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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邢小蛮跟杨九娃来到郭宇村,没有见到郭麻子,向那些游兵散勇们打听郭麻子的去向,老兵们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郭麻子去了哪里。信息闭塞的年代,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杨九娃跟邢小蛮对视了一下,有点不知所以,还是杨九娃比较老道,沉吟着想了一会儿,对邢小蛮说:“郭兄再无其它出路可循,重回凤栖的可能性很大,咱俩还是就此分手,你回凤栖看看,我在周围打探,无论谁打探到郭兄的消息,都要及时告诉对方”。

    邢小蛮无奈,感觉中杨九娃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他翻身上马,对杨九娃和那些游兵散勇们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策马扬鞭,急匆匆直奔凤栖城而去。

    杨九娃留下来没走,他认为郭麻子失踪得有点蹊跷。参谋长跟营长原来是郭麻子的老部下,跟着郭麻子风风雨雨几十年,对郭麻子的突然失踪不可能漠不关心。人常说扛过枪的人在一起抱团心最铁,难道说这些下属们对待老上级就没有一点情分?

    参谋长刚从杨九娃的山寨撤离,老兵们还打劫了杨九娃的财物,看见杨九娃跟邢小蛮结伴而来,还以为是杨九娃搬来救兵,心里早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这阵子邢小蛮走了,但丢下杨九娃一人,稍觉放心。参谋长想对昨夜的行为道歉,做出解释,刚说了一句:“杨兄、对不起——”。话头立刻被杨九娃打断:“行了行了,别斧头砍人手抚摸!这阵子顾不上听你给鸡戴铃铛,郭团长平日里对你们不薄,我看你们的心都叫狗吃了,郭团长走失了你们一点都不心慌”!

    尽管两人以前的关系不薄,老实说营长对于参谋长的到来并不欢迎,几个月来营长和他带领的那一部分老兵们在郭宇村建立了自己的独立王国,营长不希望有人来分享他的权力,可是营长表面上不能有任何嫌弃的表示,还要装出一副笑脸,实际上心里酸酸地,不是滋味。

    老兵们可不管那些,他们没有更多的人生欲望,却懂得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几十年,重新汇合犹如一次重大的盛典,大家骂着荤话取笑,相互间亲如兄弟。

    可是大家对于郭麻子的走失却显得漠不关心。看着杨九娃心急火燎的样子,营长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参谋长到底跟郭麻子是同乡,对郭麻子还有那么一点同情,他思忖了半天,说:“我猜想,郭团长也有可能回了老家”。

    杨九娃突然想到,郭麻子的老家在蒲城,狮泉镇是凤栖到蒲城的必经之路,疙瘩和楞木正好去了狮泉镇搬骡驹子的尸体,两个人极有可能跟郭麻子撞到一起。看到郭麻子的游兵散勇们不冷不热的样子,杨九娃简直气炸了肺!可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只能把牙齿打碎咽进肚里。杨九娃嘿嘿一声冷笑:“龟孙子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看你们是滚碌碡上坡,小心娃跌跤滑倒把自己砸着”!

    老兵们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杨九娃你莫逞能,你屎壳螂撒欢,蹦跶不了几天”。

    杨九娃一身阴冷,这个社会真他妈冷酷无情!感觉中再跟这些游兵散勇们磨牙纯属多余,杨九娃翻身上马,身后甩下一句话:“鳖拉秤砣,有你们这些碎崽娃子深陷泥潭的时候”!

    出了郭宇村天已经傍晚,杨九娃在三岔路口勒住马缰,看山寨近在咫尺,只要再上一山坡就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心想这个年过得真******窝囊,整整忙活了一天不知道干啥。天阴着,一个冬天没有下雪的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杨九娃心缺一角,感觉到无尽的沮丧和失落,郭麻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生死之交,郭麻子突然失踪了,杨九娃的心里一刻也难以平静,他必须把挚友找回,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可是大千世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狮泉镇那边杨九娃不想去,杨九娃臭名昭著,总担心有人将他暗害,骡驹子的下场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凤栖城,郭麻子重回凤栖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他打马扬鞭,直奔凤栖而去。

    风雪夜,通往凤栖的山路上,杨九娃孑孓一人,踽踽独行。这条道儿他已经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群山素裹,皑皑白雪已经将杨九娃变成了一个雪人,猛然间,身下的坐骑不走了,紧接着前蹄腾空,仰天嘶鸣。杨九娃抓紧马缰,看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他知道,那是野猪,不自觉地拔出了手枪。可是杨九娃并没有开枪,手枪的威力有限,如果打不死野猪,杨九娃就极有可能做了野猪的美餐。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杨九娃在马屁股上猛甩一鞭,马儿便沿着山路飞奔起来。可是那野猪紧追不舍,那是一场力量和意志的较量,杨九娃能感觉得来马儿的浑身已经湿透,杨九娃无奈,便朝野猪的身上开枪,野猪可能受伤了,奔跑的速度更加疯狂。下了驴尾巴梁,那野猪离马儿只有七八步之遥,眼看着野猪就要把杨九娃追上。那烈马突然浑身一甩,把杨九娃从马背上摔下,然后转过身迎着野猪跑去,旷野里,演绎着一场野猪跟烈马的缠斗,烈马终究不是野猪的对手,三下两下被野猪放倒,烈马的嘶鸣刺破夜空,杨九娃简直惊呆了,亲眼目睹了跟随他十几年的坐骑舍身救主。强食弱肉的年代,烈马用生命保护了杨九娃不受伤害,动物与人类之间,也有一种知恩图报的默契,那绝不是思维,而是一种本能!来不及震撼,也无暇顾及其他,杨九娃躺着没动,眼看着野猪把烈马吃干抹净,然后站起身,悠哉悠哉地离去。

    突然,杨九娃身下的大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一群厉鬼用铁链子把他拴住,拉着拽着,进入一条深不见底的胡同。恍惚中他好像来过这里,十几年前杨九娃就在地下的暗道里栖身。没有遗憾也没有悲伤,反而有一种解脱一种轻松。杨九娃感觉到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飘,耳边不时传来风声。也不知道下了几层,夜色中看见了一丝光明,厉鬼们不见了,杨九娃看见,青灯古佛下,卧榻上半躺着何仙姑。那何仙姑对他咧嘴狞笑,问道:“杨九娃,你个瞎熊,还在迷恋尘世上的那一点浮华,是不”?

    ……一连几天劳累,李明秋确实乏了,这天早晨他醒来了,躺着没动,看满香穿衣下炕,开了门,院子里响起了老妻的脚步,李明秋闭着眼睛假寐,心里清楚着,不知道想了些啥。

    有人敲门了,听得见满香一边开门一边问:“你是谁”?

    门外有人回答:“我是东门外骡马大店的店掌柜,李先生在家吗?杨九娃昨天半夜来店里投宿,发起了高烧,这阵子还在说着呓语”。

    李明秋赶快穿衣起来,二话不说跟着店掌柜来到骡马大店,看见骡马大店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和南来北往的马队,一间小客房里只住着杨九娃一人,那杨九娃睡梦中口吐白沫,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李明秋一摸杨九娃的额头,额头发烫。李明秋让店掌柜从外边雇来两个闲汉,不由分说把杨九娃抬到自己家里,然后让鲁先生先给开了一些退烧的西药,亲自服侍杨九娃把药服下,紧接着让中医郭全中抓了副中药,满香亲自为杨九娃煎药。

    半下午时杨九娃醒来了,睁开眼睛问道:“李兄,我怎么睡在你家”?

    李明秋苦笑:“这要问问你自己,深更半夜地跑到东门外的骡马大店投宿,怎么连马也不骑”?

    杨九娃费劲地思索,终于想起来了,他有点沮丧地说:“郭麻子失踪了,我担心老兄有失,于是连夜赶赴凤栖,半道上遇到了野猪”……

    李明秋头皮发麻:“我说杨兄呀,郭麻子走失了,只能慢慢找,着急也没用。你这样不顾一切,都不怕野猪把你吃了”。

    杨九娃摸摸脑袋,自我调侃道:“只差那么一点。我骑着马一路狂奔,那野猪紧追不舍,快到仙姑庵了,烈马突然把我摔下马背,转过身迎着野猪跑去……”。说道这里杨九娃低下头,久久不语,抬起头来时眼圈发青:“可惜一匹烈马,转瞬间被野猪吃了个干净”。

    李明秋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杨九娃唉叹一声:“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在你家炕上睡着”。

第三百六十三章

    邢小蛮骑马进入凤栖城,直奔刘军长的办公室,看见刘军长也不敬礼,张口问道:“刘军长,郭麻子回来了没有”?

    刘军长正在阅读文件,头也不抬,说:“郭副参谋长去了郭宇村,估计这阵子回不来”。

    邢小蛮有点气急败坏:“我去过郭宇村,那些游兵散勇说郭麻子来过,又不知道去了那里”。

    刘军长这才抬起头,显得不冷不热:“我只是派郭副参谋长去郭宇村重新招安那些老兵,他另外去了那里我就不清楚”。

    邢小蛮脖子上的青筋直冒:“什么槌子副参谋长!你刘子房使的手段骗不了邢某。这是给我俩戴高帽子,实际上不如一个排长有实权!罢罢罢不说那些,郭麻子走失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刘子房逃脱不了干系”!

    刘军长端坐着,目光平视,有种处事不惊的定力,堂堂一个军长竟然被下属辱骂,心里感觉不是滋味。脑海里涌出许多方案,想把那邢小蛮置于死地……可是刘军长很快释然,这邢小蛮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条狗,跟这种人上计较不值。想到这里刘军长心态平和,他还是那一种威严的样子,说出的话出奇地平静:“邢小蛮,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回头我让军务处印一些寻人启示,首先在凤栖全境内张贴,郭副参谋长看到寻人告示后会自然回来。另外,大家再想想,郭副参谋长还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刘军长到底技高一筹,不温不火,把邢小蛮甩过来的炸药又扔了过去。明知道这是刘军长做样子给邢小蛮看,邢小蛮又找不出破绽,细想之,刘军长没有对不住邢小蛮的地方,对待邢小蛮的故意刁难总是尽量化解,人家那才叫大度!自己永远只配做别人豢养的打手。想到此邢小蛮感觉泄气,转过身想走,不成想又被刘军长留住,刘军长故作思考,说:“你知道郭副参谋长还有可能去了哪里”?

    这让邢小蛮难堪,他并不知道郭麻子去了那里。不知道为什么邢小蛮总想惹刘军长发火,感觉中在刘军长手下干事施展不开拳脚,邢小蛮生就叛逆的性格,总想弄出一点动静来制造轰动效应,可那刘军长又表现得无懈可击,邢小蛮伸出拳头找不到目标,刘军长避实就虚,并不接招。这让邢小蛮感觉沮丧。刘军长看出了这一点,以攻为守:“要不然我给你派一个班的士兵,你负责把郭副参谋长找到”。

    邢小蛮不可能推辞,潜意识里还有点义不容辞,也许明天早晨郭麻子突然出现,也许郭麻子乘鹤西去,今生今世难得相见。不管怎么说正是由于郭麻子枪下留人,邢小蛮才有了今天。邢小蛮在刘军长面前不可能认怂,他必须非常爽快地答应。邢小蛮面对刘军长抱拳:“邢某不要你的那些鸟兵,带上他们还是累赘,容小蛮回家先把妻子安排好,即刻动身”。

    刘军长看邢小蛮好爽仗义,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他指指沙发,让邢小蛮先坐下,然后说:“找人要有目标,首先要弄清楚郭副参谋长有可能去了哪里,然后再顺藤摸瓜找人,你这样满世界乱闯,我还担心把你走失了跟胡司令无法交代”。

    邢小蛮一想也是,大千世界上哪儿找人?这条莽汉有点茫然,低头思考了半天,突然计上心来:“我想,我应当去问问李明秋,那个人肚子里的点子比咱多,他也许能帮我指条路”。

    刘军长吩咐伙房弄几个菜,他要为邢小蛮壮行。

    邢小蛮站起来告辞,说:“这顿饭先记着,待找到郭兄以后,咱们一起喝一场团圆酒”。

    刘军长还是劝小蛮不用心急:“今天天色已晚,索性回家睡上一觉,明早找李明秋和杨九娃,让他俩帮你出出主意,多掌握几条线索,我这里再通报胡司令,在全省范围内找人”。

    邢小蛮不容易感动,可是看到刘军长一副认真的样子,冰释前嫌,感觉到他以前错怪了刘军长,脸上显出了内疚,他象征性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说:“小蛮以前错怪刘军长了,请不要介意”。

    刘军长显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那里,这辈子能结识你们这几个朋友,也算刘某的福分。谨记着,出门由事不由人,不要忘了给家里捎信”。

    邢小蛮离开刘军长的办公室走在大街上,看整座县城在暗夜中静默,这条汉子心里有事装不住,连夜就想找李明秋探讨郭麻子的行踪,他来到李明秋家门前,举手敲门的瞬间,突然犹豫起来:天这么晚了,会不会给李明秋的家人带来什么不便?其实明天再来也不迟,这遇事上火的毛病也得改改。

    有生以来邢小蛮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踯躅着独自离开李明秋家的门前。回到家里看娇妻满盈仍然没睡,独自一人坐在炕上将他等待。豆油灯爆出一声脆响,墙上的两个人影迅速重叠,那一刻邢小蛮侠骨柔肠,把自己的爱妻拥在怀里,看满盈闭着眼睛,眼睫毛扑嗽嗽抖动,那是一种幸福的期待,女人在丈夫的怀里展现了自己全部的温柔和魅力,搁往日邢小蛮会毫不犹豫地把妻子平放在炕上,然后用一双手抚遍妻子的全身,能感觉到妻子的体温在慢慢升高,小俩口相拥着进入高潮。可是今晚、此时此刻,邢小蛮却有点犹豫、怜香惜玉,好像一次生离死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即将远行的决定告诉爱妻。看满盈睁开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话音里饱含爱意:“小蛮,你是不是感觉很累”?

    邢小蛮平躺在炕上,感觉惬意,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失落。他突然想喝酒了,爬在爱妻的耳朵旁告诉妻子:“满盈,我想喝酒,你起来给咱整几个小菜,行不”?

    屈满盈疑惑着坐起身,感觉到丈夫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满盈知道邢小蛮心里藏不住事,一遇到什么就会告诉她。满盈默默地起来,电壶(暖瓶)里倒了一点水,洗了手,然后捅开火炉,给丈夫做菜,刚过了年,一切都很现成,很快就抄好了几个菜,用一只木盘端上炕,邢小蛮裹条被子坐在炕上,斟满一杯酒,先敬自己的爱妻。

    满盈脸红了,有点不知所以,她红着脸问丈夫:“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邢小蛮劝妻子把酒喝下,心里想了半天,才说:“你能不能给咱生个孩子?我要男孩、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娃”。

    满盈看灯盏里的光焰慢慢地暗下去,下了炕,给灯盏里重新添满油,用一根簪子把灯焾子拨亮,然后才说:“这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还不见来红(月经)”。

    邢小蛮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由于激动而有点变形,他一把将酒杯捏碎,光身子跳下炕,双手将爱妻托起,在地下转了几圈,然后将妻子小心地放在炕上,耳朵紧挨满盈的肚皮,口中喃喃自语:“让我听听,是男是女”?

    满盈娇嗔地说:“还没影哩,看把你急得”。

    邢小蛮突然大哭:“我要当爹了,我******终于当爹了”……

    夜里睡得很晚,醒来时已经日过中午,邢小蛮揉着眼睛坐起来,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身边,满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屋子里显得祥和而宁静。邢小蛮伸了一下懒腰,记忆在慢慢地恢复。突然间他使劲地拍了一下脑瓜,急匆匆地穿衣,昨夜由于贪杯,差点误了大事!出门时正好跟满盈撞在一起,只见妻子手里拿一捆韭菜,打了一个趔趄。邢小蛮伸手把妻子扶住,关切地问道:“吓着你了,是不”?

