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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四章

    栽逑娃(齐贤)这辈子做过的事不知道后悔,可是他却为把张东梅来到河东的消息告诉三狼而后悔不已。想不到三狼迫不及待,沿着那条红柳指明的通道走出煤矿去跟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相会,结果命丧黄泉,被鬼子击毙。

    表面上看一切正常。每天照样有一列火车从矿山开出,满载煤矿工人的血汗开往秦皇岛码头,八路军游击队零敲碎打,每天都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栽逑娃带领着另外俩个游击队员潜伏在芦苇荡里观察了许久,看那条红柳指明的道路依然弯弯曲曲地躺在芦苇荡中,好像鬼子们还没有发现那条通道,芦苇荡这边鬼子们没有什么布防。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齐贤带领着另外两个游击队员沿着那条红柳指明的通道,潜伏回矿山,他们计划跟矿山党组织重新建立联系,部署开展下一轮的对敌斗争。日本是个能源奇缺的国家,煤炭是工业生产的血液,鬼子们对煤炭的需求与日俱增,一大批日本的地质专家来转马沟煤矿考察,他们计划提高煤炭产量。游击队目前的迫切任务是,斩断敌人的黑手,使得鬼子们的计划落空。

    看起来一切顺利,齐贤和另外两个游击队员进入矿山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按照事先约定的接头地点,齐贤和矿山地下党组织在一条废弃的巷道里接头,突然之间,巷道两头灯光齐明,探照灯的强光刺得齐贤他们睁不开眼睛,大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做了鬼子的俘虏。

    那是一次巨大的损失,也是三木接任宫本以后对八路军游击队采取的第一次反击。事实上三狼逃出矿山以后,那条红柳通道已经进入鬼子们的视野之中。三木老奸巨猾,行为做事跟宫本截然不同,他信奉以暴易暴,崇尚暴力和酷刑,冷酷而机敏,对事件的处置能力有独到之处。

    那一天三木接到转马沟煤矿鬼子头目少佐报告,声言鬼子们在芦苇荡的烂泥潭里发现了一条红柳通道。三木不动声色,命令少佐守株待兔,不要打草惊蛇,内紧外松,给八路军游击队造成错觉。

    果然,三木的阴谋得逞。齐贤和矿山党组织落入敌人布置的圈套之中。三木当然不能放过这次炫耀武力和施暴的机会。第二天他亲自来到矿山,并且带来了十几条猎狗,矿山上的所有矿工都被鬼子们用枪杆子逼到一处宽阔的地带,十几条猎狗吐着长长的舌头,那些被俘的八路军战士被鬼子们用铁丝刺透肩骨捆绑在一起。三木对这些共产党人不存幻想,也不想通过严刑拷问来达到什么目的,他要当着矿工们的面,把这些八路军战士全部处死,敲山震虎,用残暴来慑服矿工们不要心存幻想,不要再对皇军搞什么破坏活动,矿工们的命运攥在皇军的手心,如果谁再敢冒死抵抗,矿工们就会得到同样的下场!

    十几条猎狗对着被俘的八路军战士狂吠,三木的指挥刀向下一砍,牵狗的鬼子对着猎狗打了一声呼哨,接着放开铁链,训练成魔的猎狗们一起扑向战俘们撕咬,血肉横飞,鬼子们站在一边狞笑,矿工们一阵骚动,有人晕倒了,被鬼子拽着腿,拉到前边示众,谷椽一看大惊失色,晕倒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谷檩。转瞬间谷檩被一群猎狗撕裂,至死也没有来得及吭一声。

    可是还有一人幸免于难,那人就是齐贤。原来猎狗们扑向战俘的瞬间,细心的三木看见了,有一个俘虏的裤子尿湿了一大片。三木也不想把战俘全部杀死,他一开始就在留意那一个战俘的心理防线崩溃,残暴的鬼子知道,贪生怕死者有之,这些人对鬼子有用。

    人有时很难看清,想不到一身蛮力的铁匠成为叛徒,其实栽逑娃身体内有一种眉骨,拜师学艺时就对豁豁言听计从,师傅想怎么样栽逑娃从来不敢抗命,十二岁就被师傅当作性发泄的工具,师傅的棒棒子插入栽逑娃的****,栽逑娃没有想到反抗,而是逆来顺受。其实叛徒是战争的副产品,是战争的下脚料,没有战争就不会产生叛徒。人们对待叛徒的态度是零容忍,古往今来所有的叛徒都没有好下场,叛徒不但被同伴唾弃,也被利用者所不齿,叛徒只是敌人豢养的一条狗。

    栽逑娃被三木带回洪福县城,没有怎么严刑拷打,而是由几个鬼子捆绑着在监狱里巡游,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边的囚徒们一个个瘦骨嶙嶙,比死人只多一口气。紧接着鬼子又带栽逑娃来到鬼子们施刑的地下室看看,那一件件刑具浸透着受刑者暗红色的血渍。最后押着栽逑娃来到三木的大堂,看见三木正在大堂内习武,指挥刀带着寒光,劈刀的动作娴熟而凶狠,看见栽逑娃进来,一个恶虎掏心,直刺栽逑娃的心窝。栽逑娃脚底一绊,随即栽倒,被两个鬼子拽着胳膊扶起。三木看见面前这条五大三粗的汉子额头生渗出了汗珠,阴险地笑了,不知道对身边的鬼子说了几句什么,鬼子们随即为栽逑娃松绑,给栽逑娃端来一碗大米饭一碗猪肉烩菜,栽逑娃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端起饭碗大嚼起来,吃完饭打了一个饱嗝,不知道下一步鬼子们将会怎样收拾他,心里头一片茫然。

    三木并不急于想从栽逑娃嘴里掏出什么,而是步步为营,首先瓦解栽逑娃的心理防线,他似乎看透了栽逑娃贪生怕死,于是因势利导,走上前拍拍栽逑娃的肩膀,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花姑娘的想不想”?

    栽逑娃木然点头,不想女人的男人并不正常。古往今来美人计屡试不爽,一些王朝的覆灭都跟女人有关,那些脍炙人口的千古佳话代代相传。三木的眼光里掠过一丝不屑一丝鄙夷,职业军人最厌恶背叛,军国主义者其所以能够在亚洲战场上苟延残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军人们对他们的精神领袖天皇愚忠,有一种盲从一种献身精神,常见军人们绝望时剖腹自杀,很少看到鬼子的指挥官跪地求饶。汉民族信奉仁义礼智信,大和民族崇尚武士道。

    栽逑娃被带进一间装饰考究的屋子,哗一下电灯亮了,这座县城由于靠近铁路线而用上了电灯。栽逑娃的眼睛被电灯刺疼了,他闭起眼睛小憩,重新睁开眼睛时惊呆了,面前站着一个仙女!那女人发髻高高地挽起,穿一身日本和服,嫣然一笑百媚生。栽逑娃没有任何思考,所有的动作都带着兽行,那是一种条件反射,一种野兽的本能。栽逑娃托起女人狠狠地摔在床上,不需要缠绵,不需要仙人指路,栽逑娃踮起棒棒子给女人插了进去。

    以后的几天,栽逑娃不受任何干扰,跟那女人在一起鬼混,女人跟女人不同,日本女人的温柔体贴让栽逑娃如坠云雾之中,栽逑娃被女人溶解了,但愿这是永久。

    三木倒也沉得住气,一连几天都不曾露面,他知道栽逑娃在一点点消融,那个男人天生就带着软骨。直到有一天三木感觉时机成熟了,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审讯栽逑娃。栽逑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供了出去。

