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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章

    赵先生诧异,一边掏信一边问刘副军长:“你怎么知道我早晨收到一封信”?

    刘副军长把信取出,展开来,在麻油灯下一边看信一边说:“咱们也有内线,这封信是一个老太婆今天早晨塞进药铺门缝的,为了不至于使得特务对你产生怀疑,我们只能使用调虎离山计,把祁先生先从药铺调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他半夜去看病。”

    赵先生由不得赞叹:“你们安排得真周密”。

    刘副军长把信看完以后交还给赵吉仓先生,然后说:“这封信你可以让祁先生知道内容,过几天我们会为你绘制一张图纸,你可以把图纸交给日本特务”。

    赵吉仓立正,对刘副军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刘副军长指示:“据我们掌握,祁连玉确实是日本鬼子派驻凤栖的一个特务,这个人以前是八路,在河北时被日军逮捕,由于承受不了日本鬼子的严刑拷打,叛变投敌,后来又被日本的特务机关派驻凤栖,据说凤栖有他的亲属”。

    赵吉仓回答:“刘副军长指示,赵某谨记,以后我会对祁连玉留意”。

    刘副军长又说:“不只是留意,要想办法争取,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丧失良心,他们偶然替日本鬼子办事都是出于无奈”。

    赵吉仓不由得肃然起敬:“刘副军长你的一席话使得我茅塞顿开”。

    刘副军长说完,率领着几个警卫,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刘副军长刚走不大一会儿,铁算盘和祁连玉先生就回来了,那祁先生回来后不谈樱花得了什么病,而是不住地赞叹那樱花的容貌简直倾国倾城!一边说一边竟然咽了一口涎水,赵先生忍俊不禁,吭哧一声笑了,问道:“你有没有摸那樱子的手”?

    祁先生有点故弄玄虚:“看你说的,不摸手怎么诊脉看病,不但摸了手,还摸了那女人的额头”。

    赵先生看那祁先生兴致极高,仿佛洞房花烛夜那样情不自禁,故意问道:“那樱子是不是得了花柳病”?

    祁先生长叹一声:“还当真让你给猜对了,那女人逑病没有,就是炕上的活路做不够,看那男人也长得五大三粗,就是整不下那樱子的锐气,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进屋时那女人浑身抽搐,嘴唇紫青,男人站在一边叹气,给那女人扎了几针,看那女人安静下来了,咱们农村有一种说法,这叫做‘花痴’病,中医称作‘花柳’,是无节制的房事所知,一般青楼女子常见”。

    铁算盘插嘴道:“两位先生来药铺也一年有余,正值中年,想来苦行僧的日子过得空虚,明日老汉为你们‘扯皮条’,找一两个青楼女子为你们消忧解闷”。

    赵吉仓连忙摆手:“咱们不过说说笑,逗逗乐子,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病,千万不可”。

    祁连玉却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如果当真能寻到眉清目秀的女子,也未尝不可”……

    两个男人来自不同的日本特务机关,却肩负着相同的使命。那祁先生还有一个使命,就是设法跟共产党组织接上头,打入八路军内部,为此祁先生曾经利用吃羊肉泡馍的机会,找过八路军联络员葛有信,可是葛有信没有上级组织的指令,不敢贸然跟祁先生接头。

    鬼子们对待汉奸特务,一般不会分配非常机密的侦探任务,总担心这些汉奸不可靠,反戈一击,给鬼子们造成重大损失。可是汉奸特务有汉奸特务的优势,容易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日本人在蒋管区容易暴露目标,鬼子们派驻凤栖的几个日本人都已经暴露。这次他们一连派两个“汉奸特务”来凤栖,其目的还有一个,就是互相掣肘。

    济世堂药铺照常开门,来找两个先生看病的老百姓并不去关心这两个先生的身份,他们看重的是这两个先生的能不能为他们药到病除,每天来看病的人熙熙攘攘,济世堂还是一如既往地繁荣。

    这天,一乘二人小轿在药铺门前停下,轿子后边跟着一个汉子牵着一匹走骡,当年凤栖还有一个习惯,一般殷实的财主出门爱骑骡子不骑马,骡子脖子上戴着铜串铃,隔老远就能听见串铃响,脚下踩的是铜镫,金光闪闪、光明铮亮,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轿夫将轿子停在药铺门前,牵着骡子的汉子把骡子缰绳交给一个轿夫,上前亲自扶起轿帘,搀扶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铁算盘见状赶忙迎出铺子,跟那个汉子一人搀扶老夫人一只胳膊,把老夫人搀扶到后院的客厅。

    这个老妇人铁算盘认识,是瓦沟镇张鱼儿的大老婆,后边骑着骡子护送老夫人来凤栖看病的是老夫人的二儿子张德贵。

    老夫人来到后堂坐下,铁算盘先不忙给老夫人看病,取出平日里掌柜都舍不得喝的龙井茶叶,为老夫人和她的儿子张德贵泡了一壶好茶,趁母子俩喝茶的功夫,铁算盘从前堂请来了中医祁连玉。

    祁连玉为老夫人诊脉,说出老夫人的症状,然后替老夫人开好药方,亲自到前台将药抓好,告诉老夫人的儿子怎样煎服,张德贵趁铁算盘到前堂收账的空档,看似无意间将一封信交给祁先生。

    抓好药后母子俩稍坐,便起身告辞,张德贵顺手摸出一枚银元交给铁算盘,说:“不用找零,记在账上,下一次看病时多退少补”。铁算盘和祁先生把二人送出门外,看老夫人坐进轿子里,轿夫抬起轿子,刚走了几步,又将轿子停在叫驴子酒馆门口,不用问四个人进去吃饭,济世堂内生意如旧。

    那祁先生心里好像揣进了一只兔子,咚咚跳个不停。看前台看病的病人逐渐退去,便来到后堂,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跟赵先生的内容一样,只有短短两句话,鬼子指示祁连玉把凤栖驻军部署汇成图,过几日专门有人来取。

    鬼子们的这一手也确实狠毒,他们专门指示两个“汉奸”绘制军事部署,然后加以对比,去伪存真,以便于鬼子们对凤栖采取军事行动。

    那祁先生原来在崾涧村跟着叔叔“王不留”学医,本来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好青年,深得叔叔王不留的赏识。渐渐地医道日臻成熟,有时远道而来求医治病的客人老叔叔不方便行走,祁连玉便代替叔叔出诊行医。可是有一日祁先生出诊时正好遇见几个人聚众赌博,祁先生感觉好奇,便站在一边看个究竟,看着看着看上了心,偶然间就赌了一回,结果欠了一些赌债。

    假如祁先生能够就此金盆洗手,下决心不再去赌,相信叔叔也会原谅他,替他还清赌债,可是祁先生那一阵死要面子,欠下的外债总想靠赌博来还清,结果越输越赌,越赌越输,最后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迫不得已偷了叔叔的钱还债。

    最早发现祁连玉偷钱的是同胞哥哥祁连山,兄弟俩一起从甘肃来凤栖投靠叔叔,祁连山由于年龄较长,又结了婚,便靠种几亩薄田度日。那天哥哥发现弟弟鬼鬼祟祟,跟一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接着弟弟拿出一个小袋子交给来人,那人把袋子放在耳朵边摇了摇,祁连山听见那袋子里边唰唰在响,他马上断定弟弟没有干好事,那人走后哥哥把弟弟叫到自己家里严厉审问。

    弟弟给哥哥跪下了,交代了自己染上赌博的恶习。祁连山要弟弟去给叔叔坦白交代,取得叔叔的原谅。叔叔一辈子无儿无女,到老来还靠他弟兄二人养老送终。哥哥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叔叔极有可能原谅这个陷进赌坑的侄子。

    可是祁连玉死要面子,他借着叔叔还不知情的时候偷偷从家里出走,原指望靠自己的手艺挣些钱弥补给叔叔造成的损失,没有想到这一去不复返,叔叔至死都没有见到祁连玉。

    祁连玉出走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便一路向东,渡过黄河来到山西,又从山西来到河北,一次偶然的机会,祁连玉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又糊里糊涂被日本鬼子抓捕入狱,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叛变投敌。鬼子认为祁连玉是一个中医,可以利用中医的身份潜伏到蒋管区替他们收集情报,于是,祁连玉接受了日本鬼子的特务训练,又被派回凤栖。

    其实,祁连玉跟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没有抱负,没有政治目的,他只是一个中医,他想靠自己的手艺挣钱,祁连玉回凤栖的目的还是想在叔叔面前尽孝,知道叔叔已经撒手西去时他便在凤栖为自己谋得一个看病行医的职业,他回来后日子过得还是比较顺利,虽然他心知肚明,那赵先生也是日本鬼子派驻凤栖的特务,可是两人始终心照不宣,互相猜忌、互相防备。

    坐得久了,祁先生顺手端起早先为张德贵母子泡的茶水,嘴对着壶嘴喝了一口,正思考怎样应对鬼子布置的任务时突然有人从身后大喊一声:“看啥呢”?

    祁连玉魂飞魄散,颤栗着回过头,一看是赵先生,兀自吃了一惊,想把信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站起来,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来了个以攻为守:“赵先生,别装孙子了,咱俩都是日本鬼子派过来的特务”。

    岂料赵吉仓一点都不恐慌,反问道:“是又怎么样?我也收到一封信,咱俩交换地看看,行不”?

第二百二十一章

    那天,年翠英正在叫驴子酒馆忙活,突然间身后一个人喊了一声:“姐姐”!年翠英回头一看,原来是二弟年贵元。

    郭宇村一别,转眼过去半年,这半年中间发生了许多变化,相互间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时刻,姐弟俩紧紧地相拥,年翠英甚至泣不成声:“贵元,你回来了,怎么不见你哥哥贵明回来”?

    年贵元已经知道哥哥牺牲的噩耗,但是那个消息并不准确,连年贵元也有点怀疑,他有点含糊其词地告诉姐姐:“哥哥上了前线”。

    年翠英掩面而泣:“贵元,你姐夫他也被日本鬼子抓去当了劳工”。

    年贵元说他已经知道了郭宇村遭遇了不幸,深深地替姐姐的不幸担忧,他回到家乡以后先去了郭宇村探望姐姐,得知姐姐去了凤栖以后又撵到这里。

    崔秀章为年贵元端上来一盘子驴肉两个烧饼,年贵元手抓起驴肉吃了一口,赞道:“好吃,跟爹做的一样”。姐姐年翠英坐在一边看着弟弟吃饭,发觉弟弟穿上灰色的军装显得英俊潇洒,姐姐小心地问弟弟:“你这次回来,再走不走”?

    贵元一边吃饭一边告诉姐姐,他这次回来不走了,上级命令他们组织凤栖抗日游击队。

    姐姐担心地问道:“是不是跟日本人打仗”?

    贵元说:“军队的使命就是打仗,现在全中国都在抗日,把日本鬼子赶不出中国,大家就永无宁日”。

    姐姐不再说啥,看贵元吃完,又问道:“贵元,你这阵子有没有功夫”?

    贵元知道姐姐想说啥,擦了擦嘴巴说:“我正打算跟姐姐一起回年家庄祭祀父母”。

    姐姐说:“祭祀父母之事可以向后推一下,咱姐弟俩先去一下李明秋叔叔家,咱们在凤栖的亲戚关系复杂,相互间都有牵挂,自从你们从凤栖走后,满香姨整日思念女儿,咱们去安慰一下满香姨”。

    贵元心里忐忑着,他清楚李妍目前在延安的处境,自从李妍跟上贵明哥哥上了延安以后,小两口就分开了,相互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在一起恩爱相处。现在哥哥生死不明,年贵元连姐姐都瞒着,岂能对满香姨说出实情?可是年贵元又不得不去,去了还得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面对一个思女心切的老人说谎。

    年翠英沉浸在姐弟重逢的喜悦之中,没有看透弟弟心情的的变化,她为满香姨包好一包子驴肉,还到隔壁的杂货铺子里买了一斤点心,姐弟俩提着礼品敲响了满香姨家的屋门,看满香姨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她见到年贵元的第一句话就问:“贵元,你回来了,贵明和李妍可好”?

    年贵元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此刻对答如流:“满香姨,你放心,李妍嫂子跟我哥哥在延安,两口子生活得和谐美满”。

    满香又问:“李妍可否写回来家信”?

    年贵元吱唔着,说他接到任务很急,来不及跟嫂子和哥哥告别。

    满香哭了,骂李妍“没有良心”。

    姐弟俩来到客厅,放下礼品,满香要为姐弟俩做饭,年翠英说她的酒馆很忙,姐弟俩稍坐,起身告辞。

    满香把翠英和贵元姐弟送出大门,含泪对贵元说:“贵元,你再上延安时来我家一下,我给妍儿和贵明捎一些东西”。

    五月天,大田里的麦子已经灌浆。一丝热风吹来,掀起一片绿色的麦浪。

    年翠英姐弟俩准备了一些祭品,去年家庄祭祀爹娘。走在路上翠英问弟弟:“我看你见到满香姨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是在说谎”。

    年贵元思忖半天,才嗫嚅着说:“姐姐,八路军不允许战士结婚,哥哥上延安以后实际上立刻就跟李妍姐姐分开了,以后哥哥上了前线,李妍姐姐听说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八路军旅长纠缠,这些内情当然不可以告诉满香姨”。

    年翠英进一步问道:“我看你说起你哥哥来也躲躲闪闪,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没有告诉姐姐”?

    贵元是个不善于说谎之人,一见姐姐问他,就知道姐姐已经看出了破绽,于是对姐姐说:“我从那个八路军旅长那里得知,哥哥已经在前线壮烈牺牲,不过——”

    年翠英根本就没有听见弟弟还说了些什么,眼前一黑立刻昏了过去,贵元把姐姐拦腰抱住,嘴里大声喊着:“姐姐,姐姐,你醒醒”。

    贵元看姐姐睁开了眼睛,立刻告诉姐姐:“我不相信哥哥已经牺牲,也许是那个旅长使的苦肉计,想让李妍嫁给他”。

    年翠英听着,哭道:“贵元,你不要哄我,姐姐什么苦难都经过,我也不会甩下五个孩子去死,只是这件事你不应该瞒着姐姐”。

    贵元替姐姐擦干眼泪,想起姐姐平日对他们兄弟俩的好处,有些黯然神伤,劝道:“姐姐,你永远是我的亲姐姐,相信我的话,说不定哥哥那一天还会回来,我们还打算过一段时间东渡黄河去转马沟煤矿营救被日本鬼子强征的中国劳工”。

    翠英哽咽着说:“你不要安慰姐姐了,姐姐什么事都能想通,想不通也没有办法。贵元,我现在谁都不担心就担心你,出门做事要多长一个心眼,你可再不能有任何闪失”。

    俩姐弟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年家庄,看烧焦的废墟上又搭建起一排排茅屋,路上遇见熟人,相互间打一声招呼,感叹岁月沧桑,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还得为生活打拼。日子里混杂了太多的心酸,让人不堪回首。

    翠英贵元姐弟首先来到老宅院,看倒塌的茅屋前,烧焦的老树又吐出了新绿,一群鸟雀子落在废墟上觅食,一见有人走近,又鸣叫着飞到树上。姐弟俩顺着坍塌的门框走进原来的家,看见家徒四壁,几只老鼠在墙角打架。年翠英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没有发觉有人在废墟上开挖,心存侥幸,感觉中那一老瓮银元可能还深埋地下……

    翠英对弟弟说:“今年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咱姐弟俩也像村里人一样,在这废墟上搭建几间茅屋,这里是我们永远的家”。

    可是贵元却看着村子周围那一片片麦田,心潮起伏,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

    日暮西沉的时分,姐弟俩祭祀了父母,重返凤栖,刚走进酒馆,葛有信就跟脚进来,有信告诉贵元:“王世勇队长让咱俩今夜火速赶往撇撇沟集中”。

    年贵元看着暮霭中的凤栖街,大多数商店都已经打烊,街上行人寥寥,问葛有信:“谁给我们送来通知”?

    葛有信回答:“张三来了,现在正在羊肉泡馍馆等咱”。

    姐姐翠英忧心地说:“撇撇沟离凤栖上百里山路,即使现在立刻动身也要明天早晨才能走到。要不吃完饭再走”。

    贵元说:“等不急了,我拿几个烧饼夹肉,路上一边走一边吃”。

    年翠英匆匆进了厨房,过一会儿拿出来十多个烧饼夹肉,贵元把那些吃食装进一个褡裢里,正好张三也过来了,三个人匆匆来到东城门口,守门的卫兵告诉三人:刘副军长决定明天中午接见他们,今晚不准他们出城。

    三人据理力争:“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八路军战士在蒋管区来去自由”。

    守城的卫士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这是刘副军长的指示,我们只能执行”。

    三人无奈,只得返回叫驴子酒馆。年翠英看三人回来了,为三人准备了一桌子下酒菜,大家一边喝酒一边猜测:这刘副军长找他们干啥?

    由于是在夏天,三个人喝完酒后就在酒馆前堂的桌子上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看见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大家匆匆洗了一把脸,就来到刘副军长的官邸门前。

    刘副军长没有亲自接见他们,而是由一个下属负责接见,双方的谈话也很简单,军官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告诉葛有信他们:“八路军在凤栖的一切军事行为都必须向凤栖驻军汇报,经过****允许才能行动”。

    那军官说完就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给三人留下申辩的空间,三个人面面相觑,感觉中这其实是国民党驻军在向他们下最后通牒。隔一会儿一个士兵进来对三人说:“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三个人离了官邸来到羊肉泡馍馆,哥哥葛有亮给他们一人做了一碗羊肉泡馍,顺便问道:“刘副军长找你们干啥”?

