头猪崽,那些猪崽差不多每一头都有一百来斤重,郭团长跟杨九娃收获了两千多斤野猪肉。可是他们兴奋不起来,有一个老兵在围剿野猪的过程中牺牲。

    第二天早晨郭团长拨通了刘副军长的电话,汇报他们昨天晚上打死了十几头野猪。刘副军长闻讯派了一辆军用卡车,他自己则坐着吉普来到现场。看那些野猪们摆满山坡,心想昨夜******的博弈肯定惊心动魄,战士们把死野猪留下来一部分,剩余的全部用卡车拉到县城里分配给各个连队,半下午时郭团长出资在瓦沟镇买了一副棺材,那个被野猪咬死的老兵顺势埋葬在山坡上。

    天气热起来了,白天的日子显得漫长,麦子扬花了,玉米和谷子已经露头,满世界一片葱绿,大田里不时看见农民们头戴草帽弯腰锄地。昨天跟今天一样,今年跟去年区别不大,人们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打发着枯燥无味的时光。

    疙瘩自从当了土匪以后,开始的日子还经常回家,以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特别是爹爹去世以后,一年半载不见回家一次。可是这一次他却受命于杨九娃郭团长,带着菊花和两个儿子回家居住。

    郭宇村的女人看着疙瘩赶着几匹马,马背上驮着很重的东西,还跟着两个土匪兄弟,那两个兄弟把马驮子卸在疙瘩家院子,把那些东西抬回疙瘩家里,在疙瘩家吃了一顿饭,然后赶着马回山寨,疙瘩和菊花留下来不走了,看样子要在郭宇村住下来。

    女人们猜测,那马驮子上肯定是装着金银宝贝,一个当了二十年土匪的小头目,积攒的金银财宝肯定无数。女人们的眼神里露出了羡慕和妒忌。太阳从家家门前过,家家的日子却过得不尽相同,郭宇村最丑的两个女人最有福气,她们嫁了两个土匪头目,跟上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金桥、银桥,秀气、秀花。疙瘩这一辈子,也算儿成双、女成对,可是没有一个属于他自己亲生,这一点疙瘩心里清楚,可是他满不在意,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怎么活法都叫活人,反正两个女人对他好,疙瘩知足。晚上,两个大女儿跟着奶奶睡觉,洋芋跟菊花一人搂着一个儿子睡在疙瘩的两旁,疙瘩活得心安理得。

    菊花的老爹在世时是一个江湖郎中,菊花也懂得一些药理常识。男人女人睡在一起不可能不干那种事情,第一次跟疙瘩睡觉时菊花明显感觉到,疙瘩的阳根儿也很健壮,可是不容易使女人得到满足,女人不但需要耕耘还需要播种,那一点菩萨水水能把女人带向高潮,可是疙瘩耕耘起来不知疲倦,就是不见有菩萨水水流出。

    菊花知道,这个男人看起来健壮,实际上得了不育症。贤麻镇有一种贤麻草,专治男人的不孕不育,菊花在山寨就留意寻找那种草,结果找了好长时间没有找到,她还是决心给疙瘩生一个亲生儿子,让疙瘩的人生旅途中没有遗憾。

    疙瘩在郭宇村住下的第二天,吃罢早饭,疙瘩手里提着一包子野猪肉,特意来慰问良田爷。良田爷在村里岁数最大,疙瘩每一次回家都要探望良田爷。

    疙瘩进院时看见憨女抱着自己的女儿在院子里晒太阳,憨女的儿子正双手合十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打坐。有关憨女的儿子是个神童的传闻疙瘩听说过,可是真正看见这么小的孩子打坐还是第一回。憨女自从生了这个女儿以后,手上、脸上的绒毛在逐渐褪去,人也显得比过去白净多了。疙瘩感觉诧异,围着这母子三人转了一圈,感觉中人不可以貌相,想不到憨女竟然能生出来童男玉女。

    憨女站起来对疙瘩嘿嘿一笑,问道:“我听村里人说,你的儿子不是你亲生,对不”?

    疙瘩心里释然,看来这憨女还是过去的憨女,这样的问话绝不会出于正常人之口,不过疙瘩毫不介意,更不会跟憨女那样的人计较。

    良田爷出来,训斥憨女:“憨女,你脑子太直,怎么能那样问话”?