    妻子还丈夫一个羞涩的笑,反问道:“我给咱包饺子吃,你要去哪里”?

    邢小蛮在妻子的嫩脸上亲了一下,说:“亲亲,我去去就回”。

    昨晚下雪了,满世界一片银白,邢小蛮急匆匆来到李明秋家门前,看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入院子,站在院子中间喊了一声:“姐夫——”。

    李明秋的答应声从东厦屋传来。邢小蛮掀开门帘进屋,傻眼了,杨九娃怎么也在这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杨九娃一见邢小蛮两眼放光,首先问道:“小蛮,郭麻子老兄回来了没有”?

    邢小蛮看杨九娃容颜憔悴,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仿佛一个耄耋老人,反问道:“杨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九娃心里凉了半截,知道郭麻子并没有回来,有点沮丧,眼圈发黑,啜嚅着,好像自言自语:“这么说来郭兄并没有回来?昨天贤弟从郭宇村走后,杨某思之再三,感觉中郭兄无路可走,重回凤栖的可能性很大,杨某心怀侥幸,连夜直奔县城,谁料想半路上遇到一头野猪,那野猪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仙姑庵还不肯罢休,眼看着就要野猪的美餐,身下坐骑舍身救主,将杨某摔在地上,反身迎上前跟野猪缠斗,可惜一匹烈马,转瞬间被野猪吃得干净。杨某捡得一条性命逃走,半夜里来到东门外驿站投宿,醒来时发觉睡在李兄家里”。

    李明秋苦笑:“早晨我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穿衣起来,门外站着驿站掌柜,掌柜的告诉我,杨兄在驿站里住着,发起了高烧,我急忙来到驿站,看见杨兄口吐白沫,嘴里说着呓语。我不敢耽搁,连忙找了两个人把杨兄抬回家里,请来大夫为杨兄诊断,中药西药双管齐下,方才缓解了杨兄的病情”。

    邢小蛮闻言大惊:“哎呀二位年兄,想那郭团长当年在和尚壕放了邢某一条生路,二十年来邢某一直寻机报答。昨日听得郭团长走失,邢某从郭宇村回到凤栖,顾不上回家,直接去找刘军长问责,那刘子房到底是当军长的料,说出的话无懈可击,他说要印一些寻人启事在全县范围内张贴,还说要通过胡司令在全省范围内找人,并且委托邢某找你们二位仁兄探讨,郭团长最有可能去了哪里?并且——”。

    李明秋不等邢小蛮说完,就将邢小蛮的话打断:“行了行了,我说你们两人都少一根弦,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人家数钱”!说到这里李明秋突然打住,他不能在背后去对亲家刘军长说三道四。但是李明秋心里最清楚,刘子房步步为营,正在处心积虑地削弱他们这些人的势力,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刘军长期盼郭麻子从此消失,并不希望郭麻子在凤栖城重新出现。也许郭麻子看出了刘军长的用心,一个人出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好在杨九娃和邢小蛮并没有听懂李明秋所言何事、所指何人,他们两人还是罩在郭麻子突然消失的阴影里。邢小蛮问得直接:“姐夫,你是咱们这伙人的智多星,连刘军长都对你表示佩服。你说说,这郭团长最有可能去了哪里”?

    杨九娃愤然说道:“郭麻子那些老兵对郭麻子的走失漠不关心,一个个表现得无动于衷,我看这里边有猫腻,说不定那些老兵将郭麻子毁尸灭迹”。

    邢小蛮立刻暴躁如雷:“如果真是那样,看我不敢血洗郭宇村”!

    李明秋挥手让二人冷静,说出了一番道理:“损人必须利己,那些老兵跟郭麻子没有厉害冲突,他们残害郭麻子作甚?遇事不要捕风捉影,我想,郭兄也许心灰意冷,说不定去那幢寺庙里出家,要不然就是回了老家”。

    邢小蛮有点急不可待:“我知道,郭团长老家在蒲城。要不然我去蒲城去找”。

    杨九娃神色黯淡地说:“有一次我俩在一起喝酒,郭兄说了他的过去,老爹和妻子被辫子军(这里指清军)杀害,老娘死于非命。家里没有其他亲人,郭兄回蒲城无依无靠。雀儿之死对郭兄的打击很大,我倒认为,郭兄出家的可能最大”。

    李明秋想说:寻找郭麻子是刘军长使出的又一出缓兵之计,目的是做样子给大家看。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不能给亲家摸黑。可是杨九娃和邢小蛮痴心不改,非要将挚友郭麻子寻回。他沉思了半天,劝道:“我说你俩都不要瞎忙活,找人比大海捞针还难!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

    话未说完邢小蛮就跳了起来:“我知道你李明秋这几年日子过得上心,四处逢源,郭麻子死活跟你李明秋无关!罢罢罢,你不去我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要将郭兄寻找回来”!

    邢小蛮说完摔门而出,来到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妻子打声招呼?随即横下心来,大丈夫男子汉不能纠缠那些儿女私情!说不定郭兄正在什么地方受难,命悬一线,事不宜迟,找不到郭兄将会一生遗憾。想到此邢小蛮撩开长腿,出了东城们,大步流星上了官路,来到仙姑庵方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邢小蛮进得仙姑庵,看香案上摆满香客进的花贡(花馍),他也不答话,拿起几个边吃边走,正走间脚底一绊,看一瘦高个子的老妪挡住去路,邢小蛮似曾见过那人,但还是有点恼火,张口骂道:“让开,好狗不挡路”!

    那老妪用烟锅杆子轻轻一点,邢小蛮立马站立不稳,倒退了几步,心里先自怯了,暗自思忖:今天遇见了高手。那老妪突然哈哈大笑:“邢小蛮,老衲观你今日必有一劫,因此上在这里将你久等”。

    邢小蛮费劲地思考,终于想起来了:“仙师,你可否是何仙姑?邢某不才,听闻仙师已经驾鹤西去,今日故地重游,想必还有什么不了的私情”?

    何仙姑骂道:“邢小蛮你不要张狂,五台山主持是老衲的师弟,你再在老衲面前贫嘴,看我不敢废了你”!

    邢小蛮忙说不敢,紧接着跪地叩首,口中念念有词:“仙师有何赐教”?

    何仙姑喟然一声长叹:“小蛮,听师傅一句劝,回家去吧,你妻子包好饺子等你回家吃饭”。

    邢小蛮大惊,唯唯诺诺,口中答应着:“谨尊师命”。一阵狂风刮过,邢小蛮睁开眼,太阳红得耀眼,哪里有什么何仙姑,刚才简直是白日做梦!他奋力驱赶着内心的不快,匆匆赶路。天黑时来到郭宇村,心想郭麻子从郭宇村走失,这些游兵散勇们肯定有人知道郭麻子的去向,看那一排新盖的茅屋灯亮着,于是直接闯了进去。

    老兵们正在设宴,庆祝劫后余生。邢小蛮两天两次造访使得大家吃惊。这些游兵散勇们知道邢小蛮的手段,他们对待邢小蛮可不敢像对待杨九娃那样傲慢,参谋长和营长双双离了坐位,邀请邢小蛮上座。邢小蛮也不推辞,走到上席首座,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起一碗酒一口气喝干,然后说:“郭团长没有回到凤栖,我想你们肯定知道郭兄去了那里。大家都在一起混事,朋友有难倾力相帮才是正理”。

    老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确实不知道郭麻子去了哪里。可是大家明显看到邢小蛮满脸杀气,知道来者不善,这尊煞神招惹不得。

    参谋长到底老到,面对邢小蛮双手抱拳,说:“咱们在一起烧茅炼丹,郭团长是咱们的铁杆老兄,郭团长走失咱们心里照样着急,我们正在商议怎样把郭兄找回,邢大侠你来得正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今夜天已晚,明早咱们分头去找,可好”?

    听得参谋长一番肺腑之言,让邢小蛮彻底消气,心想自己也走累了,何不歇息一晚?于是杯来盏往,跟老兵们对饮,老兵们一哄而上,纷纷劝酒,邢小蛮觉得杨九娃错怪了这些老兵,感觉中这些游兵散勇们够朋友、讲义气,无论谁劝酒他都来者不拒,一直喝得烂醉如泥。事前大家没有商议,感觉中这条大虫留在世上贻害无穷,于是几个胆大的老兵连拉带拽,把邢小蛮拉到一处山崖前,推了下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杨九娃从凤栖逃回山寨,惊魂未定,看见小儿子在院子里孑孓学步,把儿子抱起,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掉下一串眼泪。彩虹文学网,一路有你! 这辈子血雨腥风,把脑袋提在手里闯荡,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叫做害怕,可是这阵子他特别怕死,感觉中还没有活够。

    山下簸箕掌就驻扎着刘军长的炮团,一艘孤舟横卧在黄河岸边,对面的鹰咀上日本鬼子的太阳旗在风中张扬,由于八路军游击队开辟了敌后战场,日本鬼子处处挨打,已经无暇顾及西进,战争进入了胶着时期。

    可是黄河两岸的对峙从来没有停止,自从那次炮团哗变之后,胡宗南司令长官对炮团进行了重新整合,并直接归刘军长指挥。上山的路已经被杨九娃斩断,杨九娃跟炮团基本上没有联系,每天早晨山寨上的弟兄们都能听到炮团在出操,大家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主动惹起是非。每过几天就能听到两岸的大炮对射,互相对射一阵子又主动停息,当年那大炮的射程有限,对岸日本鬼子的炮火射不到杨九娃的山寨。

    杨九娃抱着儿子朝山下遥望,看那一门门大炮排列整齐地伫立在黄河岸边,突然感到不寒而栗,感觉中他就生活在刘军长的眼皮子底下!刘军长想要灭亡杨九娃不用吹灰之力,杨九娃危在旦夕!

    人容易被自己击倒,杨九娃发起了高烧,恍惚中无数冤魂向他索命,魍魉鬼魅用铁链套住杨九娃的脖子,把杨九娃拉进一条深不见底的胡同,杨九娃知道,胡同的尽头就是地狱,人的灵魂在地狱里将会接受惩罚,杨九娃一生作恶多端,肯定躲不过各种刑具的折磨。无奈中杨九娃拼力大喊:“仙姑救我”!

    恍惚中醒来,看见疙瘩和楞木站在两旁,方知道自己还在阳世上活着。但是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杨九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香玉哭道:“孩子他爹,这里是咱们的家,你就在咱家的炕上睡着。刚才儿子哭喊着回来,说你昏倒在树林里边,弟兄们把你从树林里抬回来,我和孩子全靠你养活,你千万不能想不开”!

    杨九娃终于想起来了,他刚才正抱着孩子朝山下遥望,突然一口浓痰堵在心上,紧接着就人事不省,看见了许多冤魂向他索命。

    疙瘩和楞木关切地问道:“大哥,你这阵子感觉怎样?要不要找个大夫替你瞧瞧”?

    杨九娃坐起来,抱着脑袋想了许久,反问道:“凤栖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疙瘩叹一口气,知道大哥的病害在那里,安慰到:“大哥放心,郭麻子在凤栖还是有一些人气,刘军长不会将郭麻子处置”。

    但是杨九娃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感觉中可能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管郭麻子下场如何,郭麻子驻扎在瓦沟镇杨九娃心里感觉踏实,郭麻子走了,杨九娃失去了左膀右臂,独木难支,这阵子他特别想找一个靠山。杨九娃沉吟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咱们还是去投靠八路”……

    一听大哥说要投靠八路,疙瘩和楞木坚决反对,疙瘩说我们这些人野惯了,根本服不了八路军的管束。楞木说得更直接,八路军根本不会收留我们这些残渣余孽!

    杨九娃细细思索,感觉中两位兄弟也不是说得没有道理,可是这支土匪队伍已经日暮途穷,杨九娃回天无力,他茫然问道:“可是我们的出路在哪里”?

    是呀,山寨上的弟兄们年纪大都已经过了四十多岁,一年多来收入有限,劫得一些大烟目前还存放在李明秋家里的地道里边,原指望接收骡驹子能给山寨带来一些生气,可那骡驹子总是跟山寨若即若离,最近又跟八路军搞什么地下运输,挣的钱全部中饱私囊,行为做事跟山寨不打招呼。看来这个骡驹子已经靠不住了,楞木的能力有限,空有一身蛮力,目前只能指望疙瘩,杨九娃把目光投向疙瘩,希望疙瘩能给山寨想些办法。

    疙瘩看大哥两只眼睛血红,眼角有眼屎堆积,一只空袖管垂下,脸上的皱褶叠起,俨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再看看门外,站立着山寨上十几个弟兄,弟兄们听说大哥病了,纷纷赶来探望,可是杨九娃卧室的空间有限,他们只能站在屋子外边。疙瘩起了恻隐之心,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的压力,是呀,这种关键时刻疙瘩不能退却,必须替杨九娃大哥分忧解难。疙瘩想了半天,首先安慰大哥:“我想,目前战乱时期,刘军长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对付北边的八路和东边的日本鬼子,咱们不用担心山寨的安危”。

    杨九娃摇头:“刘军长初来凤栖那阵子,立足未稳,曾经跟杨某和郭团长称兄道弟,两年来从一个师长升为军长,有了更大的施展才能的抱负,你根本猜不透他想干什么,常常做出一些出人预料的决定,比如枪毙张德贵、枪毙板脑,很明显杀鸡儆猴,给我杨九娃一个下马威”。

    疙瘩嗟叹:“大哥差矣,这正是刘军长谋略,张德贵和板脑无足轻重,杀了他们等于踩死一只蚂蚁,刘军长正是想通过这些事件来笼络大哥,想让大哥死心塌地替他卖力”。

    杨九娃想想也是,同样一件事,你站的角度不同,就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可是他还是心有余悸,假如有一天杨九娃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其下场不会比张德贵和板脑强到那里。

    疙瘩见杨九娃大哥久久沉默不语,进一步说道:“目前官路被堵死了,这看起来是一件坏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山寨地处通往陕北的小路咽喉,骡驹子名义上是跟八路军运输武器,实际上是在做大烟生意,以前张大山也在郭宇村收购过脚夫从靖边靠人力背下来的食盐,我听说二狼和豹子的骡马大队已经回到郭宇村,我去找他们商议,可以让他们帮助我们往长安运送食盐,暗地里在做些黑道生意”。

    杨九娃点头。这多年来杨九娃全靠疙瘩和楞木为他遮风挡雨,不然的话这帮子土匪早已经树倒猢狲散,杨九娃叹一口气,说:“兄弟所言极是,大哥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以后山寨的事情就归你安排,只要这些弟兄们有饭吃就行”。

    这里大家正在议事,突然探子来报,郭麻子的参谋长带领十几个老兵上山来了!

    这些老兵们刚刚被刘军长解散,杨虎场将军的最后一部分陕军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过这些老兵们的下场还不是怎么悲惨,老兵们有的回了关中,其中最大的分支结伴而行,意欲投靠八路军和杨九娃,走到三岔路口时又兵分两路,营长带领一部分老兵去郭宇村投奔八路,参谋长带着十几个老兵直奔杨九娃的山寨而来。

    杨九娃见到参谋长顾不上寒暄,劈头问道:“刘军长将郭团长怎样处置”?