    弟弟葛有信回答:“军事上的事,哥哥你就别问了”。

    可是那葛有亮偏要说:“我说你们以后进凤栖城办事还是隐蔽一点好,古往今来朝廷对待招安的军队另眼相看,八路军是被****招安的,行为做事要多长一个心眼”。

    葛有信还想反驳哥哥的话,张三摆了摆手说:“其实有亮说的话完全在理,咱们还是要检讨一下自己,现在虽然国共合作,但是咱们在蒋管区做事还是不能明目张胆”。

    吃完饭三人出城,走到东城门口又被守城的士兵拦住,那士兵说话的口气有点强硬:“对不起,遵照上级指示,要对你们进行搜查”。

    张三气急,对守城的士兵挥起了拳头:“老子是抗日的队伍!抗日,你们懂不懂”?

    葛有信拽了拽张三的衣袖,上前问道:“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以前进出凤栖从来不受检查,是谁给你们下的指令?我们要见你们的长官”。

    这时来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他非常客气地对三人说,你们早晨已经见过我们长官了,我们只是做例行检查,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大家僵持了一会儿,三个人聚在一起商议,在****的地盘上干事,还是不能太硬气,于是接受了守城士兵的检查,守城士兵检查完了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最后又把枪支还给他们,军官客气地送他们出城,告诉三人:“以后进出凤栖城再不能大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这一切来得非常突然,李妍根本来不及考虑,随着窑洞的门哐当一声锁上,李妍的神智还处在混沌之中,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只是像打摆子一样浑身颤栗,感觉中好像在冰大坂上行走,浑身冻得透明,灵魂被架到火上烘烤,有一种撕肝裂肺的灼痛,她在冰与火的冶炼中磐涅,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李妍对那个警卫员只是有些好感,知道八路军的队伍里不准战士谈情说爱,有时在四目对闪中迸出一丝火花,随即便被一种无望的情绪浇灭。李妍牢牢地守着那条底线,她不会飞蛾扑火,用生命去撞击地狱之门。李妍还在幻想着能在八路军的队伍里干出一番事业,为爹娘增光添彩,虽然遭受了那么多的打击,但是李妍始终没有放弃对人生愿景的追求。

    喉咙里窜上来一股火,李妍感到口渴,她下了炕,摸索着为自己舀了一杯凉水,灌进肚子里,神智顿时清醒了许多,夜阑珊,窗外挤进一弯残月,有站岗的士兵在窗下来回走动,脚步声敲击着李妍的心弦,好像明天就是她的末日,李妍又一次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此时,李妍想到了死,既然生不如死,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李妍闭上眼睛,脑海里重现了妈妈那焦虑的面容,记忆中的妈妈永远是那样慈祥,烛光下妈妈声调柔和,一字一句地教李妍学习《女儿经》: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李妍在母亲的熏陶下,调教得彬彬有礼。可是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让李妍应接不暇,身心俱疲。

    李妍舍不得妈妈,她不想让妈妈笼罩在失去女儿的悲痛之中,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明哲保身,把全部罪过推向那个警卫员,控告那个警卫员强奸未遂。这样一来李妍就是一个受害者,就能博得周围所有人的同情,为自己挽回名声。可是那个警卫员却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当年八路军处罚强奸罪的刑罚就是枪毙,想到枪响之后又一个无辜的生命倒在血泊之中,李妍浑身一阵痉挛。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一抹阳光照进窑洞,随着锁子一声响,门开了,毕旅长穿一身崭新的军装,来到李妍住的窑洞。李妍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判官到了,反而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平静。她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菩萨,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毕旅长被李妍的美貌惊呆了,有点恍惚和不知所以。

    但是领导不愧是领导,毕旅长迅速把那种心猿意马的思绪收回,他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说出的话儿无可挑剔:“李妍,我的确很痛心,那警卫员跟我多年,你的文化底蕴让我钦佩,你们两个人我谁都舍不得。可是你知道,八路军有铁的纪律,不管是谁违反了纪律就要受到惩罚,任何人都不能幸免。我知道,你是受害人,是无辜的”。

    时间在一瞬间凝固,空气紧张得似乎就要爆炸,毕旅长不计前谦,网开一面,已经给李妍留足了回旋的空间,只要李妍点一下头或者说一下:“是”,姑娘就会解脱。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李妍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警卫员会不顾一切……李妍嘴唇痉挛着,说出的话出奇地平静,却有一种力拔千斤的震撼:“毕旅长,是我主动……”。

    毕旅长惊愕地张大了嘴,虽然昨夜新婚,但是卧榻之侧的新人并不是毕旅长心目中的情人,毕旅长对李妍还是心存那么一点情感,他其所以仓促结婚完全是出于舆论的压力。现在,已经新婚的毕旅长坐在昔日疯狂追求的女子面前,仍然感觉到李妍冷艳逼人。那种魅力超越了百花争艳的范畴,仿佛菩萨临幸,让人感到一种力量一种惭愧。

    窑门洞开,毕旅长有意把他跟李妍的谈话对战士们公开,他那一张目无表情的脸上还残存着那么一点狭隘的尊严,毕旅长要让战士们知道,毕建业绝对不会因公徇私,给李妍穿小鞋。

    李妍抬头一看,看见了院子里站满了警卫团的战士,战士们用眼神鼓励李妍,一张张严肃的脸上充满期待。李妍的心绪开始回暖,她改变了一下坐姿,抬头挺胸,眼帘下坠,声音提高了八度:“毕旅长,处分我吧,是我主动”。

    满院的战士们都听到了,发出了一阵惊叹的唏嘘,那不是庄严的承诺,也不是信誓旦旦的表白,那是心灵的震撼,大慈大悲的观音用光环挽救一个年轻的生命!那一刻,连毕旅长也为之感动,站起来,把手伸到半空。

    毕旅长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重新坐下,恢复了平静。他平静地审视着李妍,感觉到这个姑娘骨子里有一种灵气一种传承,那种灵气与生俱来,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毕旅长说:“姑娘,这是你人生的关键时刻,还是要慎重”。

    李妍嘴角痉挛着,思想开始波动。是呀,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却要一辈子背上那耻辱的名声。况且,往后的路还很长,她以后怎么有脸重见自己的父母?院子里战士们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他们也许没有想许多,他们关心的还是,那个跟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的警卫员的生命。

    毕旅长伸手看表,站起来,说:“吃饭时间到了,姑娘,给你留足时间,你可以慎重考虑”。

    战士们让开一条路,看毕旅长从窑洞内走出,但是大家没有散,也没有心思吃饭,看李妍转过身面朝墙壁,肩膀在不住地抖动。停一会儿安远进入李妍的窑洞,为李妍端来了洗脸水,吃饭的号声响了,围在门口的战士们心有不甘地离去,有人打好饭菜又回来了,守在李妍的门口,大家都在守望,守望一个渺茫的结局,谁的心里都非常清楚,那个警卫战士的命运就掌握在李妍的手心,只要李妍承认自己被强奸,那个警卫战士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大家端着饭碗站在李妍的窗口,站在门口,看李妍平静地洗完脸,安远又为李妍端来饭菜,李妍好似心无所骛,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她平静地吃完饭,平静地来到毕旅长的办公室,平静地坐在毕旅长的对面,然后平静地说:“毕旅长,处分我吧,是我主动”。

    后来,那个警卫战士背着很重的处分,被从警卫团调离,听说上了抗日前线。那只是李妍人生路上的一段插曲,毕旅长在全团战士大会上,宣布了对李妍的处分决定,可是不知道谁带头鼓掌,全团战士竟然报以热烈的掌声,那掌声是对李妍行为的肯定。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李妍还是毕旅长的秘书。不过通过这件事大家对毕旅长也刮目相看,认为毕旅长在处理这件事上比较得体,最起码没有对李妍打击报复。

    李妍好像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人对李妍表示轻蔑,只是警卫团的战士离李妍更远了一些,谁也不敢跟李妍接近,惟有安远每日里从李妍的窑洞内进进出出,把毕旅长的要求和指示向李妍传达。闲暇时,便坐在李妍姐姐的面前,逗李妍姐姐解闷。

    夏日,山崖上的毛杏最先成熟,有的满身金黄,有的半黄半绿,杏子们成群结对,挤眉弄眼,从绿叶丛中探出头,挑逗人们的食欲。李妍把生活中的烦恼丢在脑后,跟安远一起,爬上山间的石板路,去采摘山崖上的毛杏。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刻,周围的群山苍翠欲滴,安远身手矫健地爬上了一颗杏树,绿草茵茵的杏树下黄色的毛杏落了一层。毛杏勾起了李妍童年的记忆,姑娘的眼里闪出了童年伙伴们的身影,她不知道那些小伙伴们现今身在何方,也许在为各自的日子打拼……私塾学校里那撕心裂肺的一幕让人不堪回首,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女人?女人为什么总是受到男人的欺凌?

    猛然间耳朵边响起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李妍,你在聚精会神地想什么”?

    李妍惊恐地抬起头,看身边坐着霍大姐和二妮。她们可能已经来了很久,不忍心打扰李妍的思绪,李妍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是你们,吓我一大跳”。

    霍大姐坐在李妍的身边,看李妍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可爱,三个女人一边吃着地上的毛杏一边啦话,那个安远一忽间不见了,大家心里也没有怎么留意,二妮突然搂着李妍亲了一下,开玩笑说:“李妍,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会不顾一切地追你”。

    李妍脸上显出了绯红,她推了二妮一把,说:“人家心里难过得要死,你却还在寻穷开心”。

    霍大姐说:“不要闹了。我俩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征求你的意见,再愿不愿意回到我那个单位”?

    李妍看看前后左右无人,突然间给霍大姐跪下,面朝霍大姐磕头作揖:“老天爷你总算开眼了,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霍大姐,你是我的大救星”!

    霍大姐满脸严肃:“这里就咱们三人,霍大姐也不想抓你的辫子,如果在人多的地方说出来,就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咱们的救星只有一个,就是伟大领袖毛主席”!

    李妍吐吐舌头,立刻检讨:“说漏嘴了,霍大姐,李妍刚才一高兴,也就无所顾忌”。

    就那样,李妍又回到了霍大姐身边。回到霍大姐身边的李妍恢复了往日的浪漫天真,她还是个孩子,还处于生命的花季,尽管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但是一遇到阳光雨露就显示出强壮的生命力,李妍在霍大姐的后勤部感到心情舒畅,每日里都能听到她的歌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葛有信他们赶到撇撇沟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王世勇队长见到他们三人问道:“你们怎么这时才来”?

    张三说出了他们在凤栖城里遇到****刁难之事。王世勇沉思着说:“看来我们以后的活动得转入半地下,不能锋芒毕露,不能让别人了解我们的意图”。

    撇撇沟是一个三岔路口,往北到甘泉,往南到凤栖,往东就到了黄河渡口。王世勇带领三人来到一村妇人家,这村妇是个寡妇,家里只有一个儿子和她自己。寡妇名叫水芹,男人原来在杨九娃的山寨当土匪,东渡黄河时没有回来,究竟战死了还是做了日本鬼子的劳工?谁也无法说清,反正杨九娃给没有回来的弟兄每人抚恤了二百银元,水芹也领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抚恤。那水芹长得有几分姿色,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寡妇在村子路口开店,专门留宿那些背着山货往返长安的散客,店门口米黄色的幌子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水芹驿站”。

    已经到了夏天,一排茅屋,门上没有门扇,窗子上只有几根木框,赶脚的汉子夜间睡觉不关门,冬天门窗上挂着草帘,热天门窗大开。

    一行五人来到驿站,住进茅屋里边,水芹进来,腰里围着褶裙,手里拿着一把舀饭勺子,她用舀饭勺子数人,问王世勇:“吃甚”?王世勇答:“干饭”。水芹又问:“吃几升”?

    王世勇看看大家,这些人早晨吃过饭,肯定一人吃不完一升小米干饭,于是说:“吃三升”。

    水芹看五人不像是赶脚汉子,担心这些人不给她饭钱,又说:“住宿每人每晚五分,小米干饭每升一毛五分钱,总共七毛钱,你们谁付账”?

    王世勇有点不耐烦:“放心吧老板娘,我们不会欠你的饭钱”!

    水芹还是不走:“我说客人不要介意,我一个孤寡人家也奈何不了你们,还是先付帐后做饭,大家都放心”。

    牛二站起来说:“我付账”。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枚银元交给水芹。想不到那水芹却说:“余钱就不找了,临走时一次结清”。

    五个人面面相觑,不好说啥。停一会儿饭做熟了,一大盆子小米干饭端进屋子,外加一大盆子小米米汤,葱花拌萝卜咸菜,饭菜做得干净,大家吃起来很香。吃完饭一轮明月高挂,牛二建议大家洗个澡,路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溪,五个人拿着毛巾刚准备出屋时水芹进来了,说那小溪里的水碱性太大,要洗澡就得到山泉边去挑水。

    年贵元年纪最小,挑水的事自然轮上年贵元。水芹在前边带路,贵元挑着水桶跟在后边,月光如洗,贵元看着水芹走在前边袅袅婷婷,心便无厘头咚咚跳了起来,这个女人大约有二十来岁,一绺长发甩在脑后,蜂腰肥臀,走路好似风摆柳……贵元神态恍惚,心如脱兔,不小心一下子绊倒,水芹身手敏捷,一下子翻过身将贵元扶住,贵元身不由己,倒在水芹的怀中。水芹不愧是风月场老手,她把嘴附在贵元的耳朵边,悄悄地告诉贵元:“今夜我给你留门,你等他们睡着时进来”……

    洗完澡大家睡在炕上,王世勇队长开始传达上级指示,根据目前的斗争形势,国共两党已经度过了最初的蜜月时期,开始互相猜忌,上级要求我们在蒋管区的活动从公开转入半地下,鉴于凤栖特殊的地理位置,当务之急是选择一个可靠的村庄做为基地,发展壮大抗日游击队,但是尽量避免跟****发生冲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我们自己。根据我们目前所处的地理位置,选择撇撇沟做为基地较为有利……

    年贵元想着水芹的纤纤细腰,开始时还注意听着王队长传达上级指示,听着听着思想便开了小差,后边王队长讲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明白,只是听见远远的什么地方有猫头鹰在叫,一片乌云罩住了月亮,屋子里瞬间变黑,紧接着一道电光划过,屋子门口响起了一声炸雷,村子里好像大树被雷击断了,咔嚓一声,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

    由于没有门窗,雨点子飘进屋子,五条汉子裹着被子坐起来,围在一起躲避风雨。突然电光一闪,看见冲进屋子一个男人,那男人也不是赶脚的汉子,这么晚了他来到这个村里作甚?

    大家也不计较,同是天涯沦落人,能走到一起也算是缘分,驿站的被子一般很脏,脏的看不见颜色,张三顺势把一床被子扔给那人,说:“伙计,把衣服脱了,暖暖身”。

    可是那人完全没有理会张三的好意,把被子又扔回炕上,靠门边的墙角站着,不时地看着外边的天气,透过闪电的瞬间王世勇惊奇地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由于惊恐而有些扭曲。军人的警惕使得王世勇翻身跃起,可是不等王世勇近身,那人已经冲进暴雨之中,当兵的人都身手矫捷,大家迅速冲出屋子,看那人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家没有心事睡觉了,感觉中这个男人肯定有些来历,不会是****,也不会是杨九娃的弟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日本鬼子派过来的特务!

    暴雨过后,月亮又探出了云层,门前的小溪涨水了,发出哗哗的响声,突然间,驿站女老板屋子的灯亮了,看见水芹披了一件衣服出来,下身穿一条红裤子,上身穿一件红裹肚,两只奶子被裹肚顶起,在明月的映衬下分外耀眼,让人心里痒痒!

    水芹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个人来过”?

    王世勇答:“正是。我们正要问你,那个男的你认识”?

    水芹回答:“我的驿站的常客,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王世勇继续问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水芹回答:“他说他叫豺狗子,他还说我的男人没死,在鬼子的煤矿上挖煤,他说他有办法把我的男人弄回来,但是我必须听他说,跟他干”。

    王世勇心里一震,豺狗子这个名字他们在杨九娃那里听说过,这个豺狗子跟杨九娃那个豺狗子是不是同一个人?王世勇继续问道:“他要你跟他干什么”?

    女人羞涩地一笑:“男女之间的事,还能干啥”?

    王世勇在心里骂道:“一条骚狗”!可是嘴里却不经意地说:“当心那个豺狗子把你卖了”。

    那水芹索性说得更加露骨:“谁给钱我就卖给谁”。

    月光下水芹****地笑着,看起来无所顾忌,五个男人全被水芹震住了,有种不由自主的窘迫,谁也不再跟这个女人斗嘴,相信这时候如果有人冲上去把那女人摁倒,那水芹也不会反抗。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溃败。可是今夜,此时此刻,五个八路军战士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们害怕躲不过纪律的天眼!王世勇转过身,粗暴地对其他几个人吼道:“都回去!站在这里干啥”?

    可是葛有信突然灵性了,他大声喊道:“王队长,我们上当了”!

    大家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女人用自己的色相掩护那个豺狗子逃跑!大家顾不上跟水芹纠缠,纷纷跑出院外,来到三岔路口,看水洗过的月亮分外妖娆,满世界一片宁静,听得见树叶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里有什么豺狗子的踪影!