    疙瘩说:“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那两个儿子确实不是我亲生”。

    良田爷自打圆场:“老汉我打了一辈子光棍,同样无儿无女,从山林里捡回来个憨女,想不到老来跟上憨女享福,什么亲生不亲生,猫狗都知道感恩,何况是人,好好把几个孩子抚养成人,相信他们也不会忘恩负义”。

    疙瘩把手里提着的野猪肉在良田爷面前晃晃,问道:“良田爷,你猜我给你拿来些啥”?

    良田爷显得不以为然:“无非是些吃的东西。憨女的娃过满月时剩下的吃食一大堆,天气一天天热了,有的送了村里人,有的发馊了,喂狗狗都不吃”。

    疙瘩有些失望,说:“看来良田爷不缺肉吃,这些野猪肉如果良田爷不要的话我就提回去”。

    良田爷一听说是野猪肉,忙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已经卤好了,闻着喷香,撕下来一绺放到嘴里嚼着,喉结一动咽进肚子里,赞道:“好长时间没有吃过野味了,咱山里人就爱吃这个”。

    憨女也撕下来一块放到嘴里嚼着,憨女的儿子也不打坐了,嚷着要吃野猪肉,疙瘩开玩笑到:“神仙不吃荤腥”。

    憨女一边吃一边说:“何仙姑什么都吃”。

    大家正在院子里一边吃肉一边说话时,只见豆瓜爹扛着一把锄头从家门口路过,良田爷张口喊道:“豆瓜爹,进来吃口野猪肉”。

    豆瓜爹听说有肉吃,也不作假,推开柴门进来,看石桌上放着一包子卤好的野猪肉,撕下一绺填进嘴里边嚼边说:“馋死人咧,几个月没有见过荤腥”。良田爷突然记起什么,转身走进屋子,抱出来一坛子老酒,大家边吃边喝,正吃间漏斗子也来了,村子里仅剩的几个老人转瞬间把一包子野猪肉吃光。

    憨女进屋烧了一壶茶水,大家又坐在一起喝茶。疙瘩这才有机会问豆瓜爹:“我听说豺狗子来过你家”?

    豆瓜爹也不忌讳,直接说:“来过,那个豺狗子是日本人派过来的特务。不过疙瘩你放心,我老汉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咱们中国人的事情”。

    漏斗子擦了擦嘴巴,品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悠悠地说:“要说豺狗子,我不但认识他,还认识他爹,他爹姓柴,叫柴宝,原先是瓦沟镇一个殷实之家,谁知道柴宝死后,那一老公鸡驮不起的家当经不住豺狗子踢踏,赌博输光了所有的家产,最后连老婆也跟上人跑了,十几年前欠了一屁股赌债,尻子一拍东渡黄河在山西贤麻镇落脚,最近听说回来了,在咱们这一带流窜”。

    正说话时只见一个货郎挑着担子从村子走过,郭宇村家家院子的围墙全是栅栏围着,所以村子来了生人站在家门口就能看见。那货郎路过良田爷家门口时也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看见了院子里正在谝闲话的几个男人,但是他没有停下,而是挑着担子一直走到栽逑娃家,只见栽逑娃的两个老婆抱着孩子在门口迎接,把良田爷家的几个男人看得瞪起了眼。

    漏斗子朝那边唾了一口,嘴里不三不四地骂道:“呸!栽逑娃刚走不到三个月,这两个烂货×痒得就不行咧”!

    良田爷却不以为然:“那不是女人的过错,栽逑娃不在家,那两个女人吃啥”?

    豆瓜爹问漏斗子:“咱村里的罂粟种籽是不是货郎提供的”?

    漏斗子说:“这货郎我也认识,听说叫什么‘骡驹子’好像是陕北榆林人,十几年前从陕北下来,一直在瓦沟镇周围的村子转乡,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娶老婆,却掂起个棒棒子乱日,走一路日一线、住一地日一片”。

    疙瘩吭哧一笑,调侃道:“叔吔,我看你涎水都流过河了,是不是看着眼馋”?