    参谋长长叹一声:“郭团长官升三级,当上了副参谋长,可怜我们这些老兵,每人发了五十块银元自谋出路。我带领着十几个弟兄上山来,在杨大哥的碗里分得一口稀粥”。

    杨九娃松了一口气,这刘军长的行为做事让人猜摸不透。不过郭麻子的下场还算可以,最起码有一处吃饭的地方。

    疙瘩跟参谋长是老熟人,他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膀,调侃道:“山不转路转,想不到咱们弟兄们又能在一口锅里吃饭”。

    参谋长跟郭麻子是同乡,几十年一直跟着郭麻子闯荡天下,这阵子他还是有点忧伤:“这些弟兄们年纪大了,肯定会给山寨带来负担,大家已经无路可走,希望各位仁兄不要嫌弃”。

    杨九娃一甩胳膊,恢复了往日的豪爽:“那里的话!从今后我杨九娃吃啥大家照样吃啥。不过,我还是替郭麻子老兄担心,谁不知道副参谋长是个闲职,邢小蛮也是个副参谋长,说不定那一天刘军长不高兴了,把郭麻子秘密处置,伴君如伴虎,郭麻子老兄的处境堪忧”。

    说话间伙夫已经把饭做熟,吃的是小米干饭野猪肉烩菜,杨九娃面有难色:“本来要给大家设宴洗尘,可是近些日子山寨上也没有什么收入,吃完饭后大家商议一下,怎样给我们这些人某一条生活出路”。

    参谋长端起饭碗在想:这杨九娃一向做事豪爽,从来没有见过杨九娃叫苦,是不是杨九娃嫌弃我们?看来这山寨上也不是久待之地……管他呢,既然上山了,先待一段时间再说,万一待不下去了另想办法。

    一轮皓月从黄河东岸的鹰咀上升起,黄河两岸在夜色中静默,不管头领们怎样,山上的土匪们见到老兵还是感觉亲热,大家都不回屋子睡觉,而是聚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天南海北地乱侃,感叹人生苦短,转瞬间就是百年。黄河就在山脚下咆哮,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的灾难。夜深了,院子里燃起了一堆篝火,不知是谁带头,大家围着篝火扭起了秧歌:

    初一到十五

    十五月儿圆

    春风尔来为阿谁

    哥想妹子魂不在……

    突然秧歌声戛然而止,大家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火光闪烁处,一对麋鹿带着她们的儿女静静地站在篝火不远的地方,朝这些无家可归的汉子们张望,麋鹿们好像读懂了这些汉子们的苦衷,向他们投来关切和温情。

    其实这一家麋鹿是山寨上的住户,杨九娃有一次骑着马儿在山路上行走,看见了一只老狼正在追逐一只麋鹿,他举枪射杀了老狼,麋鹿为了报答杨九娃的救命之恩,一直默默地把杨九娃跟定,以后麋鹿就在山寨上住下来,娶妻生子,跟山寨上的弟兄们成为邻居。

    ...

第三百六十六章

    骡驹子的尸体运回郭宇村那天,已经过了正月初三,临时搭建的茅棚停放着骡驹子的灵柩,萝卜和白菜刚生了孩子,由村里的女人扶着跪在灵堂前大放悲声,两个女人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相信宿命,她们认为骡驹子之死是命运又在捉弄她俩,两个女人的苦日子还没有熬到头。

    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把悲痛咽进肚子里,两个女人必须考虑往后的生路,骡驹子在世时两个女人盼望为骡驹子生个孩子把骡驹子拴住,骡驹子突然死了两个孩子便成了累赘,就在埋了骡驹子的那天晚上,两个女人抱着她们为骡驹子生的孩子来到骡驹子坟前为骡驹子送火(当地风俗,埋了人的头天晚上坟堆前点燃一堆火,俗称“送火”),事前没有商议,两个女人跪在骡驹子的坟前哭了一阵子,然后不约而同,把两个孩子丢弃在骡驹子的坟前……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常常有穷人的孩子被丢弃在树林里或者路旁。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丢弃孩子等于剜心!暗夜里孩子的哭声格外嘹亮,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感觉中双腿好似灌了铅那样沉重,每走一步路都非常艰辛……女人没有回头,一旦回头就会情不自禁,就会精神崩溃,这不是女人心狠,实在是迫不得已,两个女人不可能带着四个孩子改嫁,况且栽逑娃(齐贤)还活在世上,假如栽逑娃有朝一日回家,问起这两个小孩子是谁的野种,两个女人应当怎样应对?

    没有人为两个女人做伴,寒夜里刮过凛冽的风。两个女人的精神和灵魂都被撕裂,感觉中脚下的路很长,怎么也走不到头。突然,野狼的嚎叫在耳朵边炸响,两个女人的心在淌血!白菜折转身打算把丢弃的孩子重新捡回来,被萝卜拦腰抱住,萝卜对白菜说话时上牙跟下牙不住地磕碰:“妹子,认命吧,这就是命”。两个女人的泪水搀和在一起,真正感觉到痛不欲生,可是她们不能倒下,家里还有两个大点的孩子牵动着萝卜和白菜的神经。

    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儿子呼唤娘的喊声,初时萝卜白菜没有怎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感觉中他们离开凤栖不长时间,这座县城对于郭麻子和邢小蛮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大街上的行人看见他俩就好像看见了魔鬼,纷纷投过来一种怪异的眼神。原来自从郭麻子和邢小蛮从凤栖出走以后,一股阴风不知道从那里刮起,人们私下里竞相传说,郭麻子和邢小蛮已经被人暗害,有人还看到了他俩的尸体。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大路边经常能够看到倒毙的饿殍,可是对于四愣子和他的女儿屈满盈来说,邢小蛮之死犹如天塌下来那样不可承受,满盈自从嫁给邢小蛮之后,便对丈夫倾注了全部的感情,那一日满盈包好饺子,怎么也等不到丈夫回家,天快黑时来到姐姐满香家,满香告诉这个跟自己女儿李妍年纪一般大的妹妹,邢小蛮不听大家的规劝,独自一人出外去寻找已经失踪了好几天的郭麻子。

    屈满盈知道,丈夫邢小蛮是条仗义的汉子,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思想起昨夜邢小蛮欲言又止,屈满盈心里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丈夫这一次独自外出凶多吉少。

    那几日屈满盈坐卧不安,晚上睡觉也不踏实。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内心的期待变成了焦躁不安。正在这时四愣子来了,老爹爹年事已高,内心里藏不住话,他忧心忡忡地告诉女儿,凤栖城这两天街谈巷议,郭麻子和女婿邢小蛮遭遇了不幸。

    刚刚筑起来的爱巢被风吹落,屈满盈哇一声大哭。满盈的哥哥屈志刚闻讯赶来,劝说小妹,这年月各种谣言不胫而走,那邢小蛮有绝世武功,相信不会束手待毙,他劝妹妹再耐心等待几天,如果再等不到邢小蛮回来,屈志刚答应妹妹亲自去打探妹夫邢小蛮的消息。

    传闻归传闻,凤栖城没有因为郭麻子和邢小蛮的走失而受到丝毫影响。商铺的门照开,南来北往的客人逐渐增多。杨九娃听从了李明秋的规劝,人到了这种年纪再不能颐指气使,必须为自己的以后作出安排,目前看来做烟土生意是唯一出路,况且长安城里有胡老二这个后台。李明秋知道杨九娃的日子过得拮据,特意给这位老兄装了一些银元,并且舍下老脸从亲家刘军长那里借来小车,亲自把杨九娃送回山寨。

    杨九娃看见疙瘩和楞木埋葬了骡驹子以后也重归山寨,可是大家都满腹心事,一个个愁眉不展,杨九娃正想问这俩个左膀右臂有没有碰见郭麻子?没有料到疙瘩首先开了口:“大哥,管家曾彪不辞而别”。

    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杨九娃已经锐气全无,他无可奈何地看了李明秋一眼,苦笑道:“李兄,我也不留你吃饭了,你走吧,借人家刘军长的小车,回去迟了无法交差”。

    李明秋想安慰杨九娃几句,话刚出口就被杨九娃堵了回去:“山寨上的事容我慢慢考虑,原来疙瘩曾经提醒过曾彪这个人并不可靠,可是我没有在意,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白说,李兄说得对,必须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送走李明秋以后杨九娃软不塌塌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山寨上的弟兄们围拢过来,等待杨大哥作出安排,其实找到曾彪并不难,撇撇沟就有曾彪的家眷。大家都怀疑曾彪中饱私囊,可是杨大哥不容弟兄们对曾彪说三道四,因为曾彪是何仙姑下山时留在山寨的元勋,杨九娃从来没有怀疑过曾彪的忠诚。只要杨大哥一声令下,弟兄们立马就会将曾彪捉拿归案,然后五马分尸,下到油锅里把骨头熬出油也难解心头之恨!可是杨九娃竟然冷冷地说:“咱们散伙吧”。

    众弟兄立刻七嘴八舌,这种时候杨大哥说出这种话岂不令人寒心!疙瘩伸手让大家安静,替杨大哥解脱:“杨大哥已经气急,绝对不会有解散的心意,大家少安毋躁,共度时艰,相信我们会有时来运转的时期”。

    岂料杨九娃却说:“杨某年事已高,有点力不从心,感谢这多年众弟兄对杨某的拥戴,如果大家还想继续捆在一起干事,我提议,这山寨应当另立头目,另换寨主”。接着杨九娃看疙瘩一眼,说:“杨某推举疙瘩为山寨的新寨主,如何”?

    楞木在旁边站着,心里酸酸的,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他心里清楚,他不是当寨主的料。疙瘩成为山寨之主是迟早的事。于是楞木顺水推舟,面对疙瘩作揖:“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其他弟兄看楞木如此,也都全朝疙瘩作揖:“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疙瘩坚辞,说出了一番道理:“疙瘩不才,承蒙杨大哥厚爱,这几十年跟着杨大哥出生入死,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寨主,疙瘩也不是当寨主的料。大哥应当打消隐退的想法,从今后外边的事情我们多跑些,多干些,多替大哥操劳一点,尽量减轻大哥的负担”。

    杨九娃看疙瘩受到众家弟兄拥戴,知道人心所向,大势已去,从内心里感叹世态炎凉,他叹息一声,说:“另立寨主的事咱们以后再议,我带回来一些银两,还够咱们用度一段时期,暂时交与疙瘩保管。大家以后有啥事直接找疙瘩商议,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容我休息几天”。杨九娃说完站起身,踉跄着走进自己的住屋,弟兄们看着老寨主的背影,内心里涌出一些复杂的感情。

    疙瘩知道杨大哥真心实意想隐退,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他想他必须带领大家干几件漂亮活,才能让弟兄们真心服你,杨大哥进屋后疙瘩首先安排两个弟兄去瓦沟镇籴面籴米,再买一头肥猪几坛子老酒,近些日子来大家肚子里已经没有了油水,先吃饱喝足然后再去干事。

    紧接着疙瘩跟楞木商议,感觉中骡驹子之死给他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商机,郭宇村那些老兵们只知道吃喝嫖赌,做生意他们还是外行,只懂得拿大烟换几个毛票零花,搞唱他贩运他们想都没有想过。必须赶在那些游兵散勇们觉醒之前把郭宇村的大烟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再寻机运往长安,只要贩运大烟这条路走通了,山寨复兴指日可待。

    楞木说,这件事还应当跟杨九娃大哥商议。可是当弟兄俩来到杨大哥门前敲门时,杨九娃打着哈欠说:“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确实很累”。

    突然间,郭宇村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郭宇村和山寨虽然隔着一条山沟,直线距离不到十里,疙瘩和楞木听到枪声心急火燎,他俩担心自己的家眷和郭宇村的乡亲,两人立即骑马带领几个弟兄直奔郭宇村而去,到了郭宇村一了解,原来是郭麻子的游兵散勇们发生了火拼。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李明秋在凤栖十字路口下车,他让司机把汽车开回刘军长的官邸交差,自己则步行回到家里。

    东厦屋传来了孙女的哭声,李明秋感觉惬意,凤栖县的头面人物一个个陨落,唯有李明秋如日中天,左右逢源,有一种志得意满的酣然。他掀开门帘进屋,看见满香正在给孩子喂奶,这个小孙女给这幢院子带来了欢乐,让满香的老年生活不再孤单。满香看见明秋回来,问道:“你吃了没有”?

    李明秋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他看满香照顾孙子腾不开手,于是说:“你不用做饭了,我到外边吃点”。

    凤栖镇的傍晚灰蒙蒙地,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有几个老人正在商铺门前的台阶上下棋,厮杀得不可开交,相互间骂着粗话取笑。李明秋进入叫驴子酒馆坐下,年翠英满脸笑容迎上来,问道:“叔,你想怎么吃”?

    李明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见刘军长的卫兵进来了,见了李明秋立正敬礼,然后说:“刘军长请你到他的官邸叙话”。

    李明秋不敢怠慢,跟着卫兵来到刘军长的官邸,刘军长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茶几上早有一杯茶冒着热气。李明秋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等待刘军长说话。

    刘军长走到办公室门口,挥挥手让门口的卫兵站远点,然后在李明秋的身边坐下,叫了一声亲家,做出了一个少有的亲热动作,拍拍李明秋的肩膀,然后才说:“胡老二从长安打来电话,说他有一批货物在你那里存放”。

    李明秋稍微楞了一下神,随即明白刘军长所指的“货物”是啥,春节前胡老二从凤栖走时曾经查验了李明秋地道里存放的烟土,看样子足足有两千来斤,胡老二曾经说过,他要想办法把这批大烟运走。李明秋万万想不到胡老二竟然胆大包天,委托刘军长把这些大烟运到长安!

    为了这些大烟曾经有几个人送命,张德贵、板脑让刘军长亲自下令处决。可是刘军长却对李明秋网开一面,这里边的猫腻自不待言。李明秋犹豫着点头,算作回答。

    刘军长也不多问,只是安排:“你回家后做一些准备,有从长安运粮食的军车来凤栖时,我会通知你,把那批货物用军车运往长安,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李明秋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沉重,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李明秋跟刘军长、胡老二、胡宗南比起来,只是一只并不起眼的老鼠,这些人将李明秋把玩于鼓掌之中,犹如把玩一只老鼠,有一日李明秋无用了,会不会跟张德贵,板脑一样,被推到笔架山下送命?想起笔架山下杀人时那血淋淋的场面,李明秋不寒而栗。

    走出刘军长的官邸来到大街上,看有些商铺的门前竟然挂起了彩灯,猛然想起来现在正月十五还未过,往年的这个时候凤栖街人山人海,男女老幼一起涌到街上看秧歌,东西南北四家灯社的灯珊交相辉映,人们尽情享受着元宵节的快乐。可是这几年战争的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凤栖街冷冷清清,看不到元宵节时的喜庆。

    路过叫驴子酒馆时李明秋没有进去,他突然食欲全无。推开自家屋门进入屋子,看孙女睡着了,满香正在豆油灯下看书。满香从书页上移开眼睛,抬起头关切地问丈夫:“你吃了什么?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我看你满脸不高兴”。

    李明秋不想对满香隐瞒,感觉中老妻有时候想问题比自己透彻。于是他说:“亲家刘军长派卫兵叫我,说他决定用军车把咱家现存的那些烟土运往长安”。

    满香长舒一口气:“其实咱家的地道里存放着烟土瞒得了凤栖的老百姓,瞒不了亲家,刘军长早都知道咱家的地道里存放着大量的烟土,而且他也知道这批烟土的来源。如此甚好,我常为那些烟土担心,有时夜不能寐”。

    李明秋喟然一叹:“这个亲家有时软刀子杀人,把你弄死还不见血。郭麻子邢小蛮已经走失了一些时日,凤栖街上盛传这两人死了,究竟怎么死的并不清楚。看样子这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我怀疑刘子房对两人下了毒手”。

    满香摇头:“我看未必,这两人跟亲家刘军长没有利害冲突,亲家虽然工于心计,但是不杀无故之人。我想用不了多久谜底将会解开,邢小蛮虽然鲁莽,但是恋家,郭麻子已经穷途末路,这两个人如果没死,一定会回凤栖”。

    李明秋细想,感觉妻子说得还是有一些道理,稍觉宽心。他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对满香说:“我还没有吃饭,你给咱做些汤面”。

    满香嗔怪地看丈夫一眼:“你说你吃馆子,是不是没钱”?