    大家重新回到院子,看女掌柜的屋子已经没有了灯光,愈加证实了葛有信的猜想,可是五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毫无办法,女人如果不顾脸面什么事情都会做出,虽然明显地感觉到遭受了那女人的捉弄,但是谁也找不出那女人的破绽,屋内已经被暴雨淋湿,谁也没有心思睡觉,只得坐在炕沿上,捱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起来水芹一切如旧,好像昨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把昨夜被雨淋湿的被子抱出来晾晒在柴垛上,然后问五个男人:“你们今天走不走?早饭吃啥”?

    王世勇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回答:“我们现在就走”。并且让牛二跟女掌柜算账。

    水芹翻脸了:“算什么帐”?她指着年贵元说,“那个小伙子夜黑地里担水时故意挑逗我,还摸了我的****”。

    年贵元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争辩道:“昨夜里我不小心滑了一跤……”。

    王世勇摆了摆手:“别争辩了”!

    大家检查了一下所带的物品,还好,什么都没有丢,于是也不跟女掌柜论理,收拾好东西带着五个人离去。

    走不多远,王世勇又停下来,跟他的战友们商议:“我估计那个豺狗子昨夜没有走多远,说不定还在这个村里,咱们今天杀个回马枪,说不定就能抓住那个日本特务”。

    大家齐声赞道:“好主意”!

    于是,五个人又偷偷潜伏回来,埋伏在撇撇沟周围山上的一片树林里,监视着山下水芹的驿站。

    看那女人在木盆里倒满了水,把自己的儿子脱光,放进木盆里,儿子在木盆里手舞足蹈,水芹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逗儿子开心。儿子洗完澡后,水芹开始淘洗自己,那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剥得精光,身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腿中间一片茂密的森林潜藏着诱惑。看得五个男人眼里流出了酸水。

    快中午时分大家肚子饿了,必须下山找些吃食。撇撇沟一家离一家住得较远,转过山峁还有一家驿站,于是大家来到另外一家驿站打算歇息吃饭,想不到跟那豺狗子碰了个正面。

第二百二十四章

    豆瓜娘把信塞进济世堂药铺的门缝里,顺着原路返回。老婆子年轻时家乡发大水,她死里逃生,半路上遇见豆瓜爹,就跟豆瓜爹过到一起,顺便在路边捡了豆瓜,就组成了一个三口之家,跟上豆瓜爹苦吃累做,好容易把豆瓜养大,娶了个水上漂儿媳虽然不尽满意,但是自从豆瓜东渡黄河被日本鬼子抓了苦力之后,豆瓜娘就把全部心思用在孙子身上。

    人总在希望中生活,有人才有希望。眼看着孙子快过百天了,豆瓜爹又突然回了家,老婆子心里更踏实了,感觉中这日子又有了奔头。虽然明知道豆瓜爹回来不会一帆风顺,可是老头子一回来老婆子就有了主心骨。人干啥都是一股心劲,只要心里有劲身上就不困,豆瓜娘吃了几个包子以后归心似箭,于是脚底下的步子也迈得很快,转瞬间就来到仙姑庵,她走得有点口渴,想进去讨碗水喝。进入仙姑庵大殿,看那观音菩萨端坐莲台,香案上香烟绕梁,供桌上各种贡品琳琅满目,一个老妪嘴里叼着三尺长的烟锅子侧躺在卧榻上,豆瓜娘一眼就认出了那老妪就是何仙姑!

    大凡上了年级的人都有些迷信,豆瓜娘跪在蒲团上,焚香叩拜,掏出来两毛钱压在供桌的香炉下。那何仙姑叼着烟锅子坐起来,白发飘逸,声音洪亮:“施主可是郭宇村之人”?

    豆瓜娘暗自吃惊,看来这个何仙姑记忆力极强,见过面的人都过目不忘。老婆子回答:“正是,想向菩萨讨碗水喝”。

    何仙姑也不答话,下了卧榻,径自走到大殿门口朝外看了一眼,竟然将山门关闭,上前拽起豆瓜娘的衣袖,脚下一顿,地上立马显出一个大坑,不由分说把豆瓜娘拉进坑里。

    豆瓜娘思忖:这何仙姑该不是拉我去见阎王?见阎王也没有这么轻松。细细一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老头子和孙子,她这样不明不白地从人间蒸发,丢下老头子和儿子媳妇咋过?

    ……走过漫长的地道,眼前豁然开朗,看那何仙姑对她咧嘴一笑,脸上并无恶意,也就放心了许多。原来这是一个崖窑,山里人知道崖窑的用途,多是用来躲避土匪和储藏,看崖窑内堆满了各色贡品和银钱,何仙姑手指着那些什物,说话时有点黯然神伤:“年轻时不择手段聚敛财富,到老了突然明白过来,我要这些东西有何用?老婆子,我看你面善,面善之人有福,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拿,只要你能拿得动”。

    豆瓜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也梦不见这么好的事情,也许这是神仙在有意考验她,考验她贪心与否……有关贪得无厌酿成大祸的民间传说豆瓜娘知道不少,豆瓜娘可不糊涂!她只拿了一些晒干的花馍,然后面朝何仙姑磕头:“菩萨,您的好意老婆子心领了,老婆子拿些花馍回家让家里人嚐一下,沾一点菩萨的灵气,保佑我们全家不生病,不遭横祸,无灾无病就是福”。

    何仙姑长叹一声:“老婆子,老尼可是真心对你好,你可不要误解”。

    豆瓜娘说:“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能掂得来轻重。那些金银财宝对我来说视如粪土,孙子还小,我们一家人够吃够喝就行”。

    何仙姑突然感觉自己虽然像神仙一样,享受着信徒们的供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没有目的也没有乐趣,看着满屋子金银珠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一个饱经风霜的农村老婆子有点无所适从。何仙姑将烟点着,抽了一会儿烟,看那一抹阳光从崖窑的窗口溜走,突然间问豆瓜娘:“老婆子,假如要你来仙姑庵管理香火,你来不来”?

    豆瓜娘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笑得苦涩:“我说菩萨你真会开玩笑,就我这个模样还想当娘娘?天不早了,放老婆走吧,山里夜间有狼,狼把这把干骨头啃了老婆我还丢不下孙孙”。

    可是何仙姑却近乎哀求:“老人家老尼也不知道咱俩谁的年纪大,再陪老尼坐坐,行不?这一生活得放荡,年轻时当过寨主,吃过活人心!三十年前就用这杆烟锅头子将仙姑庵的老尼姑敲碎脑瓜,把尸首封存在菩萨莲座底下的暗道里,何仙姑我独占了这座庵庙,享受着信徒们的供奉……”

    豆瓜娘顿感头大如斗,满眼火星,她双膝一软,面朝何仙姑磕头:“菩萨绕了我吧,我啥也没有听见,你放老婆子回家,老婆子在家里设一香案,天天为菩萨烧香上供”。

    何仙姑伸出双手把老婆子搀起来,扶豆瓜娘坐在凳子上,然后侃侃而谈:“老姐姐你听我说,老尼绝对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这心里空虚,特别想找一个人倾诉。也许老尼快升天了,近些日子老觉得精神恍惚,这座庵庙少说也有几百年的香火,总担心老尼一走,这里的香火无人接续”。

    豆瓜娘赶忙接上话头:“菩萨福人福相,定能万寿无疆,老婆子我福浅命薄,怎能跟菩萨姐妹相称?天不早了,老婆子我还要上路”。

    何仙姑用烟锅子一点,两人即刻来到仙姑庵大殿,只见那菩萨浑身佛光四射,整座大殿罩在一片祥光之中,山门大开,门外苍松翠柏,几只仙鹤飞过,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片仙乐。豆瓜娘归心似箭,抬脚向门外走去,明明看见门外艳阳高照,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道门槛。豆瓜娘回头看看何仙姑,看见何仙姑嘴里叼着烟锅子微闭双眼,她突然无师自通,跪在蒲团上面对菩萨叩拜:“娘娘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仙姑庵的大殿上,一位老妪身穿皂衣,手执佛尘,站在香案旁边迎接南来北往的香客,信徒们并不知晓那老妪从何处来,可是他们感觉到老妪慈目善面,上了年级的香客看着好像三十年前仙姑庵失踪的老尼,于是大家猜忌,这老妪就是失踪了三十年的老尼。

    豆瓜爹在家里等了几天,怎么也等不到老婆子回来,他越想越有点害怕,难道老婆子也遭人暗算?老头子决心上一趟县城,无论如何也要把老婆子找回来!

    老头子身背一个褡裢,嘱咐儿子媳妇把柴门关进,老头子不在家谁叫门都不要开,豆瓜爹一边走一边后悔着,早知道老婆子会遭遇不测还不如他亲自把信送往凤栖。正走间那豺狗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站在豆瓜爹的对面对老头子做着鬼脸:“老家伙你干的好事,第一次派你送信你就给老子捣鬼”!

    豆瓜爹忙说不敢,他心里想由老婆子送信比较保险。结果老婆子走了几天还不见回来。

    豺狗子抓住豆瓜爹的衣领,掏心窝子给了老汉一拳:“老家伙你知道把信送到了没有?那封信对大日本皇军非常重要”!

    豆瓜爹也不是吃瘦的,索性蹲下来不走了:“豺狗子你不要下巴狗卧在粪堆上,装大狗!你是个啥货色咱心里清楚”!

    想不到那豺狗子用日语骂了豆瓜爹一句:“八格”!豆瓜爹在煤矿上只学会了一句日语,就叫做什么八格,那是一句骂人的日语,相当于汉语里边的“他娘的”。豆瓜爹心里吃了一惊,难道说这个豺狗子是个赝品?

    可是豆瓜爹只是在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丝毫没有反映。他掏出旱烟袋,装了一锅子旱烟,蹲在地上抽了起来,心想我一个中国的老百姓,就是今天死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缺少什么,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你豺狗子能把我怎么样!

    那豺狗子只是想把豆瓜爹吓唬一下,心里并没有想把豆瓜爹怎么样,看豆瓜爹蹲下来装死狗,又软了下来,他好言劝道:“你以为日本人这碗饭好吃?搞不好就得掉脑袋!以后不管干啥留意一点,不要让别人抓住咱们的把柄”。

    豆瓜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高声骂道:“****他日本人的先人!他们跑到中国来干甚?害得我一家人好好地妻离子散,还要我给他们办事,没门”!

    豺狗子嘿嘿一声冷笑:“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日本人手里,日本人放你回来也不是没有目的,老家伙,不要在没有爷爷(这里指庙里的泥胎)的庙里骂神仙,在日本人面前耍横才算硬汉”!

    豆瓜爹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把褡裢重新背上肩,有点气急败坏地嚷道:“老婆走了几天还没有回来,老汉我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扯蛋”!说完,把烟锅子别在身后,打算上路。

    豺狗子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这时,远远地什么地方传来了汽车的轰鸣,那豺狗子立刻钻进树林里不见了,豆瓜爹站在路口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郭团长坐着汽车一路颠簸而来。

    郭团长命令司机停下车,招呼豆瓜爹坐进汽车内,这才说:“今天我们去郭宇村找你,听你儿媳妇说你去了凤栖县城,我们一路赶来,在这里碰上了你”。

    豆瓜爹探头看看车外,忿然道:“刚才豺狗子正跟我在这里扯蛋,你们汽车一响,那家伙立刻钻进树林子里边不见了”。

    郭团长说:“你的情况我们尽在掌握之中,看样子鬼子在凤栖要有一番大的活动”。

    豆瓜爹心想不能对郭团长隐瞒,于是说:“前几天豺狗子交给我一封信——”

    郭团长接过话头:“你老婆把信送到凤栖县城,结果把信没有交给赵先生本人,而是从济世堂门缝塞了进去”。

    豆瓜爹诧异:“我老婆现在哪里”?

    郭团长诡秘地一笑:“你老婆在仙姑庵出家做了尼姑”。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昨夜天黑,谁也没有看清豺狗子的真面目,这阵子大家看着这个人挺像昨晚上看见的那个汉子,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大家犹豫着站在那汉子面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行动。

    那人正坐在桌子边吃饭,面前放一碟子黄花木耳拌野猪肉,一只黑瓷碗里盛着半碗烧酒,看样子正吃得惬意。

    五个人的突然出现,那汉子并不惊慌,而是站起来,热情地邀请大家入座。王世勇疑惑着,在那人对面的另外一张桌子旁边坐下,那人又朝里屋喊道:“掌柜的,来客人了”!

    随着一声吆喝,后屋的门帘掀开,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三十来岁,短衣短裤,看样子精神奕奕,他看见来了客人,招呼道:“客官请坐,请问各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宿”?

    王世勇卖个关子,用草帽一边扇凉一边说:“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

    那男人唱个喏:“好嘞——”!随即从后门出屋。停一会儿出来一个妇人,那妇人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远道来的客人,本驿站规矩,先付帐后上菜”。

    牛二上前,摸出两枚银元,交与那妇人,那妇人拿在手里掂掂,说:“客人稍等”。随即提来一只茶壶,在五人面前每人放了一只大碗,给碗里把茶水倒满,说:“客人请用茶”。

    五人一边喝茶一边直视着那个喝酒的汉子,那汉子慢悠悠地吃一口野猪肉喝一口酒,全然把五个人不放在眼里,王世勇他们由于不清楚那汉子的来历,也不敢对那人贸然采取行动。看那汉子吃饱喝足,然后背起褡裢,跟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出门扬长而去。

    那汉子走后王世勇这张桌子上的酒菜也已经上齐,那个穿着短衣短裤的掌柜看着五个人吃喝,问道:“口味咋样”?

    张三一边吃着一边回答:“还行”。

    王世勇装着无意问道:“刚才来的那个汉字好面熟”。

    掌柜的回答:“那人叫做豺狗子,原先就是撇撇沟的老住户,老子死后不务正业,在瓦沟镇瞎混,前多年听说去了山西,最近又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不过这一次看起来发了一点小财,王八有钱出气粗,出手阔绰,常在村子里走动”。

    几个人一听傻眼了,又让那豺狗子从眼皮底下溜走,看样子豺狗子这个人不好对付,以后要多加留意才是。

    大家在驿馆吃了饭,感觉中这家驿馆的掌柜比水芹憨实,况且是男人当家,于是就决定住下来。

    这是一幢两进院子,男主人把他们领进后院,看后院住宿的屋子有通炕还有单间,王世勇要了两个单间,王世勇和牛二睡一个单间,其他三个人睡另外一个单间。刚把屋子收拾好,只见几十匹马队驮着山货浩浩荡荡而来。

    那些赶脚的汉子从马背上把货物驮子抬下来,拉着马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打滚,然后赶着马上山,在半山腰的山泉边饮马,饮完马后又把马赶进马厩,给马拌上草料,这才开始吃饭。

    王世勇有些不解,国共合作以后,赶脚的汉子几乎全走官路,很少有马队走山路,看样子这支马队是这里的常客,这条山路比走官路远许多,赶脚的汉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走官路走山路?

    算了吧,世上的许多事情本身就很难说清,何必要追根究底?看赶脚的汉子们吃得是小米干饭,每人最起码能吃三大碗,吃完饭后天色尚早,汉子们纷纷上炕倒头便睡,明天早晨三更他们就得起来赶路,只留下两三个人在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给马槽里添草添料。

    由于相互间并不认识,所以无话。这两天跟那个豺狗子捉迷藏,让豺狗子从眼皮底下溜走,王世勇心里憋闷,躺在炕上不停地抽烟。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赶脚的汉子,汉子一进门就问:“你们谁是王队长”?

    王世勇从炕上坐起来,说:“我就是。请问客人有什么话要问”?

    汉子在炕沿上坐下,掏出自己的烟锅子,跟王世勇对上火,才说:“咱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王世勇反问了一句,还想问什么,嘴张了一下,没有出声。

    汉子掏出一封信,交给王世勇,然后说:“我姓谢,陕北瓦窑堡人,谢子长是我大哥”。

    王世勇听闻此话,赶紧下了炕,握紧了老谢的手:“同志,你们来到此地,肯定有什么任务”。

    老谢说:“我们从长安返回,马驮子上带回来一些军用物资,首长指示你们把这些军用物资运往河东,山西那边自然有人接应,接头暗号全在信里写着”。

    一听说有任务,五个人立马显得兴奋,看样子这支马队是有备而来,解除了王世勇最初的疑惑,谢掌柜说:“给你们留下五驮子货物,首长考虑你们人力有限,再留下两位老同志协助你们,这两位老同志是黄河岸边的老艄公,以前用羊皮筏子渡客,熟悉黄河的水性”。

    说着,谢掌柜把在院子里吃烟的那两个人叫进来,那两个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姓李,一个姓刘,王世勇叫他们老李老刘。当下谢掌柜就把分出来的五驮子货物交割给王世勇,王世勇还有些不放心,问谢掌柜:“你们常在这条路上赶脚,这驿站的老板可靠不”?

    谢掌柜反问王世勇:“老板没有告诉你什么”?

    王世勇茫然:“驿站老板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掌柜骂道:“这个侯生福,简直狡猾的跟猴子一样,你往后就放心地住在这里,侯生福是自己人,这家驿站是我军在凤栖的一个物资转运站”。

    王世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住在这里以后驿站老板对他们特别客气,原来人家早都认出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份,他们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正说话间那侯生福进来了,他邀请大家:“咱们初次见面,我特意炒了几个菜,喝一杯,咋样”?

    王世勇问:要不要把那些睡觉的同志们叫起来,咱们在一起热闹一下?