    良田爷却骂道:“漏斗子你把那张臭嘴巴打扫干净点,当爷爷的人了,都不怕孙子把你那胡子当作**毛拔光”!

    漏斗子脸上不自在,自打圆场说:“这张嘴该打,说漂了”。

    一个人影在良田爷门口一闪,漏斗子看清了,是板材,那板材在门口透了几次,一直没有进来,他嫌遇见豆瓜爹尴尬。想当初板材肩挑全部家当逃荒要饭时,是豆瓜爹收留了板材,风风雨雨二十年过去了,如今大家都步入了老年的行列,可是那板材不思报恩,反而把豆瓜媳妇给糟蹋了,这人不长尾巴比驴都难认,板材做事太伤天害理。

    其实大家都看见板材了,没有一个人叫板材进来,只有豆瓜爹没有看见,良田爷站起来,手拿一把笤帚,一下子顺门扔了出去,板材知道,人家把他当作笤帚星(倒霉鬼),自觉没趣,灰溜溜地离开。

    太阳艳艳地照着,转眼到了中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疙瘩从大家的闲谝中,基本上了解了豺狗子和货郎的一些身世,感觉中郭宇村种罂粟只是一种表象,这里边肯定掩藏着更大的阴谋……

第二百一十八章

    疙瘩站起来,邀请郭宇村仅剩的几个老男人:“大家都不要走,我回家安排一下,中午在我家吃饭”。

    大家也不好意思走,就在良田爷家里一边谝闲话一边等待。疙瘩回到自己家里,看两个媳妇刚从地里回来,菊花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篮子野菜,两个女人兴奋异常,好像捡了一块金砖。

    疙瘩问道:“你俩笑啥”?

    菊花说:“我原来以为贤麻草就贤麻镇周围有,想不到郭宇村也有这种草”。

    疙瘩大惑不解:“别给我打迷糊阵了,这种草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洋芋抢先回答:“菊花妹子说,这种草能治好你的病”。

    疙瘩有些不屑:“我能吃能睡能干活,逑病没有!别瞎整了,赶快做饭,今中午我要请村里的几个老汉吃饭”。

    洋芋又说:“要请连憨女妹子一起请来”。

    疙瘩开玩笑说:“郭宇村就你们两个女人最憨”。

    疙瘩娘和两个女儿帮忙择菜,转瞬间一桌子饭菜就做好了。疙瘩出门去请大家,没想到几个人估摸得差不多了,不请自来。疙瘩虽然是个土匪头目,但是在郭宇村也很有人缘。憨女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来了,正吃饭间突然豆瓜娘在门口透了一下,豆瓜爹出了屋子,问豆瓜娘:“啥事”?

    豆瓜娘说:“那个什么豺狗子又来了,正在屋子里等你”。

    豆瓜爹转身就走,豆瓜娘也想跟着豆瓜爹一起回去,被疙瘩娘一把拽住,疙瘩娘把豆瓜娘拉上炕,两个老婆子和几个女人孩子一起在炕上吃菜,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喝酒划拳。

    豆瓜爹走后漏斗子也没有心思吃菜了,他说:“让我出去看看,豺狗子这几年变化咋样”?一边说一边离开酒桌出去了。

    良田爷说:“他们都走了,咱们父子俩吃”。

    可是疙瘩坐在桌子边,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吃菜。他急于想见这豺狗子一面,看看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能耐,他对良田爷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不等疙瘩走出院子,豆瓜爹和漏斗子就折转回来了,听得豆瓜爹说:“那个豺狗子走了,说他过两天再来”。

    疙瘩马上从拴马桩上解下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沿着村子的那条山路,飞马追赶而去,可是追赶了一阵子发觉自己上当了,密密麻麻的树林藏身一人何其容易,再傻的特务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自己,倒是疙瘩把自己在豺狗子面前暴露无遗。

    疙瘩万分懊恼,骑着马儿原路返回。看见板材鬼鬼祟祟向他招手,疙瘩虽然知道板材在郭宇村是个祸害,但是在目前情况下他还不愿意得罪板材,他下了马,牵着马朝板材走近,板材故意左右瞅瞅,然后才嘴搭在疙瘩的耳朵上,喷出的臭气能把疙瘩熏倒:“你知道不,郭麻子的五六个士兵把谷檩媳妇棒槌压在老婆尿尿沟的草坪上,日得热火朝天”……

    疙瘩厌恶地看看板材,问道:“就这些”?