    李明秋笑了:“就我李明秋在凤栖的声望,不拿钱那一家馆子不敢说不给吃饭,刚才有些想不通,总感觉咱被亲家拿捏”。

    满香说:“我看亲家没有什么不好,那是你感觉到自己不如人家,心理在作怪”。

    满香刚把饭做好,院子里响起了熟悉大喊声:“姐夫”——

    李明秋走出屋子一看,傻眼了,原来是郭麻子和邢小蛮!

    虽然分开不长时间,但是相互间恍若隔世,见面时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慨。相互间无言,紧盯着对方看了半天,李明秋终于喊了一句:“郭兄”!上前去紧搂着郭麻子,嗓子眼里有些哽咽地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郭麻子有些木讷,自顾而言他:“我听到隔壁院子里有哭声,该不是我的孙子哭了?我想抱一抱他”。

    李明秋看郭麻子两眼呆滞,跟以前判若两人,转过头问邢小蛮:“郭兄这是怎么了”?

    邢小蛮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我从你家出走,走到郭宇村跟那些老兵们喝醉酒,糊里糊涂掉进山沟,摔断了肋骨,看自己的旁边有一只麋鹿,那麋鹿奄奄一息,我不忍心伤害它的生命,饿了几天,那麋鹿死了以后,小蛮一边养伤一边开始吃鹿肉,直到有一天能站立起来了,摸索着走出山沟,完全是无意,走到半道上遇见了郭兄,看郭兄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心智不清”。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屋子,满香对明秋笑道:“我说这两个人不会出事,看看,这不是回来了”?紧接着问邢小蛮:“你二人吃了没有”?

    邢小蛮回答:“我俩中午走进县城,感觉到凤栖城的人看见我俩眼光怪异,回家见到媳妇满盈,满盈哭着诉说大家街谈巷议,我俩被人暗害。我苦笑,郭兄突然灵醒了,说,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阴谋。在我家吃过饭后,原来打算先去刘军长那里报到,无奈郭兄无论如何也不肯去见刘军长,歇息到天黑,我俩就来到你家”。

    李明秋感觉到有些问题不需要解释,于是说:“古人云,难得糊涂。只要你们回来就好,回来了有些谣言就不攻自破。我刚从杨九娃的山寨回来,一天没有吃饭,要不然你俩再吃些”?

    邢小蛮摇头:“我吃饱了,看郭兄吃不”?

    郭麻子突然对满香说:“嫂子,你从隔壁院子把孙子抱过来,我想见见孙子”。

    大家面面相觑,感觉到这郭麻子肯定受到了什么打击,要不然不会这样思绪恍惚,萎靡不振。满香出去了,李明秋突然抱住郭麻子使劲地摇晃:“郭兄,你醒醒!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就看不惯你这逑势相(方言、骂人的话)”!

    可那郭麻子依然无动于衷,只是说:“郭兄,你不要撵我,我只看一眼孙子,就走”。

    李明秋愤然:“谁撵你了?一会儿咱们喝酒!郭兄,打起精神活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装怂”!

    满香把孩子抱进来了,郭麻子将孙子接过,一张老脸蹭在孙子的嫩脸上,泪流满面:“我还以为这一辈子见不到你了,娃呀,你是爷爷的心肝!爷爷正是丢不下你,才赖在这人世上不愿意死去”。

    孩子哭了,李娟进来,把孩子从郭麻子怀里接过去。郭麻子浑身乱摸,摸出了两条金鱼,自言自语道:“为了这两根金条,我打死了三条人命,郭麻子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娃呀,爷爷把这两根条子交给你,长大后谨记着,你爷爷叫郭麻子、你奶奶叫牡丹红”。

第三百六十九章

    郭麻子和邢小蛮进入凤栖城不长时间,刘军长已经得到了这两人重返凤栖的确切消息。刘军长感觉不来什么,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近一段时间来刘军长也承受了一定的压力,假如这两个人遇到了什么不测,刘军长难辞其咎。整整一个下午刘军长在自己办公室耐心等待,等待郭麻子和邢小蛮前来报到,刘军长甚至想为二人设宴洗尘。虽然邢小蛮常常出言不逊,给刘军长难堪,但是刘军长也不想把两人怎样,宰相肚里能撑船,跟这些赳赳武夫们上计较有点不值。这两个人在凤栖掀不起大浪,无足轻重,对刘军长的仕途没有任何影响,刘军长大可不必介意。

    可是整整一个下午不见郭麻子和邢小蛮前来报到,刘军长心里略显不快,不过那种不快稍纵即逝,刘军长统帅着一万多名将士,不必为这些区区小事耿耿于怀。近些日子刘军长春风得意,正处于人生的颠峰时期,那一次刘军长开着宾利车前往长安开会,他原来打算把这部胡老二赠送的名车上缴,在胡宗南长官面前彰显自己的廉洁与正直,想不到胡长官语重心长地说:“整个社会都是一个大染缸,谁也难以独善其身。长安到凤栖这段路不好,这辆宾利车正适合你”。紧接着胡司令又说:“胡老二这个人对我们有用,他要在凤栖做生意你尽量配合就是”。

    刘军长正是得了胡长官的尚方宝剑,才敢用军车替胡老二运送大烟。这个社会更深层的弊端不属于刘军长思考的范畴,刘军长只对胡长官负责。刘军长回到凤栖不久,胡老二就将电话打了过来,那胡老二在电话里直呼刘军长:“小刘”,让刘军长稍感不适,不过刘军长很快就释然,大凡事业有成的人都很善于调整自己的情绪。刘军长在电话里尊称胡老二为大哥,并且开玩笑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胡老二直言不讳:“我有一批货物存放在你的亲家李明秋那里,你给咱想办法运到长安”。

    刘军长非常爽快地答应道:“大哥在长安等着接货就是”。

    这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刘军长第一次被卷进了黑道生意的旋窝,不过不用担心风险,据听说蒋委员长的众多高级将领都跟大烟有染,刘军长深蕴其中利弊,做得滴水不漏。

    天黑时分刘军长让卫兵请来了亲家李明秋,寥寥数语便把运送大烟之事给亲家交代清楚。接着,他回到家里,看年届四十的妻子跟小保姆一起,正在为还未出生的孩子缝制衣裤。

    妻子已经显怀,刘军长老来得子,也是人生一大喜事。妻子看丈夫回来,亲自下炕为刘军长端饭,刘军长脱下军衣军帽,小保姆把刘军长的军衣军帽接过来挂在衣服架子上,屋子里暖融融,唱机里正在播放《天涯歌女》,灯台上几支红烛尽燃,充满家的温馨。

    刘军长在桌子边坐下,小保姆为刘军长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一杯红酒,刘军长姿势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对妻子说:“长安那边的屋子已经全部装修好了,下次去长安时我想连你一起带上,你去长安后就不用回来了,在长安待产”。

    妻子还丈夫一个感激的微笑,脸上溢满幸福,刘军长堪称男人的典范,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至少妻子这样认为)。妻子说,她明天想去女儿家里瞧一瞧外孙女。

    刘军长吃一口菜,然后不经意地说:“你把咱的外孙抱回来,我也想看看”。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用手电筒不停地乱照,夜空里划过几道闪光的弧,门外站哨的士兵换岗了,听得见皮鞋敲击石板路的脚步声,墙上的挂钟敲了九下,小保姆收拾完碗筷,回自己的小屋子去睡。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妻子的脸上显出了惊恐,拿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只见刘军长把电话拿起来接听,电话是黄河岸边炮团打过来的,几架飞机已经越过黄河,朝凤栖方面进犯。紧接着城墙上响起了警报声,高射机枪和高射炮齐声怒吼,鬼子的飞机在凤栖城上空转了一圈,又朝黄河对岸飞去。刘军长急急忙忙穿上军装来到办公室,给炮团打电话询问战况,炮团团长汇报说:“鬼子的飞机炸沉了黄河上停放的渡船”。

    近一年多来黄河两岸基本上没有战事,鬼子们战线拉得太长,首尾不能相顾,进犯西北的计划搁浅,也不再派特务来凤栖渗透。可是突然间派飞机来凤栖上空骚扰,这里边究竟有什么阴谋?

    刘军长连夜让机要科长闫培春给长安发电,汇报鬼子的最新动态,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停一会儿长安方面回电: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刘军长仍然放心不下,第二天早晨亲自驱车前往黄河岸边视察,只见那艘渡船不见了,黄河岸边孤零零地漂浮着几块木板。刘军长举起望远镜朝黄河对岸观察,竟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对岸鹰咀上那面膏药旗也悄然无踪。看来鬼子在有意收缩,派飞机骚扰是鬼子收缩之前的一次战略佯动。

    可是刘军长丝毫不敢大意,严令炮团长严密观察对岸鬼子们的动向,一有情况及时汇报,千万不可贻误战机。炮团团长还向刘军长汇报了一个新的情况,昨天郭宇村方向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他曾经派人上郭宇村打探情况,听说郭麻子的残部发生了火拼。

    刘军长思想起前一个时期郭宇村、瓦沟镇发生的惨案,对那些无厘头的自相残杀已经厌烦,他沉默不语,感觉中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他也不打算插手,看炮团团长还站在他的面前等待指示,刘军长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随即刘军长坐车返回凤栖,回到办公室,只见郭麻子和邢小蛮坐在沙发上将他等待,两个人看来已经等待了好长时间,东倒西歪打起了瞌睡。刘军长进入办公室他们还没有醒来,勤务兵走过去将两人戳醒。

    两人慌慌张张地站起,面对刘军长打躬作揖,完全不像个军人的样子,倒像是两个拦路抢劫的土匪。刘军长不去计较,他已经习惯了不同的人物怎样应对。刘军长也没有问两人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说:“你俩来了正好,我还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去叫驴子酒馆喝酒”。

    那是一顿丰盛的午餐,有香酥鸡、卤猪头、蒸排骨,当然还少不了钱钱肉。除过郭麻子跟邢小蛮,刘军长还请来了亲家李明秋和田中,大家举杯相邀,相互间的误会消除。宴席结束时刘军长淡淡地说:“我刚从黄河岸边回来,听说郭宇村的老兵们发生了火拼,本来想让郭副参谋长和邢副参谋长休息几天,看样子你俩休息不成了,郭宇村住着你们二人过去的战友,你俩去劝劝他们,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阵子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楞楞坎坎?大家在一起和气生财,别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计较,田中先生也去,担心有伤员需要救治,我派车去送你们”。

第三百七十章

    其实那是一场误会,那些游兵散勇们在郭宇村建立了自己的独立王国,又有烟土又有银钱又有女人,又有人送来洋枪洋炮,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谁会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跟自己过意不去?过完年正月天大家没事,便聚在一起赌钱,半桶赌钱赌得上瘾,水上漂站在门口喊半桶回家吃饭,喊了几次他都不愿意回家,看来这些老兵们恶习不该,一开始赌钱就把什么都忘记。有人故意逗半桶:“半桶你不要只顾赌钱,当心你老婆被别人偷营”。

    半桶知道水上漂很骚,谁都可以上手。其实那也没有什么,郭宇村的女人有几个正经?一开始半桶并不在意,继续押注,赌着赌着心里生疑,便佯装小解偷着溜回了家,回到家里看见门大开着,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老兵正爬在水上漂的肚子上晃荡。

    半桶气急,拽着那人的双腿把那人拉下炕,那人下炕后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一边穿裤子一边对半桶窃笑,半桶有些犯傻,偷****老婆的人竟然是参谋长!

    搁往日半桶会忍气吞声,反正是半路夫妻,谁也不会把那些破事在意,可是这一天半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狠劲踹了参谋长几脚,并且朝天打出了一梭子子弹。

    这一下郭宇村的游兵散勇们全都涌到水上漂的院子看热闹,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端起卡宾枪一起朝天鸣放,有老兵竟然张开破锣嗓子唱起了秧歌:

    “妹子开门来呀哈

    妹子开门来——

    开开那门儿叫一声小亲亲哎

    哥想妹子魂不在”……

    大家全都把那些破事不当一回事儿,反而感觉有趣。嘻嘻哈哈取笑打闹。半桶虽然有点搁不住,但是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他要求参谋长赔礼道歉,只要参谋长肯说几句软话,这件事也就算了。

    谁知道那参谋长不但不道歉,反而反问半桶:“这女人的**上又没有盖你的图章,你日得我就日不得”?

    对于参谋长突然来郭宇村加盟,营长一直心怀芥蒂,人有时就是这样,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权力。看老兵们在一起混闹,营长站在旁边看着,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得意。这时他感觉应当出手了,于是向前走了一步:“参谋长,人做事不能太损。郭宇村母猪母狗多得是,顺便找一个就可以配对”。

    老兵们轰然大笑,看参谋长怎样应对,在一起嬉笑怒骂惯了,谁也不会在意。人活到这种份上就应当及时行乐,谁也无法预见明天会发生什么。

    对于豆瓜媳妇的轮乱豆瓜爹一直默不作声,感觉中自己比死人多一口气,孙子是他唯一的牵挂,为了小孙子豆瓜爹必须忍气吞声。看见一群老兵们在自家院子混闹,豆瓜爹躲进自己的茅屋吞云吐雾,孙子睡着了,大烟产生的幻觉使得豆瓜爹疯狂,他突然冲出屋子,双手握一把老蛮镢乱砸乱打,老兵们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大家全都愣了神,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应对。一个老兵举枪向豆瓜爹瞄准,参谋长一个箭步冲上前,枪响了,参谋长倒在血泊之中。

    这个社会本来就没有好人坏人之分,谁也无法给好人坏人下定义,也许那参谋长是出于一种无意识的本能,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老人,可那参谋长也不会载入史册,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忘记。参谋长也有几个铁杆弟兄,这时候有点怒不可遏,一起举枪瞄准了那个打死参谋长的老兵,老兵们立刻分成了两大派,大家都虎视端端把枪口对准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一场火拼眼看就要发生。

    豆瓜爹突然灵性了,知道这起祸端由他引起,人在关键时候都很自私,豆瓜爹首先想到了保护孙子,他趁老兵们对峙的空隙,回到屋子,用镢头在茅屋的后墙上刨开一个大洞,抱起酣睡中的孙子,从洞口逃走。

    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只见水上漂脱得精光,站在对峙的老兵们中间,一头长发披肩,浑身光洁如玉,水草繁茂的水城里,一朵桃花盛开。水上漂出奇地平静:“这场事端由我引起,你们打死我吧,打死我替你们解气”。

    枪响了,不过却没有一个人倒下,老兵们全都对天开枪。那个打死参谋长的老兵面对死者鞠躬,后悔不迭地说:“饶恕我吧,我完全是出于无意”。

    疙瘩和楞木赶到郭宇村时,老兵们之间的对峙已经化解,新盖的茅屋傍边停放着参谋长的尸体。营长见唯一的竞争对手转瞬间死于非命,显示了前所未有的仗义,他跟其他老兵商议,一定要厚葬参谋长,并且告诫老兵们,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大家能混到这一步已经不易,以后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

    疙瘩跟参谋长虽无厚交,但是相互间也认识了十几年,听老兵们七嘴八舌,疙瘩也大致弄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又是水上漂!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本领,脱裤子成为她对付男人的唯一武器,正是水上漂用脱裤子羞辱前来铲除大烟的两位屈先生,郭宇村才有了今天的繁荣,不用去考虑种植大烟是否违法,那个时代活命第一。思想起水上漂用脱裤子大闹瓦沟镇,为郭宇村的女人们从张德贵那里索回了一部分出卖大烟的血汗钱,感觉到这个女人柔中有刚,是女人群里的旁门另类。今天,水上漂又用自己的身体化解了这些游兵散勇们之间的对峙,所表现出来的侠肝义胆令须眉们自愧弗如。

    灵堂搭建起来了,疙瘩和楞木带领几个土匪为参谋长行了三叩九拜之礼,尽到了朋友之谊,看来这些游兵散勇们已经和解,疙瘩和楞木打算重回山寨。

    天已经黑了,一弯明月当头照。路过水上漂的茅屋前,看见水上漂站在大路中间,挡住疙瘩的去路。疙瘩和水上漂本身就有那么一层关系,这阵子看水上漂犹如出水芙蓉,娟秀中透出一种悲戚,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疙瘩下了马,问道:“豆瓜媳妇,你有啥事需要我们帮忙”?