第四百零五章

    八路军游击队一开始并不知道齐贤已经叛变,还在想办法营救齐贤,战友们都知道齐贤的绰号叫做栽逑娃,但是没有人叫齐贤的绰号,齐贤在战友们中间还是颇有人缘。

    那一日洪福县城内,出现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妻俩自称来自长安,做古董生意。

    日本人对于中国的文物趋之若鹜,有一种近乎崇拜的渴求,他们知道一件中国上档次的文武在国际市场上的价值,凡是有头有脸的军官都做古董生意。三木当然也不例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有他人性的另一面,闲暇时三木也带着夫人上五台山拜佛,对中国的佛教文化颇有研究,三木还在自家屋内设一神坛,供奉着如来佛祖的神像,每天晚上在神像前打坐是三木必做的功课,幻想着有朝一日立地成佛。

    古董商人在洪福城内驿馆下榻,声称他们路过。随行的脚夫肩挑两只木箱,箱子的棱角用黄铜包裹,一把黄铜锁挂在箱子正中,香樟木质地、高浮雕,花鸟人物触手可及,做工不一般,一般名贵木箱都不上漆,不说那箱子里边装着什么器物,但看那木箱就让人感觉主人的尊贵。

    日本侵略中国时期,沦陷区和蒋管区的商贸活动频繁,那些闻名遐迩的商贾不分蒋管区沦陷区,相互间都有生意往来。比如长安城里的胡老二,太原城里的靳之林,他们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

    早晨起来三木正在大堂内舞刀,拜佛舞刀,成为三木个人生活中截然不同的两个环节,突见伪军侦探来报,洪福城来了两个生意人,这两个人的行踪可疑。

    三木对待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的伪军一般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一边舞刀一边回过头问道:“什么的干活”?

    伪军头目把他们侦探到的疑点重复了一遍。

    三木有点不以为然:“你们提供的假情报太多”!

    伪军头目的脸上显出难堪:“这两个人自称他们来自长安,前往太原给池田司令送货”。

    三木这才有点警惕,停止了舞刀,双手拄着指挥刀问道:“送什么货”?

    伪军头目上前一步,献媚道:“有两只樟木箱子,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我们要打开箱子检查,被那商人拳打脚踢,赶了出来”。

    三木沉默不语,脑子飞快地转弯:这些商人们有什么能耐?竟敢对皇军大动拳脚。思想起刚来洪福时被一个女八路羞辱的往事,三木的心里多了一层顾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这两个商贾决不可大意。三木传来了刑警队长,刑警队全部由日本鬼子组成。三木对日本同胞特别青睐和信任,他对刑警队长叽咕了几句什么,刑警队长立刻带着一队鬼子将洪福县驿馆包围。

    洪福县沿街的房子一般都是二层木屋,那一日张东梅正坐在临街的二层木屋窗口梳头,得知栽逑娃被俘的消息,两个郭宇村的女侠主动请缨,要去洪福县搭救栽逑娃出狱,大家都是郭宇村人,郭宇村至今还住着栽逑娃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媳妇,虽然彼此间不知道对方的现状,但是张东梅和呼风雨认为她们有责任确保栽逑娃不出意外。几个游击队长在一起开会,大家一致认为张东梅曾经在洪福露面,派张东梅去洪福有一定的风险。可是张东梅态度坚决,有一种为三狼报仇雪恨的冲动。葛有信理解张东梅的性格,想干什么就一定要干成。于是大家商议,由呼风雨和张东梅装扮成一对做古董生意的夫妻,葛有信装扮成夫妻俩雇用的挑夫,三个人黄昏时分进入洪福县,在一家驿馆下榻。

    这是一次精心安排的行动,目的是擒获三木,用三木交换栽逑娃出狱。谁知道狡猾的三木不肯露面,派来刑警队长跟古董商人周旋。

    看得出张东梅有些失望,她一直坐在窗口观望,只要三木在街头露面,张东梅就会从窗口跳下,将三木擒拿。当然,葛有信和呼风雨不会知道张东梅的心思,还以为张东梅坐在窗口瞭望。猛然间有人一脚将门踹开,几个鬼子一下子将屋子塞满,鬼子们上前要将那堆放在墙角的樟木箱子打开,呼风雨用手轻轻一拨,几个鬼子打着趔趄后退,鬼子们方才知道这几个人不可小觑,纷纷举枪朝呼风雨瞄准。

    呼风雨双手抱肩,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她摆了一个眼色让葛有信把箱子打开,鬼子们一看傻眼了,箱子里装满了炸药。

    鬼子仓惶后退,呼风雨一伸手将站在前边的刑警队长抓住,那刑警队长欲对呼风雨开枪,张东梅飞起一脚,将刑警队长的手枪踢飞,葛有信眼疾手快,一下子将门关死,高声命令:“把枪放下!谁敢负偶顽抗咱们就同归于尽”!

    鬼子们也怕死,乖乖地把枪放下。呼啦啦全城戒严,鬼子们荷枪实弹,全部将枪口对准驿馆二楼的窗口,洪福城紧张得快要爆炸了,暂时出现了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鬼子刑警队长对着呼风雨狞笑:“你们跑不了啦”!

    张东梅上前一个耳光,打得刑警队长满嘴出血。呼风雨拽住刑警队长的耳朵,把刑警队长拉到窗口前,要刑警队长对着下面的鬼子喊话:就说这几个商人身上带着池田中将的手谕,还带着太原城警备司令亲自签注的特别通行证。

    三木一直没有露面,他躲进临街对面的商铺里听得明白,看样子这几个人有些来头,并且都身怀绝技,不然的话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洪福县城闯荡,也不会把刑警队长抓为人质。三木让翻译手执话筒对二楼喊话,只要把被俘的鬼子们放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二楼上不见动静,停一会儿几个鬼子兵灰溜溜地从二楼上下来,看来这些商人还讲信用,单单把刑警队长一个人羁押。三木继续让刑警队长对二楼喊话,就说皇军要验证池田的手谕和太原警备司令亲自签注的特别通行证。

    只见呼风雨气宇轩昂,出现在商铺的门口。鬼子们一拥上前,要对呼风雨下手,那呼风雨一个扫堂腿,鬼子们倒了一地,没有上司的命令鬼子不敢开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呼风雨旁若无人地站立在洪福街头,稍停,鬼子翻译官出来,带呼风雨去见三木。三木坐在商铺里边的一张椅子上,见了呼风雨首先吃了一惊,这条汉子怎么也有点像女人?不过嗜血成魔的职业军人还是显得镇静,那一次被张东梅羞辱时三木没有防备,这一次三木周围的鬼子兵全都把枪口对准了呼风雨,只要三木稍微点头,呼风雨立刻就会毙命。那是一场比意志和耐力的较量,稍有疏忽呼风雨就会饮弹身亡。

    三木通过翻译对呼风雨说,必须验证池田中将的手谕和太原警备司令的特别通行证。呼风雨不慌不忙,掏出两张证件递给翻译,翻译又递给三木,三木辨不得真假,交给旁边的鬼子去鉴别。紧接着三木又通过翻译问呼风雨:“据释放回来的鬼子们说,你们的樟木箱子里全部装满炸药”。

    呼风雨坦然一笑:“战争年代做生意必须狡兔三窟,有几件文物就隐藏在炸药里边,一旦遇到不测就会将炸药引爆,这样一来袭击者就不会得逞”。

    三木产生了好奇:“能否把你们的文物拿出来让我先睹为快”?