    谢掌柜摆手:“那倒不必了,他们明天还要赶路”。

    喝完酒后月上中天,大家又按照驿站老板侯生福的安排,把五驮子枪械子弹全部卸下来,转移到一个地窖里,这才放心睡去。

    由于头天晚上睡觉很晚,第二天早晨王世勇他们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很高,只见整幢院子内静悄悄,昨天停歇在院子内的马队已经不辞而别。大家起来洗了脸,店掌柜侯生福和老婆已经把饭做好,他们的两个儿子正在清理院子里的粪便,看样子这是一户殷实人家,一家四口人把一个驿站经营的井井有条。

    吃完饭八个人在后院开会,侯生福老婆负责在前堂招呼客人。侯生福介绍说:“撇撇沟离簸箕掌只有不足二十里路,那条黄河暗道就在撇撇沟和簸箕掌中间,那里水流比较平缓,是东渡黄河比较理想的选择地点之一,再往下走就到了黄河渡口,阎锡山司令长官过河时打造的那只渡船一直孤零零地停靠在黄河西岸,日本鬼子的飞机常在黄河上空巡逻,也不见把那艘渡船炸沉”。

    葛有信分析说:“那艘渡船对敌我双方来说都是一个诱饵,这一次把军用物资运到东岸,我感觉那条渡船我们可以利用,索性来一个声东击西”。

    王世勇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你给咱详细说说”。

    葛有信进一步解释:“我们可以利用那条渡船佯装过河,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然后从鹰咀这边的暗道把军用物资运过对岸”。

    王世勇转过头来问老李老刘:“你俩水性好,是不是首先潜泳过河,跟黄河对岸我军联络人员接上头,让他们做好准备在对岸接应,然后商定具体渡河时间,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老李老刘当即表态,事不宜迟,我俩今晚就泅渡过河,以猫头鹰的叫声为号,你们听到河对岸猫头鹰的叫声就表明我们渡河成功。

    王世勇又对葛有信布置任务:“小葛,你跟郭麻子交往颇深,这一次咱们可以将郭团长利用起来,你可以让郭团长派几个士兵佯装乘船渡河,来掩护我们上游向河东运送军用物资”。

    葛有信感觉到郭团长那个人是个直筒子,你不说明目的担心郭团长不会贸然出动。

    王世勇说:“要不然咱们两个共同去一下,必要时可以把我们东渡黄河的目的对郭麻子公开,求得郭麻子的支持和参与,也为我们以后的开展工作奠定基础”。

    老李和老刘又叮咛:“这次运往黄河东岸的军用物资少说也有一千来斤,王队长必须等我们回来以后再商讨运送方案”。

    王世勇回答:“我知道,你们不回来我绝对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大家正开会时突然听到前厅饭馆女老板高声招呼客人:“客官请坐,想吃点什么”?

    这时暗号,告诉后院正在开会的同志们前边来了不速之客,大家立刻按照侯生福事先安排好的方案迅速躲进地窖里。这里刚刚安顿好,瓦沟镇钱营长的几个巡逻的士兵就来到后院,看样子他们也是常客,见了侯生福直接问道:“侯掌柜,根据内线反映,你这里昨晚歇了几个散客,那几个人来路不明,他们现在哪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张东梅跟着公公婆婆回到郭宇村,看见自己的老娘一阵心酸,忍不住把扑到老娘的怀里。是呀,爹爹去世不满百天,就这样把老娘丢下是不是有点狠心?

    狼婆娘的四个儿子媳妇,惟有大儿媳妇春花最贤淑,最听话。三媳妇张东梅出走时,曾经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大嫂子照看,春花满以为张东梅一两天就会回来,接过孩子细心照管,谁知道张东梅一去不复返,到让春花好不为难,好在刘媒婆能给女儿帮忙,娘俩把东梅的儿子当作亲生儿子抚养,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公婆和公爹抱着孩子去寻找东梅,到让春花老为小孩子担心。这阵子东梅回来了,春花忙将孩子抱过来搂在怀里,仿佛那孩子是春花自己亲生,孩子在春花怀里绽开笑容,让春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停一会儿春花又将孩子还给东梅,东梅将孩子接过,禁不住热泪盈眶。春花在旁边劝道:“日本鬼子杀人无数,跟日本鬼子有深仇大恨的也不至于咱们一家,东梅,听嫂子一句劝,娃是娘心一块肉,以后千万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打日本是男人们的事,我们女人千万不可逞能”。

    东梅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点头。娘家妈妈也插话了,把张东梅好一阵埋怨:“东梅,躬硬弦易断,你爹走了,你就是咱家的主心骨,以后不论干啥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长久”!

    接着东梅娘对亲家母狼婆娘说:“东魁和东仓赶脚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好不寂寞,我打算把东梅接到我家里住几天”。

    狼婆娘立刻说:“东梅刚回来,你也不用回家了,咱们就在我家吃一顿饭,吃完饭后我把你们娘俩送过去”。

    东梅娘见亲家母诚心留她,也就不好意思走了,狼婆娘家除过东梅,其他三个儿子媳妇一起上手,不大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后狼婆娘要送亲家母过去,东梅娘把亲家母拦在柴门外边,说:“你一连忙了几天了,就在家里歇歇,几步路就到家了,不要送”。

    狼婆娘回到家里,当真累得浑身没劲,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三媳妇,因为她感到张东梅生性倔强,不会就此罢休,说不定还会出走,用什么办法才能留住儿子媳妇的心?

    张东梅跟着娘回到娘家,一眼就看见了家里还设着爹的灵堂,灵堂前的香灰已经积攒下厚厚的一层,爹爹的照片上蒙着一圈白布。东梅把孩子交给娘,跪在爹的灵堂前哇一声大哭,爹爹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显现,更加坚定了东梅要替爹爹报仇雪恨的决心。娘抱着孩子一边流泪一边劝道:“东梅,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为了你的儿子,不要太悲恸”。

    狼婆娘回到自己屋里坐立不稳,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她不顾劳累又来到亲家母家里,看见娘俩正跪在亲家张大山的灵堂前哭得伤心。

    狼婆娘把孙子从亲家母手里接过来,默默地在一旁站立,她也不知道劝说娘俩,感觉到任何语言都显得乏力,停一会儿漏斗子也过来了,漏斗子抱过孙子,狼婆娘把亲家母扶起来,东梅娘又劝说东梅,好容易母女俩止住了哭声,只见漏斗子燃起三炷香,面对亲家的灵堂作揖,口中念念有词:“亲家,我知道你一辈子活得刚正,漏斗子自愧弗如,你还是劝劝你的女儿,千万不可任性”……

    二狼媳妇林秋妹应当说是郭宇村最幸运的女人之一,丈夫二狼从鬼子的刺刀下侥幸逃脱,现在又带领着马队搞起了长途贩运,虽然一个月只回一次家,可那也足以使得林秋妹感觉得意。

    上一次二狼回来后在家里住了一夜,给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买回来礼品,这个家里缺少了大狼和三狼,二狼成了当然的掌柜。晚上睡下后二狼摸着林秋妹日益胀起的肚皮,把耳朵贴上去,细听着肚子里即将诞生的生命。

    林秋妹幸福得有点眩晕,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如果再生一个儿子那就天遂人意。二郎跟媳妇亲亲热热地温存了一夜,第二天微亮就匆匆离去,尽管秋妹有点依依不舍,但她能想得开,村子里许多媳妇失去了男人。

    吃过早饭林秋妹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挎着菜篮子,在村子周围的林子里一边挖野菜一边散心,那是一个艳阳天,阳光透过树叶洒到地上,林子里光怪陆离,崖畔上的樱桃熟了,红得透心,女儿伸出胖胖的双手要妈妈摘那树上的樱桃,林秋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有些犹豫。母女俩在樱桃树下坐着,馋涎欲滴。终于,秋妹禁不住诱惑,试探着爬上树,为女儿把那樱桃一串串折下来,落了一地,女儿蹲在地下慢慢地捡拾着,把捡拾起来的樱桃装进篮子里。

    谁也没有想到,郭麻子的几个老兵,已经潜伏在树林里,把林秋妹窥探了许久,这几个老兵在棒槌身上占到了便宜,心里痒痒,又相约一起来到老婆尿尿沟,在老婆尿尿沟找不到猎物,于是顺着山坡一直朝上走,不知不觉来到郭宇村旁边的树林里。

    突然间,几个老兵看见了,崖畔旁边的樱桃树上,生出一幅美丽的图景,红绿相间中,天降美女,老兵们的眼睛直了,不约而同地朝那樱桃树围了上去。

    只见女儿惊恐地站起来,把菜篮子藏到身后,仰起头来面朝树上喊了一声:“妈妈”!林秋妹面朝树下一看,看见了几个老兵饥饿的眼神。

    老实说,如果不是怀着孩子,这几个老兵根本就不是林秋妹的对手。林秋妹不慌不忙,从树上溜下,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显示自己是个孕妇,意思非常明显,希望那些老兵知趣地离开。

    可是老兵们已经被林秋妹的美色牢牢地吸引,有点不由自主,有个老兵等不急了,抢先摸了一把林秋妹的脸蛋,林秋妹顺势把那老兵的胳膊一扭,那老兵立刻成了麻花。

    几个老兵不肯善罢甘休,纷纷对林秋妹动手动脚,林秋妹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用力过猛。突然间秋妹的女儿哭喊着跑出林子,几个老兵心里并不在意,继续对林秋妹发动攻击,眼看着秋妹被老兵们推倒在地,秋妹的裤子也被扒下来了,一个老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家伙对准林秋妹腿中间的茅草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人大吼一声,从老兵们身后跳出,噼噼啪啪只几下,那些老兵们一个个被点了穴,僵直在那里,动弹不得。

    林秋妹羞愧难当,飞快地穿上裤子,感激涕零:“三妹,多亏了你,你再迟来一步,我就——”

    张东梅朝那些老兵们唾了一口:“呸!大丈夫男子汉不去打日本,却跑来糟蹋自己的姐妹”。

    那些老兵们只有嘴能动弹,深知张东梅的厉害,他们一起向张东梅告饶,说他们再不敢了,要张姑奶奶饶过他们。

    张东梅关切地问林秋妹:“嫂子,你没有事吧”?

    林秋妹脸涨得通红:“我这阵子感觉不来啥”。

    东梅说:“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你如果没有事就先回家吧,这几个老家伙交给我来处置”。

    秋妹看了东梅一眼,知道这个弟媳生就倔强,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啥,正好婆婆跟女儿也闻讯赶来,秋妹抱着女儿正欲离开,女儿突然伸出手要她的菜蓝。

    狼婆娘把菜篮子从地上提起来一看,看见篮子里盛着一些樱桃,看樱桃树下几个老兵呲牙咧嘴,马上明白了一切。老婆子一生什么事情都经过,这阵子她只能保护自己的儿媳,她一手挎着菜篮子一手拉着秋妹的手,说:“秋妹,只要你没事,比啥都强”。

    林秋妹把菜篮子从婆婆手里接过,一只胳膊抱着孩子一只胳膊挎着菜篮子姗姗而去,这时,婆婆又开始劝说东梅:“把那几个士兵都放了吧,这样的事情不宜声张”。

    张东梅愤然道:“咱村里全剩下一些女人,不把这条路堵死村子里永无宁日”。

    婆婆哀叹一声:“各家自扫门前雪,甭管他人瓦上霜。女人不靠男人养活,吃啥”?

    那几个男人又一起向狼婆娘讨饶:“老妈妈还是你深明大理,放了我们吧,我们当兵几十年,有家难归”。

    张东梅转过身问那几个老兵:“刘副军长郭团长我都认识,你们说说打算把你们几个交给谁来处理”?

    点穴只是一个时效,这阵子几个人感觉身上不再麻木,可是他们不敢动弹,害怕张姑奶奶又对他们动粗,一听说要把他们交给郭麻子或者刘副军长来处理,几个老兵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跪下给张姑奶奶磕头作揖,说他们再不敢了,从今后再对郭宇村的女人动歪心思立马变个乌龟!

    张东梅笑不出来,感觉中有些伤悲,其实这几个老兵也忒可怜,少年出门,几十年军旅生涯转瞬而过,岁月除过给他们脸颊刻上一些皱褶以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偶然间出来偷情掠艳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一个老兵憋尿了,哭丧着脸说:“姑奶奶实在憋不住了,我要撒尿”!

    张东梅转过身,把婆婆的胳膊挽住,说:“娘,咱们回家”。

    那几个老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这时,狼婆娘转过身,对几个人吼道:“还不快滚”!

    那几个老兵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钻进林子里边。

    可是狼婆娘还是不放心,问东梅:“二媳妇有没有吃亏”?

    东梅知道婆婆问得啥意思,淡淡地说:“婆婆放心吧,二嫂子也会武功,那几个老家伙根本就没有近身”。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雀儿知道板胡不想要她了,任何男人都不会允许女人背叛自己。唱过戏的女人懂得许多戏文,其中有一出戏叫做“庄子休妻”,话说庄子娶了一个年轻媳妇,为了试验媳妇的忠诚,假装死去,结果丈夫尸骨未寒,那媳妇就跟前来吊唁的庄子的学生调情……今夜,此时此刻,雀儿知道板胡已经下了狠心,况且破镜难圆,她跟板胡之间缘分已尽。雀儿穿衣起来,下了炕,摸索着点亮了油灯,然后端坐在板胡的面前,说出来的话儿凉的透心:“板胡,强扭的瓜儿不甜,我今夜就是死乞活赖地硬跟你过到一起,咱俩往后的日子也难美满,呼风雨给的那些钱是我的卖身钱,给我分一半也理所应当,你把钱分给我,我立刻就走”。

    穷乡僻壤的穷山娃,把女人的贞操看得很轻,板胡只是想整整自己的媳妇,并没有真心地撵雀儿走。可是雀儿却当真,年轻人火星子大,一旦火起来也就有点不计后果,板胡扇了雀儿一个耳光,嘴里骂道:“烂婊子货,还想要钱?门都没有”!

    雀儿捂着脸,半天不吱声,板胡还以为雀儿被他打得害怕了,翻过身呼呼睡去。那雀儿见板胡睡熟,悄悄地下了炕,拿一把剪刀,瞅准了,一下子把板胡的命根子攥住,板胡疼得坐起来,哎呀一声,睁开眼,看见雀儿手里拿着剪刀,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雀儿,你想干啥”?

    雀儿慢腾腾地说:“我想好了,我这小命不值钱,咱俩一命换一命”。

    板胡双膝跪在炕上,雀儿仍然拽住板胡的命根子不放,板胡告饶道:“钱在炕洞里放着,你要多少就去拿”。

    可那雀儿还是担心板胡变卦,用一根麻绳把板胡的命根拴起来,一头攥在自己的手里,说:“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办,咱俩对半分,你给咱分好,把我应得的一半给我送到我娘家,到我娘家后你还得给我写一纸休书”。

    板胡还想耍赖,雀儿就将手里的绳子拽一下,板胡立刻疼得钻心,他知道今夜难逃此劫,只得乖乖地按照雀儿的旨意行事,板胡把银元从炕洞里取出来,分作两半,一半重新塞进炕洞,一半自己背上肩,雀儿手里拽着一根麻绳,拉着板胡开了柴门出了屋子,板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背起那袋子银元跟着雀儿来到村子中间。

    雀儿突然不走了,翻身问板胡:“你猜,我爹今晚会住在谁家”?

    板胡看雀儿稍有松懈,又想偷偷溜走,雀儿抓住麻绳一拽,板胡立马疼得倒在村子路中间打滚,那喊声在寂静的深夜分外阴森,雀儿害怕了,蹲下身子问道:“板胡,疼得厉害,是不?要不你也不用送我了,这里离漏斗子家不远,我去漏斗子家借宿”。

    眼看得雀儿背起银元进了漏斗子家的柴门,板胡这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家。

    漏斗子睡到半夜,伸手把来喜戳醒,俩老汉惊恐着坐起来,听见院子里雀儿在喊爹,来喜顾不上穿衣,开了门把雀儿迎进屋里,只见女儿半截脸肿胀,身上背一只褡裢,女儿一见老爹哇一声哭了:“爹,板胡把我赶出门,不要我了”。

    来喜听得此话气得浑身打颤,立马要穿起衣服寻那板胡算账,漏斗子跟来喜也算拐弯亲家,他点亮油灯,穿起衣服,然后心平气和地问雀儿:“小俩口惹气是常有的事,究竟因啥事惹气?你给叔说清,也许叔能帮你了结”。

    雀儿当然不会说出赶脚路上那一档子窝心事,只是说板胡将她卖了二百银元,她又偷跑回来,板胡不要她了,又不给她分钱。她跟板胡打闹了半夜……

    来喜看雀儿背着个褡裢,问道:“孩子,你褡裢里装的是啥”?

    雀儿迟疑地将褡裢打开,来喜一看眼直了,褡裢里整整装半袋子银元!

    漏斗子听了半天没有听明白,疑惑着问道:“你跟板胡是不是搭在一起,‘放鸽子’欺骗人家的银钱”?

    来喜知道自己女儿是个啥货色,心里并不计较那些,这一辈子啥都不缺,就是缺钱,谁不见钱眼开?他拿起来两个银元磕了一下,放到耳朵边一听,铮铮直响。来喜对女儿说:“娃呀,只要有钱,还怕我的女子找不到对象?这些钱一半给爹留下养老,一半给我女子做嫁妆”。

    可是漏斗子却想横插一杠子,他沉吟了半天,终于捻着山羊胡子说:“来喜,咱再穷,要穷得有志气,我怕——”

    漏斗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来喜父女俩却听出了潜台词,无非是说这是不义之财。来喜老大不悦,可是又不好发作。

    雀儿勉强一笑,解释道:“这些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是拿命换来的”。

    漏斗子不再说啥,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各人的活法不同,咱操那份闲心干啥?