    水上漂哇一声大哭:“爹跟孩子都不见了,这么晚了我担心爹跟孩子发生不测,疙瘩大哥,你们帮我找一下孩子和爹,行不”?

    一人有难大家倾力相帮是移民部落的传统,对于水上漂提出的要求疙瘩和楞木不可能拒绝,反而认为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疙瘩和楞木商议,豆瓜爹不可能走很远,更何况郭宇村周围的山山峁峁他们都很熟悉,大家下了马,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然后兵分两路找人。

    豆瓜爹和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大家把老人和孩子送回屋,正准备离开时豆瓜爹突然拽住疙瘩的衣服袖子不放,紧接着就要给疙瘩下跪。

    疙瘩双手把老人扶住,劝道:“叔,你有啥话就说,你给晚辈下跪让侄子承受不起”。

    豆瓜爹哽咽着,要疙瘩把水上漂和孩子带走,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那些游兵散勇们个个如狼似虎,反覆无常,我担心有一天孙子他娘死于非命”。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豆瓜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说水上漂招赘半桶进门,可是那些游兵散勇们就是管不住自己,偷营之事经常发生,时间一久老兵们之间免不了吃醋,到那时吃亏受害的还是水上漂自己,说不定连姓名也搭赔进去。

    可是疙瘩不可能带水上漂走,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六个孩子,疙瘩再不可能给自己增加一个累赘。疙瘩好言相劝,说这件事他要回到山寨跟杨九娃大哥商议,紧接着翻身上马,仓皇逃离。

    郭麻子和邢小蛮赶到郭宇村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那郭麻子一看见参谋长的尸体精神完全崩溃,爬在这个跟着自己几十年的老乡身上大哭。邢小蛮却显得有点漠然,感觉中这些游兵散勇们值不得可怜,倒是当初参与残害邢小蛮的几个老兵惊慌失措,大家一直认为邢小蛮已经死了,想不到邢小蛮突然出现。邢小蛮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那些游兵散勇们为什么惊慌。

    贼不打自招,营长把邢小蛮叫到旁边,磕磕碰碰地说了那天晚上跟邢小蛮一起喝酒的经过,并且说趁邢小蛮酒醉之机把邢小蛮扔下山崖全是参谋长一个人的主意。

    这真实此地无银三百两,营长看邢小蛮攥紧了拳头,心里怯了,但他无计可施,只能任由邢小蛮发作。

    只见邢小蛮慢慢地把拳头展开,然后苦笑一声:“大家能活到这个份上也都不易,邢小蛮跟大家上计较不值”。

    老兵们有些疑惑,他们知道邢小蛮身怀绝技,不会善罢甘休,邢小蛮越是宽宏大量老兵们越害怕,该不是邢小蛮在使缓兵之计?

    邢小蛮看大家依然心怀疑虑,进一步解释道:“邢小蛮一辈子杀人不眨眼,这阵子想给自己积点阴德,以后给儿子有个交代,到阎王那里见到爹娘也不觉得愧疚”。

第三百七十一章

    胡老二看几孔烂土窑前燃起一大堆篝火,黑樾樾的大山在暗夜里静默,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感觉中有些惶惑。(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可是看眼前的王世勇和他的小分队却不像是江洋大盗,稍觉放心。猛然间一阵肉香随风飘来,舌下生津,喉咙里咕隆了一下,胡老二咽了一口口水,他在长安山珍海味吃腻了,夜风中送来的肉香让胡老二着迷,不管怎么说民以食为天,喂饱肚子是当务之急。

    张三和牛二把一大盆猪肉烩菜端上桌子,主食是黄橙橙的小米干饭,俗话说饿饭好吃,那些饭食很快被胡老二和他的弟兄们一扫而空。王世勇抱歉地笑笑:“山里就这条件,改日为大哥设宴”。

    胡老二抹了一下嘴巴,由衷地赞道:“我吃过普天下所有的美食,无论什么佳肴也赶不上陕北的小米干饭吃起来带劲”。

    正在收拾桌子的牛二插嘴道:“那是大哥肚子饿了,吃起来什么都感觉很香”。

    王世勇感觉这黑帮老大也充满人情味,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难以接近。吃完饭东方已经发亮,王世勇说:“胡大哥已经困了,四合院内的房子已经打扫,炕已经烧热,胡大哥是否先睡一觉”?

    胡老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想把来郭宇村的目的告诉王世勇,话到口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胡老二对这几个人的能力表示质疑,万一这批武器运不到延安,胡老二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王世勇也急切地想知道胡老二来郭宇村的目的,可是他不能冒然提出这个问题,看胡老二欲言又止的样子,王世勇有点急不可待:“敢问胡大哥来郭宇村打算做什么生意”?

    胡老二卖了一个关子,故意不说出谜底,他言道:“先睡吧,睡醒以后胡某自然会告诉你”。

    王世勇把胡老二一行带到四合院,太阳在东边山上露出半边脸,四合院在日光的沐浴下显得宁静而酣然,可是虽然院子已经打扫干净,墙上仍然残留着斑斑血迹。

    胡老二惊问道:“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血案”?

    王世勇如实告诉胡老二:“不错,前不久长安来的稽查队在这里遭到了袭击。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我想胡大哥不会介意。再说了,郭宇村全都是居家小户,容不下这么多人居住,我想了好久,只有把胡大哥带到这里”。

    胡老二虽然诸多疑惑,但是这么多人住在一幢院子内,即使遇见魍魉鬼魅也不害怕,死人能把活人怎样?况且胡老二一生作恶多端,从来没有想过报应,住下就住下吧,该死的娃娃逑朝天!

    胡老二住在西厢房,就是郭文涛跟文慧结婚时的那一幢新屋,炕烧得温热,西厢房内还残留着小俩口亲热时的那一丝温馨,胡老二看被褥崭新,心想这王世勇粗中有细,对他安排得还算周到。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胡老二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猛然间,胡老二被一种嘤嘤的哭声惊醒,初时胡老二怀疑那是幻觉,这幢院子曾经死过诸多冤魂。可是慢慢地胡老二发觉,那哭声就在这幢屋子里边!胡老二毛发倒竖,不寒而栗,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灶前一堆柴禾在慢慢蠕动,从柴堆里站起来一个妙龄女人,早晨的阳光照进西相屋,那女人的脸上蒙着一层釉色,胡老二看呆了,不自觉地下了炕,把那女人轻轻地抱起。

    胡老二一生中最喜欢做两件事,一件是杀人,从关中一个偏僻的穷乡僻壤一路杀进长安,在长安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几十年苦心经营,到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令官方畏惧的黑道帝国。他喜欢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睡女人,他记不清他跟多少女人睡过觉,可是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一个女人,记忆中几乎所有的女人全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大同小异,现有的几个姨太太为他生了十几个儿女,对生了儿女的女人胡老二有责任为他们提供庇护,近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胡老二行为做事有所收敛,但是对待女人的兴趣却有增无减。现在,此时此刻,在中国陕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村,从草丛中长出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也许是传说中的狐仙,还有可能是冤死的孤魂,胡老二顾不了许多,他此刻所有的血管都已经崩裂,大脑里只残存一丝动物的本能,他把女人轻轻地托起,女人在他的怀里不住地颤栗,透过窗子上射进来的阳光胡老二看清楚了,这时一个幼崽,脸上的绒毛还没有消褪,女人的眼睛闭着,眼睫毛扑簌簌在抖,身上的体温在迅速升高,胡老二仿佛托着一颗烫手的山芋。胡老二褪下女人的裤子,看女人的城廓旁边几根稀疏的茅草仿佛微风吹拂一般,一条血色的壕沟流淌着粉红色的汁液。女人把眼睛睁开,好似哀求那样蠕动着嘴唇,胡老二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他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安,赶着自己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老牛,把犁铧插进女人的水田,女人无可奈何地哀鸣了一声,一串泪珠淌了下来。

    天哪,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城廓里的温度在迅速升高,产生的巨大吸力几乎连胡老二整个人也一起吸了进去,胡老二像个永动机,在女人的扩张和收缩中不自觉地运动,感觉中身上的皮肉在一块块糜烂,唯有灵魂在半空里遨游,猛然间天崩地裂,炙热的岩浆从体内流出,女人轻轻地一声叹息:“叔,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出”。

    可是胡老二仍然意犹未尽,把女人紧紧地抱住,胡茬脸在女人的嫩脸上蹭着,感觉不来自责和尴尬,那条老牛在关键时刻也不给力,软不塌塌地躺卧在茅草地里瞪着牛眼喘着粗气歇息,胡老二的内心里掠过一丝老之将至的自卑,灯油已经耗干,血管里的血渍已经凝固,暗自一声叹息:“老了”……

    然而女人此刻却提出了一个令胡老二意想不到的问题:“叔,我们这里的老规矩,日一次一块银元,你可不能赖账”。

    原来,这穷乡僻壤也有**……胡老二的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感觉到一丝悲戚,女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凭感觉知道胡老二是一个比自己大许多的老男人。看样子这个女人隐藏在屋子里的目的就是出卖自己,可是女人还太小,充其量不过只有十四五岁,想起自己的千金这种年龄段还在贪玩,胡老二内心里好似被蜇了一下,他把女人放开,穿衣起来,然后对女人说:“回去告诉你的爹娘,就说长安来的黑老大要将你带走,当然不会白带,我将付给你爹娘一笔钱”。

    女人哭了:“我那里都不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的丈夫出外赶脚,我在家里等他,我也想不到你会来,你不要占了便宜耍赖”。

    胡老二褪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那钻戒足以买下半个凤栖,他把那枚钻戒放在女人的手心,告诉女人这枚钻戒可以保证女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可是女人把钻戒放在炕墙上,双膝跪在炕上,双手抱肩,那形态好似观音受辱:“大叔,求求你了,小女子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枚银元,我的丈夫叫做郭文涛,这幢四合院是他家祖上的财产,我俩就在这幢屋子结的婚,求求你赶快离开这里,我的丈夫说不定今天就要回来”。

    大凡黑道老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心硬。可是此刻,胡老二被文慧软化了,感觉中有点措手无策,女人那皙白的胸前突起了俩颗雀蛋,两朵玫瑰点缀其间,茅草尖上顶着露珠,一条壕沟似隐似现,阳光渐渐从窗子上退去,腿中间那条老牛善解人意,此刻正在蠢蠢欲动,良宵美景,胡老二运动了一下手脚,把文慧重新裹如怀中,犁铧插进水田的瞬间,胡老二看见了,一双粉蝶落在花瓣上微微颤栗……

    昨晚,文慧回到自己的新房,心仪里总也抹不去文涛的身影。郭麻子那些游兵散勇来到郭宇村以后,女人们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另一方面是为了填充没有男人的那种空虚,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出去跟割烟的游兵散勇约会,当然女人们也有她们的野心,把男人拴在自己的槽头,那男人割下的烟土就属于自己。烟土的价值女人们心里清楚,男人们被女人迷惑,心甘情愿地让女人拴上笼头,为女人耕耘。文慧当然不可能独善其身,她家里一下子就来了七八个男人,除过三妹子文英四妹子文爱还小,姐妹俩个连同妈妈蜇驴蜂都做了男人发泄的工具,但是男人们也信守承诺,每天夜间都能提回家一瓦罐烟土,那些烟土在大瓮里积攒,骡驹子已经答应将郭宇村的烟土全部收购。

    那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双方并不平等,男人们为了炕上那点破事,心甘情愿地出卖自己,女人们一旦撕破脸皮,就变得无所顾忌,那窟窿在身上长着,戳不烂、丢不掉,男人们想要就拿去,他们用完还得还回来,感觉中有些惬意。可是文慧却不相同,郭文涛已经在她的心仪里烙上了深深的烙印,每当野男人压在身上,心里头就像吃了苍蝇那样感到恶心,感觉中非常愧疚,对不起文涛,那天夜里她悄悄地从妈妈的屋子溜走,来到她跟文涛结婚时的新屋,院子里的那场血案记忆犹新,文慧就是在那场血案中被一帮子**强暴,让文涛一气之下远走他乡。

    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特别注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情感。文慧浸淫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八路军小分队已经来到院子,开始打扫每间屋子的尘埃,直到一个队员推开了新房的门,文慧才猛然觉醒。

    暗夜中文慧看清楚了,进来的人叫做葛有信,是八路军小分队的副队长,双方都互相熟悉,这时文慧如果站出来,葛有信也不会给这幢屋子安排其他人,可是文慧不知道为什么,躲进柴堆里纹丝不动,葛有信打扫完屋子后出去了,停一会儿带进来一个气度不凡的老男人,文慧一想糟了,鸠占鹊巢,这个老男人今夜说不定就要睡在这幢屋子内……

    猛然间院内吵声大作:“胡大哥,你来凤栖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

    胡老二把文慧放开,掀起窗帘一看,院子内来了一大堆客人,为首的是李明秋,后边跟着郭麻子和那个断臂土匪。

    ...

第三百七十二章

    猛然间听得院内有人大声说话,文慧的脸色大变,她拉着哭腔为自己申辩:“那些人全都认识我,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人”?

    胡老二却不慌不忙,嘱咐文慧穿戴整齐,然后洗了一把脸,在镜子上照了照自己,院内人等得心慌,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敲门。(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正在这时门开了,只见胡老二满面红光,手里拉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大家面前。

    中午的太阳艳艳地照着,一群鸟雀子鸣叫着从半空飞过。那小姑娘看起来极不情愿,用一只手遮住脸。胡老二却显得落落大方,当众宣布:“昨夜晚一只凤凰飞进鸡窝,被胡某逮了个正着,承蒙大家高抬,胡某宣布,这**从今往后就是胡某的姨太”。

    满院皆惊,大家不知道这出戏从那里演起,有人认识文慧,这不是郭文涛的媳妇!?大家心里的疑惑太多,可是没有人敢跟胡老二对峙。

    突然间那文慧哇一声哭了:“各位大叔大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文慧已经是有妇之夫,我的丈夫就是郭文涛”。接着文慧挣脱了胡老二的手,面对胡老二跪下:“这位大叔请你行行好,放过文慧一马,文慧替你烧高香”。

    院子内还是没有人能够听得明白,那文慧怎么能跟胡老二住在一起?看样子胡老二动了真情,竟然要将一个村姑纳妾,这是一段疑案,只有当事人能够说得明白。

    李明秋最早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面对胡老二抱拳:“哎呀胡大哥,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情种,穷乡僻壤的野村姑多得很,随便掏钱买一个就是,大不可对一个村姑动了真情”。

    胡老二放下脸来:“李明秋你说什么话?胡老二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这个**胡某要定了,管她的丈夫是谁”!