    “这有什么不可以”!呼风雨显得非常大气,她从翻译手里接过话筒,对着对面二楼的窗口喊话:“挑夫,把咱的货物担子挑下来,这位长官要亲自检验”。

    停一会儿只见葛有信跳着两只樟木箱子出现在洪福街头,鬼子兵听说箱子里边装满炸药,一个个惊慌地后退。箱子挑进三木所在的商铺,放在地上,呼风雨上前要将箱子打开,三木突然摆摆手,说:“先慢”。

    呼风雨知道三木有所顾忌,坦然一笑:“长官不用担心,我们只是防备万一,这炸药一般不引爆不会爆炸,这个道理我想长官也明白”。

    三木自感失态,有点讪然,不过他很快地恢复了常态。箱子打开了,上面盖着一层炸药,炸药的下边是几只小木箱,打开其中的一只小木箱,小木箱里边是一只做工精美的鎏金闔,打开鎏金闔,里边装着一只龟蛇印章!

    这龟蛇印乃诸葛丞相遗物,全世界仅此一枚,可谓稀世珍奇。不过三木对那龟蛇印章不感兴趣,三木需要的是有观赏价值的文物。呼风雨又打开另外一只大一点的木箱,木箱内一件器物用锦缎包裹,绽开锦缎,一尊唐三彩女俑栩栩如生!

    看来这几个人当真是文物商人,三木的疑惑消除。他听说这几件文物是专门用来献给池田中将的,也就打消了据为私有的念头。当晚三木宴请几位商贾,呼风雨谎称夫人偶然小恙,不让张东梅出头。宴席散场时三木不无遗憾地对呼风雨说,他们的证件还需要验证,让三人在洪福县稍等。

    早晨起来葛有信上街买烟,意外在商铺门口跟板胡相遇,板胡从转马沟煤矿逃出来以后,被八路军游击队安排在洪福县城内做了暗探,板胡的公开身份是一个卖烟小贩。板胡塞给葛有信一包香烟,然后匆匆离开,葛有信回到二楼,把那包香烟拆开,里面掉下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栽逑娃已经叛变!

第四百零六章

    这是一个突然情况,让呼风雨他们触不及防。(乡)$(村)$(小)$(说)$(网)www.xiang-cun-xiao-shuo.com高速首发!葛有信当机立断,必须尽快离开洪福县城!

    可是他们的证件还在三木那里验证,没有证件三个人无法出城。也许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三木这条狡猾的老狐狸故意采取拖延的策略等待机会将他们俘获。事不宜迟,必须当机立断!

    三个人的证件属于复制,不过当年检测手段有限,即使池田本人看到自己的手谕也辨别不来真假。三个人的文物属于赝品,这些赝品只能糊弄不懂文物的日本人。其实只要稍加观察,就不难发现其中破绽,文物商贾走远路不骑马,身边没有保镖,两只木箱完全可以用马来驮,雇用一个挑夫干啥?

    可是愚蠢透顶的三木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这条恶魔被池田的手谕蛊惑,当年能持有池田手谕出外闯荡的人不多。他打电话问询池田本人,池田司令说他好像给文物商贾发过手谕。因为持有池田手谕可以在沦陷区畅通无阻,池田并且命令三木将三人好好款待,他马上派人来洪福把三个文物商贾接往太原。

    与此同时八路军游击队也接收到了栽逑娃叛变投敌的可靠情报,感觉到事态严重,直接向徐向前司令汇报,当年徐向前司令正在吕梁山区指挥抗战,接到情报后迅速布置了营救方案。

    栽逑娃给敌人提供的情报并不重要,一个普通的八路军士兵不可能知道自己身边以外更多的信息。三木把那些口供详细过虑,发现有用的情报不多,也就给栽逑娃发了一身伪军服装,任命了栽逑娃一个班长,三木不可能让栽逑娃去指认三个文物商贾究竟是不是八路,可能愚蠢的敌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在三木的眼里栽逑娃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百度搜索≥筆≥癡≥中≥文跟其他伪军一样,栽逑娃只是鬼子们豢养的一条狗。

    那个温柔体贴的日本女人不见了踪影,栽逑娃被安排跟一大群伪军睡通铺,这个人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信仰,只是为了苟活,为了吃喝玩乐,一生中放荡不羁,有极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晚上睡在伪军们中间,棒棒子善解人意,适时地挺起,栽逑娃哪管什么男人女人,只要有个窟窿就钻了进去,睡在栽逑娃身边的伪军突然杀猪般地嚎叫,整个屋子的伪军全都醒来了,大家想试试栽逑娃的能耐,对栽逑娃实施了棍棒政策,伪军们抡起警棍一起砸向栽逑娃的屁股,栽逑娃腾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打铁的师傅有的是力气,对付几个伪军绰绰有余,三下五除二把那些伪军全都打得趴下,伪军们欺软怕硬,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栽逑娃摆摆手让伪军们起来,询问道:“你们想不想受活(舒服)?咱们男人前边有个棒棒子后边有个窟窿,总不能自己日自己,所以要互相利用优势互补,不能让前边后边都闲着”。

    伪军们知道栽逑娃指的是什么,可是大家都出身寒门,给鬼子当伪军实属迫不得已,不忍心互相伤害。伪军们面面相觑,有胆子大点的伪军告诉栽逑娃:“洪福城里有的是烟花女,赶明日我们带班长去烟花巷逛逛”。

    栽逑娃有点不以为然,说:“男人女人味道不一样,土鳖鳖日墙虱,一人一个弄法,一逑一个硬法”。伪军们看这个新来的班长诙谐幽默,也就渐渐地解除了戒备,大家围着栽逑娃问道:“班长,我们这里有现成的膏子(大烟),来一口”。

    栽逑娃啥事都干过,就是没有抽过大烟,大烟的危害人所共知,栽逑娃还是有所顾忌。他打了一个哈欠,说:“你们抽我不管,但是不要劝我抽,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万一沾上烟瘾回家后会被老婆孩子赶出门”。

    一句话勾起了伪军们的伤心事,大家一起嚷嚷:“谁没有老婆孩子?干我们这一行说不定那一天就把这吃饭的家伙甩掉,及时行乐,也不枉活一生”。

    伪军们围在一起抽开了大烟,栽逑娃喉咙里上来一只手,浑身瘙痒得不行,可是他还是抵抗住了诱惑,人有时得跟自己博弈。第二天早晨起来栽逑娃有点困乏,他想买包香烟抽抽,信步走到大街上,跟板胡撞了个正着。

    板胡朝栽逑娃唾了一口,转过身就跑,栽逑娃追赶了几步,猛然间停了下来,栽逑娃良心还没有泯灭,他清楚鬼子对待同胞的残忍,他不想对鬼子告密,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已经迟了,巡逻的鬼子发现了栽逑娃追赶板胡,停下来问道:“那个男孩什么的干活”?

    栽逑娃一看隐瞒不过了,只得说:“那个卖烟的孩子是个八路”。

    鬼子们悄悄地在板胡后面跟踪,看见板胡跟昨日住进驿馆的挑夫接头,鬼子们没有打扰挑夫,而是继续跟踪板胡,转过一条街,几个鬼子凶相毕现,一起向板胡猛扑过来,那板胡心想跑不脱了,拉响了藏在身上的手榴弹。可怜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为抗日战争捐躯。

    手榴弹的爆炸声传到临街二楼的驿馆,两位女侠有点急不可待,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命一搏,大家往手枪里装满子弹,随时准备冲上大街,可是大街上还是冷冷清清,丝毫不见鬼子有任何动静。葛有信劝两位女侠冷静,先不要轻举妄动,静心观察,伺机出击,不放过任何一点杀出重围的机会。

    突然之间几辆摩托开道,两辆吉普车停在驿馆门口。二楼上的窗子打开了,张东梅和呼风雨跃跃欲试,打算从窗子跳下去跟鬼子拼命,说时迟那时快,葛有信一把将两位女侠的胳膊拽住,他压低声音告诉同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葛有信躲在窗帘后边细心观察,看这些人好像不是来抓他们,果然,听见其中的一个人打了一声呼哨,那是八路军接头的暗号,原来是自己人来接应他们三人出城。事实上八路军的侦探每天都在窃听鬼子们的电话,八路军窃听到池田司令要派鬼子来洪福县城把三个文物商贾接往太原,于是计算了精准的时间,装扮成太原城来的鬼子兵,先行一步,把三个八路军战士接出城,迅速逃离。