    可是雀儿却继续对漏斗子说:“叔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在郭宇村还有些名声,我想让你当个中见人,要板胡给我写一纸修书”。

    漏斗子刚想推辞,来喜不容置疑地说:“老哥,你就答应了吧,在郭宇村我们父女俩就全靠你了”。

    漏斗子斟酌了半天才说:“有些事我可以帮忙,有些事也不必强人所难,不管怎么说我必须得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

    雀儿有点累了,靠着炕墙闭着眼睛憩息了一会儿,又将眼睛睁开,说出的话有点凄然:“我知道,我们在人们的眼里是一些人渣,不过叔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做个见证,不会把你牵扯进去”。

    话既然说道这份上,漏斗子再不答应也有点说不过去。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天不早了,咱们睡一会儿,明天早晨再见机行事”。

    漏斗子说完便翻过身睡去,雀儿困极了,也头枕着胳膊昏昏入睡,只有来喜睡不着,怀里抱着那袋子银元激动不已,这辈子穷怕了,突然间天上掉下来一袋子银元砸到他的头顶上,感觉中有点眩晕,好容易捱到天蒙蒙亮,便把正在昏睡中的女儿戳醒来,也不跟漏斗子打招呼,匆匆地走出郭宇村。

    那雀儿糊里糊涂被爹拉起来走了一段路,灵醒了,不走了,问爹:“咱们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就不担心漏斗子叔以后怪罪”?

    来喜嗔怪女儿:“憨憨娃,郭宇村这条路咱们父子俩走断了,你以后还打算回来”?

    雀儿甩脱爹,撅起嘴,说:“我不走,我还要板胡给我写一纸休书,这样我以后再嫁人就没有绊搭”。

    漏斗子睡了一觉醒来,看见来喜父女俩已经不辞而别,心里反而感觉轻松,大家亲戚连着亲戚,漏斗子也不想让那档子麻缠事把自己搅合进去。昨天夜里睡得很晚,漏斗子还想睡个回笼觉,翻过身又重新睡去,正睡得香甜时,突然感觉耳朵被人拽住,漏斗子以为是老婆,闭着眼睛伸手在半空里打了一下,嘴里还不三不四地骂道:“去去去!别骚轻”!

    谁知道耳朵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漏斗子,你个驴日的货,夜黑地里把来喜父女藏哪了”?

    漏斗子一下子翻身坐起,看见了板材那张树皮脸,心头窜出一股无名火,他光身子站起来,推当中的棒棒子像半截蔫黄瓜,来回晃荡。虽然是俩亲家,可是碰到一起就迸出火花,漏斗子呸一口唾了板材一脸,嘴里骂道:“板材我****先人!要不是看在儿女亲家的面上我真想掏出这家伙在你脑门子面前戳几下”!

    大儿媳春花正好从公爹门前路过,听见屋子里两个老汉吵架,她想都没想就进屋劝解,看见了公爹一丝不挂……春花满脸含羞退出来,喊婆婆:“娘,你快进去看看,俩亲家打架”。

    板材进屋时狼婆娘看见了,心里没有在意,她也不知道来喜已走,以为板材是找来喜,终究是儿女亲家,有时相互间磕磕碰碰也属正常,狼婆娘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喊豹子媳妇:“板兰根,你去劝劝你爹”。

    板兰根进屋时公爹已经将裤子穿上,光着上身手里拿一盏老灯台站在炕上,而爹爹板材手里握一根擀面杖站在地上正跟公爹漏斗子对骂,两人都出言不逊,专揭对方的伤疤。板兰根哇一声哭了,埋怨爹:“爹,你这是干啥哩嘛”?

    板材简直气急了,当着女儿的面也不管羞丑,竭斯底里地喊道:“来喜那个卖**女子夜黑地里不知道使了啥手段,你三哥板胡的槌子肿得就像镢把”!

    漏斗子闻言一下子把气全消了,他把灯台重新放在炕墙上,穿起上衣跳下炕,拉起板材就走。

    板材懵了,一下子甩脱漏斗子的手,问道:“你想干啥”?

    漏斗子这才说:“夜黑地里来喜和他的女儿当真来过,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走的。咱先看看板胡伤得咋样?村里年轻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咱们两个老头子,要不然咱们把娃弄到城里边去看先生”。

    板材迟疑着把擀面杖放下,又蹲在灶火前掏出烟锅子开始抽烟,停一会儿他才说:“板胡是个忤逆,按道理我就不该管他,可是他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要我来找来喜父女俩算账。没想到亲家你倒火星子烧逑,一下子蹦起来老高”。

    漏斗子也不计较,这阵子他没法计较,看豹子媳妇捂着脸出去了,这才说:“亲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在人前头把人活起来,儿子就不敢对你动粗。不说了,先看娃要紧,你要不去我就先走了”。

    板材只得站起来,跟着漏斗子出屋,来到板材家,板胡一见板材回来,立马红脖子胀脸地对老爹吼道:“你就死到外边不要回来,我的事不要你管”!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在来喜的眼里,钱比什么都贵重,来喜见女儿不走了,背着钱袋子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女儿说:“要不然你先留着,我把这钱给咱拿回家去”。

    可是雀儿又不放心爹,爹一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出,那一年哥哥刚结婚,爹把人家新媳妇娘家陪的一对银镯子拿到赌博场里输了个精光,从那以后哥哥就跟爹爹断绝了来往。吃饭没食盐了,娘给了一些钱让爹爹到瓦沟镇买盐,爹爹看见路边有几个老汉摸纸牌,于是就蹲下来摸起了纸牌,一直摸到天黑才回来,娘问爹爹买的食盐哪去了?爹瞪起眼睛反问娘:“你什么时候给过我买盐的钱”?

    往事如烟,不胜枚举,雀儿担心爹爹把这么多的钱拿上使坏,暂时放弃了留下来的打算,默默地跟在爹的身后朝家走。正走间突然旁边的树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那人四十来岁,长着一张瓦刀脸,头戴一顶草帽,站在路中间挡住父女俩的路。

    来喜一辈子演过无数戏,这种场面常在戏台上出现,他拉起了戏腔,唱个喏:“客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把草帽摘下拿在手里,一只手插在腰间,问道:“来喜,你看看我是谁”?

    来喜使劲揉了揉眼,茫然摇头:“我当真不认识你”。

    那人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向前走了一步:“再仔细看看”。

    来喜还是摇头:“我没有见过你”。

    那人声调抬高了八度:“我是豺狗子”!

    来喜琢磨了半天,还是摇头:“不像”……

    那人抓住来喜的衣领,大声呵斥道:“我就是豺狗子”。

    这时,一直躲得很远的雀儿不得不走上前,对那豺狗子一笑:“咱们一回生两回熟,求求大叔放了爹”。

    豺狗子斜起眼睛瞅了雀儿一眼,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他放了来喜,伸出手在雀儿的脸蛋上拧了一下:“你是来喜的女子,对不”?

    雀儿知道这种局面怎样应对,她故意羞涩地一笑,说:“这树林子里野虫虫太多,你跟我到我家”……

    豺狗子不傻,不会就此上当。他在瓦沟镇上见过来喜,可是还没有见过雀儿,虽然雀儿有几分姿色,豺狗子还不想把雀儿咋样,他想把这父女俩利用起来,为大日本帝国服务。豺狗子突然换了一种口气,对父女俩说:“路上走累了,咱歇歇,抽一锅子烟”。

    来喜忙说:“谢客官,我们不累。我记起来了,你就是豺狗子,豺狗子就是你。我家离瓦沟镇只有二里地,有机会上我家来坐”。说完就想从豺狗子身边溜走。

    豺狗子目的没有达到,自然不会放这父女俩走。正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了汽车的轰鸣,豺狗子一下子钻进树林子里边不见了。父女俩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看一辆吉普车开到他们身边停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人,来喜一看大喜过望,原来是郭麻子郭团长。郭团长正准备去瓦沟镇,车上也有空位,正好将这父女俩捎上。

    父女俩惊魂未定,幸亏来了郭团长这个大救星,来喜肚子里藏不住话,一上车就说:“哎呀呀郭团长,你是我父女俩的救星,我俩正在路上走时突然间路边闪出来一个人,那人自称是豺狗子,我看怎么都不像”……

    郭团长听得此话立刻让司机把车停下,他坐在汽车里想了一会儿,又让司机开上车继续前行,大家疑惑地看着郭团长,郭团长解释道:“豺狗子早跑了,我们根本就抓不到”。

    可那雀儿已经累极了,一上车就头靠在郭团长肩膀上昏昏入睡,汽车不停地颠簸,五十岁的老男人心里残存的那一点激情悄然泛起,侧目看这个女人也有几分姿色……他抬眼看着前边的警卫和司机,再看看坐在汽车里边的女人的父亲,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郭团长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况且牡丹红已经死去了几个月。这多日子来经历了太多的变故,郭团长空虚的心灵需要填充……雀儿顺着汽车的颠簸,头从郭团长的肩膀上滑落,枕在了郭团长的胸前,郭团长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雀儿的脸颊,那雀儿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故意,竟然把脸贴在郭团长的胸膛……

    这一切当然没有逃出来喜的眼睛,尤其是郭团长伸手去摸雀儿脸颊的瞬间,来喜的心就像被蜂蜇了一下灼痛,可是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咽下了一口唾沫。来喜知道郭麻子的女人已死,那个女人给凤栖人留下了太多的记忆,看着女儿把脸紧贴着郭麻子的胸膛,一只手竟然搂住郭麻子的腰,来喜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突然间一个念头一闪,竟然牢牢地攫住他的心田,何不把雀儿送给郭团长接纳?

    转瞬间汽车开到了瓦沟镇,来喜推了推雀儿,雀儿揉着发涩的眼睛坐起来,竟然发觉自己睡觉时流出的涎水已经洇湿了郭团长胸前一大片,她突然间脸红了,对郭团长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恍惚着下车,看着汽车开走了,来喜突然追着汽车大喊:“钱——咱们的钱袋子丢到汽车里边了”!

    父女俩追着汽车跑了一段路,好在汽车走了不多远就停下来,郭团长下了车看见父女俩追上来,直接对父女俩说:“你们把一只口袋丢在车上了”。

    来喜把袋子背在肩膀上,一边喘气一边道谢:“郭团长,你真是个好人,老汉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就要双膝下跪。

    郭团长伸手将来喜扶住:“老人家你可不能那样,你的东西丢在车上我们还你应当”。郭团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顿了一下,然后说:“老人家,你回家先安顿以下,如果不忙的话黑地里你到钱营长的官邸来一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这无疑是一条信息,传递到父女二人身上起到了不同的连锁反应,来喜在想:“这郭麻子肯定看上了我的女儿”!而那雀儿却有点伤心,感觉中这身皮肉不值钱,任人骑来任人欺。

    来喜回到家里,把钱袋子重重地向炕上一甩,志得意满,唾沫子乱飞,他首先指使老婆:“饭做好了没有”?

    老婆两手一摊,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不知道你父女俩回来,所以就没有做饭”。

    来喜马上说:“不用做饭了,咱们今天去瓦沟镇吃馆子去”!

    可是那雀儿却向炕上一睡,对娘说:“你跟爹去吧,我不去了,我瞌睡了,累死了,想睡”。

    来喜拿了一个水瓢,在水瓮边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对老婆说:“你一辈子跟上我吃苦受累,今天咱也潇洒一回,我引你上街,你看上啥买啥”!

    老婆疑惑着摸了摸那口袋,立马吓得目瞪口呆,问老头子:“这么多钱从哪来的”?

    雀儿闭着眼,挤出一串眼泪,对娘说:“娘,那些钱是女儿卖身挣来的”?

    来喜对女儿瞪起眼:“这娃,话不能那么说,怎么活法也是活人,咱没偷没抢,这钱来得干净”!

    老婆子一甩手:“我不去”!

    来喜问:“为啥”?

    老婆子叹一口气:“你都不看女子的心都烂了,咱等于吃娃的肉哩”。

    来喜拿了一元钱,说:“你不去我去,我去给咱割肉”,一边说一边歪歪斜斜地出屋,看那后影都显得骚轻。来喜走后老婆子问女儿:“娃呀,究竟遇到了啥事?你能不能给娘说清”?

    雀儿什么都不想说,央求道:“娘,我累了,让我睡会儿,行不”?说毕,头朝炕里边,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一盏油灯,来喜说:“娃呀,快起来,吃一口,把你收拾一下,咱们去见郭团长”?

    雀儿揉着眼睛坐起来,脑子里费劲地想了半天,方才记起了中午发生的事情,她踢拉着鞋出了屋,在茅房撒了一泡尿,神智逐渐清醒,回到屋子对爹说:“爹,你一个人去吧,我不去”。

    来喜急了:“这娃,今晚你是主角,你不去怎么能行”?

    老婆子在一边替女儿说情:“老头子你都不看咱娃成啥样了,那郭麻子五十多岁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雀儿知道娘误会了,也不打算解释,只是对爹说:“今黑地里我死也不去”!

    来喜知道女儿的脾气,只得一个人出屋,他一边走一边想,假如郭麻子提出要跟雀儿结婚,他究竟该不该答应?古往今来兵匪一家,万一郭麻子给他头上撒一把土那可比泰山还重!咱惹不起,但是也躲不开,还是顺水推舟,权且答应下来,再做女儿的工作……

    一边想一边低头走,不知不觉走到鬼子五的老宅院门前,想到过年时这幢院子里发生的惨案,来喜浑身打了个寒颤,门卫把来喜拦住,厉声问来喜干啥?来喜壮了壮胆子,声调抬得很高:“我找你们郭团长”!

    门卫担心有诈,故意用枪托赶来喜走,来喜声嘶力竭地喊道:“郭团长,你的卫兵打我”!

    郭团长闻声走出门外,看见来喜正站在门外抖索,他关切地问道:“老人家,这些门卫把你打伤了没有”?

    来喜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没事,他们不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不知者不为怪”。

    郭团长把来喜带进屋子,勤务兵给来喜倒了一杯茶水,来喜端起茶杯吱一口喝干,仄起耳朵等郭麻子问话。

第二百二十九章

    郭团长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你吃了没有”?

    来喜已经吃过了,而且中午吃的是肉,可是这阵子一见郭团长问他,两只眼睛闪着贼光,感觉中面前站着他的“女婿”,在女婿面前来喜必须装模作样,他捋了一下山羊胡子,不置可否,显得沉稳。

    正好钱营长进来,郭团长立刻说:“钱营长,让你的勤务兵进来,把这老人带到伙房,安排老人吃喝”。

    钱营长虽然来瓦沟镇不久,认识来喜,来喜常在路边摆摊。但是钱营长不好问明原委,自己亲自把来喜带到伙房,并且嘱咐伙夫这老头子是郭团长的客人,不可慢待。

    伙房的炉膛已经熄灭,伙夫只得重新生火,给老汉做了一碗肉菜,拿来两个冷馍在火上烤得焦黄,在来喜的秃头上摸了一把,说:“老家伙慢慢吃吧,我看你像郭麻子的岳丈”。

    这本是一句骂人的话,来喜好像得了最高奖赏。看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伙房的伙夫都知道来喜将要做郭团长的岳丈。来喜抹了一把脸,有点怡然自得地调侃道:“能给郭麻子当岳丈也算是烧了高香”。

    伙夫没有太在意,开完那句玩笑话就离开伙房,来喜中午已经把饭吃到喉咙眼上,这阵子端起饭碗吃了两口,眼馋肚饱,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了,他有点后悔中午不该在自己家里吃饭,明知道郭团长晚上请他,不知道把肚子留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吃不穷喝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看样子以后做事要瞻前顾后。

    这时伙房的门开了,进来一只毛茸茸的黄狗,来喜端起饭碗恐慌地站起来,那狗不认识来喜,以为来喜到灶房偷吃,向前扑了一下,来喜吓得把碗摔在地上,那黄狗也顾不上咬来喜了,吧唧吧唧把地上的肉片子吃了个精光,来喜喊着叫着跑出院子,伙夫闻讯赶来,把狗撵跑,问来喜:“狗咬着你了没有”?

    来喜惊魂未散,埋怨那老伙夫:“你个瞎熊,不想让吃了就不吃,干嘛放你弟弟(狗)来咬我”?

    伙夫担心钱营长怪罪,忙说:“老家伙你别生气,我给你另做一碗”。

    来喜说:“今夜没胃口了,明天叔再来”。

    正好这时钱营长来到他俩面前,伙夫忙向来喜使眼色,钱营长问来喜:“老人家你吃饱了没有”?

    来喜给伙夫做了一个鬼脸,假装打了一个饱嗝,说:“这位师傅做的肉菜真好吃”。

    钱营长说:“郭团长还在等你”。

    来喜来到郭团长的住屋,看郭团长正躺在躺椅上喝茶,一见来喜进来,马上站起了问道:“老人家你吃好了没有”?