    同行者自然还有邢小蛮。昨天刘军长连夜赶回凤栖,邢小蛮、李明秋、和郭麻子没有一同前行。大家商量好今早一同回凤栖,想不到大清早王世勇派人来山寨通报,郭宇村来了一个长安的黑老大。

    李明秋二十年前跟胡老二就有交往,老朋友来了他不可能不去探视、郭麻子更不用说,他每一次去长安都去胡老二家里做客,杨九娃、邢小蛮久闻胡老二的大名,这一次想亲眼见一下胡老二其人。于是大家结伴而行,想不到胡老二**到家,在郭宇村竟然抓住一只雏凤。

    邢小蛮一下子蹦到胡老二面前,面对胡老二打躬作揖:“小蛮向胡大哥恭喜贺喜,拾个元宝摞起,大凡英雄都是情种,吕布戏貂蝉,千古绝唱。来日洞房花烛夜,小蛮定当前往讨吃喜糖”。

    院子内的不快气氛一下子消弭,大家发出了会心的笑声,胡老二将邢小蛮左看右看,看到最后终于释然:“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邢小蛮”!

    邢小蛮大笑:“好人有好名声、坏人有坏名声,怕的是没名声,看来邢小蛮臭名远扬,连胡大哥都能一下子猜对”。

    惺惺惜惺惺,胡老二一下子喜欢上了邢小蛮的直爽和放浪,歪起头问道:“想不想跟上大哥闯荡”?

    邢小蛮不胜惋惜:“可惜大哥迟来了一步,昨日在黄河岸边,邢小蛮已经面对刘军长立下军令状,死死活活绑在刘军长的战车上”。

    正在这时王世勇派人过来喊大家吃饭。

    被刘军长解散的郭麻子的几十个游兵散勇,听说长安来了一个黑道大亨,大家也不去割烟,一大早就将四合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老兵们穿着破旧的军装,一个个脸上积着厚厚的污垢,有的打着长长的哈欠,有的蹲在路边围在一起抽大烟。反正他们对人生失去了希望,活一天算一天。看见郭麻子和李明秋在四合院外下马,老兵们一起向郭麻子招手,郭麻子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老兵们还算通情达理,主动让开一条道,让凤栖县的几个头面人物鱼贯而入。停一会儿那些人簇拥着胡老二从四合院内说说笑笑地走出,老兵们也没有人上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那些人后头。胡老二看那么多的游兵散勇,好像问了郭麻子一句什么,郭麻子跟胡老二解释了半天,说了些什么老兵们没有听清。

    王世勇知道这黑道老大的份量,中午专门准备了六七桌酒菜,可是他没有想到老兵们会来,这些游兵散勇们一脱下军装就无法无天,他们也管不了许多,纷纷上前把酒桌坐满,郭麻子的权威在这里派不上用场,杨九娃气急,要对那些老兵们动粗。胡老二友善地笑笑,问老兵:“你们想不想重新扛枪”?

    老兵们互相看着,不知道怎样回答。营长没有去抢占座位,这时候也站在一旁,他看胡老二不像是戏弄这些老兵,代替老兵们说出了心里话:“人到了这种时候干啥都行,大哥是不是想让我们为您鞍前马后拽蹬”?

    想不到胡老二竟然眼圈红了:“我知道你们是杨虎城将军的老部下,我汽车上有一百多支卡宾枪,打算把你们重新武装,这些枪原来打算捐赠八路军,因为八路军真心抗日,现在我临时改变主意,不过枪口必须对外,有种的死在抗日战场上!也不枉活人一场”。

    老兵们全都离了座位,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胡大哥胡神仙胡先人!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是我们心里头的上帝!我们这些人被蒋委员长打入旁门另类,其实人人都有一颗报国的心”。

    这种场面谁也未曾预料,大家全为胡老二的壮举震撼,烂窑外的草坪上六七桌酒席冒着热气,可是谁也不去入席,李明秋带头,大家一起上前把那些老兵们扶起,一百多支卡宾枪被从汽车上卸下来,胡老二亲自把那些枪支颁发给老兵,剩下的一分为二,一部分赠送给八路军小分队,另外一部分送给杨九娃和他的那些土匪。胡老二建议郭麻子重操旧业,带领他这些老兵东渡黄河,为打击日本鬼子建功立业。

    想不到郭麻子摇头,他说出了自己的一番理由:“杨虎城将军当初兵谏蒋委员长,并不想背叛,他只是出于民族大义,想让蒋委员长带领大家一致抗日,我郭某一生愚顽,绝不可以背叛党国,加之郭某年事已高,只想偏安一隅,度过余生”。

    胡老二骂了一句:“郭麻子你真令人扫兴,不是咱秦人的真种”!

    郭麻子也不介意,苦笑一声:“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酒桌上的饭菜已经冰凉,厨师把那些饭菜端下去重新热了一遍,胡老二带头,大家依次入席,可是那些老兵们一个个端着枪站得笔直,谁也不愿意前去占领座位。呼啦啦来了郭宇村的许多女人,每个女人都肩挑一只瓦罐一个馍笼,瓦罐里盛着稀饭,馍笼里放着黄橙橙的糜子馍,她们是来为老兵们送饭,老兵们是女人们雇佣的不掏钱的长工。

    四合院跟蜇驴蜂的家仅一墙之隔,四合院发生的一切蜇驴蜂都已经明白。养女弱门之家,没有男孩子的人家受尽了欺负,可是蜇驴蜂也没有办法,这一家五口首先要吃饭,反正有六七个老兵替她家割烟,蜇驴蜂一辈子精于算计,烟土在当年属于软黄金,只要有了钱,不愁日子过不到人前头,这年月谁还顾忌什么贞操,怎样赚钱就怎样做。

    文慧吃完晚饭后不辞而别,蜇驴蜂知道二女儿去了那里,感觉中男孩子都靠不住,可是文慧对郭文涛依然一往情深,谁都是从那个年龄时段过来,蜇驴蜂理解女儿的心。半夜里村子一阵吵杂,紧接着听见了汽车的轰鸣,蜇驴蜂坐起来,隔着窗子看见,村子里来了一长溜汽车。

    村里人对村子来了外乡人已经习惯,可是这么多的汽车村里人还是第一次见,即使胡宗南司令长官来郭宇村那阵子,也才总共只有三辆汽车,有胆大的好事者已经穿衣起来,站在场院内远远地看着路边,看汽车旁边有人端着枪来回走动,大家都不敢冒然向前,那些人吃完饭后来到四合院内歇息,蜇驴蜂这才想起,她的女儿文慧正住在四合院内。

    蜇驴蜂并不担心那些人会把文慧怎样,说老实话内心里还有点暗喜,这些人看样子有些来头,假如女儿能够攀上高枝,也不枉活一世人!这个世界她算看透了,有钱还得有势,思想起大哥张蝎子(张富贵)、二哥张德贵的不幸遭遇,蜇驴蜂热血沸腾,如果女儿攀上了长安城里的高官,就能为大哥二哥申冤!古往今来许多爱情的神话全都******见鬼!这年月钱是老二权是老大!

    好容易捱到中午,蜇驴蜂看见一行头面人物从四合院鱼贯而入,她把耳朵搭载墙缝里细听,听见了长安城里的大官要将女儿文慧纳妾!那一刻蜇驴蜂的心狂跳起来,******我张凤(蜇驴蜂)也有今天!

    她直想冲进那四合院,告诉女儿把这桩婚事答应下来,自古道妻随夫荣,跟上杀猪的翻肠子、跟上皇帝当娘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文慧你可不要错失主意!

    一行人从四合院内走出,凤栖镇的头面人物众星捧月一般,把长安来的大亨围在中间,蜇驴蜂看见,那大亨拉着文秀的手不放,而文秀却有些害羞,用一只手捂住脸。看见那大亨五十多岁,能给文慧当爷爷,蜇驴蜂的内心划过一刀,止不住地流血,那种愧疚稍纵即逝,舍不得孩子逮不住狼,兵荒马乱的年月顾不了许多,看那大亨对文慧有意,这一点足够……蜇驴蜂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想了好长时间,想到吃完饭后那伙人肯定要来家里找文慧她娘商议,蜇驴蜂把自己稍做收拾,拿出了自己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本身长得苗条,稍作打扮就犹如出水芙蓉,这边蜇驴蜂刚把自己打扮完毕,院子里就听见了一阵吵杂之声,那长安来的大亨紧紧地拉住文慧的手不放,看蜇驴蜂从屋子出来,立马眼前一亮,怪不得这个雏凤长相不一般,龙生龙凤生凤,原来她娘也是一个美人胎子!

    胡老二初见岳母,佯装要给岳母下跪,早有旁边的卫兵把胡老二扶住,岳母跟女婿对比,那女婿比岳母看起来还大许多。邢小蛮向前对蜇驴蜂打躬作揖,口内念念有词:“胡大哥看上了你家小姐,前来提亲,想必姨娘不会推辞”。

    蜇驴蜂一辈子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脸一红一赤,说话有点言不达意:“你们都这样了我还能说啥”?

    想不到文慧哇一声哭了:“黑心的娘,你以为女儿能为你挣一座金山”!

    ...

第三百七十三章

    胡老二在郭宇村重新武装郭麻子残部的消息很快传到刘军长那里,刘军长闻言大惊,感觉到这件事的确棘手,搞不好那些散兵游勇投奔八路军,刘军长将难辞其咎。(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

    刘军长不敢怠慢,当即拨通了胡宗南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把胡老二在凤栖的活动向胡司令做了汇报,胡司令指示:“静观其变”。

    可是刘军长难以安静,这件事发生在刘军长的辖区,他刚被蒋委员长委以重任,绝不可以给自己的军旅生涯抹黑!他必须出面制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游兵散勇重新招安。刘军长在电话里谈了自己的想法,胡司令沉思半响,突然间谈了一件另外的话题:“子房呀,陕北那个地方太苦,我想把令爱和她的女婿调往长安,在长安城内为他们安排适当的公务。

    为女儿调动工作刘军长早有想法,可是他一向严于律己,在上司面前羞于开口,现在这件事由胡司令亲口提出,刘军长只能表示感激,他说了一声:“多谢”。依然谈到了胡老二的话题:“这胡老二手也伸得太长,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胡司令哀叹一声:“我说子房呀,以后尽量少在电话里谈论军务,电话容易被对方窃听,机要科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发加密电报汇报军情”?

    胡司令把电话挂断了,刘军长拿着电话看了半天,心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胡司令的意图难以猜透。刘军长放下电话步出办公室,看院子里停着那辆宾利车分外耀眼,刘军长决定亲自去一趟长安,跟胡司令当面探讨郭宇村事件的解决办法。

    宾利车在黄土路上颠簸,感觉中比坐吉普舒服许多,首先车子封闭很严,路上的尘土飞不进车内。刘军长一上车就开始打盹,到后来干脆拉出了鼾声,警卫员给军长披上大衣,看刘军长的嘴角流出一些涎水,他掏出手绢替刘军长擦擦,想不到刘军长突然惊醒,问警卫员:“这里离郭宇村再有多远”?

    警卫员先是一怔,紧接着笑了,他告诉刘军长:“我们是在去长安的路上”。

    刘军长拍拍脑袋,看看窗外汽车已经钻出了大山,来到关中平原,他闭着眼睛沉思,想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汽车开进长安时已是黄昏,刘军长指示驾驶员:“把车直接开进胡司令的府邸”。

    汽车在胡公馆门前停下,刘军长下了汽车,站岗的警卫向他敬礼,刘军长有点急不可待,直奔胡司令办公室而去,人还没有进屋,屋子内传来胡司令爽朗的笑声:“子房,我知道你会来,在这里将你等待”。

    刘军长进屋,先面对胡司令敬了一礼,胡司令身着便衣,也不还礼,只是朝刘军长招手:“来来来,胡某亲自为刘少将设宴洗尘”。

    刘军长看酒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一瓶茅台已经开启,他端坐在胡司令对面,把帽子摘下放在桌子一角,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胡长官,您怎么会知道我要来长安”?

    胡司令大笑:“我说刘军长,官越大越糊涂,你养活那几十个机要人员是干什么的?他们一方面对你负责,把你所需要的情报搜集整理,另一方面还要向上级汇报贵部的军情,刘军长从凤栖一动身机要科长闫培春就把电文发送到我这里”。

    刘军长释然,感觉也在清理之中。勤务兵进来,为二人斟满酒,刘军长端起酒杯问道:“胡长官,刘某还有一问,郭宇村”。

    胡司令伸手将刘军长的话茬打断:“今晚咱们光饮酒,不谈其他,我在长安为刘军长购得一处房产,明日早饭后我带你去看看”。

    吃完饭后刘军长睡在宾馆里转碾难眠,是不是胡司令跟胡老二还有什么默契,把刘军长蒙在鼓里?这年月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胡老二来凤栖时拿着胡司令的手书,谁知道他们幕后有什么交易!继而一想胡司令身为蒋委员长信得过的五虎上将之一,绝不可以背着蒋委员长去谋一己私利,刘军长百思不得其解,这里边究竟还有什么猫腻?

    夜里睡觉很晚,早晨起**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射进屋内,看茶几上有封信,上面是胡司令的笔迹:“子房,昨夜突然接到国防部电传,通知我立刻去重庆参加军事会议,原谅胡某不辞而别。中午我派人带你去看新房,买房的款项我已经替你交清。至于郭宇村事件,大可不必介意,想他郭麻子一百多名游兵散勇也成不了大气候。最近胡某研读历史,终于弄懂了当年贫穷落后的秦国为什么能统一六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秦国的水土造就了秦人不怕死的精神,千万不可跟秦人做对,对胡老二那伙人我们只能实施安抚政策……”

    刘军长把信看完后小心折叠,心想这是一篇奇文,对于胡司令的宏论刘军长不敢苟同,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有诸多英雄豪杰并非秦人,秦国将士不怕死有目共睹,但是也不能刻意贬低其他地区的人,在全国人民同仇敌忾抗击日本侵略的今天,胡司令的宏论有失偏颇。

    有人敲门,刘军长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几位打扮俗艳的女人,这是刘军长每次来到长安后必修的功课,做得非常隐秘而不露声色,即使改日回到家里,连刘夫人也很难擦觉。可是这一次刘军长心烦,他挥了挥手让那几个女人出去,然后说需要时通知她们。紧接着服务员推进来饭菜,刘军长勉强用了早膳,胡司令的副官进来,带领刘军长去看新房。

    新房在靠近朱雀门的城墙脚下,是一幢标准的四合院,看得出门窗重新油漆,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油漆味,方砖铺就的廊台上点缀着几盆腊梅,梅枝上已经长出花骨朵,用不了多久就会绽放,刘军长凭栏远眺,看城墙上走过一队巡逻的士兵,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有些泄气,这人一生打斗究竟为了什么?难道说仅仅是为了这不透风的巢穴?

