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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全文阅读

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进入腊月天,年味渐浓,骡驹子从家里走时曾经对萝卜和白菜说,这是今年的最后一趟生意,村子里来了郭麻子被解散的游兵散勇,骡驹子嘱咐萝卜和白菜无事时不要去村里闲逛,远离是非之地,管他别人作甚!

    在村子里的女人中间,萝卜白菜还算幸运,她俩攀上了骡驹子这颗大树,用女人的手段笼络骡驹子的心,骡驹子被套在萝卜白菜的石磨上,蒙上眼睛围着磨道转圈,不过骡驹子心甘情愿,他需要女人的呵护女人的温暖,特别是骡驹子喝了菊花的贤麻汤以后,在炕上重现了男人的雄风,现在两个女人的肚子都被骡驹子弄大,用不了多久骡驹子就会当爹!男人如果没有后代就会断子绝孙,这一点骡驹子心里明白,以前骡驹子空有一身蛮力,只见行云不见下雨,现在骡驹子终于知道,原来身体里缺少一种原始的动力。(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萝卜和白菜在骡驹子的耕耘下壮壮成长,眼看收获的季节就要来临,两个女人从骡驹子离家出走的第一天就搬起指头数日子,期盼着骡驹子回来的那一天,可是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骡驹子还是不见回来,两个女人开始心慌,该不是骡驹子遇到了什么不测?

    两个女人给自己宽心,出远门由事不由人,说不定过一会儿骡驹子就会回来,她俩开始轮流在大门外等待,等着等着就越走越远,来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看村子里来了一长溜汽车,为首的头儿听说是长安城里的黑老大,黑老大打探骡驹子家住哪里?有人指着萝卜和白菜告诉黑老大:“这就是骡驹子的女人”。

    黑老大看了她俩一眼,怀孕的女人没有什么魅力,两个女人想向前打探骡驹子的下落,被几个持枪的壮汉拦住。女人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屋子里,抱头痛哭。

    转瞬间年关将近,骡驹子还不见回来。自从郭宇村男人们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以后,每年过年村子里都能听见一片哭声,可是今年变了样,郭麻子的老兵被重新武装起来,女人们忘却了失去男人的痛苦,跟那些老兵们一起,重新经营自己的新巢,家家杀猪宰羊,孩子们在场院里燃起了鞭炮,只有在夜幕降临时,偶尔能看见村外的坟头上,闪烁着一丝火星。

    疙瘩和楞木回村里过年,打听到骡驹子没有回来,两个人虽然跟骡驹子交往不久,但是还是佩服骡驹子的为人,两人相约到骡驹子家里探望骡驹子的女人,顺便带一些年食,看见两个女人哭得泪人一般,疙瘩和楞木心下疑惑:“这骡驹子究竟去了哪里”?

    两人出了骡驹子家来到场院,看场院里来了两个骑着马的生人,这些日子来郭宇村的生人多了起来,因为郭宇村出产大烟,大多是一些摆小摊的货郎,郭宇村今非昔比,大人小孩出手大方。

    可是这两个汉子看来既非做生意也非走亲戚串门。那两个人一下马就面朝疙瘩和楞木走了过来,相互间打躬作揖,那两个人也不隐瞒,直接问道:“骡驹子家住哪里”?

    疙瘩和楞木对视了一下,感觉中这两个人有些来历,疙瘩反问道:“敢问客官,你俩跟骡驹子是什么关系”?

    那两个人回答道:“我俩来自狮泉镇,跟骡驹子没有任何关系,前些日子骡驹子死在驿站,据说是被一个叫做豺狗子的二赖子害死,驿站掌柜害怕以后吃官司,雇用我俩前来报丧”。

    疙瘩闻言大惊,又是这个豺狗子!两年来豺狗子在凤栖风声鹤唳,到处都有豺狗子活动,可是真正的豺狗子疙瘩并没有见过,豺狗子究竟是人是鬼谁也说不清。疙瘩清楚骡驹子跟豺狗子过往甚密,据说种植大烟这个行当还是豺狗子引进。现在,两个外乡人又来汇报说骡驹子被豺狗子所害,看来外乡人不是说假话,他们没有必要编造个假话来郭宇村诓骗别人。疙瘩让两个客人稍等,他跟楞木远走几步商议,感觉死人的事非同小可,必须跟大哥杨九娃商议。况且骡驹子已经归顺山寨,想来杨九娃大哥会对这件事做出适当安排。

    楞木当即骑一匹快马,去山寨给杨九娃大哥汇报骡驹子之死。疙瘩把两个外乡来的客人带到他家,告诉二人骡驹子的两个女人快要临产,这阵子精神上受不得一点刺激,究竟怎么处理待大家商量以后再定。两个客人看疙瘩说话在理,心想这位大哥说不定在这个村里是个一言九鼎式的人物,于是就安心在疙瘩家住下来,看疙瘩家也是两个女人一个老妈,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客人并不知道疙瘩跟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说话不敢造次,洋芋和菊花刚把饭做好端上炕,楞木就从山寨上回来了。

    楞木下了马朝疙瘩使了一个眼色,疙瘩出了院子站在场院里跟楞木商讨了半天。原来杨九娃听说骡驹子之死大不以为然,认为那骡驹子虽然在山寨上入伙,可是没有为山寨办过一件实事,甚至脚踩两只船,听说还参加了八路。这样的人物不值得同情。楞木最后说:“杨大哥甚至还劝说咱俩不要管这些闲事,战乱时期死个人算个逑”!

    可是疙瘩终究心善,村里死了人他不能不管。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思想起那么好端端的人转瞬间死于非命,疙瘩的心里很难平静。他嘱咐楞木在客人面前说话先不要提及杨九娃大哥,吃完饭后首先安排客人歇息,这件事等待他想个万全之策。

    两个客人可能看出了一些倪端,吃完饭后跳下炕要走。他俩说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来报丧,虽然没有见到骡驹子的家人,相信两位大哥能把这个消息给骡驹子的家人传递,至于这件事怎样处理不用他们关心。

    疙瘩把两个客人苦苦挽留,他告诉两个客人给他们一晚上时间,他将跟村里的几个老人商量这件事怎么处理,说不定明天就要去狮泉镇搬尸,不可能把骡驹子的尸体丢弃在外乡。

    两个客人提出要求:“我想咱们这里的乡俗乡规大哥不可能不懂,报丧是个晦气差事,主人家必须有所表示”。

    疙瘩抱拳答复:“二位客官说得在理,这件事必须按照老规矩办”。

    这里刚把二位外乡的客人安顿好,那里栽逑娃的两个儿子就惊慌失措地地跑来,告诉洋芋婶和菊花婶他们的妈妈肚子痛得在炕上打滚,要二位婶子赶快过去!

    洋芋和菊花知道可能是谁快临产了,农村的女人遇到这些事特别热心,两位女人踮起脚一路跑到骡驹子家,只见白菜头上冒着热汗,孩子的头已经出来,萝卜挺着大肚子跪在白菜的旁边,给白菜鼓劲,让白菜再使一把力。白菜哭喊着:“骡驹子,你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看看你的媳妇”?

    洋芋和菊花扭过头,不由得掉下一串泪珠,两个女人异常的表现不幸让萝卜看见了,早都听说疙瘩家来了外乡的客人,萝卜心里起疑,不过萝卜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历经磨难的女人,知道上苍不会让她们活得轻松。萝卜把剪刀递给菊花,看菊花把孩子的脐带剪断。又是一个男孩,孩子的哭声嘹亮,生了孩子的白菜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

    豆油灯结芯了,萝卜把灯芯剪掉,灯盏又重新亮了起来,村子里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狗咬。

    ...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几年李守义(铁算盘)的日子有了起色,也把自己的四合院重新收拾了一遍,虽然赶不上侄子李明秋那边气派,但是起码也不寒酸。看着孙子李怀德一天天长大,孙子媳妇还没有影儿,铁算盘心里真正着急,知根知底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给一个憨憨?可是找一个逃荒要饭的流浪女也不容易,首先孙子没有要媳妇的欲望,铁算盘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李娟生了孩子以后跟丈夫郭全中搬到药铺的后院居住,小俩口在药铺后院另起炉灶。李娟把饭做熟后忘不了叫爷爷跟他们一起吃,铁算盘也不推辞,感觉跟全中小俩口在一起熨贴,反正肉烂了在一个锅里,铁算盘抱起重外孙子(实际上是铁算盘的外孙)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慨。

    可是再怎么说外孙子姓郭,无法传承李家的香火,孙子李怀德说不下媳妇成为铁算盘的一块心病。

    郭全中天资聪颖,医术日臻成熟,刘军长介绍来的那个西医也很称职,济世堂的生意红红火火。可是铁算盘却高兴不起来,孙子娶不下媳妇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压得铁算盘喘不过气。

    郭全中小两口搬进药铺后院以后,铁算盘没有地方睡觉,一到夜间就在药铺的前堂支一块门板,睡在门板上,虽说前堂生着木炭火,十冬腊月天穿堂风从门缝刮进来,也冷得够呛。李娟劝爷爷回家里去睡,铁算盘说他睡在这里蛮好,夜里有人看病他起来开门方便。其实大家心里清楚,铁算盘是个守财奴,对谁都不放心,上茅房也要把钱匣子抱在怀里。铁算盘活得硬朗,七十多岁了连个伤风感冒也不得。

    软馍跟儿子李怀德在卢师傅的作坊睡觉,吃饭也不回家,偌大个院子就剩下竹叶一个。其实竹叶也有一肚子委屈,前几天女儿李娟问娘:“凤栖街上的人在背地里议论咱家的往事,都说我是爷爷的闺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想娘不会不清楚”。

    一句话把竹叶逼到死角,竹叶在女儿的面前拉出了哭声:“娃呀,这件事你别问,娘至死也不会说”!

    可是李娟也是一个死牛筋,偏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街上人还说,你跟爷爷——有一层不明不白的关系”……

    竹叶那道心理防线彻底地冲垮了,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吼声:“你就不是我的女儿!女儿就不会这样揭娘亲的老底!你干脆从这个屋子里滚吧,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这件事发生过后的第二天,李娟就从四合院内搬出。铁算盘知根知底,可是他无法劝说李娟和儿媳,这出戏铁算盘唱的是主角,不能不说心里泛不起那么一层涟漪。可是事情过后铁算盘给自己宽心:太阳从家家门前过,只有灶君爷才知道谁家的底细,抹一把老

    脸,嘿嘿!他娘的肉烂了在一个锅里……

    可是这阵子竹叶后悔了,她主要想念那个外孙。丈夫和儿子都是憨憨,她这一辈子不靠女儿靠谁?细想之,女儿李娟也承受了太多的冷眼,背负着并不属于她的耻辱,不然的话不会那样质问娘亲。老实说竹叶对铁算盘这个老公爹还有那么一点感激,寂寥时常常想着公爹对她的那一丝情义,假如不是公爹支撑这个家,竹叶一辈子也不会有翻身之日。

    人有时就是这样,常常给自己宽心,况且女儿也没有走远,只是在药铺暂住几天,过几天说不定就会回来。想想,还是找个台阶自己下来,竹叶把孩子的尿布收拾好,然后锁上门,打算到药铺去看望外孙。

    快过年了,街上行人寥寥,看不到过年时的气氛。竹叶胳肢里夹着一个包裹,打算从后门进去,可是来到药铺巷一看,后门从里边关着,竹叶想都没想,张口喊道:“娟儿,开门”!

    谁知道那李娟竟没好气地说:“眼睛瞎了,走前门”!

    竹叶一怔,心想自己的女儿不可能听不出娘的声音,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掉下一串眼泪,竹叶不会跟女儿大闹,这多年已经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竹叶夹着包裹默默地离开,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她虽然在这座县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仍然感觉到这座县城对她来说非常陌生。

    一阵朔风刮过,竹叶打了一个寒颤,顺着来路朝回走。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解下裤带,绾了一个活结,拴在门楣上,然后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

    凤栖城百业萧条,唯有药铺的生意火爆,春节临近的这几天,前来看病的人特别多。铁算盘正在药铺收钱,突然之间眼跳心慌,神差鬼使,他突然产生了回家走一遭的欲望,其实铁算盘主要不放心竹叶,李娟夫妻俩搬出来这几天,不知道竹叶一个人咋过?好像有一种心灵感应,那个女人一定活得并不轻松。来到自家门口,看见大门洞开,目光不由得向东厦屋看过去,看见门楣上,吊着一个人!