    来喜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他吃饱了,然后坐在郭团长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下垂,静等着郭团长问话。只要郭团长提出要纳雀儿为妻,来喜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他必须欲擒故纵,让郭团长敬重他这个未来的“岳丈”。

    郭团长开口说:“我来找你,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你中午见到豺狗子时的情况”。

    来喜有点迷瞪,看来他还是没有领会郭团长的意图。来喜唱了一辈子戏,脑瓜子还够用,他稍微顿了一下,便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不过最后一句他说得非常肯定:“郭团长,豺狗子虽然离开瓦沟镇已经十多年,但是他的模样不会改变,今天中午遇到的豺狗子不是原来的那个豺狗子,绝对不是”!

    郭团长静静地听完豺狗子的叙述,思忖半天,然后斟词酌句地问道:“老人家,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分配你一件事情,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想办法跟那个豺狗子取得联系,争取得到他的信任,然后——”。

    郭团长后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来喜已经猜到了郭团长的用意,他当即回答道;“郭团长,你说的话我明白,你是要我诱骗豺狗子上当,然后把那家伙”,来喜做了个向下砍的手势,继续说,“不过这样的事情风险太大,老汉我——”。

    来喜说到这里也顿了一下,故意不往下说。郭团长宽厚地笑笑,解释道:“老人家你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搅合进去。我只是让你多留意,任何时候首先要保证安全,老人家你说对不对”?看看时间不早了,郭团长随即说:“担心你老人家晚上不安全,我让司机开车送你”。

    来喜坐进汽车里有点泄气,看来还是没有攀上郭麻子这个“女婿”,不过来喜还是收获不小,最起码郭团长没有小看自己,相信瓦沟镇没有人坐过汽车,郭团长能派汽车送他,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夜幕中两只汽车灯在村子晃过,让寂静的山村为之震颤,黑暗中一个个人影在来喜面前飘过,来喜知道,那是无知的山民怀着敬畏和恐慌的心情欢迎汽车这个庞然大物。来喜心里涌出一丝自豪:那妈的老子今天也活得人模狗样!

    汽车把来喜送到家门口以后轰然离去,那些人影一个个涌到来喜家里,老婆点亮灯惊恐地看着来喜,来喜拈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在村里人面前摆谱:“大家坐吧,郭麻子刚才设宴请咱,吃完饭还专门派专车送回家里”。

    大家都非常糊涂,郭麻子为什么要请来喜这个穷得透心的山民?惟有雀儿心里清楚,老爹爹又把她当作一件商品出售。可是雀儿心里不难过,她甚至还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嫁个老男人说不定他还能心疼自己。

    村里人虽然有许多疑惑,但是也没有人向来喜打听仔细,大家稍坐,相继离去,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谜底将会解开,来喜那样的人能引起郭麻子的注意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喜把门关紧,上了炕钻进被窝,老婆子突然坐起来,厉声问道:“老东西你的心叫狗吃了!郭麻子跟你年纪不差上下,你是不是又要把雀儿卖给那郭麻子为妻?”

    来喜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显得非常随意:“那有什么不好?七十岁的唐王李隆基不是还宠十八岁的杨贵妃?只是咱有那个心,郭团长还怕没有那个意,最起码今黑里人家闭口没提雀儿一句”。

    来喜也算一条老牛筋,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一辈子活得窝囊,没有人瞧得起他,那郭团长慧眼识珠,把来喜当人看,就奔这一点,来喜就非常想跟郭麻子攀亲。年纪大不是什么问题,张鱼儿就娶了七房姨太太!郭麻子没有老婆,雀儿进门就能扶正,一两年添个一男半女,老夫少妻过得黏糊。

    来喜现今有了钱,有吃有喝,穿起了黑丝布裤子,白洋布上衣,小圆口布鞋,戴一顶瓜皮帽,俨然一个暴发户。他每日里在瓦沟镇转悠,见到熟人就主动打招呼。过去那些熟人勉强跟他开一两句玩笑,然后匆匆离去,大家知道来喜现在巴结上了郭麻子,瓦沟镇的老百姓对郭麻子还是有那么一点怵。

    来喜知道,那一点钱用不了多久就会枯涸,要想财源滚滚,必须在女子雀儿身上打主意。可是郭团长自从那次见面以后再没有召见他,来喜也没有办法打探豺狗子的消息,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知了来了,落在院子里的树上不停地鸣叫,丝瓜花开了,来喜也买回来半斤茶叶,学会了躺在丝瓜棚下品茶,女子雀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养,又出落得水灵般模样。来喜瞅着女子扭着屁股从面前走过,突然间灵机一动,他为何不主动出击,找上门跟郭团长攀亲?

    老实说那雀儿内心里对那板胡还是有些眷恋,虽然板胡粗俗不堪,满身坏毛病,可是雀儿心里也时常掂量自己,如果板胡肯来叫她,给雀儿一个台阶,雀儿就会将高就低,跟着板胡回家。可是雀儿等了板胡好长时间,一直不见板胡过来,雀儿失望了,内心里有点失落。爹爹说的郭麻子也不见前来提亲,看来那郭麻子心里根本就没有雀儿,他们那天在汽车里的邂逅仅仅是一次偶然的相遇,雀儿自叹红颜命薄,恍惚着,不知道何处是归宿。

    来喜突然心血来潮,把那两箱子皮影搬到院子里来晾晒,看见那些皮影雀儿不由得想起了今年正月他们在郭宇村唱戏的时光,这日子才过去了半年,那种刻骨铭心的时刻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人回味。来喜一边晾晒那些皮影人人一边嘱咐老婆:响午早点吃饭,吃完饭咱们去串村子唱戏。

    老婆子也坐腻烦了,早都想出门去走走转转,卖艺人就是那样,有时没有人请他们唱家戏,他们就驴驮着戏箱走乡串村,只要有人管饭,有人出一灯麻油,就在村里给人家演唱一晚。有时找不到主家,就在村子里的槐树下为大家清唱,反正女儿回来了,这卖唱的生意又能重新开场。

    几乎没有人反对,一家三口吃完饭,用毛驴驮上戏箱出了村,出了村子后老婆才问来喜:“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来喜吆着毛驴,一边走一边说:“咱去簸箕掌,去揣郭麻子的老营”!

    老婆不走了,问来喜:“你这戏唱得哪一出”?

    雀儿返过来劝娘:“既然出来了,咱就不用回去,反正走到哪里都是唱,郭麻子的钱说不定好挣”。

第二百三十章

    夜幕降临前的郭麻子军营,显得扑朔迷离,一排新盖的茅屋,一排新挖的窑洞,全部用木栅栏围起。一到夜间,老兵们无事,就聚在一起赌博,赌博是他们消磨无聊时光的唯一办法,大家钱都不多,赌博的规模都不大,有时候输得没钱了,不给也行。军营里一般禁止赌博,但是郭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规定不许闹事,不许大赌,不许赌博的时间过长,有时郭团长也邀请几个人打麻将,大家见好就收,相互间不伤和气。

    突然间,哨兵来报:“门外有一家三口赶一条毛驴,他们声称要见郭团长”。

    郭团长出了窑洞,借着黄昏的余光他看见了来喜。来喜也看见了郭团长,两人互相问候着抱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是一双亲密无间的兄弟。郭团长以为来喜有什么情况要汇报,把一家三口请进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勤务兵进来给来喜倒水,来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立刻说明了来意:“郭团长,我给你送戏来了”。

    郭麻子本身是一个戏迷,听得此言大喜,连忙吩咐士兵搭建戏台,皮影戏郭麻子常看,虽然没有大戏热闹,但是也别具一番情趣,这些日子人的心里发霉了,需要娱乐一番。当然郭麻子没有忘记杨九娃那个好友,当即打电话叫杨九娃上山来看戏,那杨九娃接到电话也不耽搁,立刻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和儿子一起来到簸箕掌。

    少顷,戏台已经搭建好了,来喜一家三口也已经吃饱喝足,第一出戏仍然演的是“走南阳”,来喜扮演刘秀,雀儿扮演村姑,两人你来我往,相互间说着酸话调情,把满营老兵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父女俩竟有这等本领。演完“走南阳”后郭团长命人端出一个托盘,托盘内一块红布包着五块银元,来喜大喜,又演了一出“四郎探母”。

    演完戏后夜已经很深,郭团长又命伙夫给大家做了一顿夜餐。来喜坐在杨九娃跟郭麻子中间,端起酒杯时有点飘然欲仙,仰起头把一杯酒灌进肚子,他也不顾酒席宴上其他几位军官,放下酒杯后对郭团长说出了一番感慨:“郭团长,曹孟德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人睁开眼是一天,闭着眼是一世,你说对不”?

    大家懵了,看来这来喜文识不浅,不可小觑。大家都抬起头,静等着来喜的下文。

    来喜又说:“河东一战,郭团长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那种死不叛节的精神令我等平民百姓没齿难忘,今夜,老夫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久仰大名,特将小女雀儿送与郭团长为妻,万望郭团长不要推辞”。

    来喜这文皱皱的几句话让满座皆惊,大家半天回不过神来,感动这个名词显得有点干枯,谁也无法说出内心的感受,还是杨九娃最先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伸出仅有的一只胳膊结结实实地给了来喜一拳:“伙计,今晚你让我长了见识”!

    郭团长端坐着,脸颊度上一层铁质的色釉,每一个棱角都显示出关中汉子那种铮铮铁骨,那形象酷似墓坑里出土的陶俑。他不是不想而是心有所虑,担心这一次又是什么人给他埋坑!

    来喜静等着郭团长给他回话,他知道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豪赌,无论输赢他都不会在意,来喜要的是这种轰动效应。一阵风吹进,饭桌上的蜡烛流泪,远远地什么地方响起了雷声,山雨欲来,大家屏气静心,眼神聚焦在郭团长的脸上,等待着郭团长的回音。

    好一阵,郭团长微启双眼,平庸无奇地问了一句:“这件事非同小可,你问过你的女儿没有”?

    来喜语塞:“这个——郭团长不必过虑,我的女子虽然是个唱戏的出身,但是非常仰慕英雄,英雄配佳人,千古传颂”。

    郭麻子神色黯然:“可是郭某并非英雄,最多是一介武夫。罢了,今夜之事先说到这里为止,待明日郭某亲自问那女子,如果那女子真心以身相许,郭某绝不会草率从事”。

    一声闷雷在门口炸响,紧接着一阵暴雨从天而降,不远处,传来了黄河的涛声,少顷,雨停了,一抹阳光涌进窑洞。

    大家熬了一夜,此刻睡意全无,杨九娃心热,总担心郭兄打退堂鼓,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做,人家骂咱是瓷熊(方言,相当于傻瓜)!想那来喜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在关老爷门前耍大刀!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郭麻子的缘分到了。勤务兵进来,郭团长命勤务兵把来喜安排到团长的寝室就寐,勤务兵会意地笑了,带着来喜出屋。

    郭团长的几个下属围在一起要给郭团长出主意,郭团长朝他们摆摆手,说:“你们也睡觉去吧,这件事太突然,容我再好好想想”。

    那几个下属出屋后杨九娃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面朝郭团长一脸坏笑:“郭兄,事不宜迟,趁热打铁,别再犹豫”!

    郭团长却显得有些平和:“杨兄,你先坐下,我也睡不着,咱俩啦啦话”。郭团长把跟来喜结识的过程复述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几天我托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女子已经嫁人,听说跟丈夫打了一架,跑回娘家。咱这种年纪把女子的贞操已经看得很轻,但是起码要没有后顾之忧,不要到后来落了个强娶有夫之妇的骂名”。

    杨九娃立马表态:“这好办,郭兄你只要说明这女子出嫁到那一个村子,杨某立刻派人替你调查清楚”。

    郭团长忧心地说:“我听说出嫁到郭宇村,公爹叫什么板材,在村里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来喜的女婿叫什么板胡,带上刚结婚的媳妇去赶脚,半路上把媳妇卖掉一个人跑回来,反正这里边麻烦事太多,咱不能趟浑水”。

    杨九娃显得满不在乎:“这好办,给那板胡一点钱,让他写一纸修书,事情就全都解决了”。

    郭团长还是不放心:“你先别忙,让我先问问那个什么”?

    杨九娃接上话茬:“听说叫什么‘麻雀’”。

    郭团长笑了:“不对,叫雀儿。这件事情必须两厢情愿,只要雀儿肯嫁给咱——”。

    杨九娃显得迫不及待:“哪来那么多的穷讲究,女人就那么回事,谁日跟谁亲!只要老兄看上,先把那女人日了再说”。

    郭团长虽然心里不悦,但是不好意思给杨兄发火,他沉吟半响,才说:“这件事你派疙瘩回村里调查一下,听说那板胡发了一笔小财,不想要雀儿了,先把那边事情处理好再说”。

    转瞬间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伙夫进来问道:“郭团长,早饭做好了,是不是现在开饭”?

    杨九娃又朝郭团长笑了一下,调侃道:“今早这饭我们就不瞎搅和了,你跟你‘岳父岳母’和那什么‘鸟儿’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亲热亲热,有什么热得发烫的心里话就尽管说”。

    郭团长伸出拳头在杨九娃胸前捣了一下,苦笑道:“真真拿你没法。我也不留你了,你赶快去郭宇村把那件事情办妥,我等候你的佳音”。

    杨九娃一声:“遵命”!趔趄着出了窑洞,匆匆吃了一点早饭,便翻身上马,上山去了。

    郭团长想了想,杨九娃说得也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命勤务兵把来喜一家三口请进他的窑洞,嘱咐伙夫又炒了几个小菜,郭团长亲自把盏,为来喜和他老婆把酒倒满,来喜端起酒吱一口喝干。

    来喜老婆也是个老江湖,她把酒放在面前,问郭麻子:“老婆子我向来不受噘来之食,郭团长你给咱说清,这杯酒是什么意思”?

    郭团长脸胀的通红:“这没有什么,是我郭某对你们一家人敬重”。

    来喜老婆还想说什么,雀儿把话茬接了过去:“郭团长,我娘没有见过世面,你不要计较”。

    老婆子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坚持把要说的话说完:“我这女子跟郭宇村板材的三儿子结婚不到半年,小两口不知道因什么事闹翻脸,雀儿说板胡不要她了,可是我一直没有见过板胡写的休书。郭团长,自古道一女不嫁二男,老头子你不要拿脚踹我,咱不能让瓦沟镇的人戳咱的脊梁”!

    来喜气得嘴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那雀儿抹一把眼泪,显得出奇的冷静:“郭团长,我娘说得全是事实,好男儿要担得起、放得下,板胡不算个好男人,即使郭团长不肯接纳我,我也决心跟板胡离婚”!

    郭团长满脸惊讶,惊讶这母女俩的坦率,他给来喜重新把酒倒满,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口喝干,说了一席肺腑之言:“东渡黄河之前,就没有准备再回到黄河西岸,这条命是捡来的。昨晚承蒙老先生厚爱,欲将小女许配于郭某为妻,郭某思之再三,有点惶然,这件婚事无论成与不成,郭某都没齿难忘你们一家三口对郭某的信任”。

    来喜缓过气来,呵斥老婆子:“你听听,你看看,郭团长那样不好?那样配不上咱的雀儿?唐王李隆基七十岁,不是还宠十八岁的杨玉环?有志不怕年高迈,雀儿,你说对不对”?

    雀儿还郭团长一个羞涩的笑。那一刻,郭团长明白了,那雀儿对他有意!心感动了,血脉也加速了流动,按道理五十多岁的人不该有那种冲动,可是郭团长却控制不住,他说得有点忘情:“雀儿,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所有”!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大清早,王世勇和葛有信从撇撇沟动身,顺着黄河朝下走,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郭团长的大营,门卫看他们是熟人,也没有通报,直接放两人进去。两人来到郭团长住的窑洞,掀开门帘进屋,正好看见郭团长正招待来喜一家子三口。

    来喜看见来了客人,很知趣地带着老婆和女儿离开。八路军曾经对郭团长有恩,郭团长自然对王世勇和葛有信热情招待。勤务兵进来把桌子上的剩菜撤去,又重新给二人上菜,王世勇和葛有信也不推辞,端起饭碗就吃了起来。吃完饭勤务兵进屋泡茶,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话。

    王世勇说得开门见山:“郭团长,上级命令我们向河东抗日游击队转运一批军用物资,我们把地点选择在鹰咀方向,具体转运时间要等待跟对岸沟通,我们主要是想让贵部配合一下,在下游渡口佯装渡河,转移鬼子视线”。

    郭团长静静地听完王世勇的叙述,没有立即答应,他反问王世勇:“你们这次军事行动有没有向刘副军长汇报”?

    葛有信直言:“最近凤栖当局好像对我们八路军有所戒备,我们也不清楚原因,这次转运军用物资属于我军单独行动,接下来计划发动转码沟煤矿工人暴动”。

    郭团长知道,转马沟煤矿有他被俘的最少一百多名弟兄,他听到这个消息不能不为之心动。可是郭团长又多了一份考虑,刘副军长把郭团长当作知己,郭团长不可能背着刘副军长去单独搞什么军事行动。他沉吟半响,才说:“这次军事行动瞒过刘副军长似有不妥,日本鬼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打日本大家还是要互相配合”。

    王世勇大失所望,他原来以为郭团长会很爽快地答应,想不到郭团长有诸多顾虑,这等于把自己的行动计划告诉了对方,会不会给这次行动增加变数?郭团长看二人面有难堪,又将话锋一转:“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俩既然来了就先住下,等待我跟杨九娃商量一下再给你俩回话”。

    葛有信跟王世勇相视一笑,有点无可奈何,原来他们以为郭团长经过了东渡黄河的生死博弈,对策反郭团长更有了信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把郭团长当成自己人,现在看来郭团长虽然对他们很友好,可是仍然对****深信不疑,看着院子里停着吉普车,桌子上摆着电话,两人突然明白了,郭团长跟八路军不是一路人。

    杨九娃熬了一夜,上山来正搂着老婆睡觉,猛然听到电话响了,拿起电话来骂了一句:“什么****玩意,打扰老子的瞌睡”!