    刘军长决定住在长安等胡司令回来,他为自己放几天假,难得放松几天。同行的副官也是一位军级干部,他对刘军长的座驾赞不绝口,直言这小车肯定有些来历。

    刘军长直言不讳告诉副官,这小车是胡老二来凤栖时送与他的,不过他没有答应接收,胡司令回来后刘军长打算把这件事向胡司令交代,没有胡司令的恩准刘军长不敢接收这么贵重的礼品。

    副官不以为然:“现今社会那一座坟堆里没鬼?刘军长你就放心坐吧,胡司令最多留意一下,他绝对不会把这辆车没收”。

    中午副官请刘军长吃了羊肉泡馍,晚上副官邀请刘军长到华清池洗澡,刘军长虽然很累,但是不能拂了副官的美意,车载刘军长在钟楼转了一个半圆,然后出了长乐门一路向东,来到华清池时副官已经在那里恭候。

    副官带刘军长来到前堂,说了一句:“这里的服务不错”。然后自行离去,刘军长由服务女郎带着转过长长的走廊,透过昏暗的灯光刘军长看见了,一池碧水里,游曳着几位绝色女郎。

    这种场合刘军长已经习惯,感觉不来有什么不适,三年前蒋委员长就是在华清池洗澡时被抓,伟人的私生活隐秘,想来蒋委员长身边不缺陪伴女郎,这个世界真他妈浮浅,有钱有势就能支使一切。刘军长在旁边的更衣室里脱去戎装,赤条条跳进池水里跟那些女郎相会,女郎们围拢上来,纤纤玉手轻轻地揉搓着刘军长身上敏感的部位,这些功课刘军长已经非常内行,感觉惬意。时值腊月,池水的上空冒着团团热气,雾气的虚光折射在女人的身上,犹如几个自天而降的仙女,刘军长白胖的身体被女人用手托着浮在水面,犹如一条白鳍豚,女人们想着法子逗刘军长开心,池水里传来了一阵放浪的笑声。

    那天晚上刘军长没有回宾馆住宿,就住在华清池旁边的酒店里,身边当然少不了美女陪伴,感觉中内里的温度阴冷而潮湿,犹如在冰冷的海水里游泳,刘军长只勉强做了几下功课,便兴致全无,他把女人推开,翻过身独自一人睡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只见**单上印着许多血渍,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牡丹,刘军长一阵恶心,吐出一堆浊物,屋子里空空如也,那女人早已离他而去,服务员进来捂着鼻子,刘军长大怒:“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服务员出去好长时间,进来一位男服务生,那服务生对刘军长点头哈腰:“实在对不起长官,我们掌柜的去了长安,长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为长官提供全职服务”。

    刘军长只得自认倒霉,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人都无法说出。警卫员跟汽车司机进来,那两位下属昨夜可能玩得开心,一个个满面红光。刘军长让警卫员到前台结账,他自己跟着司机来到汽车旁边,看见几个女郎围着汽车在看,这么高档的汽车,它的主人肯定也非同一般。刘军长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左右开弓,上前扇了一个女郎几个耳光,那女郎捂着脸尖叫,呼啦啦围上来六七个壮汉,一场械斗在所难免。

    正在这时华清池的老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大声怒斥那些壮汉有眼不识泰山,都不看看刘军长是何等人物,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不是活得腻烦?

    这出戏演得天衣无缝,那些壮汉只得灰溜溜地退了下去,正在这时警卫员出来了,说这里的一切开支全部记在胡司令账上,欢迎刘军长再来。

    刘军长钻进汽车,心想这种鬼地方一辈子都不想再来。

    汽车开进长乐门,早有胡司令的副官在那里恭候:“我在长安饭庄为刘军长定了饭局,应邀前来的还有长安的各界名流,刘军长就不要去宾馆了,咱们直接去长安饭庄赴宴”。

    刘军长有种被绑架的感觉,他来长安这一天没有任何自由,所有的行程都是人家提前为他安排好,表面上看起来热情有加,刘军长却感到有些阴冷,思想起昨晚**上的功课,刘军长胃口全无,他借口胃里不适,打算推辞。

    可是副官却说,这样的饭局是胡司令临走前安排好了的,宴席的主角就是刘军长,想让刘军长借此机会结识长安的各界名流,假如刘军长不去,岂不扫了大家的兴?

    刘军长无奈,只得勉强前往,一天应酬下来,刘军长已经身疲力竭,宴席散场时刘军长悄悄告诉司机和警卫员:“咱们也不等胡司令回来了,趁这阵子城门没关,咱们索性走吧,长安虽好,不是久居之地”。

    ...

第三百七十四章

    迎着早晨的曙光,刘军长的汽车开进了凤栖东城门,在十字路口拐弯朝北,一路开进刘军长的官邸,司机在刘军长的办公室前将车停稳,刘军长伸了一下懒腰,打开车门走进办公室内。彩虹文学网,一路有你!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趴在刘军长的办公桌子上打瞌睡,刘军长上前将那人摇醒,傻眼了,怎么又是胡老二?

    胡老二揉揉眼,反客为主,问刘军长:“副官说你们昨夜天黑出的长安城,怎么这阵子才回来”?

    这回轮到刘军长惊奇:“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从长安动身”?

    胡老二显得不以为然:“我昨晚来你的办公室找你,正好你的机要科长什么小闫就在这里,小闫告诉我,刚才接到长安的电文,刘军长连夜从长安返回,长安方面特意关照,刘军长返回凤栖时一定要复电报一声平安”。

    又是这个闫培春!刘军长的所有行踪都逃不出闫培春的掌心。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向上级领导反映军座的行踪是机要科长的职权范围,可是闫培春大可不必把刘军长的行踪告诉胡老二,胡老二算个什么东西!

    刘军长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他显得非常随和随意:“胡大哥还没有吃饭吧?今早我做东请客”。

    谁知胡老二的嘴角显出讥讽:“刘大官人这次进长安告御状,胡司令长官怎么答复”?

    这个胡老二跟孙大圣一样,能数清铁扇公主肚子里的蛔虫。刘军长稍显尴尬,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所有行为全在胡老二的掌控之中……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猫腻,看样子这些人早已经串通一气……刘军长沉思少许,哑然失笑:“胡大哥乃长安城里的顶天柱,任何人都别想撼动”。

    胡老二正色道:“兄弟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老哥替你补充,你知道秦为什么能灭六国?关键问题是秦人都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胡某知道兄弟是国民军里少有的精英,跟兄弟不上计较,胡某不过是为抗日战争捐赠了一百多条枪,就是到蒋委员长那里也能够说清。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非兄弟帮忙不可,胡某想在凤栖城里住上一段时间,把凤栖的烟土全部收购”。

    刘军长心里暗暗叫苦,讪笑着,说话斟词酌句:“那当然。不过,大烟属于违禁物资,希望胡大哥见机而行”。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刘军长向前一步,伸手想把电话拿起来接听,想不到胡老二抢先下手,把电话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耳朵旁,电话那边传来了胡司令的声音:“一家子(陕西方言,同姓的人相互间称作一家子),想不到你也在刘军长那里,怎么样?在凤栖这几天过得可开心”?

    胡老二面朝刘军长挤眼:“承蒙刘军长多方照顾,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双方又在电话里客气了几句,胡老二才把电话交给刘军长。

    胡司令在电话里把刘军长好一顿埋怨:“我昨晚刚下飞机,就听到你不辞而别,也不等我回来。刘军长,看在咱俩多年交往的份上,胡某告诫兄弟几句,入乡随俗,别处处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无论如何要跟胡老二搞好关系,胡老二是咱们在陕西的顶梁柱”……

    刘军长心里明白,胡司令这番话是说给胡老二听的,那胡老二故意沉下脸,玩一把深沉。

    正在这时李明秋进来,见了刘军长感觉惊奇,他不加掩饰地问道:“我听说你去了长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军长有点生气,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才算合适”?

    李明秋赶忙解释:“亲家误会了,我是说,你怎么大清早赶回凤栖”?

    刘军长知道李明秋说者无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些憋闷,把一腔火气朝李明秋发泄:“我让你去杨九娃的山寨劝说邢小蛮和郭麻子回来,你倒好,一去十几天不见回来”。

    李明秋讪笑,两手一摊:“我把你的意图告诉他俩,邢小蛮心里仍有顾虑,李某害怕回来无法给亲家交差,于是就在山寨住了下来”。

    胡老二知道,刘军长是在对他发泄不满,不过黑道老大在关键时刻颇具定力,胡老二知道凤栖这块地盘的重要,必须设法把刘军长这条大鱼网进自己的势力范围,胡老二自信他有这个能力,连长安城里的胡司令都能玩转,胡老二还有什么顾忌?这时,胡老二故意装憨,他傻里傻气地劝说刘军长:“算了算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别为那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刘军长幡然醒悟,自己跟亲家发的哪门子脾气,刘军长叹一口气,说:“亲家,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一会儿我设宴请客,你给咱作陪”。

    胡老二心里清楚,刘军长为自己设宴是出于无奈,事已至此他便来了一个顺水推舟:“刘军长**没睡,这顿宴席权且记下,叫驴子酒馆的驴逑吃上来劲,咱们就去那里吃一顿驴逑,吃完饭后刘军长休息,我们已经约好,在李掌柜家里搓几圈麻将”。

    刘军长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吃什么驴逑他就不去了,他也的确感到有点累,接着刘军长面对李明秋说:“亲家,胡大哥是咱凤栖的贵客,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客人玩得开心”。

    胡老二跟着李明秋出了刘军长的办公室,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说明秋,你那个亲家真真不好对付”。

    李明秋解释:“其实刘军长这个人还挺不错,话又说回来,不做一家官不担一家忧,卖什么吆喝什么,刘军长只能暗中帮扶咱们,咱们行为做事也不要让刘军长太难堪”。

    说话间两人来到叫驴子酒馆,早有郭麻子、杨九娃、邢小蛮在那里等待,大家一路护送胡老二从郭宇村来到凤栖,胡老二坚持要见刘军长,这几个人物就暂且在李明秋家里歇息一晚,一会儿李明秋夫人屈满香陪着文慧姗姗而来,那文慧看起来还是极不情愿,眼睛红红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年翠英看见文慧大吃一惊: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媳妇是谁?

    叫驴子酒馆熙熙攘攘,席开几桌,年翠英虽然满腹疑虑,但是她也不能砸了自己的生意,这一年多年翠英基本上没有回去过郭宇村,对村子里发生的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她把全部心思用在自己的小儿子和崔秀章身上,郭文涛也不常来凤栖看娘,年翠英也不知道大儿子在家里究竟干啥,猛然间看见文慧,年翠英懵了,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郭文涛发生了什么不测?

    好容易看见文慧起身到后院小解,年翠英急急忙忙赶到后院,文慧看见年翠英抓住公婆的衣服袖子不放:“娘,快救救我,长安城里的黑老大霸占了我,要我做他的小妾”……

    可是年翠英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她急切地问文慧:“文涛去哪儿啦?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文慧告诉婆母:“文涛参加了八路,自从四合院惨案发生过以后再没有回来”。

    四合院惨案年翠英也曾经听说,可是他并不知道那起惨案是何人所为,听说自己的儿子平安,年翠英稍觉宽心。这时候屈满香出来,把文慧喊了进去。

    可是年翠英还是有诸多疑惑,文选、文义、文秀文华几个孩子一直住在年翠英身边,这几个孩子都在学校上学,崔秀章是个老实人,对前夫留下的几个孩子也不怎么介意,年翠英唯独不放心的还是文涛,这文涛秉承了爷爷郭子仪的脾性,从小就学会了自强自立,大约一年前郭文涛来过叫驴子酒馆,看娘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倔强的文涛连饭都没有吃,扭头走出娘的酒馆,从此再没有在凤栖出现。可是一条儿女一条心,文慧的出现加深了年翠英对大儿子的思念,年翠英凭感觉知道李明秋肯定知道儿子的来龙去脉,她决定去询问李明秋大叔。

    好容易捱到酒馆关门,年翠英告诉崔秀章,她想出去走走。崔秀章看自己的媳妇神色恍惚,知道媳妇又遇到了什么揪心的事,可是对于翠英的往事崔秀章爱莫能助,他只是劝说媳妇:“把什么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年翠英出了酒馆走在大街上,突然间感觉这凤栖县城有点陌生,一年前她跟崔秀章生了孩子以后,整个凤栖县城的人都感觉年翠英大逆不道,前任丈夫还在世上活着,年翠英就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另筑新窝,并且孵出了一个幼崽,不知道他日郭全发回来后年翠英给自己的前任丈夫怎么交代?那一段时间叫驴子酒馆门可罗雀,有时一天也等不到一个顾客。以后慢慢地顾客又多了起来,人们经不住叫驴子酒馆驴肉香味的**。渐渐地凤栖人原谅了年翠英,他们感觉中崔秀章跟年翠英人缘不错,兵荒马乱的年月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年翠英本身有五个孩子,她不找个依靠孩子们靠谁养活?

    已经进入腊月天,寒夜里刮过来凛冽的风,李明秋家在南城门角,西北风从脖子灌进年翠英的后背,年翠英冷得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抱肩,感觉中不是在走,而是在飘,她飘到李明秋家的门口,看大门外挂着一个大红灯笼,灯笼上大书两字:李府。门外站着两个警卫,那警卫看年翠英走近,把枪横在年翠英面前,不让年翠英进去,年翠英在门外大喊:“满香姨”

    屈满香正在自家寝室给孙女喂奶,刘莉莉自从生下孩子以后,又去军队上干事,把孩子交给婆婆抚养,满香自从有了这个孙女以后,感觉中日子充实了许多,每日里为孩子擦屎喂奶换尿布,乐此不疲,越做越有心劲。

    猛然听见门外有人喊她,屈满香把孩子放在炕上,出门一看,见是年翠英。双方都很熟悉,不需要过多客气,满香拉起翠英的手,把翠英拉回自己的寝室,翠英看炕上躺着一个小孩,知道那是满香的孙女,可是她刚从外边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翠英只是伸手在孩子身上拍拍,然后对满香说:“我找明秋叔,打问一件事情”。

    满香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出屋,停一会儿李明秋进来,年翠英张口刚想说什么,被李明秋伸手制止。

    明秋说得很婉转:“胡老二看上了你家儿媳,这件事木已成舟,无法挽回,我也不知道他俩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反正有些蹊跷。我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劝说胡老二补偿你一笔资金,你给你的儿子重新说一门媳妇”。

    ...

第三百七十五章

    骡驹子吃了萝卜和白菜为他烙的煎饼,抹了一下嘴巴,跳下炕,对两个女人说,晚上睡觉把门关好,把狗拴在门外头,然后背起褡裢,踏上了去长安的路。彩虹文学网,一路有你!

    骡驹子脚踩两只船,同时参加了土匪和八路,但是行为做事喜欢独行,俗话说独狼最厉害,独来独往的人也一样,过日子心最狠,恨不能背座金山回来!每次南下长安骡驹子都身背七八十斤烟土,回来时照样背同等重量的银元,生意做上手了心劲也大,骡驹子晓宿夜行,在长安和凤栖之间来回穿梭,背回来的银元交给萝卜白菜积攒,白花花的银元已经装满几大瓮,骡驹子仍不满足,两个女人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用不了多久骡驹子就要当爹,他要让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不能像他那样挑着货郎担子四处流浪。

    冬天的狮泉河像一条白色的玉带,骡驹子在狮泉河边歇息,从褡裢里取出一块冻成冰渣的饼子啃了几口,灌了一肚子冰冷的凉水,身体强壮的人吃钉子屙铁,骡驹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病。站起身正打算上路时四只眼睛碰在一起,骡驹子遇见了冤家对头豺狗子。

    其实两人没有什么仇怨,骡驹子对豺狗子还心怀感激,最初正是由于豺狗子动员骡驹子种植大烟,骡驹子才有了今天的发达。骡驹子看豺狗子一副穷酸样,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他问豺狗子:“这些日子你都死到哪里去了”?

    豺狗子哀叹一声:“跟日本人断绝了联系,在瓦沟镇混不下去了,又来到狮泉镇,这里人生地不熟,吃了上顿没下顿”。

    骡驹子是一个心善之人,原来曾经说过种植大烟挣了钱跟豺狗子平分,思想起自己也有穷途潦倒的时候,于是他顺豺狗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跟我走吧、伙计,我吃稠的绝不能让你喝稀的”。

    豺狗子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感激,他把两只手捅进袖管里,一边走一边问:“兄弟,我看你发大财了,做啥生意”?