    铁算盘大吼一声,急忙跑过去,把竹叶拦腰抱住,裤带从门楣上自然滑落,竹叶的裤子褪到脚底,铁算盘顾不了许多,把儿子媳妇抱在炕上,看竹叶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印,铁算盘大哭:“竹叶,你不能死,你是咱家的顶梁柱”!

    竹叶醒来,看见公爹爬在自己身边,伸出双手把公爹的脖子搂住,嘴里喃喃自语:“他爹,你不要走,我害怕,我孤独”。

    满香正在这边院子给孙女喂奶,那几日李明秋也不在家,长安来的胡老二已经答应把李明秋地道里藏的大烟全部收购,正好有去长安的顺车,李明秋便坐上胡

    老二的顺车去长安看望二儿子李怀信和儿媳。突然间听见隔壁院子里叔叔在哭,满香把孩子放在炕上,赶忙过来看个究竟,结果看见了叔叔搂着儿子媳妇竹叶正在炕上亲热,把个满香羞愧得满脸通红。有关叔叔跟兄弟媳妇竹叶在一起鬼混的事满香十几年前就已经听说,可是满香将信将疑,耳听是虚眼见为实,这一次满香当真看见了,大门洞开,这一对男女竟然不顾一切地搂在一起……

    满香急匆匆朝外走,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掉在门槛上的裤带,看样子问题不是那样简单……细细一想,顿感毛骨悚然!看样子兄弟媳妇竹叶想了结自己,被回家的叔叔发现。满香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女人,又想折回去劝解兄弟媳妇竹叶,想起来竹叶一辈子活得凄惶,这个女人肯定有什么想不开的心结。可是走到门口她又停下了,两个人的对话满香听得真切,她犹豫了,如果这阵子闯进去,肯定使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满香倒退着出来,悄悄地把大门关上,回到自己屋子,看见孙女睡着了,她想了一会儿,感觉中这件事非同小可,假如又出了什么意外,将会造成一辈子的遗憾。出身书香门第的人有自己做事的原则,满香估计孙女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于是她来到药铺,从前门进入后院,看见侄女李娟正在给孩子喂奶,她在炕头坐下,满声细语地对李娟说:“娟儿,快过年了,你跟全中就不该搬出来住,你娘一个人活得孤单,我来替你收拾东西,你回家去住,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记住大妈给你说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的,还是娘亲”。

第三百七十九章

    骡驹子的尸体运回郭宇村那天,已经过了正月初三,临时搭建的茅棚停放着骡驹子的灵柩,萝卜和白菜刚生了孩子,由村里的女人扶着跪在灵堂前大放悲声,两个女人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相信宿命,她们认为骡驹子之死是命运又在捉弄她俩,两个女人的苦日子还没有熬到头。

    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把悲痛咽进肚子里,两个女人必须考虑往后的生路,骡驹子在世时两个女人盼望为骡驹子生个孩子把骡驹子拴住,骡驹子突然死了两个孩子便成了累赘,就在埋了骡驹子的那天晚上,两个女人抱着她们为骡驹子生的孩子来到骡驹子坟前为骡驹子送火(当地风俗,埋了人的头天晚上坟堆前点燃一堆火,俗称“送火”),事前没有商议,两个女人跪在骡驹子的坟前哭了一阵子,然后不约而同,把两个孩子丢弃在骡驹子的坟前……

    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常常有穷人的孩子被丢弃在树林里或者路旁。可是对于女人来说,丢弃孩子等于剜心!暗夜里孩子的哭声格外嘹亮,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感觉中双腿好似灌了铅那样沉重,每走一步路都非常艰辛……女人没有回头,一旦回头就会情不自禁,就会精神崩溃,这不是女人心狠,实在是迫不得已,两个女人不可能带着四个孩子改嫁,况且栽逑娃(齐贤)还活在世上,假如栽逑娃有朝一日回家,问起这两个小孩子是谁的野种,两个女人应当怎样应对?

    没有人为两个女人做伴,寒夜里刮过凛冽的风。两个女人的精神和灵魂都被撕裂,感觉中脚下的路很长,怎么也走不到头。突然,野狼的嚎叫在耳朵边炸响,两个女人的心在淌血!白菜折转身打算把丢弃的孩子重新捡回来,被萝卜拦腰抱住,萝卜对白菜说话时上牙跟下牙不住地磕碰:“妹子,认命吧,这就是命”。两个女人的泪水搀和在一起,真正感觉到痛不欲生,可是她们不能倒下,家里还有两个大点的孩子牵动着萝卜和白菜的神经。

    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儿子呼唤娘的喊声,初时萝卜白菜没有怎么介意,听得真切了,两个女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看村口的歪脖子树下,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边喊娘一边哭。

    萝卜和白菜把各自的儿子抱在怀里,感觉中好像在做梦。三年前村子里十几条汉子帮助郭麻子东渡黄河再没有回来,转瞬间三年已经过去,女人们为了生活,施展各自的技能,郭宇村在阵痛中重新组合,原以为拴住骡驹子就拴住了生活的希望,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骡驹子死于非命,转瞬间打破了萝卜和白菜的梦想。日子好似老驴拉磨,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来的

    地方。

    命运又一次捉弄了两个女人,萝卜和白菜淌血的心灵开始失衡,栽逑娃临走时丢下的两个儿子已经懂事,懵懂中有一种预感,感觉中他们的娘刚刚实施了一项重大的阴谋……快到家时大儿子齐结实突然问娘:“娘,你俩怀里抱着的小弟弟怎么不见了”?

    儿子的一句问话击垮了两个娘亲感情的堤坝,萝卜和白菜的眼泪已经哭干,只能对着夜空干嚎,喊声刺破夜空,在郭宇村的上空回荡,疙瘩家住的离萝卜家最近,洋芋本身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听见哭声再也睡不住了,穿衣起来,跟菊花一起,来到萝卜家安慰两个女人。

    女人的心特软,洋芋和菊花一边劝说一边陪着萝卜白菜流泪。哭着哭着洋芋突然灵醒了,怎么不见了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洋芋摇着萝卜的胳膊大声诘问:“是不是你们把孩子已经丢弃”?

    白菜的哭声变成了哽咽,她用手指了指远方,说话有气无力:“孩子走了,跟着他爹去了该去的地方”……

    洋芋一声怒吼:“我说大妹子你真糊涂”!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像利箭一样直冲埋葬骡驹子的坟场,菊花狠狠地瞪了两个女人一眼,紧接着来到自家屋内,把疙瘩从被窝内拉出来,简要地说明了情况,疙瘩一听心急了,光身子穿一件大衣,从槽头牵出马,翻身骑上马背,直奔埋葬骡驹子的坟场,哪里有什么孩子,孩子早已经被野狼吃光!几只野狼把洋芋团团围住,洋芋站在坟堆上,手里拿一根山柴,正在跟野狼对峙,幸亏疙瘩及时赶到,要不然洋芋危在旦夕。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弃婴的现象发生,侥幸逃脱的弃婴的父母一般不会受到任何惩处,更何况在当年,兵荒马乱的年月,有谁会为坟堆里的弃婴讨回公道?可是在郭宇村,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萝卜和白菜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的行为惹怒了全村的乡亲!村里的男人女人们睡不住了,大家打着火把将萝卜白菜住的茅屋团团围住,一致认为骡驹子尸骨未寒,这两个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抛弃了骡驹子的骨肉,这样的女人心比蛇蝎还狠,简直禽兽不如!大家的诘问变成了声讨,萝卜和白菜抖索着站在一起,不敢抬头,连郭麻子被解散的老兵也赶来看热闹,有些人火上加油,认为两个女人应当千刀万剐,施以最严厉的酷刑。突然间憨女冲出人群,揪住两个女人的头发把两个女人拉到场院里,男人们站在一边围观,女人们一起上手,拳打脚踢,一直折腾得两个女人奄奄一息。栽逑娃的两个孩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乞求乡亲们饶了他们的娘亲。这时一个人颤颤栗栗来到大家中间,替萝卜白菜求情,乡亲们一看,原来是良田爷

    ,良田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们把萝卜白菜整死,谁来养活栽逑娃的两个孩子”?

    乡亲们骂着脏话逐渐离去,齐结实和他的弟弟想把妈妈扶起来,无奈俩兄弟力气太小,无论如何也把妈妈扶不起来。两兄弟知道平日里妈妈跟洋芋婶子关系较好,于是央求洋芋婶子把妈妈背回茅屋。

    暴打萝卜白菜时洋芋没有上手,她站在女人的角度详细思考,又替两个女人惋惜,其实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谁愿意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唉——女人,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离了男人寸步难行。洋芋把萝卜扶起来背上,儿子齐结实跟在后边扶住妈妈的腿。

    憨女有点无所适从,刚才暴打萝卜白菜时,憨女下手最狠,因为野狼曾经吞噬了憨女的亲生骨肉。可是良田爷的一句话又将憨女提醒,这阵子看见洋芋把萝卜背在身上,憨女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白菜扶起来背上肩膀,菊花从屋子里拿来专治创伤的药,女人就是这样,一副柔软心肠,谁也分不清这件事的对与错,反正萝卜白菜挨了打,她们带罪的灵魂承受了应有的惩罚,这阵子又惺惺相惜,反过来感觉到两个女人也忒凄惶。

    眼看着几个女人背着萝卜白菜进了茅屋,场院里只剩下疙瘩和楞木。细想之,刚才乡亲们的行为有点冲动,两个人突然间感觉这座村子很陌生,好像不是他们原来认识的那个郭宇村,篱笆墙隔断了逃难人固有的那种热情,人们都变得很自私,刚才暴打萝卜和白菜时疙瘩也有些疑惑,看得出有些女人真心是出于义愤,有些女人只是图了一时的痛快,还有些女人纯粹是为了发泄和报复……究竟报复谁?疙瘩还没有想清。

第三百八十章

    骡驹子之死犹如一片乌云从郭宇村的上空飘过,乌云过后依然万里晴空,大家该干啥还是照旧干啥,丝毫没有给人们的心里留下阴影。(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

    萝卜和白菜只是受了一些皮毛之伤,没有伤筋动骨,两个女人无端地遭受了乡亲们的一顿羞辱,反而感觉卸下了自责的重负。两个儿子抬一只瓦罐,到山泉边去抬水,遇到了几个郭麻子的老兵。

    老兵们被胡老二重新武装以后,既不愿意去参加八路,也对参加土匪不感兴趣,他们干脆自立为王,在郭宇村建立了一支民间武装,这支武装由营长带领,营长成为老兵们的大哥,他们既不沿路抢劫,也不接受任何人管辖,老兵们的主攻方向是种植和贩卖大烟,烟土在当年的凤栖开始泛滥。

    老兵们在郭宇村旁边新修了几排茅屋,一开始几个人合用一个女人,几个月下来大多数老兵准备在郭宇村安家,有的老兵就被郭宇村的女人招赘,比如棒槌招赘了老班长,营长心甘情愿地跟蜇驴蜂结为夫妻,水上漂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的诨名叫做“半桶”,半桶在凤栖的方言里跟憨憨差不多,其实半桶一点也不憨,为人处事精于算计,在郭麻子的队伍里任连长,也是郭麻子的一个铁杆兄弟。

    附近村子里死了男人的**打探得郭麻子的老兵在郭宇村安家,也纷纷前来为自己找一个老伴,比如撇撇沟的水芹,带着自己的儿子来郭宇村,攀附上了郭麻子的司务长财神,财神在老兵里边也颇有人缘,财神跟水芹结婚那天老兵们大摆筵宴,甚至请来了杨九娃跟王世勇,大家吆五喝六,一个个喝得酣醉,假如不出意外,郭宇村就是老兵们最后的归宿。

    也有的老兵几个月来找不下老婆,舔人家的锅底(方言,相当于吃别人剩下的,这里隐喻睡别人睡过的女人)。骡驹子死了,对于老兵们来说无异于是天赐良机,早有老兵瞅上了骡驹子的两个女人。这阵子看见两个小孩子来到山泉边抬水,几个还没有找下老婆的老兵们围拢上来,他们问孩子:“你们的妈妈在家没有”?