    板材不知道问这句话的涵义,继续说:“还有,我看见货郎跟栽逑娃的两个女人混在一起……”。

    疙瘩有些恼怒:“谁都没有你做下的事情恶心”!

    板材脸上讪讪的,自讨没趣。疙瘩摆脱了板材的纠缠,回到家里,看见桌子上的酒菜没怎么动,三个人还坐在桌子旁边等他。疙瘩问大家:“你们不吃菜喝酒等啥”?

    漏斗子说:“我们等你,你不参加不热闹”。

    疙瘩让菊花把酒菜倒进锅里重新热了一遍,然后大家喝酒划拳一直到日暮西沉方才散去。

    送走客人后菊花把捡拾来的贤麻草放进锅里熬煮,煮了一大碗贤麻汤,然后端来放在疙瘩面前,鼓励疙瘩喝下。疙瘩松了松裤带,心想自己本身没病,也不相信这野草汤汤能治什么病,但是他不愿意佛了女人的好意,端起药碗一口气将那些野草汤汤喝下,喝下以后感觉身上有点燥热,这也难怪,已经到了夏天,喝了一下午酒,身上燥热属于自然。就那样一连喝了几天,疙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以前疙瘩耕耘女人时感觉不来什么,女人的城池里没有激情。

    可是自从喝了贤麻汤以后,疙瘩跟女人睡觉时突然有一种蜂蜇似地疼痛,随即那棒棒子里边就有一股黏稠的汁液流出,身子轻飘飘地被浮云托起,紧接着胸腔内燃起熊熊烈焰,肉体在焚烧中磐涅,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

    疙瘩本身健壮,被激活的因子在血管里流淌,变得永不满足。两个女人都不漂亮,却有足够强壮的体格,疙瘩在女人的城池里跃马驰骋,激发出原始的野性,厮杀得血肉横飞,女人迎接着疙瘩的一次次撞击,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喊声。

    那是一个荒蛮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没有目的,为了温饱,土里刨食的日子没有尽头,可是在那密不透风的茅屋里,却日日夜夜演绎着传承。山坡上的土坟在一年年增多,一大群光屁股孩子在场院里嬉闹追逐,希望在岁月的叠加中跌荡流失,儿女们成为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豺狗子像一个孤魂野鬼,不时地在郭宇村流走,疙瘩回村居住的时光,一次也没有碰上豺狗子这个对手,倒是漏斗子见过豺狗子一面,感觉中豺狗子好像被人偷换。漏斗子对疙瘩说:“这个豺狗子肯定是假的”!

    可是豆瓜爹却从来没有见过豺狗子,也分辨不来豺狗子的真伪,说不定那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豺狗子会突然在豆瓜爹面前出现,像个鬼魅一样牵着豆瓜爹的鼻子,要豆瓜爹干这干那。那天豆瓜爹正在地里锄罂粟,罂粟开花十里香,一阵风吹来,豆瓜爹有点昏昏欲醉。郭宇村种罂粟之事郭团长已经给刘副军长做过汇报,刘副军长为此事专门请示过胡宗南司令长官,因为凤栖当年种植罂粟已经比较普遍。胡司令长官未置可否,只是指示在凤栖不能激起民怨,所以当地驻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豆瓜爹抬头看天,太阳艳艳地照着,他把锄头扛上肩膀,打算回家。正在这时豺狗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拿出一封信,要豆瓜爹把这封信送到凤栖街济世堂药铺,亲手交给一个姓赵的先生。

    豆瓜爹拿着那封信,面露为难之色,他说:“你们饶了我吧,我一个啥事都不懂的老农民经不住你们这么折腾”。

    豺狗子嘿嘿一笑,用日语骂了豆瓜爹一句,豆瓜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豺狗子怎么会是一条洋狗?不容豆瓜爹多想,豺狗子就说:“老家伙你不要忘记,你的儿子还在河东”!