    骡驹子说得很随意:“还能做啥生意?向长安送烟土,挣点赶脚钱”。

    豺狗子吐了舌头:“你就不怕路上抓住了杀头”?

    “不怕”。豺狗子一边走一边说,“我认识长安城里的黑老大,我身上揣着他写的路条,万一被查出来了,只要把黑老大的路条一展,沿路盘查的大兵自然放行”。

    转瞬间来到狮泉镇的驿站,骡驹子常在这里住宿,跟老板非常熟悉,老板见骡驹子带豺狗子进来,有些不屑,问骡驹子:“你带那个二赖子干啥”?

    豺狗子狗仗人势,顺便骂了老板一句:“你娘才是二赖子”。

    老板顺手操起一根枣木棍,要赶豺狗子出去,骡驹子伸手一档:“打狗看主人,豺狗子是我带进来的客人,你就给咱焖上三升小米干饭,外加半颗猪头”。

    老板气呼呼地把枣木棍一扔,扭头进屋,一会儿小米干饭做好了,豺狗子好像已经饿急,端起饭碗张开大嘴吃了个一塌糊涂,这里刚放下饭碗,那里就搂着肚子上了茅房,听见好似水桶掉进井里,咕咚咚一阵回响,骡驹子气得大骂:“豺狗子你羞先人哩,八辈子没有吃过猪肉”!

    吃完饭当晚两人就在驿站歇息,骡驹子诚心想帮豺狗子一把,感觉到吃米不要忘了种谷人,这尘世上的钱谁一个人也赚不完,带上豺狗子出门也有一个伴儿,于是对豺狗子说:“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赶路,兄弟带老哥到长安街市上看稀罕景致去”。

    骡驹子说完转过身呼呼睡去,可是那豺狗子却睡不着,心想,自己这一生活得窝囊,处处受制于人,没有一天出人头地的时候。那一年**欠下一屁股烂债,从瓦沟镇出逃,渡过黄河来到山西贤麻镇,正好日本鬼子占领了那里,在贤麻镇被关进日本鬼子的集中营,接受了日本鬼子的洗脑和集训,豺狗子跟一条狗一样,谁给他喂一点吃食他就替谁咬人。以后被重新派往瓦沟镇替日本鬼子搜集情报,开始时还有人找他联系,到后来豺狗子泛滥,到处都有豺狗子出现,其实那是日本鬼子的一条策略,其目的是想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给豺狗子一人承担。想不到刘军长的反潜战略做得非常到位,潜伏在凤栖周围的特务机构一个个被侦破、被瓦解。最近一段时间日本鬼子在正面战场上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向蒋管区渗透,豺狗子跟日本鬼子的联系中断,在瓦沟镇混不下去了,不得已来到狮泉镇,可是他在这里混得连一条狗都不如,无奈中勒紧裤带,打算重返瓦沟镇,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在狮泉河边遇到了骡驹子,这骡驹子还算仗义,不计前谦,将他收留。

    炕烧得太热,豺狗子睡不着,在炕上烙起了烧饼。过惯了饥寒交迫的日子,热炕上卧不下豺狗子这条狗,裹条被子下了炕,蹲在墙角看骡驹子在热炕上拉出了鼾声。门外的朔风带着哨音,豺狗子浑身瘙痒,抖抖索索摸了摸骡驹子蹲在地上的褡裢,他想偷几枚银元走人,豺狗子跟骡驹子不是一条路上的客,猛然间骡驹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豺狗子:“现在啥时辰”?

    豺狗子吃惊不小,一下子从墙角站起,被子从身上滑落,裸露出骨瘦嶙峋的身子,满身刮不下四两肉。

    好在骡驹子并不在意,看看窗外,自言自语:“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说吧,又倒头睡去。无事心宽瞌睡多,骡驹子头一挨枕头就拉出了鼾声。

    豺狗子虚惊一场,把被子从地下捡起,上了炕,如老道参禅,一直坐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骡驹子从驿站掌柜那里借来一只褡裢,把自己褡裢里的烟土给骡驹子分了一些,赶脚人早晨一般不吃饭,两个人迎着晨曦上路。

    刚走了不到二里地,豺狗子突然坐下不走了,说他肚子痛。

    骡驹子骂了一句:“瞧你那熊样”!然后摸出一枚银元扔给豺狗子,把两只褡裢并在一起,打算甩下豺狗子重新上路。

    骡驹子转过身,豺狗子把骡驹子的腿抱住,说救人救到底、杀人要见血,癞蛤蟆爬到鳖背上,骡驹子要么把他弄死,要么把他帮扶到底。

    骡驹子苦笑,这才意识到他昨日怜悯这条泥猪是个失策,有些人吃谁的饭打谁的碗,他跟豺狗子交往不是一次两次,为什么不计取一点教训?

    骡驹子说:“我有什么能耐?我唯一的本领就是赶脚挣钱,你要么跟我走,这些大烟卖掉以后我给你一笔钱。要么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来时找你”。

    豺狗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想条条大路通长安,骡驹子回来时不走狮泉镇怎么办?他等到这里也是枉然,于是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我跟你走”。

    骡驹子大步流星在前边走,豺狗子一路小跑跟在后边,走一会儿豺狗子跟不上了,骡驹子背着褡裢转过身一边骂一边等得不耐烦:“豺狗子你看你那熊样,就这德行还想逛长安?干脆拔根**毛吊死去,免得扎在这人世上丢人显眼”!

    那豺狗子也不生气,快走几部撵了上来,脸上挂着巴结的笑:“我年轻时一顿能吃四老碗干面”。

    骡驹子看豺狗子走近,转过身又走,豺狗子担心骡驹子把他甩下,咬着压一路小跑跟在后头,晚上到了驿站,豺狗子已经累得浑身不能动弹,可是一听说吃饭,豺狗子赶紧爬起来,掂着个大老碗到锅里捞面。这里刚放下饭碗,那里又上茅房,这一次骡驹子没骂,他在思考着,怎样把豺狗子这个丧门星甩脱?

    那一日两个人从安远门进入长安,长安城里的繁华使得豺狗子目不暇接,看那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们来回穿梭,比凤栖热闹许多,感觉中犹如到了天堂。

    骡驹子带豺狗子在羊肉泡馍馆吃了一顿羊肉泡,然后把豺狗子安顿到一处偏僻小巷的旅馆,告诉豺狗子不要出去乱转,他去销售大烟。豺狗子要跟上骡驹子同去,骡驹子骂道:“就你那熊样还想在人前头显眼”!

    豺狗子不再说话,爬**躺着,一边想心思一边等待骡驹子回来。想着想着瞌睡袭来,豺狗子便迷迷瞪瞪睡去,好像是在梦里,感觉中脚踩浮云,耳边清风阵阵,两个美女陪伴,一股清香不知从何而来,朦胧中睁开眼,看两个打扮俗艳的女人果真坐在**边。豺狗子惊恐地坐起,知道这两个女人在做人肉生意,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害怕跟骡驹子无法交代。那两个女人故意把豺狗子逗醒,然后伸出纤纤玉手去摸豺狗子的那张脏脸。豺狗子这几日虽然路上很累,但是基本上能吃饱肚皮,肠子里积攒了一些油水,看见女人挑逗他,感觉中自己雄风犹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那女人搂在怀里,先快活了再说,管他妈嫁谁!好像没有什么感觉,肠子里流淌出来一股浊水,那女人下了**穿起裤子伸手要钱,另外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看人。豺狗子问道:“多少钱”?

    那女人说:“两块银元”。

    豺狗子说:“我是人家雇来的伙计,等一会儿掌柜的回来了自然还你”。

    正说话时骡驹子回来了,把一褡裢银元重重地蹲在地上,看见屋子里有两个打扮俗艳的女人,问豺狗子:“你驴日的又没有干好事,对不”?

    豺狗子讪笑:“是她们主动进来的,我没有叫她们”。

    骡驹子甩给那两个女人两块银元,吼道:“还不快滚”!

    那两个女人还骡驹子一个媚笑,唯唯诺诺退出。

    骡驹子这才说:“做生意人两大忌讳,不嫖不赌。豺狗子你驴日的听好了,我原谅你一回,下一回老毛病重犯,趁早快滚”!

    豺狗子两眼僵直,他瞪着地上的那一褡裢银元发呆,这些银元豺狗子一个人背不动,心里不知道怎么搞的产生了一丝歹念,那念头在豺狗子的大脑里一闪,便牢牢地固定在大脑里边。骡驹子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豺狗子在想,假如我有这么一褡裢银元,一辈子吃喝不愁……直到骡驹子拽住豺狗子的耳朵,豺狗子才在遐想中惊醒,豺狗子捂着耳朵喊了一声:“兄弟说的极是,那女人腿中间的窟窿就像枯井,没有什么闹头”。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豺狗子想了些什么骡驹子并不知道,只知道石头焐热了也会变成小鸡,他看豺狗子一副猥琐相,反过来又劝:“那些女人不干不净,小心惹一身性病,改日回到郭宇村,兄弟我掏钱为老哥说一门媳妇”。(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

    豺狗子一边听着,一边鸡啄米似地点头,可是眼睛仍然盯着那一褡裢银元,突兀问道:“这一褡裢银元究竟有多少枚”?

    骡驹子并不介意,顺口说道:“大约一千来枚。七八十斤”。

    豺狗子在想,一石谷子才值八块银元,这一千块银元能籴多少谷米?那骡驹子做烟土生意已经很长时间,攒下的银元可能已经堆成山……俗话说无毒不丈夫,看样子骡驹子过日子就是有一股子狠劲,可是豺狗子却不行,浑身没有四两劲,手无缚鸡之力,靠骡驹子施舍过活,人家吃剩下了才能轮到自己。豺狗子下意识地手从**兜里摸去,摸到了一枚纽扣。几年来豺狗子穷得一无所有,唯独那枚纽扣他却视若宝贝,那是在集中营里训练时日本特务机构所发,为的是关键时刻了结自己,鬼子们灌输的是杀身成仁的观念,誓死为天皇效力。这一招对日本人管用,在汉奸身上却要大打折扣,豺狗子绝不会替日本人杀身成仁,可是他把这枚纽扣一直保存着,也许到关键时刻有用得着的时候。这阵子豺狗子看骡驹子宽厚的肩膀犹如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内心里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我要将这堵墙推倒!看你骡驹子再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骡驹子看豺狗子无精打采的样子,还以为刚才自己的一番话说到了豺狗子的心里,想起来前几年自己肩挑货郎担子饥不择食穷途潦倒的样子,反倒起了恻隐之心,他把豺狗子从**上拉起来,锁上旅馆的门,然后来到旧衣服摊子前,为豺狗子精心挑选了一身行头,然后买了二斤牛肉半拉猪头,买了一瓶子二锅头,重新回到旅馆,看豺狗子穿上那身衣服人也不怎么邋遢,脸上好像还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两人对坐在**上,喝着烧酒吃着牛肉,吃完了便拉开被子睡觉,

    豺狗子看骡驹子睡着了,便迫不及待地摸出了那枚纽扣,骡驹子嘴微张着,此刻下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候,只要把那枚纽扣放进骡驹子的嘴里,不消一刻骡驹子就会毙命。可是当豺狗子把那枚纽扣放到骡驹子嘴边时又不自觉地缩回了手。这绝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心里颤抖,而是突然想到,假如我今夜把骡驹子害死,明早怎么能从这家旅馆脱身?还有那么多的银元,豺狗子一个人根本无法挪动。豺狗子在想:害人必须利己,看来骡驹子对自己毫无戒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住着,以后整死骡驹子有的是机会。想到此豺狗子把那枚纽扣暂且收回,心里歹毒地在想,权且让你****的再多活几天,骡驹子迟早是豺狗子的一顿美餐!

    骡驹子一觉睡到天明,夜里发生了什么骡驹子并不清楚,他看豺狗子已经起**端坐,眼圈微红,还以为豺狗子为自己的处境伤心。由不得骂了一句粗话:“该死的娃娃逑朝天,想那些破事干啥”?

    豺狗子看骡驹子一如既往,突然之间来了热情:“兄弟,你是个好人,豺狗子一辈子也还不清你的情分。把你那褡裢里的银元分出来一些让老哥替你背上,替你减轻一些重负”。

    骡驹子看豺狗子一脸猥琐相,唉叹一声:“算了吧老哥,骡驹子属‘驴’(一句自嘲的话),天生受苦的命,背上的驮子越重走得越快”。

    可是豺狗子却说:“兄弟是不是对豺狗子还不放心”?

    骡驹子放下脸来:“你这是什么话,来长安时你一路空走都撵不上我,还让我时不时停下等你。行了,我给你一些银元你走,咱俩从此互不相识”。

    豺狗子最怕骡驹子撵他走,给一点银元花销不了几天,豺狗子瞅上了骡驹子那一褡裢银元,豺狗子涎水淌了下来,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舌头探出半截,装出一副哭相:“兄弟呀,豺狗子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腊月天豺狗子举目无亲,不靠兄弟靠谁?你千万不能撵老哥走,老哥这就给你下跪磕头”。说着豺狗子膝盖一软,当真给骡驹子跪了下来。

    骡驹子叹一口气,说:“自己起来吧,想让我扶你,没门”!

    豺狗子悻悻地站起来,看骡驹子不怎么费事,把那褡裢背在肩上,两人向旅馆掌柜打了一声招呼,出了安远门一路朝北,以后的几天相安无事,这一天两人返回狮泉镇,豺狗子想,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于是趁骡驹子熟睡之际,把那枚钮扣放进骡驹子嘴里,可怜骡驹子连一声都没有吭,就那样上了黄泉路。

    豺狗子感觉不来什么害怕,这阵子没有机会考虑其他。看骡驹子睡在炕上纹丝不动,担心骡驹子醒来,爬上炕把骡驹子推了推,看骡驹子的嘴上流出了一摊血,这才相信日本鬼子的剧毒钮扣威力巨大。豺狗子下了炕,用被子把骡驹子捂严,面对骡驹子作了一揖,口中念念有词:“兄弟,不是老哥不仁,实在是抵不住那一褡裢银元的**,早死早脱生,预祝兄弟降生在朝廷命官府邸”……

    突然门板咣当一声,豺狗子惊出一身冷汗,他隔着门缝偷窥,看见一轮残月斜挂半天,冬天的风带着哨音刮过,整个世界一片酣然。他静了静心,来到院子里,看驿站大门挂一把铁锁,旁边的栅栏墙有一处豁口。豺狗子重新回到屋内,把那褡裢银元一分为二,打算分两次运走,豺狗子力量有限,那一褡裢银元他根本挪不动。

    第一次转运还算顺利,豺狗子把一半银元背到狮泉镇旁边的杨树林中,他看了看旁边的地势,一冬无雪,不会有人发现豺狗子的行踪。豺狗子坐在山上在想,算了吧,自己力量有限,背着这半袋子银元逃走,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度过余生,也算对得起爹娘制造他时下的那一番功夫。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手的银元豺狗子不会轻易丢弃。豺狗子重新返回驿站,从栅栏的豁口跳进院子,看院子内一片死寂,只是远远的什么地方,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咬。

    豺狗子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将那一褡裢银元转运到狮泉镇旁边的杨树林里,他靠着一颗杨树坐下,感觉中自己还行,这**的活路做得不漏痕迹,正得意间突然树上跳下几个彪形大汉,容不得豺狗子吭一声,把一只口袋从豺狗子的头上罩下,豺狗子整个人被装进口袋里边,一个大汉扛起豺狗子来到狮泉河边,砸开一个冰窟窿,把豺狗子从冰窟窿里丢了进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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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寡妇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寡妇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寡妇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