    两个孩子不答话,把瓦罐里的水盛满,抬起水罐离开山泉,老兵们怀里抱着枪,跟在孩子后边,走到萝卜家门前时两个孩子把瓦罐放在院子里,拦住几个老兵不让老兵们进屋,小孩子说得理直气壮:“我们的妈妈病了,你们不要进屋”。

    老兵们可不管那些,把两个孩子用手拨开,强行闯进屋内,只见两个女人惊恐着从炕上坐起,光身子穿一件裹肚,**明晃晃地露在外边,看得老兵们瞪直了双眼。一个老兵不下心踩翻了尿盆,尿点子四处乱溅,生了孩子的女人白里透红,白菜回眸一笑,摄取了老兵们的魂魄,腿中间的棒棒子适时地挺起,有老兵已经急不可耐,做好了跳上炕的架势。

    只见那萝卜不慌不忙地站起,腿中间的壕沟依然淌血,她的声调里带着伤悲,说得老兵们无地自容:“来吧,兄弟,我们刚生过孩子,丈夫又死于非命,如果谁不嫌沾上晦气,本大姐愿意奉陪”……

    老兵们愕然,不自觉地后退,院子里太阳白得耀眼,两个孩子感觉到他们势单力薄,竟然将拴在链子上的看门狗放开,两只狼狗狂吠着扑向老兵,有老兵惊慌失措,向狗开枪,可怜两条狼狗,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萝卜白菜穿好衣服,款款地来到院子中间,伸出手摸了摸狗的头。老兵们自知闯祸了,但是他们不走,他们打算成为郭宇村的主人,必须为他们的行为承担责任,有老兵开口了:“小大姐,实在对不起,并不是我们有意,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两条狗直多少钱?我们愿意赔偿”。

    白菜笑得凄然:“我知道你们全是好人,我们的命不值钱,可怜两个孩子跟上我们受累。瓦罐里没有米面了。我们又不方便到瓦沟镇籴米籴面,谁愿意为我们承担做男人的责任,我就愿意做谁的女人”。

    老兵们愕然,他们面面相觑,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是老兵们懵住了,不知道怎样应对,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回答白菜的诘问。

    萝卜嘴角挂着一丝讥讽:“你们只想快活,并不想做我们的男人,对不?那就请自便吧,我们有的是骡驹子为我们挣下的银钱,就是缺少一个人为我们遮风挡雨”。

    老兵们不走,他们不是不想而是开不了口,几乎所有的老兵都想让萝卜白菜给他们拴上笼头,他们愿意替女人拉磨,他们切盼把犁铧插进女人的水田里,无休止地耕耘,他们不懂更深的人生道理,只希望在女人的茅屋里酣睡。

    有老兵抱着枪,悄悄地从院子里溜走,其他老兵看见了,舒一口气,他们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岂料那个老兵过一会儿又回来了,背着半袋子小米,那老兵开口了:“小大姐,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米下到锅里,给孩子做饭,吃饱饭咱们再议,我知道这些哥们都想在郭宇村安家,郭宇村是一块风水宝地”。

    萝卜接过老兵背来的小米,然后就像支使自己的男人:“锅里把水倒上,灶火里燃把火,你烧水,我给咱淘米”。

    那老兵稍一愣神,随即明白,乖乖地按照萝卜的安排去做,其他老兵看得瞪了眼,他们刚才为什么想不到为这两个女人背半袋子小米?

    水烧开了,老兵们不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白菜拿出茶叶,为老兵们每人泡了一碗茶水,老兵们端起茶水喝着,咂摸着人生的苦涩。大家摸摸身上凑足了一些银元,一个老兵把钱呈上,言之凿凿:“小大姐,这些银元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白菜伸手把那些银元挡了回去:“我们不缺钱花,真的,家里大烟还积攒下几老瓮。钱你们拿上,这年月死人的事都经常发生,更何况死了两条狗,不过有一件事烦请大家帮忙,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骡驹子?只要能抓住杀死骡驹子的凶手,本大姐愿意以身相许”。

    老兵们又一次愕然,这可是一次无法完成的使命,谁也不敢挺身而出,萝卜看了白菜一眼,感觉中有些茫然,她也不会说什么,相对而言那白菜比萝卜稍显年轻,人也长得好看,当然得到了骡驹子和栽逑娃的**爱,萝卜知道自己的身价,随遇而安,只要有老兵看上她,萝卜不会提任何苛刻的条件。也有可能白菜还没有从那次打击中恢复,对骡驹子还有那么一点依恋,不过从阎王门前走过几次的人,必须学会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终于,萝卜开口了:“大妹子,不要给这些老兵们为难”……

    老兵们还是不走,在院子里磨蹭,两个女人都是过来之人,岂能看不出老兵们的心情?大家闲得无聊,便开始剥那两只死狗,把狗肉下到锅里,一会儿便能闻到喷香的肉味,吃完狗肉已经黄昏,萝卜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可是我们的丈夫刚死,我们又刚刚生过孩子,按照这里的习俗,**改嫁至少要等前夫过了百天以后……不是我们无情,实在没有办法满足你们”。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老兵们再不走就有点说不过去,老兵们走了,院子里恢复了以前的安静,两个女人对视一笑,感觉中好似浴火重生,两个孩子已经累了,爬上炕呼呼睡去,白菜说:“大姐,我看这些大兵们都是一个**样,分不清谁比谁更强”。

    萝卜暖被铺炕,无意中发现炕角有几枚银元,这肯定是那些老兵故意丢下的,一阵山风从门缝吹进,刮灭了炕墙上的灯,一点火星在闪光,萝卜心里一酸,哽咽道:“大妹子,睡吧,听天由命”。

    两个女人已经累极,头一挨枕头便进入了梦乡,把灵魂托付给梦吧,也许在梦里,她们能觅回那已经逝去的温馨。

    两个孩子早早地睁开了眼睛,他们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晨不等妈妈起来,小哥俩就抬着瓦罐到山泉边抬水。小弟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外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栽倒,哥哥齐结实急忙把弟弟扶起来,小哥俩睁大眼睛一看,只见门口放一条褡裢,褡裢里盛着麦面。

    ...

第三百八十一章

    郭麻子和邢小蛮返回凤栖以后,邢小蛮建议郭麻子就住在他的小院,郭麻子虽然对邢小蛮心存感激,但是也认为这个人有时候管控不住自己,郭麻子既想跟邢小蛮保持一种兄弟般的关系,又想跟邢小蛮拉开一定的距离,他婉言谢绝了邢小蛮的好意,坚持住在军营,,刘军长多方调整才为郭麻子在军务处的办公室支了一张床,郭麻子暂且栖身。那军务长带有家眷,下班以后就回到家里跟妻儿团聚,郭麻子一个人睡到床上转碾难眠,便不由得想起了雀儿,瓦沟镇惨案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不知道雀儿这一段时间是怎样熬过来的?郭麻子决心去一趟瓦沟镇,把雀儿接回凤栖,雀儿尽管有许多毛病,人活到这个份上郭麻子也没有任何本钱嫌弃,身边有一个伴儿,老年的日子就不会孤独。

    第二天吃过早饭,郭麻子便来到刘军长的办公室,刘军长正在主持一个军事会议,并没有通知郭麻子参加,郭麻子也不介意,副参谋长只是一个闲职,不如一个营长有实权,他知道自己的份量,跟任何人都不能攀比。

    好容易等到军事会议开完,看见一拨一拨的部队**从刘军长的办公室离去,没有人跟郭麻子打招呼,郭麻子的地位无足轻重。突然,郭麻子看见了钱团长,钱团长主动跟郭麻子握手,并且一张口就说:“我正想找你,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毛人凤的稽查队从瓦沟镇撤离之前,血洗了雀儿家,把雀儿一家三口全部杀害”。

    郭麻子站立不稳。差点昏了过去,钱团长把郭麻子扶进刘军长的办公室,郭麻子坐在沙发上大口喘气,刘军长正在整理文件,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钱团长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刘军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是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要郭麻子不必太在意,紧接着话题一转,对郭麻子说:“那些被解散的老兵又在郭宇村重新集结,那个长安来的黑道头目把那些散兵游勇重新武装。目前看来对我军造成的威胁不大,担心时间一长这些老兵被八路军收编。我的想法是,你可以在郭宇村住下来,利用你在老兵们中间的影响,如果有可能,重新将这些老兵招安”。

    郭麻子想起了就在这间屋子里,他曾经跟牡丹红和山芍药颠鸾倒凤,可怜两个女人都死于非命,现如今五十多岁了仍然光棍一条,一个人赤条条地无牵无挂,这辈子作恶太多,命运狠狠地把他惩罚。

    可是刘军长的指示郭麻子还是听清了,感觉中整座凤栖城就像一座牢笼,郭麻子每一次来到凤栖都感到压抑,他知道刘军长重新招安那些游兵散勇是一种策略,一种无奈之举,弟兄们既然自由了,郭麻子不

    可能再把弟兄们圈进牢笼。刘军长一边说郭麻子一边点头,最后,郭麻子站起来,面朝刘军长敬了一礼,回答道:“执行命令”。

    刘军长有一种预感,郭麻子肯定不会执行他的命令。但是刘军长还是决定把郭麻子放走,郭麻子并不安心在刘军长的羽翼下苟安,郭麻子跟邢小蛮不一样,邢小蛮是一介武夫,在凤栖城掀不起大浪,可是郭麻子在凤栖城里有一定的基础,这个人留在身边不可能对刘军长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刘军长总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假如郭麻子这一次出去以后不再回来,刘军长也不会追究。

    正好钱团长也回瓦沟镇,跟郭麻子同行。郭麻子当团长时坐的那辆吉普车已经转让给钱团长,郭麻子坐进吉普车里时有点后悔,物是人非,那种滋味只有郭麻子一人明白,汽车在山路上颠簸,郭麻子突然领会了刘军长的用意,他虽然无职无权,但是刘军长还是感觉郭麻子碍眼,想就此将郭麻子打发,郭麻子成了断线的风筝。

    瓦沟镇转瞬就到,钱团长极力邀请郭麻子在瓦沟镇吃一顿饭再走,可是郭麻子在瓦沟镇几进几出,瓦沟镇给郭麻子留下了太多的记忆,感觉中这块土地太令他伤心。郭麻子下了汽车,整了整衣领,坚持要走,打算去郭宇村找他的老兵。

    钱团长跟郭麻子虽无厚交,但是对郭麻子的遭遇深表同情,他要司机把郭麻子送往郭宇村,郭麻子不再坚持步行,坐进汽车里头。

    老兵们对于郭麻子的到来表示了谨慎的欢迎,大家猜不透郭麻子到郭宇村来的目的,对这个老上级有些怀疑,营长为郭麻子举行了欢迎宴席,宴席上有的老兵直言不讳地问道:“郭团长,你这次来郭宇村,是不是还身兼其他使命”?