    几乎在同时,三木在大堂内听鬼子的巡逻兵汇报,一个卖烟的小孩跟那三个文物商贩接头,被巡逻兵发现,欲将那小孩子俘获时想不到那孩子当街引爆了身上的手榴弹。那三个文物商贩极有可能是八路!三木闻言大惊,随即带领着鬼子将那驿馆包围。可是他们迟来了一步,那三个“文物商贩”已经从北城门逃走。

    撞开驿馆二楼的门进入三个八路曾经住过的木屋,三木看见那两只木箱静静地放在墙角,三木对着那木箱发愣,也有可能装扮成文物商贩的八路逃走前来不及把箱子一起带走。三木禁不住巨大的商业利益的诱惑,他命令下属把箱子打开,下属颤颤栗栗地走到箱子跟前,箱子突然爆炸了,满屋子血肉横飞。

第四百零七章

    一觉醒来,阳光透过粉红色的窗帘滤进屋内,满屋子填满柔柔的暖色。刘军长伸了一个懒腰,看小保姆的粉脸胖嘟嘟,仍然紧闭眼睛酣睡。门外哨兵换岗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刘军长内心里涌出一股湿湿的暖意,他把嘴搭载小保姆的嘴上,鸳鸯点水般的啄了一下,小保姆醒来了,莲藕似的胳膊把刘军长的脖子抱紧。

    看样子小保姆对刘军长倾慕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刘军长跟夫人亲热时从来不避小保姆,让小保姆的心里过早地萌发了那种欲念。昨晚刘军长突然抱紧小保姆的瞬间,小保姆只是略微有点惊恐,随即一动不动,由着那个老男人在她的身上做功。农家女没有更高的人生欲望,能攀上刘军长这棵大树也不错。刘军长翻身进入小保姆的身体,小保姆哎呀了一声,感觉到有点灼痛,小保姆没有告饶,没有痛哭,而是咬紧牙关,有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冲动。渐渐地小保姆感觉到,血管内注入了一片浮云一缕清风,整个身子好像在云中飘游,她不自觉地把刘军长抱紧,害怕坠入万丈深谷。那是人生仅有的一次历练,小保姆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刘军长耕耘,猛然间太阳爆炸了,小姑娘的城廓内燃起了熊熊大火,痛苦和快乐交织,炙热的溶液从体内流出。

    成功男人都有控制自己欲望的功能,刘军长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随即撕开小保姆搂抱脖子的双手,坚决而果断地穿衣起床,然后在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冲了一把脸,掀开门帘走出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保姆。

    小姑娘怔怔地坐起来,掀开被子,看床单上盛开了一朵玫瑰,那是昨晚刘军长的杰作。小姑娘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感觉不来失落,只是有一种欲望,想让刘军长看一眼那床单上的血渍,想对刘军长证明自己。

    可那刘军长浑然不觉,做过的事从不忏悔,感觉中这个世界为了他而存在,朵朵鲜花为了他而盛开。踏着矫健的步伐走在凤栖的大街上,两名随身保镖紧跟在后边,哨兵为他打开办公室的屋门,看勤务兵将一盆盛开的月季花摆放在办公室的一角,屋子内打扫得纤尘不染,感觉中一切都和谐而自然。

    刘军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习惯性地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打开文件夹,一封电报赫然醒目地展现在刘军长面前:

    ——迅速出击,歼灭凤栖八路!坚决制止这支队伍继续活动!

    这是一封绝密文件,文件的后面签名寿山。寿山是胡宗南的字,胡宗南给下属下达命令时一般不用寿山这个字,这可以从两个方面解释,一方面是这封电报非常重要,另一方面证明刘军长跟胡司令关系不一般。

    一般绝密电报由机要科长亲自解码,然后亲自送与刘军长阅览,刘军长看完后不再保存,自行销毁。可是这封电报公然摆在办公桌上,这不能不说是机要科长的失职。刘军长喊来机要科长闫培春,把那文件夹推到闫培春面前,沉下脸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闫培春看了一眼文件的上方有“绝密”二字,假装吃惊:“卑职昨晚休息,由副科长值班。这封电报可能是副科长处理的”。

    刘军长没有深究,这样的疏露只是点到为止。刘军长说了一句:“以后注意”。摆摆手让机要科长出去。紧接着他拨通了瓦沟镇的电话,听得见钱团长在电话里问道:“刘军长有何指示”?

    刘军长拿起电话有点犹豫,感觉到由钱团长去剿灭八路军小分队并不合适。这股小八路不值得大动干戈,派一个特务连去就行。而且还必须让延安的八路军抓不到把柄。于是刘军长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军务,便将电话挂断。

    特务营长遵照刘军长的命令,亲自率领一个特务连装扮成日本鬼子,火速赶往撇撇沟,迅速将撇撇沟包围,可是他们扑了一个空,八路军小分队已经转移,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军长听到特务连扑空的消息以后万分沮丧,这是东渡黄河失败以来刘军长执行的第一次军事任务,奇怪的是八路军小分队怎么能得到这个情报?撤离得如此迅速?刘军长喊来机要科副科长,厉声问道:“你昨晚可曾收到一封绝密电报”?

    副科长神色慌张地回答:“按照规定科长不在岗的状况下副科长有权处置加密电报”。

    刘军长平时最忌讳下属对他直接顶撞,他的声音更加严厉:“可是这封电报已经泄密”!

    副科长有点言不达意:“绝、绝对不是我——”

    一句话未曾说完,刘军长怒不可遏:“来人”!

    立刻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特警,刘军长一摆手,命令道:“拉出去枪毙”!

    凤栖城的监狱里,有一间暗室,专门用来处置不宜公开枪毙的嫌疑犯。机要副科长被两个特警架着胳膊,拉到暗室,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几乎令所有刘军长的同僚震惊,这是刘军长升职以来枪毙的第一位下属,刘军长不能容忍他自己的身边出现叛逆!这起突发事件也让机要科长闫培春无法承受,可是他知道,盛怒之下的刘军长这阵子谁都不敢多言。刘军长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枯坐,一动不动,墙上的挂钟响了六下,下午六点刘军长准时下班,刘军长站起来带上军帽,整了整衣领,在两位贴身保镖的护卫下,回到那幢小院。

    小保姆已经将饭做好,坐在桌子前耐心地将刘军长等待。刘军长目无表情,脱下衣帽,小保姆将刘军长的衣帽接过来挂在衣服架上,刘军长在桌子前坐下,看小保姆把锅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在刘军长的面前,有粉蒸肉、炖排骨、还有刘军长喜欢吃的红烧茄子。刘军长吃饭的动作木讷而机械,小保姆站在旁边有点不知所以。吃完饭天色已晚,搁往日刘军长总要到城墙上去巡视一圈。然后回家看一会儿书,刘夫人在灯下为丈夫泡茶添水。可是这天刘军长吃完饭后竟然说他想洗澡,要小保姆为他烧一大锅水。小保姆的心里掠过一阵激动一丝惶惑,刘军长每过一段时间总要洗一次澡,洗澡的程序刘夫人不让小保姆插手,总是亲自烧水,亲自把水倒进一只大木桶里,用手试一试水的冷热,刘军长脱光衣服进入木桶里边,刘夫人一双玉手搓遍刘军长的全身。洗完澡后小保姆进屋倒水,满屋子弥漫着浓浓的香皂味。