    郭团长也不计较,在电话里边嘿嘿一笑:“杨兄,你下来一下,咱俩商量个事”。

    杨九娃调侃道:“怎么样?等不急了?把那女子日了再说”!

    郭团长正色道:“杨兄,你怎么老没正经?快下来,八路军来人了,跟打日本有关”。

    杨九娃一听得打日本,立刻穿起衣服要走,想不到叫那小媳妇香玉拽住,香玉突然哭了,哭得泣不成声:“娃他爹,我再不许你打仗,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走”!

    杨九娃伸手在香玉的脸蛋上拧了一下,说:“心蛋蛋娃,哥也舍不得你,山下来了熟人,我得下去接应”。说罢,用力撕开媳妇的搂抱,匆匆忙忙下山,一看,原来是葛有信和王世勇两个熟人。

    相互间打过招呼,郭团长把二人的意图告诉杨九娃,杨九娃一听立刻拍起胸脯:“只要是打日本,杨某坚决支持,有人出人,有力出力,说干脆点,想要杨某干甚”?

    王世勇感觉这杨九娃比郭麻子强多了,说话利索,办事干脆,他站起来要跟杨九娃握手,杨九娃把仅剩的一只手藏在身后,嗓门提高了八度:“咱都是自己人,不要搞啥小动作,有啥话就直说”。

    葛有信笑了,看来杨九娃误会了王队长的意图,他深知杨九娃跟郭团长的关系,于是把话说给两个人听:“这次军事行动不需要郭团长跟杨大哥向河东派一兵一卒,只是在河西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计划向河东转运一批军用物资,为组织转马沟煤矿工人暴动做准备”。

    杨九娃一只脚站在凳子上,看样子非常激动:“想要我们干啥”?

    王世勇这才说:“你们只是派几个人把那艘渡船来回推动一下,必要时打上几枪,转移鬼子们的视线,为我们在上游转运物资创造条件”。

    杨九娃有点失望:“这么说来还不是打仗”?

    王世勇说:“转运军事物资就是为打仗做准备”。

    杨九娃一拍胸脯:“这有什么难的!无非是派几个人打扰鬼子一下,这样的事情相信郭团长一个人就能拿下”。

    郭团长一直没有说话,他还是在考虑要不要给刘副军长汇报?假如事后刘副军长怪罪下来,他该如何应对?

    杨九娃好像看出了一些端倪,问道:“看样子郭兄还有些为难”?

    郭团长这才对王世勇葛有信说:“你们二人先回避一下,这件事我们肯定要为贵军帮忙,只是设计一个完全之策”。

    王世勇葛有信出屋以后郭团长这才说:“你知道刘副军长为什么要给我们安装电话,配备汽车?还不是为了笼络、控制我们?目前国共两党面和心不合,这谁都能看得清楚。咱们的马队里边刘副军长安插了他的士兵,目的还不是为了到陕北去侦查八路军的军情!王世勇葛有信也是有目的而来,八路军策反咱俩的计划由来已久,这绝对不是一次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予借这次军事行动来刺探我俩对待八路军的态度”。

    杨九娃大瞪两眼:“哎呀郭兄,你成精了,成了千年的狐狸了,尾巴上长白毛了!这些曲里拐弯的麻缠事我为什么没有想透?我只问你一句,这次咱们该不该帮八路军实施行动”?

    郭团长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帮,而且还要帮到底”!

    杨九娃进一步问道:“怎么个帮法,愿闻其详”。

    郭团长说:“这正是我要跟你探讨的问题,咱们既要帮助八路军把武器运过河东,还要在刘副军长那里能够交待过去”。

    杨九娃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好像要跟郭团长拼命:“我说郭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瞻前顾后?想当初咱们兵困河东时,八路军拼力相助,这阵子人家有助于我们,我们就该两肋插刀,这样做才够朋友。罢了罢了,我带领着十几个弟兄帮助八路军把军火运往河东”!

    郭团长急赤白脸,申辩道:“我已经说过肯定要帮,但是刘副军长那里也不能不考虑。杨兄,你这个直筒子脾气也得改改”。

    杨九娃调侃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丢掉你那顶乌纱帽,害怕刘副军长把你撤职。我说郭兄呀,干脆把那个什么鸟团长辞掉,跟我一样,天不收地不管,快活几年,死了算逑”。

    郭团长哀叹一声:“不是那个道理,想我一个败军之将,能得到党国如此宽容,唯有肝脑涂地,报效党国”。

    杨九娃突然间有点可怜起郭麻子了,这个关中莽汉,一辈子只知道效忠,原来效忠杨虎城,现在又效忠刘副军长。看来再争执下去也争不出啥结果,他只得退后一步:“这好办,这次行动郭兄你就不要出头,刘副军长要怪罪下来,你就说你不知情”。

    郭团长说:“这不可能,这么大的行动瞒不过刘副军长,我的意见还是我直接去一下凤栖,当面跟刘副军长把这件事情讲清楚,就是刘副军长当面制止,也得说出理由”。

    杨九娃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事不宜迟,要去你现在就去,我等你的消息”。

    郭团长两手一摊,说:“现在还不行,要等葛有信王世勇他俩走了以后”。

    少顷,两个八路军进屋,王世勇问道:“郭团长,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郭团长回答:“商量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行动,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在下游负责接应”。

    两人道声谢谢,出了大营一路朝北而去。走到半路上葛有信对王世勇说:“王队长,看来我们对当前的斗争形势估计不足,不应该过早地暴露我们的行动目标”。

    王世勇沉吟半响,附和道:“我也有同感,假如郭麻子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向刘副军长汇报,那时我们将会非常被动。最坏的可能是这一批枪械被刘副军长没收”。

    葛有信感觉问题的确严重,他带着征询的口气问道:“要不然我们把这批枪械转运出去”?

    王世勇叹道:“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转运到那里都不安全”。

    葛有信突然灵机一动:“要不然转运到杨九娃的山寨”?

    王世勇有点举棋不定:“目前这种时刻对谁都不能相信”。

    说话间两人来到撇撇沟,张三一见王队长回来立刻汇报说:“刚才来了刘副军长几个巡逻的士兵,向店掌柜侯生福打听我们的行踪,幸亏我们大家都不在驿站,不然的话——”。

    这时侯生福也进来了,接着话茬说道:“我看撇撇沟说不定也有刘副军长的内线,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王世勇当机立断:“咱们现在立刻行动,首先把那一批枪械转运到安全地点”。

第二百三十二章

    葛有信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转运到杨九娃的山寨比较安全”。

    张三和牛二立刻赞同,他俩前几年就跟杨九娃有过交往,深知杨九娃的为人。王世勇细细一想,感觉中虽然对杨九娃这个人还不甚了解,但是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去处,当即又派葛有信上山联络,驿站掌柜侯生福负责在村子里租赁五匹骡马,年贵元负责在村外观察放哨,张三和牛二负责把骡马驮子绑好,一切都收拾停当以后年贵元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在村外又发现了刘副军长巡逻的士兵。大家匆匆忙忙把驮子抬上骡马背,沿着黄河一直朝下游走去。

    五匹骡马驮着枪械前脚刚走,刘副军长的巡逻队后脚来到驿站。侯生福老谋深算,知道这种情况怎样应对,他高声喊道:“伙计,你们真是幸运,我这锅里有刚卤好的猪头肉”。那些当兵的一见有酒有肉就走不动了,一个个坐下来吃了个一塌糊涂。

    王世勇他们四个人赶着骡马刚走到半路,迎头碰上葛有信和杨九娃派下山的弟兄,那弟兄遵照杨九娃的旨意,带领着人马从小路上山,杨九娃在聚义堂前亲自迎接。

    大家帮忙把马驮子卸在院子里,杨九娃哈哈大笑:“你们也忒大胆,知不知道这里是土匪的山寨?土匪翻脸不认人,就不怕我杨九娃没收了你的枪械”?

    王世勇心里一紧张,差点掏出抢来,张三朝王世勇使个眼色,只见葛有信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深知杨大哥的为人,杨大哥损人利己的事绝对做不出来”。

    张三接着说:“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把这些枪械存在杨大哥的山寨绝对安全”。

    杨九娃一摆手:“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我杨九娃也掂得来轻重,这些枪械是用来打日本的,谁昧良心天理不容!放心吧杨九娃不会让人指脊背戳胸膛”!

    王世勇这才把心放下,逢迎道:“杨大哥的威名我早都听说,我从心底里佩服杨大哥的为人”。

    杨九娃调侃道:“别吹捧了,再吹就把杨某捧上天了,咱今晚先喝酒,一醉方休,明天起来再商量向河东运送枪械之事”。

    大家忙活了一天,当真肚子饿了,于是也不推辞,跟随杨九娃进了大堂,早有几个弟兄安排好了酒席,杨九娃王世勇上座,山寨所有的弟兄围满了两大桌,正喝酒间突然哨兵来报:“郭团长已经来到山寨”。

    王世勇跟几个八路军办事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样的局面怎样应对。倒是杨九娃听得郭团长上山大喜过望,连忙迎出大堂,两人携手进屋,坐在杨九娃身旁的王世勇和张三赶忙站起来让座,郭团长也不谦让,顺势坐在张三的座位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对几个八路军办事员说:“我正要找你们,想不到在这里跟你们相遇”。

    王世勇心里一紧张,问道:“是不是刘副军长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

    郭团长又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才说:“不错,我把贵军的行动计划亲自告诉了刘副军长,刘副军长指示两军一定要密切配合,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刘副军长是一名抗日将领,同时又坚决反共,他驻军凤栖身兼两项使命,既要坚决阻击黄河东岸的日军,又要防备凤栖以北的八路军。他不能允许八路军在凤栖地盘发展壮大力量,可是对于八路军的抗日活动又持开放态度。在听完郭团长的汇报以后,刘副军长权衡利弊,感觉到以后还会跟八路军打交道,断然封杀将会带来后患无穷,刘副军长也深知郭团长杨九娃跟八路军的关系,在这事关民族大义的关键时刻,刘副军长网开一面,采取了放纵的态度,给了郭团长一个顺水人情,嘱咐郭团长要慎密部署,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郭团长大喜过望,没有耽搁,即刻返回驻军营地,又马不停蹄地上山去跟杨九娃商量,想不到正好在山上遇见王世勇他们。

    杨九娃非常豪爽地端起酒杯,邀请大家干杯,然后把酒杯一把捏得粉碎,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满脸痞劲:“奶奶个怂!我早都知道刘副军长跟咱们对脾气,打日本鬼子咱们大家都有责任”!

    王世勇却多了一层顾虑,总担心其中有诈,可是这批军火已经运到山上,目前没有退路。王世勇不敢耽搁,他还要返回撇撇沟去接应老李和老刘,他匆匆吃了几口饭,带着年贵元和牛二赶着五匹骡马离去,临走前叮咛葛有信和张三见机行事,如有什么意外及时汇报。

    河东兵败转瞬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郭团长的心情从来没有今天放松,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能为抗日战死疆场,也不枉活人一生。虽然这次行动不跟日本人直接交战,但是也极大地释放了几个月来憋闷的心情,如果这次行动成功,接下来郭团长将会主动请缨第二次东渡,配合八路军参与转马沟煤矿工人暴动!

    猛然间听到了山下簸箕掌想起了悠扬的唱戏声,郭团长突然醒悟,原来来喜一家三口没走,他们还在等着郭团长的回音。郭团长心里涌上来一股豪爽,感觉中他不能拂了来喜一家三口的好意,今夜此时,那沉寂了许久的涛声再现,古来英雄爱美人,好男儿战罢疆场战情场,下决心跟那雀儿承欢一晚!

    念头既出,郭团长便有点迫不及待,他低头跟杨九娃嘀咕:“是否派个弟兄把那雀儿抬上山来”?

    杨九娃何等聪明之人,岂能看不透郭麻子的心里?他用仅剩的一只胳膊猛砸了郭麻子一拳:“郭兄,此乃英雄情结”!

    张三跟葛有信傻笑着,不知道郭麻子杨九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郭麻子杨九娃并无恶意,二人也感觉放心。杨九娃突然调兵遣将,命令他手下的弟兄为郭麻子布置新房。张三侧耳细听山下一个女子在如诉如泣地唱着秦腔,心里突然明白了一切,看来这郭团长也好这一口,今夜那戏子难逃一劫。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山上专门为杨九娃的小女人准备了一乘轿子,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几个弟兄下山台人,点名要那小女子上山清唱,雀儿也不知是计,非常自然地坐进轿子,抬上山来进了洞房,方知道郭团长已经早有预谋,不过雀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心里还是充满期待。

    郭麻子年轻时曾经放荡不羁,过手的女人究竟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可是对待雀儿他却显得认真,感觉中雀儿可能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极有可能伴陪他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看那轿子抬着雀儿进了洞房,郭麻子没有急不可待,而是有点忧伤地对挚友杨九娃说:“杨兄,我想洗个澡”。

    杨九娃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说郭兄,哪里来那么多的穷讲究?你又不是参禅剃度,需要净身。进去吧伙计,热身子日上更美”!

    郭麻子的语气近乎哀求:“杨兄,你就满足郭某这个愿望吧”。

    杨九娃不再说啥,带领郭团长来到厨房,厨房里支一口杀猪锅,杨九娃命令手下弟兄给锅里把水添满,然后架起柴禾把水烧热,对郭麻子说:“郭兄,山上就这条件,你就将就洗一洗吧”。郭麻子用手试探了一下水热,看杨九娃要走,又一把将杨九娃拽住:“杨兄,帮人帮到底,你给郭某搓搓澡”。

    杨九娃诡秘地一笑:“我手上没有劲,我给你叫两个杀猪的弟兄”。

    郭麻子拽住杨九娃不放,说:“要不,你也把衣服脱掉,咱俩共同洗个澡”。

    杨九娃不肯。他害怕别人看见他的内伤。俗话说山高水高,杨九娃的山寨也有一处山涧,山涧上常年流水不断,弟兄们在上游吃水,在下游洗澡。夏日,常见弟兄们脱得精光,在山涧里嬉戏打闹,可是杨九娃洗澡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把衣服脱掉,一边搓洗一边不住黯然神伤。

    郭麻子知道杨九娃的内伤,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今晚特别想看看这个挚友这多年是怎样过来的,郭麻子拽住杨九娃不放手,非要跟杨九娃共同洗澡。

    杨九娃突然灵机一动,说:“郭兄,你放开我,我给咱俩取一块香洋碱(香皂)”。

    郭麻子疑惑着放开手,过一会儿进来一个弟兄,那弟兄手拿一块香皂,肩膀上搭一条毛巾,对郭麻子说:“郭团长,杨大哥让我给你搓澡”。

    郭麻子知道杨九娃不会来了,心里不胜惋惜,他脱光衣服跳进锅里,让那弟兄给他慢慢搓洗,身上的污垢带着酸臭,锅里的水逐渐变浑,洗完澡后那弟兄让郭团长站在地上,他端来一盆清水给郭团长兜头倒下,郭团长顿感浑身清爽。

    雀儿看新房内点燃红烛,炕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就像做梦一样,生命的航船又将她载入一个陌生的港湾,不过她不后悔,不需要为过去的行为忏悔,感觉中这身子经过几十天的调养,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机,身上那二分水田需要不停地耕耘,她坐在炕上默默地等待,感觉不来恐慌和伤悲。

    郭麻子洗完澡,浑身轻松,他抬脚进入新房,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悲壮,看雀儿坐在炕上面朝他绽开笑靥,郭麻子显得有点忧伤。他上了炕,看雀儿非常自觉地脱光衣裳,郭麻子伸出双臂将雀儿搂紧,感觉中雀儿在他的怀中颤栗,他翻身骑在雀儿的身上,可是那下边的棒棒子却不给力,软不塌塌地插不进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雀儿在郭麻子身下等待着,等待那岩浆突喷的时刻,可是结果令雀儿失望,郭麻子的战车已经熄火,那是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刻,雀儿的等待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安慰,她附在郭麻子耳朵边轻轻地说:“哥吔,你可能太累,不要紧,慢慢来”。

    可是郭麻子却有点马失前蹄般的忧伤,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喜欢女人在他身下那种酣畅淋漓的喊叫,他还喜欢女人难以承受时那种哀求和告饶。可是今夜,此时此刻,郭麻子的战车无可奈何地躺在雀儿的城池前,有一种老牛力尽的感觉。他无可奈何地从雀儿的身上滑落,身子萎缩成一团,轻轻地哀叹一声:“我可能真老了”。

    雀儿突然把鼻子耸起,她嗅到了郭麻子身上有一股异香,这种香味引起了她的好奇。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郭麻子洗澡时身上涂了香皂。可是当年中国农村的女人连肥皂都很少用,像雀儿那样的女孩子连香皂都没有见过。女人是男人的催化剂,洗过澡的男人浑身清香,让雀儿有一种心醉的感觉,雀儿的一双玉手在郭麻子身上轻轻地抚摸,郭麻子那有些冷却的肌肤开始预热,感觉中冰山的一角开始融化,血管里血流加速,身上重新胀起了那种欲望。雀儿不愧是一个情场上的老手,索性用手抓住郭麻子的命根子轻轻地揉搓,郭麻子荡气回肠,重现英雄本色,不失时机地翻身骑在雀儿的身上,棒棒子竖起来了,莽撞地进入雀儿的城廓,雀儿亮亮地喊叫了一声,双手搂紧郭麻子的屁股不肯放松。

    郭麻子的情绪被雀儿调动到极致,那一招一式都显得非常到位,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雀儿的城廓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休整,又恢复了那种张力和收缩。郭麻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即将步入生命的冬天,又遇到了雀儿这样一个尤物,两个人都有点贪婪和饥渴,毫不吝啬地给与,又贪得无厌地索取,给予和索取同步完成。好似野狼吞噬麋鹿,听得见酣畅淋漓的嚎叫和无可奈何的哀鸣。猛然间,岩浆突喷,听得见大海落潮时涛声的回流。

    雀儿将头枕在郭麻子的肘弯,感受着郭麻子的爱抚,把舌头伸进郭麻子的嘴里,倾听着郭麻子像婴儿一样滋滋有味吮吸得出声,那一刻,她醉了,梦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年龄不是婚姻的障碍,重要的是,心心相印……雀儿懂得许多戏文,知道中国古代许多经典的男欢女爱,过去发生的一切都随风吹散,明晨太阳出来时,雀儿脱胎换骨,将会翻开全新的一页。

    郭麻子静静地躺着,生命中许多片段一幕幕在他面前展现,他可能有负于所有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但是决不可对雀儿负心!雀儿将陪他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雀儿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来喜一夜等不到雀儿回来,就知道那雀儿已经跟郭麻子混在一起,有一种大功告成的酣然,同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酸,那郭麻子跟来喜年纪不差上下,虽然能求得一时之欢,可是终究女儿的后半生将要守寡,想到张鱼儿几个小老婆的下场,来喜的心里微微灼痛,人穷疯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把女儿推入火坑!