    郭麻子苦笑:“我早已经不是你们的团长,你们就叫我老郭,叫郭麻子更好,我听见团长那两个字别扭”。

    一句话拉近了郭麻子跟这些老兵们的距离,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猜疑?看样子这个老领导也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不然的话情绪不会那么低落,营长端起酒杯,说得有些伤心:“我们当初来凤栖时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到如今老弱病残,在这个穷山村里苟延残喘,在这里大家不分彼此,都是哥们,是哥们说话就不应当有所隐瞒,郭兄,容小弟说一句不恭的话,大家对郭兄还是怀有一些戒心”。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郭麻子就不该有所隐瞒。郭麻子端起酒杯一口饮干,然后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声调提高了八度:“我知道大家有所误会,认为我郭麻子出卖了你们,其实你们有所不知,自从杨虎城将军下了大狱,我们就被打入旁门另类,相比于其他陕

    军来,我们的下场还算幸运。不错,听说那个胡老二为你们重新发放了武器,胡老二是杨虎城将军的朋友,我知道胡老二的目的,胡老二是想让大家为咱们陕西人争气,在抗日战场上一显身手。而那个刘军长担心你们被八路军收编,让郭某上山来充当说客,可是郭某心里明白,绝不会让大家重新进入樊笼,郭某只是来混碗饭吃,何去何从大家定夺”。

    营长看看大家,为郭麻子找个台阶下来:“今天咱们能在这里相聚,也算缘分,过去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郭宇村是一块风水宝地,咱们就在郭宇村落地生根,郭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我们这里边许多人已经安了家,为自己找了个老婆,郭宇村有的是土地和大烟,只要大家扭成一股绳,日子说不定还能过得红火”。

    天色渐渐昏暗起来,夜色中有几个女人在老兵们新修的茅屋前转悠,那是水上漂、蜇驴蜂、水芹和棒槌,这几个女人都招赘了老兵,但是他们对老兵们并不放心,总担心好容易筑起来的巢穴被风吹落,所以每天晚上天一黑就呼唤男人回家,然后在密不透风的茅屋里享受男女之间的那一份欢乐,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只希望男人们永不休止地在那一亩水田里耕作。营长、老班长、半桶和财神都被自己的女人领走,剩下一些老兵暂且还没有成家,但是老兵们也不闲着,一到晚上他们就出去打野食(这里泛指找野女人),郭宇村几个大点的女孩子便成了这些老兵们捕猎的对象,文秀、板兰花都曾经遭受过老兵们的蹂躏,但是这些女孩都不愿意跟老兵们结婚,她们年纪还小,那些老兵们大都能给他们当爹。女孩子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还会在乎那张脸皮?特别是板兰花,为了养活弟妹,来者不拒,只要给钱,怎么做都可以。老兵们一开始都非常老实,割下的烟土大都归了跟他们相好的女人,渐渐地他们灵醒过来,这里的烟土属于野生,割下的烟土大半留给自己,烟土能卖钱,老兵们赚得钵满坛满,一个个精神奕奕。

    老兵们渐渐离去,偌大个屋子只剩下郭麻子一人,郭麻子知道他们去干啥,心神游离,有老兵临走前故意跟郭麻子开玩笑:“想不想跟上我们去舔锅底”?

    郭麻子苦涩地笑笑:“我的确很累”。

    夜色朦胧,一阵寒风刮进屋内进,残羹剩菜摆了几桌子,屋子中间一堆残火冒着余烟,郭麻子打了一个寒颤,给火堆加了一些柴薪,火堆重新燃起。可是心底的寒气仍然无法剔除,总感觉精神游离,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空虚。

    远远地什么地方,传来了女人的哭声。初时,郭麻子认为那是幻觉,内心里还抹不去失去雀儿的痛苦。听得真切了,方才相信那是真的。谁在暗夜里大放悲声?看来这个世界充满痛苦。郭麻子无心睡觉,循着哭声走去,看那一冢土坟前,跪着一个小女孩……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九四零年的春节,凤栖城一片死寂,商铺早早地关门,大街上空无一人,人们躲进自家屋内,看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用手电筒乱绕,凤栖城的夜空里划过几道闪光的弧。

    然而李明秋家的门庭,却显出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大红灯笼上“李府”两个字非常醒目,四合院经过重新整修和粉刷,红门软窗上裱糊着透亮的宣纸,窗格上的窗花栩栩如生。到了晚上,院内所有的屋子都点亮了灯光。李明秋在上房正屋内设一祭桌,祭桌上摆满各色年食,李明秋身穿长袍马褂,头戴青色瓜皮帽,脚穿千层底牛鼻梁子布鞋。而屈满香则身穿红凌袄儿百褶裙,三寸金莲上套着一双绣花软鞋,满头华发上一只金簪子闪闪发亮。

    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回家过年,除夕夜里李明秋首先带领全家祭祀祖先,祭祀仪式隆重而暂短,祭祀仪式结束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两个媳妇各自回到自己的新房内,而李怀仁、李怀信则陪着爹娘长谈到深夜。

    城隍庙的铜钟平时并不常敲,唯有除夕夜里三更时分方才敲响,意味着一元复始,新的一年来临。一家人来到院子里,看李明秋燃放礼花,一簇簇礼花在凤栖城的上空绽开,凤栖城的老百姓抬头仰望。礼花只有在正月十五这天,由东西南北四家灯社在城墙上燃放,燃放礼花是一次巨大的盛典,意味着一年一度的狂欢节结束(元宵节)。这几年人们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已经有几年看不到礼花燃放,况且除夕夜燃放礼花并不常见,凤栖城的老百姓感觉稀罕,看那礼花由李明秋家的院子升起,大家的心里多了一些崇拜和敬畏,感觉中李明秋这几年如日中天,整座凤栖县城谁也比不上李明秋那样风光。

    紧接着李明秋让两个儿子脱下**,穿上长袍马褂,然后端着香盘,去寺庙里进香。

    中国的神仙跟外国不同,神仙们等级森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相互间互不干涉内政。凤栖县城虽小,但是城内城外大小庙宇上百座,所有的神仙都在除夕夜里正襟危坐,等待着人们前去供奉。老百姓平日里百般算计,谷壳里边做道场,恨不能钻进钱眼里头。可是他们对待神仙却百般虔诚,慷慨大方。大年初一早晨到各处寺庙烧香是一元复始老百姓必修的功课,家里所有的男人按照长幼辈份不同,穿起新衣,端着香盘,依次排序,到庙宇里去给神仙们磕头。

    城里边最大的神仙当属爷爷庙,庙里边供奉着释迦牟尼佛祖,老百姓知道释迦牟尼佛祖的不多,把那个慈目善面的烫发和尚称作“爷爷”。大家按照先后顺序给“爷爷”磕头,点燃三柱香,把香插进香炉里,在香案上放一张皱巴

    巴的毛票,然后端起香盘,又来到另外一处庙宇上香。

    李明秋父子仨给城里边的神仙们上完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一轮红日从东城门直直地射进城内,城内沿街的百年老屋显得庄严而肃穆。下一个主要目标就是离城十里的仙姑庵,老百姓把仙姑庵叫做“娘娘”庙,给娘娘庙上香老百姓有所选择,主要是娘娘庙离县城太远,许多人家就省去了那道程序。有别出心裁者在土地庙里用泥巴制作了一尊“娘娘”,那土地老儿不胜荣幸,眼睛笑得眯在一起,神仙也跟人一样,喜欢异性朋友。

    可是李明秋却坚持要给娘娘上香,理由很简单,他已经有了一个孙女,去娘娘庙里求娘娘保佑。其实两个儿子心里明白,李明秋盼孙子心切,祈求娘娘给他李家多降生几个胖孙子,使得李家香火旺盛。

    大家一宿没睡,俩个儿子担心老爹爹的身体。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明秋依然精神奕奕。李怀仁李怀信拗不过老爹,只得跟着老爹爹一同前行。正走间突然听见身后汽车在响,父子仨不由得回过了头。汽车在父子三人的面前停下,车门子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人,李明秋一看,是亲家刘军长。

    俩亲家互相抱拳致意,互致问候,互祝新年快乐。两个儿子就地跪倒,给刘军长拜年磕头。看汽车内勤务兵端着香盘,军长夫人坐在驾驶员旁边,李明秋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刘军长也去娘娘庙里上香。前一段日子满香悄悄告诉明秋,据她观察亲家母好像身子不空(怀孕),李明秋不甚在意,那些事情不属于李明秋关心的范围,现在看来满香所言属实。俩亲家心照不宣,感觉中大年初一早晨在这荒郊野外相遇绝非偶然,也可能是神仙有意安排。

    刘军长邀请李明秋上车,可是李明秋明白,汽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李明秋摆手让刘军长先走,他们父子三人随后就到。

    一冬无雪,太阳白的耀眼,看那荒芜的田间小路上,三三俩俩的人端着盘子从四面八方朝仙姑庵走去。尽管日子过得不尽人意,可是生子立后仍然是人生的第一大夙愿,那些生了孩子的人家去仙姑庵还愿,还没有生孩子的人家去仙姑庵许愿,仙姑庵的香火依旧,可是物是人非,往事历历,李明秋的心仪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何仙姑的影子,他奋力驱赶,那个鬼魅一样的人影依然顽强地出现,那是一段难以释怀的记忆,谁也说不清何仙姑究竟是好人坏人,日子里揉进了了太多的伤感,李明秋的人生经历中跟仙姑庵有一段难言的渊源。

    远远地,一人一马从驴尾巴梁下来,李明秋看清了,正是杨九娃。杨九娃好像并没有看见李明秋父子,打马扬鞭,径直朝仙姑庵

    奔去。两个儿子看父亲的脸上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们并不知道李明秋在想什么,还以为爹爹累了,走上前来一人扶着李明秋的一只胳膊。李明秋索性在路边坐下来,对俩个儿子说:“咱们歇歇”。

    刘军长的汽车从仙姑庵返回来了,汽车上只有司机一人。司机在李明秋父子的面前停下,邀请仨人上车。

    李明秋知道这是亲家刘军长的一片好意,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坐进车内。汽车在仙姑庵前面的柏树林子里停下,看刘军长和他的夫人在大殿前把父子三人等候,俩亲家寒暄了几句,刘军长一行便坐上汽车离去。

    李明秋捧着香盘,两个儿子相随左右,慢慢地朝大殿内走去,前来进香的信徒们确实很多,大家排起队来,鱼贯而入,在菩萨面前上香、许愿、叩头。两个童子站立在香案前面敲着木鱼,新任主持手执佛尘一脸肃穆,李明秋左右瞅瞅,奇怪,怎么不见杨九娃的身影?

    走出大殿来到院内,看那柏树林子里,一匹马低头吃草,一个人手扶着柏树身子久久地伫立,半截袖管空着,好似一尊雕像,让人无端产生许多联想。

    李明秋知道,挚友杨九娃此刻正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岁月无痕,却能给人带来隽永的回忆,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李明秋万般感慨,转瞬间他们已经进入了人生的黄昏。

    李明秋让两个儿子稍等,他不可能不跟挚友杨九娃打一声招呼。路在脚下延伸,短短的几步路李明秋好像走了几个世纪。

    蓦然,杨九娃回过头来,泪流满面:“李兄,你说这人活一生,究竟为了什么”?

    这是一个永久的话题,李明秋无以应对。他拍拍老友的肩膀,笑得苦涩:“咋啦?又遇到啥鳖咬腿的事啦”?

    很显然,李明秋想用这句话玩笑话冲淡杨九娃内心深处那种悲戚。杨九娃却不管不顾,哭得伤心:“香玉跑了!郭麻子的参谋长拐走了我的夫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九十章2(1051字)

    杨九娃也算一条老牛筋,想好了的事就要坚决干到底,他看老友郭麻子自从牡丹红死了之后,整日里思想恍惚,沉浸在悲痛之中,他就决心想为郭麻子重新说一门媳妇,让郭麻子从那悲痛的回忆中走出,重拾当年的雄风。

    郭麻子年纪并不大,才五十出头,当年农村五十多岁的地主猴老子娶十四五岁的黄花闺女屡见不鲜,给郭麻子买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并不难。杨九娃把他的想法跟疙瘩商议,疙瘩感觉这件事不能着急,目前山寨百废待兴,扩充人马势在必行,况且疙瘩听说二狼已经开始出门赶脚,山寨要想长盛不衰,必须有稳定的财源和收入,如果不打算打家劫舍,长途贩运是唯一的一条生财之路。疙瘩说:“咱们比不得郭团长,郭团长每月都有上边发军饷,而我们必须为自己拓展生路,稍不留意就会坐吃山空,杨大哥,咱们必须重整旗鼓,招兵买马,做好准备,以图东山再起”。

    杨九娃静静地听完疙瘩的建议,其实这些事情杨九娃不是没有想过,最近以来他一直在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他想拉郭团长入伙,把山上的弟兄们交给郭麻子管理,然后按照何仙姑所说,带着自己的小女人和儿子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

    其实,人有时最大的悲哀就是身不由己。何仙姑给杨九娃指出的那条路在别人看来非常简单,可是到了杨九娃这里就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杨九娃不可能隐居,他必须要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负责,拉郭麻子入伙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郭麻子也有他自己说不出的苦衷,用得着一句江湖言之: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杨九娃对疙瘩说:“兄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考虑。扩展山寨实力必须遵照一条原则,宁少勿烂,不要把那些地痞流氓大烟鬼招揽进来。咱们现今山寨元气大伤,我考虑如果郭团长愿意,咱们可以跟郭团长合伙搞长途贩运”。

    疙瘩说:“这也是一条路子,不过两家的人马混在一起很难管理,郭团长的人马不服咱们管理怎么办”?