    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棍,直戳得豆瓜爹心痛,豆瓜爹把信揣进内衣口袋里,说:“好嘞,我送”。

    豺狗子顺势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豆瓜爹手捂着那封信,犹如握着一只烫手的红薯,他知道这封信的份量,鬼子们可能要在凤栖有什么重大的活动,豆瓜爹想到要把这封信直接交给郭麻子,可是又担心鬼子们对他的儿子撕票,那帮子禽兽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可是去凤栖谈何容易,八十里山路来回要走两天!况且他一个老农民去凤栖得有正当的理由。

    豆瓜爹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长吁短叹,豆瓜媳妇端出来一瓦盆洗脸水,豆瓜爹好像蜂蜇似地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撞在豆瓜媳妇的身上,豆瓜媳妇双手没有抓牢,瓦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豆瓜娘埋怨老头子:“你看你,就像丢了魂似地”。

    紧接着豆瓜媳妇把饭端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农户人家整个夏天一般都在院子里边吃饭。豆瓜爹端起米汤喝了几口,说他可能着凉了,也不吃饭,回到屋子倒头就睡。

    豆瓜娘跟进屋子,伸手摸了摸老头子的额头,问道:“老头子我看你失神落魄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豆瓜爹看看院子里,老婆子知道老头子不想让豆瓜媳妇听到,于是又问道:“你是不是又听到了儿子媳妇的什么事”?豆瓜爹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告诉老婆子:“我遇见豺狗子了”。

    老婆子释然,埋怨道:“你看你,那个人已经来过几次,咱们何必要怕他什么”?

    豆瓜爹看豆瓜媳妇抱着孩子回屋了,这才悄悄告诉老婆子:“那个豺狗子要我给日本人办事”?

    老婆子不以为然:“咱们一个老农民能办成什么事”?

    豆瓜爹掏出了一封信:“豺狗子要我把这封信送到凤栖,交给济世堂药铺的赵先生”。

    老婆子还是漫不经心:“送就送呗,送一封信有啥了不起”。

    豆瓜爹哀叹一声:“妇道人家,给你说你也不懂,日本鬼子把咱的儿子作为人质押在河东,就让我在咱凤栖替日本人搞活动,这件事郭麻子也知道,咱们几头都不敢得罪”。

    老婆子终于听懂了一点,把信拿过来看了看,说:“咱们干脆把这封信塞进炕洞里烧掉算逑咧”。

    豆瓜爹埋怨道:“老婆子我看你疯了,不要忘记咱的豆瓜还在河东”!

    老婆子赶快像烫手似地把那封信摔在炕上,问道:“那咋办”?

    豆瓜爹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咱的豆瓜,必须把这封信送到凤栖”!

    豆瓜娘灵机一动:“老头子你在家里呆着,这封信我来帮你送”。

    豆瓜爹思忖了一会儿,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会引起郭麻子的怀疑,如果谁要问你,你就说孙子病了,到凤栖去买药”。

第二百一十九章

    豆瓜娘天黑时从郭宇村动身,走到凤栖东城门外刚好天亮,她在城墙下边等了一会儿,等到城门打开,进了城来到济世堂药铺,看药铺还未开门,掏出那封信想了想,便把信从门缝塞了进去,然后在常有理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吃了,原路返回。

    铁算盘早晨起来开门,看见门缝里掉下一封信,这封信没有收信地址和寄信地址,只是在信封上写着:《赵吉仓先生亲启》。铁算盘想起了原来那封信的风波,不知道把这封信怎样处置,他把信在衣服兜里揣了一个中午,最后还是决定交给赵吉仓本人,近来一段时间赵先生经常跟祁先生斗嘴,他不知道两个人斗嘴的原因,看样子两个人闹起了矛盾,所以这封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祁先生知道。

    快中午时分祁先生出去解手,铁算盘趁势把信掏出来交给赵先生,想不到赵先生看见那封信变脸失色,他也没有看信的内容,赶紧把信塞进自己的怀里。祁先生进来了,赵先生顺势走出药铺,来到茅房解下裤子,蹲在茅坑看那封信。