    可是刘夫人去长安待产,为刘军长烧水搓背的功课自然由小保姆来完成,小保姆受宠若惊,这证明刘军长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小姑娘还不理解做妾的全部内涵,可是她心甘情愿!也许小保姆的动作有点笨拙,没有刘夫人那样温柔而体贴,可是刘军长非常惬意,也许他已经忘记了下午的震怒,躺进木桶里一边享受小保姆纤纤玉手的揉搓,一边哼起了一首当年非常流行的情歌。

    洗完澡刘军长竟然对小保姆说:“你也洗洗”。小保姆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她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羞涩,可是小保姆不敢违命,在柔和的灯光下,当着一个老男人的面,小姑娘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脱去,刘军长光着身子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透过窗帘可以看见门外哨兵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两尊陶俑,城墙上巡逻兵的影子来回走动,偶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带来瞬间的光明。可是小院内的这间屋子内,正在演绎着一幕荒诞的故事,木桶里边的洗澡水来不及倒掉,浓浓的水蒸气缓缓散去,蜡炬成灰,爆出一丝暗暗的火星。刘军长已经迫不及待,抱起光溜溜的小保姆重重地摔在床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听得见小保姆在刘军长的身下呢喃细语:“叔吔,娃这身肉就属于叔的了,叔怎样受活(舒服)就怎样日”……

第四百零八章

    转瞬间李怀信的婚期降至,李明秋的心里越来越急。当年长安到凤栖之间只有一部军用电话,可是那军用电话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用的,况且电话最多只能拨通到屈志琪那里,还要让屈志琪跟怀信传话。那几日李明秋心里起火,又无法对任何人发作,他没有其他办法跟儿子勾通,只得硬着头皮来到亲家刘军长的官邸,求亲家给他拨通到长安的电话。电话一直占线,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才跟妻弟屈志琪通话,李明秋手拿话筒喂了几声,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志琪,请你转告怀信,二月十八那天他俩无论如何也得回到凤栖!我李明秋丢不起这个人”!

    电话那头屈志琪刚说了一声:“姐夫,怀信媳妇她”——等不得志琪把话说完,李明秋立刻将电话挂断,做贼心虚,李明秋看见亲家刘军长站在旁边。刘军长的笑意味深长:“怎么回事?怀信跟媳妇不肯回来?这俩个年轻人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事需要我帮忙”?

    一连几声发问,让李明秋无言以对,李明秋苦笑,只能用一句话搪塞:“唉!儿子长大了由不得父亲”。

    刘军长看李明秋心急火燎的样子,知道父子俩可能闹了什么矛盾,他绝对没有看亲家笑话的意思,诚心诚意想帮李明秋一把。李明秋在凤栖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笼络住李明秋就等于笼络凤栖县几乎所有的土豪。刘军长设身处地替李明秋着想:“要不然把我的宾利车借给你,你跟亲家母一同坐车去长安,把你家二公子接回来”。

    李明秋未置可否,说他还要回家跟老婆商量。接着李明秋告辞,刘军长也不挽留,把李明秋送出官邸,送走李明秋以后刘军长拨通了胡宗南司令长官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直接告诉胡司令:“我想把杨九娃那个钉子拔了”!

    一个堂堂军长铲除一个土匪窝点大可不必请示司令长官,可是凤栖地理位置特殊,这几年发生的几件事给胡司令制造了一些麻烦,刘军长为了稳妥起见,对杨九娃下手之前首先请示胡长官。

    胡司令问道:“说说铲除那个土匪窝点的原因”。

    刘军长顿了一下,侃侃而谈:“这一次向长安运输违禁物资是在绝对保密的状况下进行,那批违禁物资本身是杨九娃拦路抢劫非法所得,想不到胡老二将一汽车银元和武器运往土匪窝点,如果不对杨九娃绳之以法,恐难服人”。

    胡司令一针见血地问道:“子房呀,你要消灭杨九娃的原因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我替你补充。替胡老二运送大烟的事件已经暴露,你是害怕别人抓住把柄,害怕把你牵连进去难辞其咎,现在急于找一个替罪羊,是不是这样”?

    刘军长有些尴尬,心

    想没有你胡司令的默许我刘子房绝不会授人以柄。他苦笑道:“胡司令,凤栖乃战略要地,经不住折腾”。

    胡司令严肃地说:“知道了就好。不要自欺欺人,不要掩耳盗铃。事实上从运输大烟的汽车开出凤栖城起,我这里就接到了举报刘子房的电报,不光我这里,国防部、甚至老头子(指蒋委员长)那里都有你的举报信!可是这些人根本不懂得为官之道,老头子根本不会理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桂军、滇军基本上全是靠大烟维持军费,胡老二已经答应捐赠十万银元支援我军,十万银元是个什么概念?我说子房呀,某事当某天下事,消灭一个杨九娃不费吹灰之力,可是那样以来更加暴露了你自己,那头轻那头重自己掂量去”!

    胡司令说完随即将电话挂断,刘军长手拿电话想了半天,他真的还有点不懂为官之道,至少现在,这次贩运大烟刘军长没有得到一个铜板,可是他却被一群魍魉土豪们包围。据说**访问美国是由杜月笙出资,可是宋氏家族却在瑞士银行存有几百吨黄金。当然这些消息并不可靠,无风不起浪,这个世界越来越无法看懂。这时,只见军机处长闫培春进来,把一份加密电文放在刘军长的办公桌上,电文上的内容是:严密监视北边八路军的动向。这种电文每过几天国防部就发一次,而且是加密,好像在刻意提醒。其实刘军长心里明白,八路军才是国民政府的真正敌人。

    刘军长突然灵机一动,和蔼地说:“小闫,如果不忙的话坐一会儿”。

    在闫培春的印象中,刘军长不苟言笑,在下属面前刻意保持那种一成不变的军人姿态,即使对师长以上的高级军官也是公事公办,刘军长没有心腹,表面上开起来也没有任何对头,当然闫培春不会忘记,正是由于刘军长的刻意提拔他才由郭麻子身边的一名保镖当上了军机处长,这个职衔相当于团长。闫培春对刘军长心存感激,在刘军长面前显得惟命是从。

    闫培春迟疑地在沙发上坐下,抬起头来等待刘军长进一步问话。

    刘军长紧挨着闫培春坐下,拍拍小闫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小闫,你应该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对象”?

    闫培春茫然地摇头,这刘军长该不是为他介绍对象?

    刘军长说:“这件事你应该在心,回头我也替你留意,有合适的女孩子就成个家”。

    许多疑惑来不及多想,闫培春站起来,面对刘军长敬礼,然后说:“谢谢**关心”!

    刘军长摆手:“坐下来、坐下来,不要搞得那么紧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最近谁给国防部发了电报”?闫培春蓦然明白,这才是刘军长故意套近小闫的关键所

    在。按规定师长以上的将领都有权力越级向上级反映军情,而且军机处长对每一个告密者保密,避免大家互相猜忌,避免军队内部不必要的内耗。

    闫培春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那个刚从重庆调来的副军长”。

    刘军长不再言语,陷入思考之中。

    闫培春知道自己该走了,站起来面对刘军长敬礼:“报告军长,再无其他事的话我就告辞”。

    刘军长一挥手:“你走吧,注意保密”。

    闫培春走后刘军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几个来回,有关这个副军长的来历刘军长早已清楚,这明显是蒋委员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探,蒋委员长对谁都不放心。不过刘军长并不介意,他天生就是一个职业军人,要想把事情干得无懈可击并不现实,任何时候都有疏露,关键的问题是不要让对方抓住把柄。刘军长突然明白胡宗南司令长官的良苦用心,这些土豪们正是自己的第二梯队,可是刘军长原来总看杨九娃、郭麻子、邢小蛮们不顺眼,想把这些人剔除,蒋委员长用人的标准只有一条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乎你是不是作恶多端,主要是看你对党国是否忠诚。刘军长释然,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他不要警卫员跟在后边,想独自一个人在凤栖的街上走走,这条街道南北长不足二里,东西宽只有一里路,城内居民不足两千,严格地说起来更像一个城堡。街上的老百姓没有人不认识刘军长,见了刘军长自然回避,可是刘军长毫不在意,信步走来,看李明秋家的大门开着,于是也不打招呼,直接进入亲家的院内。

    李明秋正跟满香在客厅内的八仙桌上对坐,满香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闹不清是什么原因,春节过后临走时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二月十八为怀信和秀琴补办婚礼。虽然两人的婚姻一波三折,不过凤栖人还是感到宽慰,屈克胜老先生的孙女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归宿。满香眼瞪着明秋看了半天,看明秋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满香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让孩子们抓住了什么把柄”?