    杨九娃拍拍后脑勺子,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不过,我得跟郭团长商量。东渡兵败对郭团长打击很大,男人不可能没有女人,给郭兄冲喜也是当务之急,要帮助郭兄重振雄风,重拾信心,这样,我们才能跟郭团长商量合作的事宜”。

    疙瘩问道:“大哥想给郭团长找怎样一个女人”?

    杨九娃反问道:“你感觉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合适”?

    疙瘩说:“郭团长风流一世,一般的女人肯定看不上”。

    杨九娃说:“有些事我不好露面,你去凤栖城里的烟花巷打探一下,看有没有黄花闺女,咱们出钱买一个”。

    疙瘩摇头:“买来的青楼女并不可靠,这件事急不得,咱再想办法”。

    杨九娃一拍脑瓜,说:“我倒想起来一个人,这件事交给李明秋来办理,保准没有麻达(方言,相当于没问题)。”

第三百八十四章

    虚惊一场,看来纯属误会,郭麻子的游兵散勇跟杨九娃玩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百度搜索彩虹文学网)杨九娃惊魂未定,担心是在梦中,擦亮眼睛细看,香玉跟孩子毫发无损。

    疙瘩不在家,除夕那天跟楞木一起到狮泉镇去搬骡驹子的灵柩,痛定思痛,杨九娃突然感觉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责任还在自己,自从儿子出生以后,行为做事多了一些顾虑,好像没有过去那么豪爽,那么仗义,有时还爱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老兵们肯定对杨九娃有气,才在除夕夜里打劫……

    洋芋和菊花也不在家,家里显得凌乱,疙瘩娘一辈子饱经风霜,也养成了遇事不惊的性格,老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过来劝说杨九娃:“孩子,只要没事,比啥都强”。

    李明秋稍坐,起身告辞。杨九娃一把将李明秋的衣服袖子拽住,恢复了以往的痞劲:“李兄,索性好事做到底,把我的老婆孩子送回山寨”。

    李明秋想调侃杨九娃几句,猛然间看见杨九娃**之间竟愁白了头,把到嘴边的辛辣话咽了下去,哀叹一声:“这要问问司机,油够不够?还有,忙活了半天,连一句答谢的话也没有”。

    杨九娃嘿嘿笑着,显得阴阳怪气:“咱家知道,鬼不走干路,只要到了山寨,杨某自然知道答谢”。

    司机也巴不得结交这些土匪地痞,于是慨然应允。正准备出发时洋芋回来了,告诉大家,骡驹子的两个女人生了两个男孩,可惜骡驹子死于非命。

    杨九娃跟李明秋一阵叹息,虽然彼此间交往不深,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家同在一条道上,不能不感到悲戚。

    洋芋向大家道歉:“实在对不起,顾不上招呼你们”。

    杨九娃一挥独臂:“什么招呼不招呼的,人命关天,你忙去,疙瘩回来时先不要把山寨遭劫的事告诉他,让他安心把骡驹子埋了再说”。

    下一扇山坡,再上一扇山坡,就到了杨九娃的山寨,几个没有回家的土匪看见杨九娃跟他的夫人儿子坐上汽车安然无恙地回来,一个个显得极不自然,杨九娃心里诧异,他才离开山寨不到一天,难道说山寨又发生了什么事变?猛然间想起了三年前杨九娃协助郭麻子东渡黄河打日本,留守山寨的老土匪们以为杨九娃不会回来了,树倒猢孙散,竟然瓜分山寨的财产,现在,当今目下,三年前的那一幕会不会重演?

    杨九娃猜测得没错,土匪们感觉到山上的日子大不如从前,以前大家集聚一堂,过年时山上没有人回家,除夕夜里山上大摆筵宴,所有的人都喝得酣醉,几大堆篝火把除夕的夜间照亮。可是自从杨九娃东渡黄河回来以后,山寨上的日子每况愈下,有老婆的人都回家过年,山寨上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除夕夜里竟然有人敢劫持土匪头子的老婆下山!杨九娃下山寻老婆孩子走了以后,几个老土匪在一起商议,干脆去郭宇村找郭麻子的游兵散勇入伙,运气好时还能捡一个**做老婆。于是大家收拾行囊,正准备走时杨九娃回来了,回来时还坐着汽车。

    李明秋下了汽车一看心里也明白了大概,但是这样的局面不好戳破,山寨上泠泠清清,远不如当年红火。曾彪给杨九娃使了个眼神,杨九娃跟随曾彪来到大殿,曾彪张口刚想说什么,被杨九娃伸手挡了回去,自己的老婆孩子失而复得,对杨九娃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杨九娃让曾彪把那几个老土匪喊进大殿,清了清嗓子,显得宽宏大量:“这几年让大家受委屈了,你们谁愿意走就走吧,以后在外边混得不如人意,想回来时照样欢迎”。

    土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杨九娃说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了解杨九娃的脾气,杨九娃发火时并不害怕,最担心杨九娃说话时面带笑容,杨九娃脸上出现笑容表明他心里有了主意,终究在一起烧茅炼丹几十年,大家心里对杨九娃还是有那么一点依恋。这时,一个胆子大的土匪说:“大哥你不用生气,我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杨九娃喟然一声长叹:“山寨是我的家,我不回来作甚?即使找不回来老婆孩子,我死后也得埋在这里。我说得是实话,老虎也有变老的时候,也许山寨的气数已尽,树倒猢狲散,你们要走我不会阻拦”。

    李明秋原指望上山后跟杨九娃好好叙叙,长安来的胡老二临走时撂下话,凤栖这几年种植烟土的规模越来越大,他计划让李明秋牵头,把凤栖的烟土全部收购。李明秋决定跟杨九娃、郭麻子两位挚友商议,趁这几年国民政府疲于战争,对烟土的管制较松,打算大干一场。上得山来想不到杨九娃又遇到了烦心事,只得把想说的话咽下,看那几个老土匪灰头土脸,由不得来气:“我说伙计们,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撒泡尿照照,那一座庙里能服侍你们这些神神?杨九娃离了你们照样活人,你们离开杨九娃就变成孤魂野鬼”!

    土匪们挨骂挨惯了,对李明秋骂人的话一点也不生气,静下心来细想,李明秋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面面相觑,只希望杨大哥训斥他们几句,可是杨九娃只是叹一口气,对管家曾彪说:“今天大年初一,穷年不穷节,吩咐伙房有什么好的尽管上”。

    李明秋伸手一档:“司机出来久了,担心刘军长生气。随便打发一点吃喝就行”。

    杨九娃满脸愧疚:“那怎么能成”?

    李明秋拍拍杨九娃的肩膀:“杨兄,别泄气,挺起胸膛活人!谁都有跌跤滑倒的时候,咱们的运气来了,长安来的胡老二是我们的财神,过完年”。李明秋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那些土匪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李明秋的下文,李明秋故意卖个关子,讥讽那些土匪:“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跟杨大哥不是一个板凳上的客”。

    这些老土匪在黑道上混了一辈子,也知道什么场合怎样应对,那几个人七嘴八舌,替杨九娃和李明秋消气:“两位大哥不必生气,大家都是过来之人,杨大哥平时过日子不知道节俭,前些日子山寨上差点断炊,要不是李大哥过年前给山寨送上来一些银两,过年时弟兄们还得喝西北风!老马识途,我们这些老家伙对杨大哥也算忠心耿耿,大家都为了混一碗饭吃,只要有事做,我们就不走了,杨大哥也不要赶我们”。

    土匪们说得都是实情,前些年杨九娃没有老婆孩子,无论挣多少钱都平均分给众家弟兄,行为做事图个痛快,从来没有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这几年山寨上不再打家劫舍,收入锐减,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老土匪戳疼了杨九娃的伤疤,杨九娃感到无地自容,火爆性子又起来了,他两眼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你们的伙计头!前多年劫得银两大都给大家平分,还有人中饱私囊!我杨九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阵子看我倒霉了,又来推下坡碌碡!你们的良心都叫狼吃了!我杨九娃那一点对不起你们”?

    土匪们挨骂挨惯了,杨九娃骂人就等于给他们挠痒痒,心里感觉舒服。大家一起对杨九娃和李明秋抱拳:“两位大哥不要生气,从今后鞍前马后,你们指到那里我们打到哪里,绝无二心”!

    山路上扬起一溜尘土,远远地看见山下上来一人一骑,那人来到大殿前下马,李明秋和杨九娃一看,傻眼了,怎么会是邢小蛮?

    邢小蛮还没有进屋就大声嚷嚷:“怎么了?大过年的冷冷清清,跟死了人一样”。

    这句话如果出自别人之口,杨九娃肯定不会饶恕,可是对于邢小蛮,他只能苦笑:“兄弟见笑了”。

    邢小蛮又把矛头对准李明秋:“我说李兄你真大胆,竟敢劫持刘军长的小车”!

    李明秋立马猜到肯定是刘军长不放心,派邢小蛮来了解情况,如果遇到什么不测邢小蛮还能拔刀相助。心里对亲家刘军长有些感动,见邢小蛮调侃他,也就幽了一默:“你都不看看,杨九娃揭不开锅了,这些弟兄们要散伙,我就打算用这辆小车拉着杨兄去闯四方”。

    说话间厨师把饭做好端上来,几个人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围在一起大吃大喝,杨九娃要起身拿酒,被李明秋伸手拦住,直言喝酒的事以后再提,汽车出来大半天,刘军长肯定等得心急。吃完饭李明秋抱拳告辞,顺便告诉杨九娃:“去年二儿子李怀信的婚事办的仓促,今年计划给怀信补办婚礼,特邀杨兄二月十八前来赴宴”。

    杨九娃概然应允。

    邢小蛮说他不走了:“郭麻子老兄节前被刘军长派往郭宇村,又让郭麻子把那些游兵散勇集结招安,我看刘军长是**梦逑,想得美!那些游兵散勇也不是软柿子,由他去捏。可是我不放心郭老兄,打算去郭宇村看看”。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1(1101字)

    叫驴子酒馆在大家的热心帮助下正式开门营业,年翠英听从了铁算盘的推荐,雇用了崔秀章做炉头。叫驴子酒馆开业的当天,凤栖镇几乎所有认识年翠英老爹年天喜的人都赶来祝贺,整个酒馆食客爆满,从早晨到晚上客流不断,那崔秀章手艺绝对了得,大家又吃到了当年凤栖一绝:叫驴子驴肉。

    晚上关门以后,年翠英安排几个孩子睡觉,这才有机会跟崔秀章拉呱几句。

    原来,崔秀章进叫驴子酒馆学徒,是在十二岁那年。那一年,铁算盘正在城隍庙戏楼旁边摆摊,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站在他的摊子旁边不走,铁算盘看那孩子太可怜,给那孩子买了一个烧饼,然后借收摊子之时,把孩子带到叫驴子酒馆,对年天喜说:“这孩子是个流浪儿,已经在戏楼下转了许久,你可以收做学徒,试用几天,听话时继续使用,看不顺眼就打发走了事”。

    正好叫驴子缺少一个跑堂的伙计,这光管饭不发工钱的事何乐而不为?叫驴子当即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孩子如实回答:“十三岁,爹在世时起名叫做崔秀章。爹死娘家人,没人管了就来到凤栖要饭”。

    叫驴子说:“看在这老街坊(铁算盘)的面子上我把你收下,先干几天再说,干得好了留用,稍有差池你就走人,莫怪老叔心狠”。

    那崔秀章倒也乖巧,赶紧给叫驴子跪下磕头,口称师傅:“师傅,徒儿给你磕头,以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于是,崔秀章就在叫驴子酒馆学徒。开始一两年相安无事,崔秀章机制灵活,一见客人进屋嘴上抹蜜,见了男的叫叔,见了女人叫婶,客人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叫驴子酒馆渐渐地成了“人市(方言,闲人聚集的地方)”,人气兴旺。