    第二天早晨天微明,来喜就迫不及待地起来,老婆问他干啥?来喜回答:“雀儿一夜没有回家,我感觉心慌,我想上山看看”。

    老婆子一下子把来喜的衣服袖子拽住,厉声问道:“老家伙你疯了,跑上山领赏还是领呛?咱的女子咱知道,假如遇见尴尬事,你这老脸往哪搁”?

    来喜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说:“我这心里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老婆子倒显得坦然:“这人活一生,什么活法都有,你都不看咱那女子,一见郭麻子眼神都不对了,我说你呀,还是正襟危坐,静等那郭麻子给你磕头”。

    来喜骂老婆:“你个老家伙,当初你坚决反对,到如今又热烈赞成”。

    老婆也不示弱:“你个老东西,当初你使出浑身解数攀郭麻子的高枝,这阵子生米做成熟饭了,后悔顶**用”!

    老俩口你来我往,互相顶牛,抬杠抬得热闹。忽闻山上鼓乐齐鸣,一乘轿子由四个人抬着,下山而来,轿子后边郭麻子骑在马上,一身长袍马褂,披红戴花,脸上难掩喜悦之色。转瞬间那轿子在郭麻子的团部大院内停下,郭麻子下了马,来到轿子跟前,把穿戴一新的雀儿扶下轿子,那雀儿一点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由郭麻子牵着手,来到爹娘面前,早有人在院子内摆好桌椅,杨九娃把来喜老俩口扶得坐在椅子上,那郭麻子牵着雀儿跪在来喜老俩口面前,口内念念有词:“爹、娘,女婿给二老磕头了”。

    来喜活了一世,还没有受过如此大礼,此刻面对着一百多名士兵,一个堂堂的团长给来喜下跪,把来喜惊得目瞪口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双手把郭麻子扶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郭团长,你是朝廷命官,吾乃一区区山民,领受不起你的叩拜”。

    杨九娃咧嘴一笑,有点玩世不恭:“什么狗屁‘朝廷命官’!来喜,你只认他是你的女婿,你是他的泰山!老人家,那郭麻子以后要对你的女子有啥亏待,你就用枣木棍子揍他”!

    满院的士兵仰天大笑,连雀儿也笑弯了腰,郭麻子忍俊不禁,吭了一声,这杨九娃有时不分场合,竟敢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丢他的丑,可是郭麻子不好发作,土匪头子就是无冕之王,把什么事情都不看在眼里,郭麻子拿他没有办法。

    大家正在喜庆之时,突然黄河对岸枪声大作,簸箕掌离黄河岸边只有一箭之遥,大家风风火火赶到黄河岸边一看,河中心一只羊皮筏子顺水漂流,看得见羊皮筏子看不见人,一排鬼子兵站在岸边一齐朝那羊皮筏子开枪,那羊皮筏子底下好像有人,慢慢地朝黄河西岸靠拢。

    老兵们枪法极准,瞄准对岸的鬼子兵撂倒几个,鬼子们疯狂地报复了,纷纷朝黄河西岸打炮。羊皮筏子靠岸了,水下边冒出了两颗人头,大家掩护那两个人上岸,无心恋战,纷纷撤到安全地带。

    那两个人正是派往河东去跟八路军游击队接头的老李和老刘,他俩在河东跟八路军游击队长取得了联系,双方设定了联络暗号,约定三日之后以猫头鹰的鸣叫为暗号,王世勇他们负责把那批军用物资发往河东。老李老刘划着羊皮筏子原路返回,想不到遇见了鬼子的巡逻兵,巡逻兵一起朝羊皮筏子开枪,二人仗着水性好,钻进羊皮筏子下边向河西漂游,一直漂游到郭团长镇守的黄河渡口才靠岸,被郭团长的士兵救护上岸。

    张三葛有信听到枪响赶下山来,看见老李和老刘平安返回,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张三介绍老李老刘跟杨九娃郭团长认识,老李老刘久在黄河岸边混迹,早就养成了一股子江湖性格,大家很快混熟,相互间称兄道弟。停一会儿王世勇也闻讯赶来,大家在一起相聚,分析对岸敌情,感觉到已经打草惊蛇,对岸的鬼子肯定会加强戒备,给转运军用物资增添了一些变数。

    王世勇队长向郭团长道谢,感谢郭团长倾力相救,才使得老李老刘平安返回。杨九娃站在一边眼神怪怪地看着,感觉到这王世勇有点多此一举。郭团长还是懂得一些章法,拍拍王队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叫做好朋友不言谢。以后咱们在一起共事,就应当不分彼此,感谢这句话容易使得大家生分”。

    杨九娃独臂一挥:“奶奶个怂!咱们能在一起相遇也算缘分,今日里咱们先不提东渡黄河转运军用物资之事,庆祝郭兄大婚才是正题,刘备东吴招亲、曹操送来贺礼,咱们“三国”(这里指国、共和土匪)将士齐聚一起,为郭兄喜结良缘开怀痛饮”!

    这种场面令王世勇难堪,不知道郭麻子又通过什么手段强抢民女,八路军靠的是纪律严明赢得民心,绝不能跟土匪和兵痞同流合污!可是他们向黄河东岸转运军用物资还得依靠郭麻子和杨九娃,断然拒绝参加这种宴席会给以后的行动增添变数,可是曲意逢迎又跟八路军的纪律格格不入。

    老李老刘似乎看出了王世勇脸上的犹豫,装着无意拽了王世勇一下,提醒道:“灵活、机动”。

    其实,郭团长并不希望这样大操大办,可是管不住杨九娃的纵容鼓动,杨九娃还要给刘副军长和钱营长打电话,被郭团长紧紧地把手腕抓住,言辞恳切地说:“不可,杨兄,咱们这种年纪再婚,为的是老年的日子不孤独,万不可声张,让刘副军长和钱营长小瞧咱们弟兄”。

    宴席进行到一半,黄河岸边传来了飞机的轰鸣。鬼子的飞机常来这一带侦查,往往飞一圈就走,所以大家也没有太在意。只见那飞机贴着山顶飞过,突然丢下了一排炸弹,大家来不及隐蔽,纷纷藏在饭桌底下。那雀儿经不住大家的起哄,正在为大家清唱秦腔。老兵们有人听过牡丹红的清唱,禁不住拿雀儿跟牡丹红对比,听到炸弹声的瞬间,郭麻子几乎想都没想,一下子把雀儿压在身子下边。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呼风雨从小被在内蒙有权有势的父亲娇惯,放荡不羁,做姑娘时曾经跟许多小伙子有染,不小心怀孕,身居高位的父亲为了掩人耳目,把她嫁给了呼掌柜。跟了呼掌柜不到两年,又跟上赶脚的谷椽私奔。

    谷椽谷檩弟兄俩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一开始呼风雨还有那么一点思念,感觉中她为弟兄俩生了一双儿子,究竟那两个儿子是谁的?呼风雨自己也无法说清,弟兄俩个赶脚不在家时呼风雨跟棒槌晚上在一起折腾,虽然是两个女人,女人有女人的滋味和风趣。弟兄两个回家时大家不分彼此,哥哥跟弟弟轮换着跟两个女人睡觉,呼风雨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棒槌的肚子依然扁平,平日里两个儿子棒槌跟呼风雨一人抱一个,村里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两个儿子是两个女人所生。

    呼风雨在外野惯了,两个孩子根本拴不住她的心。她知道谷椽谷檩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于是把两个孩子给棒槌一甩,自己赶着一群骡马出外赶脚,她一个月准时回一次家,给棒槌驮回米面和生活用品,看两个儿子在棒槌的抚养下活蹦乱跳地成长,呼风雨也感觉放心。

    自从把雀儿赶走以后,呼风雨的生活里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女人。呼风雨的身边不缺蒙古壮汉,跟男人睡觉时只是感觉到灼热,如同乱爪挠心,那种刺激令人腻烦,跟女人睡觉时呼风雨却有一种春风拂面的舒心,那种感觉无法言传,只能用心领会。其实同性恋自古就有,有些女人特别喜欢女人。呼风雨决心把棒槌和两个孩子带走,憾觉中孩子和棒槌已经成为她生命的组成部分。

    这一次呼风雨赶脚又返回凤栖,她的马队里多了几个蒙古护卫,在东城外的驿站歇脚以后,呼风雨没有置办食物和生活用品,而是让蒙古护卫赶着两峰骆驼跟她一起去郭宇村把棒槌跟两个儿子接到内蒙,郭宇村虽然给呼风雨留下了一生也磨灭不掉的记忆,可是谷椽谷檩一时半会回不来,那块地盘已经拴不住呼风雨的心。呼风雨是一条女汉子,她不会甩下棒槌一个人远走高飞,潜意识里还对棒槌有那么一点情谊,她决心把棒槌一起带走,呼风雨绝对不会让棒槌吃亏。

    转瞬间到了五月天,迎面刮来燥热的风。两峰骆驼从郭宇村中间的土路上走过,吸引了郭宇村所有女人的眼球,棒槌抱着两个孩子站在栅栏门前迎候呼风雨的到来,呼风雨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一下,两个孩子一起哇哇哭了,亲生儿子已经不认妈妈。

    呼风雨忘不了去看望内蒙同乡林秋妹,看林秋妹的肚子已经鼓起,知道秋妹即将临产,由衷地向秋妹恭喜。那秋妹听说内蒙同乡这一次将一去不复返,禁不住有点伤心。两个女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回到家里时,看两个蒙古壮汉正在院子里逗孩子玩耍,棒槌已经把饭做熟。

    大家一边吃饭,呼风雨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谁知道那棒槌听完呼风雨的话以后显示不出来任何感激,反而给呼风雨泼了一瓢凉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郭宇村等谷椽谷檩回来,这把骨头以后就埋在郭宇村”。

    呼风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原以为棒槌会高高兴兴地跟着她走,想不到棒槌却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执拗,吃完饭后呼风雨安排两个蒙古壮汉睡在偏房,她自己则跟棒槌睡在同一条炕上,两个女人很自然的相拥,那种炕上的功课她们已经轻车熟路,两个女人互相抚摸着对方的敏感部位,在享受欢乐的同时又把欢乐送给对方。两个女人在一起亲热了许久,相互间缠缠绵绵,好似蜂蜜那样黏稠得化不开,呼风雨又不失时机地劝说:“棒槌,谷椽谷檩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两个孩子是谷椽谷檩的,我们一辈子也不会跟谷椽谷檩分开,只是现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郭宇村,咱们二人已经亲如姐妹,我不忍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棒槌不说话,只是在暗夜里不停地啜泣。呼风雨以为棒槌动心了,翻过身又把棒槌抱紧。那棒槌一边哭一边说:“妹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跟上你我不用吃苦受累。可是你有所不知,如果没有谷椽谷檩弟兄俩,我现在可能早已经被黄河水推到东海里喂鱼,我这条命是谷椽谷檩冒着生命的危险从黄河里捞上来的,我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只会做饭抚养孩子和侍候男人,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夜深了,听得见山村酣睡时的鼾声,鸡不叫狗不咬,隐隐约约传来谁家的孩子在哭。呼风雨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心里在隐隐作痛,这两个孩子自从生下来以后一直由棒槌抚养,呼风雨跟孩子之间的感情已经生疏,可是孩子是呼风雨所生,是呼风雨生命的延续,呼风雨劝说不动棒槌,于是决定把孩子带走。

    两个女人说一会儿话,搂在一起亲热一阵子,好像生离死边,双方都不忍心分开。天亮时呼风雨翻身坐起来,替棒槌抹去脸上的泪珠,然后带着商量的口气说:“大姐姐,既然你选择了留在郭宇村,我也不可能把你捆起来带走,可是两个孩子是我所生,今天我必须把孩子带走”。

    棒槌一下子惊呆了,泪眼婆娑地问道:“大妹子,你干脆要了我的命”!

    呼风雨哀叹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不然你跟上我走”。

    棒槌是个软弱的女人,立马哭得泣不成声:“大妹子,这两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是从小由我抚养,我不知道离开孩子以后能不能够活下去,孩子也离不开我,你就行行好,让孩子留在我的身边,谷椽谷檩回来后,我会让他俩来内蒙找你”。

    呼风雨一筹莫展,她一向自信,可是这阵子有点找不到自己,自私是人的本能,呼风雨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点疑虑,她担心两个孩子以后不忍亲娘……两个内蒙壮汉起来了,在院子里伸伸懒腰。呼风雨过去,用蒙古语跟两个壮汉交谈,看得见两个壮汉不住地点头。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棒槌简直来不及考虑,只见两个蒙古壮汉抱着两个孩子,骑上骆驼扬长而去。棒槌跪在地上搂着呼风雨的腿,把额头磕出了血,那呼风雨把一袋子银元摔在地上,然后撕开棒槌,骑着马顺着村道一路奔驰。

    棒槌跌跌撞撞,声嘶力竭,大声哭喊着沿着村道追赶了一阵子,跌倒在路旁,村里的女人抱着孩子闻讯赶来,当她们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以后,纷纷摒弃了平日里对棒槌的成见,指责那呼风雨做事太缺德。那些日子疙瘩正好也回到村子居住,感觉到他有责任帮助棒槌把孩子追回,他回家骑上马刚刚出村,猛然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喊叫:“疙瘩哥,稍等”。

    疙瘩回头一看,原来是张东梅。张东梅骑一匹马从后边赶来,她也感觉到呼风雨的行为有点不可思议,两人以前有过交往,相互间在心里都有点敬佩,她也想追上呼风雨问个究竟,孩子是女人的心头肉,东梅也不知道那孩子全是呼风雨所生,还以为呼风雨抱走了棒槌的儿子。

    两匹马一前一后,沿着山路直奔凤栖,一直追到东城外的驿站,才将呼风雨追上。那呼风雨看见疙瘩和张东梅结伴而来,心里清楚他们是为孩子而来。疙瘩故意后退一步,让张东梅先跟呼风雨交涉,两个孩子由两个蒙古汉子抱着,呼风雨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显得淡定,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张东梅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拴马石上,然后迎着呼风雨走过去,双手抱拳,首先叫了一声:“呼大姐——”。

    那呼风雨不愧是一条江湖女汉子,首先给了张东梅一个下马威:“东梅妹子,我一项敬佩你的为人,但是你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全是我所生,我把孩子抱走属于自然,为了咱俩的交情,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

    张东梅稍微一愣,显得有点无所适从,她勉强应对:“我确实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大姐所生,每日里只见棒槌抱着两个孩子在村子里转悠,不管怎么说你把孩子贸然抱走,那棒槌姐姐一时难以接受”。

    这时疙瘩接上话茬:“你们原来是一家,不管遇到啥事都要互相商量,那棒槌在路边哭得死去活来,你这样把孩子强行抱走谷椽谷檩回来后怎样给那弟兄俩交待”?

    呼风雨哀叹一声:“疙瘩大哥你有所不知,把棒槌一个人丢在郭宇村我也放心不下,我昨日回村苦口婆心劝说棒槌跟我一同去内蒙,谁知道那棒槌死活不走,我苦与无奈,不得已把孩子抱走。放心吧我绝对不会丢下棒槌不管,你们回去劝说棒槌,过一段时间我还会回来”。

    东梅跟疙瘩相视一笑,感觉到那呼风雨也说的在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他们只能劝说,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两人原路返回,疙瘩让东梅把呼风雨的话捎给棒槌,看那棒槌睡在炕上不吃不喝,东梅虽然心里替棒槌难过,但是也无能为力。

    谁知道刚刚过了一天,呼风雨又将两个孩子送回郭宇村。原来两个孩子自从离开棒槌以后,整整哭了一天一夜,一直哭得声嘶力竭,呼风雨没有办法,又将孩子送回棒槌身边。

    棒槌大叫一声:“我的儿呀”!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浑身不住地颤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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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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