    满香一语揭穿了李明秋的老底,李明秋再对老妻隐瞒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他只得老实交待:“在长安时胡老二刻意为咱安排了一个妓女,想不到让怀信和秀琴撞见”。

    满香哀叹一声,没有任何埋怨,这一生就是这么过来的,年轻时李明秋竟然敢把女戏子带回家公然姘居,这多年李明秋老实多了,偶然偷腥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满香死要面子,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家庭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刘军长掀开门帘进屋。

    刘军长的突然到访让老俩口猝不及防,李明秋很吃惊:“亲家,怎么就你一个人?为什么不带

    警卫”?

    刘军长答非所问:“孩子的婚期快到了还这么冷清,亲家,想好了没有?要不然咱们一起走,我去长安办一件公务”。

    满香站起来为亲家让座,接着为客人泡茶,刚才跟李明秋的不快很快消弭,满香满脸带笑地说:“难为亲家费心。要去我坐你的车顺道去长安,明秋留在家里还要做准备”。

    如此甚好,李明秋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相信怀信和秀琴不会不听妈妈的劝告,回到老家了结双方老人的一片心意。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怀信的说话声:“爸、妈,我俩回来了”。

第四百零九章

    渭南检查站的枪击事件很快平息,共产党国民党都不希望事态扩大,双方均采取了低调处理。张三和牛二赶到渭南时枪击事件已经结束,林秋妹守在二狼的尸体旁边,垂下头,一绺长发遮脸,一动不动,那神态让人看着难受。三个孩子一筹莫展,只知道痛哭。渭南小分队的同志为死者购置了两副棺木,征求张三牛二的意见:把两个八路军战士的亡灵就地掩埋还是运回故土?

    张三牛二看着林秋妹和三个孩子,这几个人都是死者的亲属。三个孩子主张把亡灵运回故土安葬。林秋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深陷,整个人完全变形,好似墓坑里出土的一具陶俑。几天来她第一次说话,声音沙哑:“三狼刚死,尸骨未寒,二狼又遭遇不幸,我担心爹娘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是就地掩埋,这件事不宜在郭宇村声张,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看来林秋妹还不糊涂。假如不是这个女人一时冲动,二狼和金宝川也许还不会遇难,可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事实上自从枪击事件发生以后所有的人都没有埋怨过林秋妹一句,这个女人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超过极限,再不能给林秋妹淌血的伤口上抹盐。

    夏至过后天气炎热,亡灵必须尽快入土,在渭南小分队的精心安排下,金宝川和二狼的遗体被掩埋在一处不高的山岗,然后张三和牛二带着三个孩子和林秋妹一路北上,沿路检查站主动放行,不再检查。马队路过郭宇村时没有回村,而是直接北上甘泉,在甘泉把货物给前来接应的八路军交割,然后东渡黄河,跟王世勇率领的凤栖游击队汇合。

    从此以后王世勇率领的凤栖游击队在凤栖销声匿迹,但是游击队在凤栖的活动并没有停止,而是由半公开转为地下。从长安往延安转运军用物资的地下通道中断了一段时间以后,变换了另外一种更加隐蔽的形式进行。脚夫们无法抵制贩运武器巨大利益的诱惑,把枪械和医药从长安直接背往甘泉,在甘泉跟八路军完成交易,然后拿着钱返回凤栖购置大烟,把大烟背往长安换成枪械,如此往返,一个来回的利润翻番。从一九四零年到解放前夕,凤栖烟土泛滥,几乎三分之二的土地都种植大烟,凤栖街上有人明目张胆地开设烟馆,起名叫做逍遥巷,逍遥巷跟烟花巷并无二致,好似一对孪生姐妹,南来北往的商贾抵制不住大烟和妓女的诱惑,有人脑肥肠满而来,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抽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还有一种行业久盛不衰,那就是赌博,各式各样的赌具五花八门,最常见的是掷骰子,有明宝暗宝之分,明宝是将六颗骰子直接投进一只大碗内,等骰子完全停下来,看点数判断输赢,押宝的赌徒围成一圈,一台老式灯盏注满麻油,主家叫做灯头,赢家必须抽头,叫做灯钱,摇宝的赌徒叫做庄主,庄主一般跟灯头暗中勾结。明知道那是陷阱,可是总有人执迷不悟,温柔乡里输光了万贯家产被扒光衣服赶出赌场的大有人在。

    还有一种赌博叫做押暗宝,押暗宝最简单,赌具是一只碟子一只碗,两颗骰子,把骰子放在碟子上用碗扣住,然后由庄主摇两下,赌徒开始押钱,押多押少都行,开宝时看单双,出单宝单赢、出双宝双赢。俗称摇单双,摇单双适宜于那些赌资不大的穷汉。

    当然还有打麻将、推牌九,不一而举。

    好像有些走题?言归正传。

    郭麻子从刘军长的官邸出来,手里攥着一串钥匙,看凤栖街的上空罩着一层五颜六色的雾霭。他突然感到肚子饿了,常有理包子的叫卖声充满着诱惑,顺便走进包子店,一口气吃了六个包子,一摸身上没带钱。

    常有理好像看出了郭麻子的尴尬,故意挑逗道:“想不到凤栖街上跺一脚山摇地动的郭团长也有落魄的时候”!

    郭麻子无名火气,一下子扇了常有理一个耳光。

    本来是一句玩笑的话,常有理也不打算要钱,常有吃包子没带钱的食客。做生意讲究人缘,常有理的包子其所以久盛不衰,除过口味和质量俱佳之外,其人缘也是有口皆碑。常有理被打晕了,捂着脸跑到大街上喊叫起来:“郭麻子打人啦”!

    街坊邻居闻声出来,有人抱打不平,把郭麻子拉到大街上来一个饿虎掏心,当胸给了一拳。其他街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起对郭麻子大打出手,那郭麻子抱着脑袋蹴在墙角,像一只落水狗。幸亏李明秋闻讯赶来,把郭麻子救出,带回自己屋内。

    李明秋看郭麻子灰头土脸,衣服褴褛,不由得苦笑:“郭兄,你跟人家打架作甚”?

    郭麻子不去辩解,突然浑身乱摸。

    李明秋问道:“郭兄,把什么弄丢了”?

    郭麻子疑惑道:“钥匙,我的钥匙呢”?

    李明秋释然,知道郭麻子所指钥匙的内涵,调侃道:“郭团长放心,你的钥匙丢不了,自然会有人送来”。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满香打开大门一看,只见常有理提一瓶好酒一包点心,登门来给郭麻子道歉。

    那郭麻子见了常有理首先问道:“你捡到一把钥匙没有”?