    当年年翠英也才十多岁,大弟弟年贵明还小,二弟弟年贵元还未出生,叫驴子就把年翠英接到县城,在十二能的私塾念书上学。叫驴子让女儿念书不为光宗耀祖,只是为了让女儿识几个字,不要当睁眼瞎就行。那年翠英跟一帮子小姐妹们在一起,白天在十二能的学堂里念“子曰”,到了晚上就在叫驴子酒馆跟爹爹睡在一条炕上。

    那堂倌崔秀章热天在饭馆里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铺一床褥子睡觉,冬天天冷,叫驴子就让两个孩子跟他一起睡在热炕上,两个孩子睡两边,叫驴子睡中间,第一年冬天相安无事,两个孩子以兄妹相称。

    来叫驴子酒馆的闲汉什么话都谝,最热衷的话题仍然是女人,那崔秀章耳濡目染,对凤栖街每天发生的逸闻趣事了如指掌,一两年后小伙子喉咙上的喉结凸起来了,说话的声音变粗,无意中脱了裤子解小便,发现腿中间的棒棒子长粗了许多,周围长出了许多黑毛。小伙子开始留意女人,闲汉们谝那些荤段子时崔秀章听得特别认真,听着听着竟然忘记了给客人端饭,每当这时,师傅叫驴子就拿一把舀饭勺子在徒弟的光头上猛拍一下。下手虽然很重,却不是真打,崔秀章咧嘴对师傅一笑,赶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六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1(1101字)

    叫驴子酒馆在大家的热心帮助下正式开门营业,年翠英听从了铁算盘的推荐,雇用了崔秀章做炉头。叫驴子酒馆开业的当天,凤栖镇几乎所有认识年翠英老爹年天喜的人都赶来祝贺,整个酒馆食客爆满,从早晨到晚上客流不断,那崔秀章手艺绝对了得,大家又吃到了当年凤栖一绝:叫驴子驴肉。

    晚上关门以后,年翠英安排几个孩子睡觉,这才有机会跟崔秀章拉呱几句。

    原来,崔秀章进叫驴子酒馆学徒,是在十二岁那年。那一年,铁算盘正在城隍庙戏楼旁边摆摊,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站在他的摊子旁边不走,铁算盘看那孩子太可怜,给那孩子买了一个烧饼,然后借收摊子之时,把孩子带到叫驴子酒馆,对年天喜说:“这孩子是个流浪儿,已经在戏楼下转了许久,你可以收做学徒,试用几天,听话时继续使用,看不顺眼就打发走了事”。

    正好叫驴子缺少一个跑堂的伙计,这光管饭不发工钱的事何乐而不为?叫驴子当即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孩子如实回答:“十三岁,爹在世时起名叫做崔秀章。爹死娘家人,没人管了就来到凤栖要饭”。

    叫驴子说:“看在这老街坊(铁算盘)的面子上我把你收下,先干几天再说,干得好了留用,稍有差池你就走人,莫怪老叔心狠”。

    那崔秀章倒也乖巧,赶紧给叫驴子跪下磕头,口称师傅:“师傅,徒儿给你磕头,以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于是,崔秀章就在叫驴子酒馆学徒。开始一两年相安无事,崔秀章机制灵活,一见客人进屋嘴上抹蜜,见了男的叫叔,见了女人叫婶,客人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叫驴子酒馆渐渐地成了“人市(方言,闲人聚集的地方)”,人气兴旺。

    当年年翠英也才十多岁,大弟弟年贵明还小,二弟弟年贵元还未出生,叫驴子就把年翠英接到县城,在十二能的私塾念书上学。叫驴子让女儿念书不为光宗耀祖,只是为了让女儿识几个字,不要当睁眼瞎就行。那年翠英跟一帮子小姐妹们在一起,白天在十二能的学堂里念“子曰”,到了晚上就在叫驴子酒馆跟爹爹睡在一条炕上。

    那堂倌崔秀章热天在饭馆里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铺一床褥子睡觉,冬天天冷,叫驴子就让两个孩子跟他一起睡在热炕上,两个孩子睡两边,叫驴子睡中间,第一年冬天相安无事,两个孩子以兄妹相称。

    来叫驴子酒馆的闲汉什么话都谝,最热衷的话题仍然是女人,那崔秀章耳濡目染,对凤栖街每天发生的逸闻趣事了如指掌,一两年后小伙子喉咙上的喉结凸起来了,说话的声音变粗,无意中脱了裤子解小便,发现腿中间的棒棒子长粗了许多,周围长出了许多黑毛。小伙子开始留意女人,闲汉们谝那些荤段子时崔秀章听得特别认真,听着听着竟然忘记了给客人端饭,每当这时,师傅叫驴子就拿一把舀饭勺子在徒弟的光头上猛拍一下。下手虽然很重,却不是真打,崔秀章咧嘴对师傅一笑,赶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七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2(1088字)

    叫驴子对这个徒弟越来越喜欢,感觉到这个孩子做事诚实,干活从不撒奸,有时自己忙不过来,就让徒弟也帮忙上了灶台,慢慢地教会了徒弟怎样卤肉,调料要对称,卤汤是关键,老汤卤肉最好,一锅卤汤用几年。有时师傅累了,徒弟也能帮忙炒几个小菜。最让师傅放心的,还是这个崔秀章从不占小便宜,客人们付账收钱徒弟从不多拿一个铜板,有时师傅回了年家庄,叫驴子酒馆照样开业,渐渐地师傅放心了,有时回家就在家里过夜。

    那是一个夏天,年翠英放学回到酒馆,看见爹爹不在,知道爹爹回家了,也就显得随意。停一会儿小崔哥哥给她端来一碗卤面,上面盖几片驴肉。年翠英从小爱吃肉,吃得脸上红润,尻子圆溜,出落得秀气,人见人爱。可是崔秀章却从来对这个师傅的小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感觉人要知足,师傅对他不错,没有师傅他现如今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估摸年翠英吃完了,崔秀章进屋,把年家大小姐的碗筷拿出来刷洗,接着又给年大小姐端进去一铜脸盆洗脸水,年翠英洗完脸,点着蜡烛,看了一会儿书,脱衣睡觉。

    远远地,戏楼那边传来了悠扬的秦腔调子,崔秀章把门从里边反关上,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他把侧门锁上,看年翠英的屋子灯黑着,知道年大小姐已经睡下了,于是也没有打招呼,径直来到戏台下看戏。

    当晚正是牡丹红唱主角,本戏演的是“寒窑”,王宝钏那期期艾艾的唱腔沁人心肺,让人对王宝钏产生了深深的同情,看完戏明月西斜,崔秀章踏着月光回到酒馆,开了侧门的锁,进入院内,可能年翠英起来小解了,铜尿盆里尿点子唰唰地响着,让人无端生出些许猜想。

    崔秀章抬头看天,看见月影里桂树下,吴刚正跟嫦娥对话,窗棂上年翠英的倩影不停地晃荡……据说,人的有些行为不受理智的羁绊,完全是一种超越一切的心灵感应,当年十五岁的崔秀章几乎什么都没有考虑,冥冥之中的神灵支配了他的行动,感觉中身后一只手在推着他,他不自觉地撞开了年大小姐的屋门。

    年翠英惊恐地坐起来,透过月光她看见了,崔秀章的脸色由于激动而有些变形。十四岁的姑娘情窦初开,年翠英知道小崔哥哥想干什么,内心里来不及思考,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没有缠缠绵绵的情话,也没有信誓旦旦的表白,那崔秀章的衣服自然滑落,裸露出肌肉丰满的肩胛,他伸出双臂把年翠英箍紧,一点也不给年翠英喘息的机会,翻身骑在年翠英身上,紧接着就掏出家伙,硬硬地给年翠英戳了进去。全部动作干脆利索,简直就像一个情场上的老手。

    年翠英身上着火了,火芯子舔舐着她的皮肉,她没有来得及反抗,浑身便被剥皮剔骨,整个人全软了,就好像一堆没骨头肉。灼热的剧痛过去,绽开的胸腔里吹进了一股清澈的风,那是一次血与火的洗礼,灵与肉在焚烧中幻化,她不自觉地浑身颤栗,从生涩走向成熟。

第三百八十八章

    风水先生手执罗盘在郭宇村周围的山山峁峁转了几天,最后无可奈何地告诉胡老二:杨九娃的山寨风水最好。

    胡老二眼瞅着杨九娃,等待杨九娃表态。其实胡老二也看上了那座山寨,山寨跟黄河对面的鹰咀遥相呼应,形成二龙戏水之势。可是胡老二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可能强占杨九娃的地盘。

    杨九娃沉吟半天,终于表态:“山寨原来是一座庙宇,建庙宇肯定也要选择风水,看来这风水先生不是个装潢鬼(方言,相当于不懂装懂)。胡大哥既然看上了就在山寨修吧,怎么修都行。皇宫(别墅)建成以后,杨某带领众家弟兄给大哥看门”。

    “什么话”!胡老二佯装生气。“既然是弟兄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山寨地盘很大,足以容得下你我二人”。

    杨九娃盼不得胡老二这句话,他也想巴结胡老二这棵大树,其实正殿被日本鬼子轰炸以后,山寨上只剩一些茅棚,何不借胡老二修建之时,也给自己修建几间砖瓦房,将来就在山寨上颐养天年。想到此杨九娃一槌定音:“就这么定了!咱们择日动工。山寨上还有一些山洞,原来是为了藏匿财物,杨某跟这十几个弟兄们不妨先住在山洞里,等宫殿修成之日,再考虑在旁边修建几间砖房,杨某也跟上胡兄沾光”。

    “那不行”!胡老二看起来非常仗义。“首先给弟兄们修建住屋,费用胡某一个人承担!住屋修建好,弟兄们住进去以后,再开始修建别墅”。

    李明秋一直没有说话,这阵子他看二人已经达成了默契,于是开言道:“我看,弟兄们的住屋和别墅同时开建。大家都是弟兄,虽然不在乎钱,但是明算账最好,各人的费用各人摊”。

    杨九娃立刻表示:“李兄说得在理,杨某修建房屋岂肯让胡兄出钱”!

    胡老二歪起头,突然问道:“你们三个谁最大,我怎么搞糊涂了,一个称呼一个为‘兄’”。

    郭麻子咧嘴一笑,解释道:“我们三个同庚,一个比一个大不了几天,几十年都是这么称呼的,习惯了”。

    胡老二报了一下自己的年纪,大家立刻会意地笑了,原来胡老二也跟大家同岁。

    李明秋沉吟着岔开话题:“只是这修建需要大量的砖瓦,原木,运输砖瓦成了问题。山寨上的树木不能动,一动就破坏了风水,再说,修建别墅乃百年大计,湿木料绝对不可以上房,房屋所用木料必须等待木料干透了以后”……

    话未说完,就被胡老二打断:“我说你这个管家,还未开建就提出一大堆问题。怕什么,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修路,路修好以后我跟胡宗南一家子摊牌,要求他给咱派几十辆汽车,所有的建筑材料都用汽车运输”。

    三个人面面相觑,吐起了舌头。汽车在当年的中国犹如凤毛麟角,凤栖由于所处地理位置的特殊,老百姓大都见过汽车,偏远山区的人们不知道汽车是个啥玩意。胡老二一张口就是几十辆汽车拉运建筑材料,好像那汽车跟毛驴车一样方便。

    四个人正在四合院内说话时突然门卫来报:“来了几个八路军,领头的自称名叫王世勇,要见胡老总”。

    胡老二问几个弟兄:“王世勇是谁”?

    杨九娃告诉胡老二:“王世勇是八路军驻凤栖小分队的队长。上一次胡兄来郭宇村时曾经跟王世勇有过一面之交”。

    胡老二一拍脑袋:“我怎么记不起来?不管怎么说让那个八路军头目进来吧,胡某跟八路军做了许多年生意”。

    王世勇进来,看见凤栖镇的几个头面人物都在。大家都是熟人,相互间抱拳,互致问候。

    那胡老二显得不屑一顾,问王世勇:“你在八路军的队伍里是个多大的官”?

    王世勇不觉得尴尬,在蒋管区干事,他已经善于应对各种局面,他面对胡老二抱拳,说:“贵人健忘,上一次你来郭宇村时我曾经设宴招待”。

    胡老二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请问,最近战局有何进展”?