    不错,那封信的确是日本的特务机关写给赵先生的,这么说来赵先生是日本鬼子派驻凤栖的特务肯定无疑。其实刘副军长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因为有好几次陌生人找赵先生联系。可是当刘副军长向长安方面汇报要抓捕赵先生时,长安方面****的军统机关又明令指示刘副军长,要将赵吉仓先生特殊保护。看来刘副军长也懵了,不知道这赵吉仓是那路神神。

    其实,早一点揭开谜底也没有什么,免得读者埋怨作者故弄玄虚。赵吉仓先生原来是阎锡山司令长官所部的一名军医,日军侵占太原时,赵吉仓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在沦陷区潜伏,后来打入日本特务机关,结果又被日本鬼子派驻凤栖。

    赵吉仓先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他不会替日本鬼子卖命。可是赵先生知道,由于地理位置特殊的原因,日本鬼子派驻凤栖的是一个特务网络,如果有人背叛或者不替鬼子卖命,这个人的性命就有可能朝不保夕,田中先生差点遭日本人暗杀,就是这个原因。

    以前日本特务机关对赵先生的几次指令都被赵先生成功化解,可是这一次日本鬼子下达的指令确实不一般,鬼子明确指示赵先生把****在凤栖的军事部署汇成一张草图,看样子鬼子要对凤栖采取行动。

    赵吉仓在茅房蹲了好长时间,让铁算盘对赵先生产生了怀疑。

    铁算盘来到茅房外边,故意朝里边喊道:“赵先生,你是屙井绳呀,怎么那么长时间”?

    赵先生站起来慢慢地系好裤带,走出来时已经想好了对策,他看铁算盘上茅房时仍然带着钱匣子,也开玩笑说道:“当心你那钱匣子掉进茅坑里头”。

    铁算盘说:“快去吧,柜台前有人等你看病”。

    赵先生来到柜台前,看见祁连玉先生对他投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笑,那张笑脸让赵先生感觉浑身不舒服,这祁连玉先生也是一个有来头之人,究竟是那路神仙赵先生还没有弄清,不过祁先生来凤栖后还没有被抓住把柄,不像赵先生老被人干扰,身上有许多疑点,甚至连田中先生也认为赵先生是一个日本特务。

    赵先生知道,日本鬼子对他使出了杀手锏,在考验他的忠诚。傍晚时分赵先生走出了药铺,在凤栖街上转了一圈又回到药铺,他得了一种多疑症,总觉得身后一个人在跟着他,蓦然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他不敢贸然去找刘副军长,担心潜伏的日本特务要了他的命。

    赵先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那个暗杀田中的特务至今还不知道是谁,肯定还在凤栖城里潜伏。可是目前当务之急必须见到刘副军长,把这封信的内容让刘副军长了解,然后再商讨对策,绝对不能让日本鬼子掌握****的部署。

    前门已关,赵先生从后门进入药铺,突然发现巷口有一个人影一闪,马上又渺无踪影,看来鬼子已经将他盯上了,如果他不按照鬼子的要求办事,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鬼子使用的是连环计,这一招也够狠毒。回到药铺后院赵先生憋尿了,一边解裤带一边向茅房走去,走进茅房一看祁先生正在墙角站着,一见赵先生进来脸上露出了恐慌。

    赵先生立刻明白了,刚才巷子那个人影肯定是祁先生!祁先生为什么要跟踪赵先生?难道祁先生也是一个日本特务?许多不连贯的往事一起在赵先生的脑海里显现,让赵先生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世界真******危险,处处布满陷阱,不过赵先生目前还不便声张,他还没有抓住祁先生的真凭实据。

    祁先生看见赵先生进来,摸了一把脸,自我解嘲说:“刚才听到槐树上有蛐蛐叫唤”。

    已经进入初夏,每年的这时蟋蟀就会准时而来,凤栖人把蟋蟀叫蛐蛐,每当夜幕降临时那蛐蛐都会在槐树上鸣叫,已经叫唤了好几天。不过赵先生还是给了祁先生台阶下,他不介意地一笑,问道:“听说蟋蟀也是一味中药,不知道能治啥病”?

    祁先生顺势答道:“蟋蟀能利尿消肿。不过,有人将蟋蟀用油煎后下酒”。

    这时候铁算盘在院子中间喊道:“两位先生,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回屋里来说,站在茅房里说啥”?