    常有理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双手奉上。

    都是街坊邻居,李明秋不能不说几句道歉话,他说郭兄可能多喝了几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不要计较就是。

    常有理明知道郭麻子饿着肚子吃了六个包子,但是他并不说破,而是一再道歉,说郭麻子是“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常有理走后郭麻子向李明秋炫耀:“胡老二真够朋友,送郭某长安城里一套房子”。

    李明秋感叹道:“我说郭兄,你怎么年龄越大脑子越不够用?这是胡老二使的计策,目的是把咱们拴在他的战车上,为他服务”。

    谁知道郭麻子却说:“人生难逢一知己,就是为胡老二而死,也值得”。

    满香拿出一套干净衣服让郭麻子换上,郭麻子突然嚷道:“哎呀,差点忘了,我还欠常有理六个包子钱,应该还给人家”。

    李明秋苦笑:“郭兄呀,我看你神经有点不正常,常有理绝对不会在乎六个包子钱!你给人家还钱人家还觉得打脸。咱说正经的,长安城里不是你我久居的地方,凤栖城才是咱俩的用武之地。我看这场战争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目前的社会是有钱的使钱,有权的使权,发财的机会年年有,就看你能不能瞅准”。

    郭麻子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李明秋说这些作甚,他疑惑着说:“李兄,有啥话你就明说,郭某听不懂你那一套宏论”。

    李明秋压低了声音说:“郭兄你看到了没有,今年凤栖种植大烟的面积比去年翻了一番,我的想法是,咱先走一步,在凤栖开一家烟馆”。

第四百一十章

    早在几个月前杨九娃和郭麻子就知道了李明秋要为自己的二儿子李怀信补办婚礼,这几个月三个人的状况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郭麻子的队伍被刘军长解散,郭麻子成为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唇亡齿寒,杨九娃也每况愈下,山寨上的弟兄们人心各异,管家曾彪席卷大量财富偷跑,杨九娃心灰意冷,打算隐退。

    正在山穷水尽之时,天上掉馅饼,一辆军车开进山寨,给杨九娃送来了大量的武器和银元,杨九娃重新从疙瘩手里接过权杖,又坐上了山寨的头把交椅。

    郭麻子冷眼旁观,感觉中这一车银元有些蹊跷,即使把李明秋家里存放的大烟全部卖光也卖不下这么多的银元!福兮祸兮?问题怕不是那么简单。

    眼看着二月十八李明秋儿子的婚期将至,杨九娃早早地做开了准备,打算抬着整猪整羊前去恭贺,还准备了一份不薄的贺礼。郭麻子劝开了杨九娃:“杨兄,我看,李明秋为小儿子结婚咱俩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派疙瘩把贺礼送上就行”。

    杨九娃是个遇事沉不住气的主儿,一见郭麻子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由不得来气:“你看你那逑势相,李明秋那点对咱俩不好?说起来你跟李兄还是亲家,这么大的事儿咱俩不去恭贺,让李兄的脸往哪里搁”?

    郭麻子不紧不慢,说出了一番道理:“想想看,为了这些大烟,死了多少人?刘军长一向办事稳妥,绝对不可能冒险用军车去贩运大烟!官场内部的明争暗斗怵目惊心,总感觉这里边暗藏杀机。杨兄呀,遇事多长一个心眼,不要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我看呀,咱俩还是暂时不要出头露面为妙,躲在山寨静观其变。相信李兄为小儿子办完婚事就会上山,到那时谜底就会揭开”。

    杨九娃思忖:这郭兄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杨九娃天性喜欢热闹,他感觉问题没有郭麻子说得那么严重,刘军长绝不可能在李明秋大喜的日子对杨九娃下手。杨九娃显得不屑一顾:“郭兄呀,我看你越来越胆小了,越来越贪生怕死了,罢罢罢,你不去我去”!

    郭麻子哀叹:“杨兄,我心已灰,不愿在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凤栖城乃伤心之地,不是不想陪杨兄,实在提不起这个精神”。

    杨九娃突然怜悯起郭麻子这个老兄,是呀,谁都有倒霉的时候。前些日子他杨九娃还不是一样,产生了隐退的想法?李明秋那里贵宾满座,肯定不缺杨九娃一个,况且那刘军长自从升任了军长以后,明显对他们这几个人疏远,杨九娃如今大势已去,为了老婆孩子杨九娃也不想再去冒险。杨九娃嘿嘿一笑,显得怪模怪样:“郭兄,要么咱俩打点一些银两,云游四海,咋样”?

    岂料郭麻子却说:“如此甚好,郭某愿意奉陪到底”。

    杨九娃讪笑:“那老婆孩子咋办?是不是连老婆孩子一起带上”?

    郭麻子非常认真:“要么杨兄打发郭某一些银两,郭某从此云游四海”。

    杨九娃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满脸痞气:“郭兄你想独自一人开溜?没有那么容易!谁陪杨某喝酒?谁替杨某解闷?杨某想开了,咱俩哪里都不去!过几日请一尊神仙上山,就在这山寨拜神参禅”。

    却说疙瘩遵照大哥杨九娃的意愿,抬着整猪整羊,跟楞木一起,带领三四个弟兄,一路浩浩荡荡,直奔凤栖城而来。下了驴尾巴梁,大家在仙姑庵前的柏树林里稍事休息,意外跟蜇驴蜂和谷俊山相遇。那谷俊山带领几个游兵散勇,也抬着整猪整羊,其规模和场面跟疙瘩一较高下。相互间都认识,免不了打招呼,看样子谷俊山叫花子拾元宝,也混得人模狗样。可那蜇驴蜂不可小觑,浑身珠光宝气,坐一乘四**轿,转瞬间成为凤栖县的显赫人物。疙瘩见了蜇驴蜂尊一声“嫂子”,问道:“嫂子,你也去凤栖县城为李明秋恭喜”?

    蜇驴蜂瞥疙瘩一眼,有点不屑:“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那里”。疙瘩赶忙解释,“嫂子如今是凤栖县的红人,李明秋自然不敢怠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蜇驴蜂听疙瘩话里有话,心里老大不快,可是她又不能发作,那一次邢小蛮大闹郭宇村,多亏了疙瘩,蜇驴蜂才化险为夷。蜇驴蜂不是那种爱计较小事的女人,她还是给疙瘩留了面子,回过头对谷俊山说:“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眼看着谷俊山跟蜇驴蜂出了柏树林子,楞木说:“大哥跟李明秋属于金兰之交,按照凤栖习俗,咱们应当在舅家之后进贺礼,去得迟了害怕人家等得心急”。

    疙瘩仍然坐着不动,看那柏树林里的仙姑庵仍然香火依旧,心里头涌上来一种岁月如梭的感慨,思绪中走出了何仙姑,那个女人一生中痴心不改,对杨九娃倾注了全部感情,到头来落下了什么?还不是幻化成一撮黄土?整日里争高论低为甚?谁能把这尘世间的浮华看透?

    楞木等不到疙瘩回话,大声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

    疙瘩从沉思中惊醒,兜头给楞木浇了一瓢凉水:“那李明秋一辈子广交四方朋友,不知道有多少金兰之交,别抢着去烧头炉香(应该解释为,进头份礼),咱们的角色无足轻重”。

    楞木跟李明秋在一起赶脚,知道李明秋绝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对疙瘩刻意贬低李明秋有点不以为然,说:“二哥把人看扁了”。

    疙瘩站起来,招呼大家

    上路。进入凤栖城看当街摆着四五张桌子,前来进礼的客人排成了长队,宾先生走过来问疙瘩:“你们是给谁家贺喜”?

    楞木跟疙瘩对望,才知道凤栖城结婚的不止李明秋一家,看样子那一家在凤栖城也有势力,不然的话不敢跟李明秋分庭抗礼。不过他们只准备了一份贺礼,楞木尴尬地问道:“除过李明秋大哥家,凤栖城还有谁结婚”?

    宾先生感觉诧异,问道:“敢问客人从哪里来”?