    王世勇谈起战局来非常乐观:“远的不说,那天早晨我站在黄河岸边,看见对面鹰咀上那面招摇了三年的膏药旗不见了,这证明鬼子的战线已经收缩,抗日战争一年过来了转折”。

    胡老二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这么说来打败日本鬼子指日可待!胡某知道八路军一心抗日,想要什么尽管张口,胡某满足八路军的要求”。

    岂料王世勇话锋一转,谈了一件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昨日里郭宇村有一个女子来到撇撇沟,她说八路军战士年贵元占了她的便宜,那女子说她要跟年贵元结为夫妻。年贵元矢口否认,反诬那女子栽赃陷害。我们好言相劝,那女子哭哭啼啼而去”。

    杨九娃等不及了,张口大骂:“奶奶个怂!八路军里也有孬种”!

    王世勇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说:“事后据我们分析,那女子所言可能是真,大家轮流做年贵元的工作,年贵元终于承认他跟那女子有染”。

    胡老二显得沉着老道:“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王世勇还是说得不紧不慢:“这件事牵扯到八路军在群众中间的威信。我们共产党人光明磊落,敢于承当。年贵元我带来了,首先他要向那女子认错,取得那女子的原谅,然后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在大家都愿意的前提下,跟那女子结婚”。

    李明秋显得尴尬,沉默不语。他的千金就嫁给了年贵元的哥哥年贵明,李明秋当然不知道李妍这三年来发生的变故,还始终认为那年贵明就是他的“女婿”,听说年贵元矢口否认犯下的过失,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胡老二却说:“我想见识一下你们的那个战士”。

    王世勇几乎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让年贵元进来。年贵元进入屋子还没有看清楚屋子里究竟有几个人,即刻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那胡老二飞起一脚,把年贵元踢倒在地,顺手又把年贵元提起来,左右开弓,打得年贵元几乎断气。

    大家知道胡老二的手段,不敢吭声。这时,一直坐着默默不语的郭麻子有点看不下去:“那两个人跟咱不沾亲不带故,胡兄犯不着跟那些人斗气”。

    胡老二嘿嘿一声冷笑:“你们有所不知,这小子所欺负的女子正是胡某的妻姐!今早岳母提及此事,胡某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过几日把妻姐接往长安,长安城里有的是男人!刚才一见这个小伙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因此上动了拳脚”。紧接着胡老二又面对倒在地上抽筋的年贵元大骂:“你算个男人?你是个槌子”!

    众人惊讶,怪不得胡老二发这么大的脾气。最吃惊的要数王世勇,这几个人物王世勇都不敢惹,都惹不起。他面朝躺在地上的年贵元大吼:“还不快滚出去”!

    两个人进来,把年贵元拖出了屋子。不知道谁过那边院子给文秀透露了风声,文秀慌慌张张进来,爬在年贵元身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自我忏悔:“贵元,这件事怪我,我知道八路军的纪律,昨日里不该去撇撇沟寻你,害得你跟上我挨打受累”。

    那胡老二原来是替妻姐出气,想不到文秀并不领情,反而编派开了他的不是,这真是背着儿子媳妇敬神,出力不讨好。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摸一把脸,自嘲道:“嗨,俩连襟打架,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妹”!

    不管怎么说年贵元最终跟文秀确立了关系,几个黑老大和王世勇为年贵元张罗结婚,婚后年贵元被派往山西去打游击,这一去几年没有回来,让文秀在期待中煎熬,回来时郭宇村已经面目全非。

第三百八十九章

    葛有信这一次跟张东梅一起东渡黄河,主要任务还是往河东转运武器。

    日本鬼子从黄河岸边撤离,转运武器相对而言比较容易。为了让八路军游击队集中精力打击日本鬼子,党组织决定,把军用物资的交接点向河东转移。这无疑扩大了王世勇小分队的活动范围,但这也是一个信号,标志着抗日战争出现了转机。

    葛有信和张东梅跟八路军游击队接上了暗号,受到了热情接待,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两个人吃饱喝足,乏了困了,倒头便睡,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黄昏。游击队长刘奇葆让炊事员端进来饭菜,看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关切地询问两人:“你们俩个可是夫妻”?

    张东梅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葛有信急忙解释,:“同志你误会了,张东梅的丈夫被鬼子们抓去在转马沟煤矿挖煤”。

    刘奇葆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爹就是张大山!在黄河岸边被日本鬼子杀害。张大山同志是个民族英雄,值得我们永远怀念”。

    张东梅咬牙切齿:“我这次东渡黄河,就是要为爹爹报仇”!

    刘奇葆解释:“报仇的机会是有的,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你俩昨日在贤麻镇的举动有点冒失,以后遇到那种情况要随即应变”。

    吃完饭葛有信带领着一个游击队员准备返回河西,张东梅一个人留在河东。临走前葛有信特别跟游击队长刘奇葆交待:“张东梅为父报仇心切,自持武功超人,做事有点冒失。刘队长要密切关注张东梅情绪的变化,千万不可让她一个人出外活动”。

    以后的几天相安无事。在葛有信的安排指挥下,第一批军用物资运到河东。那些物资迅速散发到前线,补充战争急需。张东梅跟一个老大娘住在一起,老大娘的几个儿子全部参加了八路。老大娘对张东梅关怀备至,让张东梅由不得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和婆母,她的儿子已经三岁,参加八路时冬梅把儿子交给大嫂子春花照看,每次回家时儿子总会问她:“娘,我爹啥时候回来”?

    看见其他战士们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张东梅反而无事,除过去黄河岸边接应了一次军用物资,其它大部分时间就是跟大娘呆在一起。有一次张东梅无意间问道:“转马沟煤矿在那个方向”?

    大娘以为冬梅顺便问问,用手指着东方,告诉冬梅:“向东走二十里,有一条铁路,那铁路直通转马沟煤矿”。

    张东梅沉默,二十里路不太远,可是自己的丈夫却被阻隔在煤矿里边,咫尺天涯,夫妻俩想见面比登天还难。

    夜深人静,小小的山村一片静默,天上的繁星眨眼,看银河两岸,牛郎织女隔河相望,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留下瞬间的光明。张东梅睡不着了,偷偷起来,穿上衣裳,溜出屋子,猛然听见大娘再说:“孩子,外边天冷”。

    张东梅吃惊,回过头,看见大娘没有醒来,嘴里说着呓语,她替大娘盖好被子,默默念叨:“大娘,我去寻找丈夫”……

    走出茅屋,站在村道上一看,村子的两头都有站岗的哨兵。这是一个堡垒村,八路军游击队的根据地,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一般引不起日本鬼子的注意,可是八路军的警戒也非常严密,这个村子离黄河不远,转运武器比较方便。

    张东梅纵身一跃,跳上一幢茅屋,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然后选择一堵墙的豁口,从村里逃走。好像惊动了哨兵,听见哨兵大声质问:“谁?干什么的”?

    张东梅躲在暗中,学了几声猫头鹰叫,那哨兵搜查了几个来回,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停一会儿换岗了,张东梅利用换岗的间隙,悄然溜走。

    下玄月从东边升起,张东梅迎着月亮朝前走,好像走了不长时间,看见两条黑樾樾的钢轨横在那里。张东梅没有见过火车,听人说过火车比汽车大许多倍,她不知道那钢轨有什么用途,站在钢轨前有些踯躅,想了想,沿着钢轨照直往前走。突然间张东梅看见鬼子的炮楼了,炮楼里放射出两道刺眼的探照灯。张东梅生就天不怕地不怕,她想都没有想,拔出手枪对准那探照灯就射。探照灯被打灭了,鬼子们乱成一团,轻重机枪茫无目的地扫射,旷野里枪声响成一片。机枪吐出的火蛇将鬼子的抢眼暴露,张东梅枪法极准,对准鬼子的抢眼打出一梭子子弹,鬼子的一挺机枪被打哑了,鬼子们闹不清楚究竟来了多少八路,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矿山有失,只能钻进炮楼里严防死守,枪声响了大半夜逐渐停止,探照灯又重新亮起,鬼子们用探照灯四面搜索,发觉上当了,四夜里空无一人。

    也许这是八路在骚扰,这种状况以前屡有发生。张东梅爬在铁路边一动不动,想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停一会儿突然地震了,一列火车隆隆从矿山开出,张东梅平生第一次看见火车,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当年的火车车速不太高,每小时只有二三十公里左右。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张东梅纵身一跃,跳上了火车。

    为了防止八路军突袭,每一节车厢都配备一名鬼子兵押车,押车的鬼子兵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张东梅铁腕锁喉,来不及吭一声,上了西天。

    张东梅迅速换上鬼子兵的衣服,端起鬼子的七九步枪,俨然一个押车的鬼子兵。她的行为没有目的,只是感觉过瘾。迎着早晨的一抹阳光,火车开进了一座县城。

    张东梅当然不知道这县城叫什么名字,感觉中一切都非常陌生。由于昨晚煤矿上发生枪击事件,鬼子们对每节车厢都检查很严。负责押车的鬼子兵们都下了车,排队在车站食堂吃饭,谁也没有介意鬼子的队伍里竟然加进去一个女人,张东梅把钢盔压得很低,不轻易暴漏自己。

    吃完饭鬼子们换岗,火车上另外换了一批鬼子押送,昨晚押送的鬼子休息。

    突然,来了一个鬼子军官,那军官直接走到张东梅面前,一把揪下了张东梅的钢盔。所有的鬼子顿时傻眼,他们的队伍里怎么混进来一个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张东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铁臂锁喉,一手掏出枪对准那个军官的脑袋,厉声喝道:“谁敢轻举妄动我就先打死他”!

    那个被张东梅钳制的军官就是洪福县新来的大佐三木。三木刚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转马沟煤矿打过来的,驻扎煤矿的鬼子少佐汇报:昨晚煤矿遭受到八路军的骚扰,少佐怀疑火车上混进了八路军的密探,报告上级要严密侦查。三木放下电话来不及命令下属,急匆匆赤膊上阵,职业军人的嗅觉特别灵敏,三木一眼看穿了张东梅是个假鬼子,于是直接来到张东梅面前,想不到反被张东梅钳制。

    三木自信他在日本习武多年,武功超群,稍使手段就能将张东梅制服,于是身子下蹲,想来一个金蝉脱壳,然后再来一个扫堂腿,把张东梅击倒在地。想不到张东梅的胳膊稍一使力,那三木顿感身子发软,出不来气。张东梅低声喝道:“别给我使手腕,没有翻江倒海的本领就不敢虎口拔牙”!

    三木知道,他今天遇到了对手。也就变得听话:“壮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张东梅不容置疑:“姑奶奶要你把我亲自送出县城”!

第三百九十章

    一大早房东老太太急匆匆赶来,向游击队长刘奇葆汇报,张东梅不见了!