    两人对视一笑,相随来到后院客房,只见年翠英又送过来一包子驴肉。铁算盘打发郭全中沽回来一坛子高粱烧酒,当年那种散酒非常便宜,一块银元能沽一坛子,三个人几天也喝不完。郭全发吃了几口驴肉以后回家睡觉了,三个人一边就着驴肉一边喝酒,铁算盘几杯浊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他给二位先生讲了一个笑话,二位先生开始不介意,听到后来越听越上心。

    说的是有一个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死后来到阎王殿里,阎王说:“你是个好人,下辈子还叫你做人,你还可以选择,想降生到什么人家”?那人念了一首诗:“我要父座高官子登科,一妻一妾赛嫦娥,一世不遭风险事,命活百岁见阎罗”。阎王一听有点不高兴,问道:“那样能不能随你的心”?那人又念道:“若要随吾心,还得一窖金”。阎王又说:“窖有深浅大小”。那人回答:“方方四十里,能深尽管深”。阎王问道:“那你还有用完的时候”。那人回答:“白天用四两,晚上长半斤”。阎王一听忙将帽子摘下来,说:“我不当阎王了,那样的好事轮不上你”!

    两位先生听完后哈哈大笑,笑完以后感觉不对劲,这铁算盘是不是暗喻他们两人?

    铁算盘解释道:“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过客,得享乐时且享乐,千万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祁先生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说:“就是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不能太贪,贪心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赵先生慢慢地呷一口酒,用手撕一块驴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话虽然是那样说,可是一遇到具体情况谁也无法把握自己,比如把一只老鼠放进厨房内,还要警告老鼠不要偷食,这恐怕很难”。

    祁先生立马表态:“这有什么难的,把老鼠打死不就得了”。

    赵先生反驳道:“明知道养鼠为患,可咱中国人就是奇怪,把老鼠尊为十二相之首”。

    祁先生不冷不热地回敬道:“庙里的老鼠照样偷神仙的供奉”。

    铁算盘越听越迷糊,这两个先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越说越离题,好像话里藏针,谁也没有怀疑过他们是偷食的老鼠,看样子他们较上劲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于是他自打圆场:“算咧算咧,咱们三个人能在一起共事也算缘分,喝酒、吃肉,有钱总比没钱好,看大街上每天夜里睡在台阶上的饿殍,咱们比他们强许多”。

    赵先生也甚觉无聊,打着哈欠站起来,说:“不早了,咱们睡吧”。于是站起来,到院子里解手,看城墙上的手电光在夜空里来回晃着,射出一道道光柱,顺手摸摸口袋里的那封信,突然间冒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人为什么要互相杀戮”?几千年来连绵不断的战争,无非也就是为了一个字:“贪”。不断膨胀的欲望让统治者近乎疯狂,统治者利用了老百姓的愚忠,把战争的理由编的神圣无比,为了那几近渺茫的信仰,互不相识的人们在野蛮地厮杀……想那些干什么?目前唯一紧要的事情,就是怎样把这封信送到刘副军长手中,赵先生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他,他已经无法亲自出头,目前看来唯一的送信人就是铁算盘,可是铁算盘怎样才能跟刘副军长接触?

    赵先生解完手回到屋里,看铁算盘跟祁先生又在喝茶,谈兴正浓。不过他们这次谈话的主题是郭全中,看样子祁先生对这个学徒非常满意,一提起全中就赞不绝口,铁算盘听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目前唯一依靠的就是全中。

    正在这时药铺门外的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铁算盘一边开门一边骂到:“深更半夜地你家里死人了”!把门打开一看傻眼了,原来门外站着几个士兵。其中一个士兵非常有礼地对铁算盘说:“那个日本女人半夜里突然肚子痛,西医田中先生毫无办法,刘副军长特意让我们来请祁先生去瞧一瞧”。

    祁先生稍做准备,由铁算盘背着药匣子,跟随那几个士兵出门而去,这时刘副军长突然从黑暗中闪进屋子,直接对赵先生说:“把你早晨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让我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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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寡妇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寡妇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寡妇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