    这可是个重大事件,刘奇葆顿感问题严重。几个游击队员在一起分析,认为张东梅初来乍到,根本不熟悉周围的地形,一个人出去乱闯最容易出危险。大家根据老太太的反映,认为去铁路那边的可能性最大,于是游击队紧急出动,沿着铁路线去寻找张东梅的下落。

    铁路边鬼子们的戒备严密了许多,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辆巡逻车沿着铁路线巡逻。看样子大家的猜测是正确的,张东梅昨晚上肯定到过铁路沿线。

    刘奇葆当机立断,尽快跟友军取得联系。刘奇葆所带领的游击队负责黄河对岸的物资运输,一般不参与铁路沿线的对敌斗争,对于煤矿上的斗争形势一无所知,只有了解昨晚煤矿上发生了什么情况,才能掌握张东梅的确切信息。

    过了一段时间,联络员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同志。那同志自我介绍:“我叫齐贤。煤矿上昨晚发生了枪战,我们也弄不清打枪的是谁。今早洪福县那边传来了消息,传言一个女八路劫持了三木,目前正在火车站跟日本鬼子对峙。大家感觉奇怪,不知道这个八路军女兵是谁。不过救人要紧,我们的队长正带领着游击队员朝洪福县方向运动”。

    刘奇葆马上告诉齐贤:“我们游击队昨晚走失了一个女兵,她的名字就叫张东梅”。

    想不到齐贤一下子惊奇得大喊:“张东梅?我认识她,她是我们郭宇村人!她的丈夫叫三狼,在转马沟煤矿给日本鬼子挖煤。也是煤矿地下党的负责同志之一。张东梅的老爹就是张大山,三年前跟日本鬼子在黄河岸边拼刺刀,一个人对付几十个人毫无惧色!张东梅为了救丈夫三狼曾经劫持过当年凤栖驻军的团长郭麻子,想不到”……

    刘奇葆将齐贤的话打断:“齐贤同志,这些故事我们以后再讲,目前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设法救出张东梅”。

    齐贤说:“我们在洪福县里有内线,游击队长正在跟内线取得联系。咱们下一步怎么行动?我听你指挥”。

    刘奇葆让齐贤带路,游击队急匆匆向洪福县方向运动,在洪福县城外跟另外一支游击队汇合,两个游击队长在一起勾通,大家认为洪福县鬼子戒备森严,抢救张东梅难度很大。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突见城门大开,张东梅一手扭住三木胳膊,一手用枪顶着三木的脑袋,从洪福县城倒退着出来。几十名鬼子兵端起枪跟张东梅对峙,但是没有人敢开枪,鬼子们担心他们的司令长官被张东梅枪杀。

    那是一个令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刻,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威震三军,单枪匹马跟武装到牙齿的鬼子对峙。张东梅走了一段路停下来,用枪顶着三木的后脑勺子,让三木命令那些鬼子兵后退,鬼子兵走几步停停,不敢离张东梅太近。眼看着离县城越来越远,鬼子们已经进入了八路军游击队的包围圈。张东梅退到一个土塄坎前犹豫了一下,也可能长期对峙,体力有点不支,竟然让那三木瞅准空子趁机逃脱。这时候八路军游击队的火力猛然响起,打了个鬼子的措手不及,还没有等鬼子们清醒过来,八路军已经迅速撤离。

    张东梅的故事在黄河两岸广为流传,各种版本的神话都有,一时间日本鬼子风声鹤唳,一听见张东梅的名字就胆颤心惊。这个故事传到转马沟煤矿,三狼听到后有点不敢相信,他的妻子怎么能来到河东?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三狼在思念中煎熬,看那长在芦苇泥潭中的红柳,弯弯曲曲一直通向远方。三狼知道,那是一条八路军游击队跟矿区内一千多名矿工唯一的联络通道。那几日三狼特别盼望栽逑娃(齐贤)到来,齐贤肯定知道张东梅的消息。

    齐贤果然来了,对三狼说,他见到了张东梅。组织上为了保密,不让齐贤跟张东梅接触,齐贤无法知道萝卜白菜的消息,心里也很着急。张东梅原来在郭宇村时跟齐贤没有交往,对齐贤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两个人擦肩而过,形同路人。齐贤还对三狼说,张东梅有可能已经返回河西,经历了那一次惊心动魄的较量,游击队长刘奇葆对张东梅多了一层担心,总担心张东梅失事,刘奇葆担当不起责任。究竟张东梅回到河西没有齐贤不得而知。齐贤只是再三叮咛三狼,他俩的谈话只能两人知道,战争年代不允许相互间知道更多的消息。

    齐贤走了,三狼每日里对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红柳路发呆,一个人思考了好长时间,对张东梅的思念犹如波涛汹涌,不断地冲击着心的堤坝。鬼子们的炮楼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无情地隔断了夫妻相会……终于,在一个无风的夜晚,三狼铤而走险,沿着那条红柳指明的路,走出了矿区。

    可是三狼对周围的路线并不熟悉,辨不清东南西北,一个人在夜间瞎闯,不小心跟鬼子的巡逻队碰在一起。听得见鬼子拉响了枪栓,大声质问:“什么的干活”?

    三狼撒腿就跑,身后鬼子的枪响了,三狼倒在血泊之中。

    三狼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在一家农民的炕上,满屋子涌进缠烂的阳光,身边坐着的人是那样的熟悉,让他不敢想像。三狼喊了一声:“冬梅”!紧接着就要坐起来。

    张东梅安慰三狼不要动,他的伤势很重。鬼子们以为三狼已经被打死,扬长而去,一天以后三狼被一个放羊老汉发现,老汉发觉三狼还活着,把三狼背到一个山洞里藏匿。然后给八路军游击队汇报,游击队来人对三狼进行了包扎,把三狼抬到堡垒村养伤。

    可是由于失血过多,三狼没有能够坚持过去。弥留之际三狼面带微笑,对冬梅说,能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死去,三狼感觉知足。三狼还说:他们的孩子就叫抗抗,纪念抗日战争。

第三百九十一章

    那一天郭宇村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来了两个骑马的蒙古男人。

    这几年郭宇村来来往往的外地人很多,人们也不怎么介意。杨九娃在郭宇村收购大烟已经结束,据说又在其他什么村子开秤。收购大烟有军方暗中支持,因此上杨九娃也就显得有恃无恐。山寨上的修建已经动工,一条土公路直通山寨,汽车来往如梭。当年那种汽车全是美国产,听说叫做什么“大道机”,载重量五吨左右,就那也比牛车强许多。几乎全县所有砖厂的砖瓦全被李明秋订购,李明秋成为胡老二的管家。

    山寨已经更名,叫什么“卧龙岗”,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来头,听说胡老二到兴善寺抽签,跟兴善寺的主持和尚茶叙,言谈吐语中胡老二说他计划在陕北的黄龙山修建一幢别墅,请求主持和尚赐名,老主持捻须长考,说出了“卧龙岗”三个大字。胡老二大喜,当下命笔,铺开宣纸,讨得老主持墨宝,请来长安最好的工匠,做成匾额,计划在山门前修一牌楼,将匾额高悬牌楼正中。

    好了,让我们先说这两个蒙古男人。那两个人端直在棒槌门前下马,其中一个人隔着栅栏门大喊:“棒槌”!

    棒槌开门一看,顿时傻眼,怎么会是呼风雨?

    那呼风雨一身男士打扮,仍然不失当年风韵,反观棒槌却老了许多,脸上皱褶叠起。

    不管怎么说两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相互间还有那么一种千丝万缕的关系。重新见面时双方都感觉陌生,一个把一个看了许久。终于,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两个女人在一起紧紧地相拥。老班长出来了,怔怔地站着,他也搞不清自己的老婆怎么会跟一个蒙古小伙子亲热。另外一个蒙古男人则显得轻松,无所事事地打起了口哨。

    棒槌感觉不来尴尬,指着老班长对呼风雨介绍:“这是我招赘的男人,原来是郭麻子的老兵,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听那些同伙叫他‘老班长’,因此上我也跟着叫老班长”。接着棒槌对老班长喊:“还不给客人泡茶”!

    老班长疑惑着,把自己的烟锅子递给另外一个蒙古客人,蒙古客人摆手:“不会”。

    呼风雨也显得落落大方:“这是我的伙伴,也可以说是我的男人。虽然没有正式举行仪式,但是已经在一起住了两年”。

    老班长这才发现,跟棒槌搂抱的是一个女人。凤栖县就那么大一块地方,有关凤栖发生的所有逸闻趣事老班长也知道一些。三年前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跟张东梅在凤栖设擂台,两个女人靠自己精湛的武艺出尽了风头。老班长也知道这个女人跟棒槌是妯娌,她们俩的男人就是谷椽谷檩,谷椽谷檩被日本鬼子抓去煤矿上挖煤。老班长入赘前棒槌已经说清,有一日谷椽谷檩回来,老班长就得主动离开。可是老班长愿意。对于老班长来说,棒槌是个不错的女人。

    既然疑虑已经消除,老班长也就非常随意。他进屋去拿了一块抹布,把院子里的石凳石桌擦了擦,然后抱出来一只新暖瓶,为客人泡茶。

    看得出呼风雨略显惊异,农村人当年使用暖瓶可是新闻。棒槌解释,日子富足了不出门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前一个时期一辆牛车拉来许多日用百货,其中就有暖瓶,她看村里人都买,也就买了一只。

    呼风雨问道:“我进村时发觉在场院里玩耍的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村子里比三年前富足了许多,究竟靠什么发财”?

    老班长代为回答:“村子里种植大烟”。

    呼风雨不再说啥,看得出女人的心思很重。停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咱们的两个儿子”?

    棒槌知道,呼风雨在郭宇村再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儿子。儿子是呼风雨亲生,棒槌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母子重逢。可是棒槌也不可能没有想法,两个儿子是棒槌一手抚养长大,棒槌对两个儿子倾注了全部感情,并且为两个儿子取名叫做谷凤谷鸣,这天谷凤谷鸣都不在家,他俩跟栽逑娃的两个儿子齐结实齐壮实一同相约去了卧龙岗,他们听说杨九娃雇佣童工,他们打算去那里打工,不图挣钱图个热闹。

    棒槌没有告诉呼风雨两个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只是说:“谷凤谷鸣晚上回来”。

    “谷凤谷鸣”?呼风雨把两个孩子的名字细细咂摸,终于表示默认。感觉中她有点对不起棒槌,面带歉疚地问道:“有没有谷椽谷檩的消息”?

    棒槌有点失落:“听说他们还活着,在煤矿上挖煤,人家金宝川都回来了,我估计谷椽谷檩也会回来”。

    菜刀剁在案板上,听得见咣咣的响声。棒槌隔门嚷道:“老班长,客人不吃猪肉,包羊肉馅的饺子”。

    老班长在屋内应答:“知道”。

    看得出棒槌跟老班长过得有滋有味。呼风雨还是不放心,追问道:“谷凤谷鸣究竟去了哪里”?

    棒槌实话实说:“卧龙岗那里杨九娃修建宫殿,村里的孩子们相约,到哪里去玩”。

    呼风雨诧异:“卧龙岗?卧龙岗在哪里”?

    棒槌回答:“卧龙岗就是杨九娃的山寨”。

    话音刚落,呼风雨一下子跃起,翻身上马,直奔卧龙岗而去。

    新修的公路蜿蜒而上,直达山顶,一辆汽车在山路上盘旋,扬起一条黄龙。呼风雨在三岔路口辨认了一下方向,直奔山寨而去。

    工地上根本就不需要童工,郭宇村几个大点的男孩贪玩,在建筑材料的空隙玩起了捉迷藏。那呼风雨一眼就认出了她的两个儿子,嗓音里有点哽咽:“谷凤谷鸣——”!

    谷凤谷鸣一愣神,也认出了呼风雨。他们习惯了把棒槌叫“大娘”,把呼风雨叫“二娘”。虽然三年不见,相互间都很陌生,但是两个孩子见了二娘不可能不打招呼,谷凤谷鸣嘴里好似含着一颗核桃,问道:“二娘,你什么时候回来”?

    呼风雨可不管那些,她大喊一声:“我的儿,不由分说,把两个儿子抱上马背,然后直奔郭宇村而去”。

    棒槌正在担心,担心呼风雨带着两个儿子不辞而别。三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呼风雨打算把两个孩子强行带走,可是两个孩子就是不认呼风雨,不吃不喝,连哭带嚎,整得呼风雨无法,只得把孩子送回。这一次发生过的一幕会不会重演?棒槌心悬神离,坐立不安。

    正在这时呼风雨竟然回来了,马背上带着两个孩子,下马的动作还是那样潇洒,两个孩子一下马一起向棒槌扑过来,嘴里喊着:“大娘”!

    棒槌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不由得掉下一串眼泪。呼风雨看见了,心里头想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

    这时老班长把煮熟的饺子盛在木盘里,端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每人面前放一只碗,碗里盛着调料,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呼风雨问棒槌:“我听说八路军小分队就驻扎在村里,怎么不见那些人”?

    棒槌也没有问呼风雨找八路军小分队干啥,只是回答:“几个月前小分队从郭宇村搬走了,听说驻扎在撇撇沟”。

    呼风雨从身上掏出一些钱,双手递给棒槌:“棒槌,感谢你抚养了两个儿子,这些钱你先拿着”。

    棒槌把呼风雨的手挡了回去:“我不缺钱,郭宇村现今家家都有钱。谷凤谷鸣你也看见了,两个孩子长得很欢实,什么时候想孩子你就来看看,咱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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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寡妇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寡妇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寡妇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