    疙瘩向前施礼:“我家大哥杨九娃,跟李明秋大哥乃金兰之交”。

    宾先生将疙瘩带到一张桌子前,说:“客人稍等,就在这张桌子前进礼”。

    进礼完毕就开席,李明秋和叔叔李守义(铁算盘)的院子里搭了两幢席棚,席棚里客人满座,安排不下的客人就安置在邻居家的屋子里,凤栖街凡是屋子比较宽余的人家都安置了客人,客人完全由司仪和宾先生安排,跟主人无关。这个社会就这么现实,客人的身份决定了客人的席位,舅家座首席,这是一条铁定的规则,谁也不能改变。不知道什么原因,司仪竟然将蜇驴蜂安排在二席,刘军长和他的下属安排在三席,前来恭贺的客人不明就里,看二席上座坐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女人,还以为是李明秋家一位重要的亲戚。

    首先是李明秋携夫人满香给客人敬酒,屈志琪今日大婚,首席上座坐着满香的二弟志安。敬酒至二席时李明秋突然傻眼,二席首座竟然坐着蜇驴蜂!看得出李明秋非常尴尬,这个胆大的女人竟然敢来李明秋家里参加婚宴!而且显得心安理得,纹丝不乱,满香可能看出了蹊跷,敬酒时看那女人的眼神有点怪异,可是蜇驴蜂接过满香的敬酒一饮而尽,并且说声:“恭喜夫人”。

    李明秋正在给客人敬酒,不可能去询问司仪,也许蜇驴蜂是代表胡老二,胡老二虽然没有来参加李明秋二公子的婚宴,但是送来一份不薄的贺礼。但愿今天平安无事,李明秋的面子要紧。

    接着下来由李怀信携新婚妻子屈秀琴给客人敬酒,李怀信给舅舅敬完酒后,故意绕过二席,来到三席给刘军长敬酒。

    满座哗然,客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窃窃私议:“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新郎新娘不给这个女人敬酒”?

    不过宴席还是照常进行,这一幕谷俊山没有看到,他没有资格进入席棚,几个游兵散勇和疙瘩带来的弟兄被安置在另外一家院子内,大家不会有什么怨言,只要有肉有酒就行。

    过几日李怀信和新婚的妻子屈秀琴要回长安,满香为二人收拾行李,装着无意问秀琴:“那天二席首座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秀琴脸红了,她不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八路军凤栖游击队东渡黄河以后,跟黄河东岸的葛有信他们合兵一处,暂时驻扎在一个叫做粮谷庄的山村,粮谷庄离黄河不远,村民们以种田为生,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田地挂在山坡上,打下的粮食难以果腹,村民们糠菜半年粮,日子过得艰辛。

    粮谷庄比较偏僻,鬼子们无暇顾及这里,可是由于村子较小,游击队的吃饭成了问题。尽管发生了一连串的不幸,死者已经长逝,活着的人必须战斗,因为只有打败侵略者,才能为生者挣得生存的权力,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贫瘠,但是侵透了先烈们的血渍,几千年连绵不断的征战,黄河两岸累累白骨堆积,勇士们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万里长城,抗击侵略者的入侵。

    开始一段日子,游击队的口粮主要靠友军接济,有时,游击队员也会装扮成老百姓,去贤麻镇籴一些粮食回来。可是贤麻镇由于靠近煤矿,驻扎着一个排的鬼子兵和一个连的伪军,少籴一点粮粮食可以,籴粮多了担心引起伪军的怀疑。无奈之下王世勇派葛有信张东梅返回河西,为游击队筹粮。

    重新踏上熟悉的故土,张东梅和葛有信的心情各不相同。两人在郭宇村外的歪脖子树下坐了许久,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村,村子里有张东梅日夜思念的孩子和老娘,可是张东梅害怕,害怕面对公婆和妈妈的眼神,岁月无痕,留给人的却是无尽的怀念和悔恨,张东梅已经知道了二狼和金宝川死亡的消息,可是如何瞒得过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张东梅首先站起来,毅然决然地对葛有信说:“我们走吧”。

    下了山坡,两人钻进灌木山林,夏秋之交,晚风送来习习凉意。山路已经拓宽,看那太阳掉在山巅上摔得粉碎,溅起无数火星,西边天上的彩霞逐渐隐去,一颗两颗,星星从草丛中蹦上天空,天上缀满闪光的星。

    张东梅在前,葛有信在后,两人沿着山路,默默地走。葛有信是个秋天形的男人,感情丰富从不外露,他知道三狼死后,张东梅心灵的天枰已经开始倾斜,可是一连串的变故使得他们没有机会互相表露心迹,葛有信不可能趁人之危,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机会。现在,此时此刻,葛有信如踩浮云、如履薄冰,禁锢了许久的那种情绪左突右冲,似乎要破槛而出。可是他不敢造次,担心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彩虹被风吹散……荒山野林,旷男怨女,夜的幕布掩盖了一切,走在前边的张东梅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将葛有信锁定,女人没有爱的表白,说出的话有些生硬:“葛有信,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葛有信不可能犹豫,他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机会千载难逢。葛有信点头,说出来的话照样生硬:“是的,我愿意。但是我不会强迫你”。

    女人的眼里有一团火,好似要将整座山林点燃:“如果你真的看上我,现在就可以拿去。但是必须对我发誓,要将我的儿子视为亲生”。

    这个问题葛有信已经有所考虑,爱一个人就意味着将为这个人付出,葛有信还是点头:“请你放心,从今后儿子就是咱俩共同的骨肉”。

    女人扑向男人,大山开裂了,将二人融入,地心里岩浆突喷,二人在燃烧中化烟化灰,那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奉献,相恋中的大山永不后悔,那是一种天衣无缝的契合,哗哗作响的树叶为二人证婚。其实,人对人的爱恋带着某种无可救药的荒蛮,不需要卿卿我我的表白,不需要信誓旦旦的誓言,往往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将爱的信息传播,就像风中刮来的一粒种子,无论飞到那里都会落地生根。

    晨曦微熹的早晨,凤栖城在莽原上高高耸立,葛有信和张东梅装扮成一对夫妻进城,进城后葛有信来不及回家,直接来到李明秋家里。正好郭麻子也在,两人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

    李明秋一见葛有信和张东梅大吃一惊,问道:“我听说你们已经转移到河东,却怎么还在这里”?

    葛有信说话也很直接:“我们刚从河东过来,游击队没有粮食吃了,王世勇队长指示我俩来找老前辈,给我们弄点粮食运往河东”。

    李明秋已经有几年跟八路军没有交往,他一生做事圆滑,无论什么人都不想得罪,更何况女儿李妍还在延安。可是在凤栖资助八路军几石粮食易如反掌,如果把粮食运往河东,那就非常困难。李明秋想了半天,终于说:“八路军如果缺钱的话,叔叔可以给你们资助一笔钱,只要有了钱,在河东照样可以买到粮食”。

    张东梅急性子,一下子将李明秋的话打断:“如果能在河东买粮食我们就不来找你”!

    大家都知道张东梅的厉害,李明秋不再言语。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郭麻子开口了:“李兄你负责筹粮,郭某舍出这把老骨头,给八路军把粮食运往河东”。

    早在长安兵谏前后,葛有信就作为红军的特派员,负责策反郭麻子的队伍。时过境迁,郭麻子已经今非昔比,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向河东运粮谈何容易!葛有信虽然从内心里认定郭麻子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仍然被郭麻子的精神感动,除过抗日救国的民族大义,郭麻子或多或少对八路军有些感恩,三年前假如不是八路军奋力跟日本鬼子周旋,郭麻子很可能已经全军覆灭,那种对党国的愚忠精神决定了郭麻子不幸的命运。

    葛有信尽量说得委婉:“晚辈了解前辈目前的处境,也理解前辈抗日救国的热情,可是”——

    李明秋接过话头:“郭兄你这是给李某难堪,粮食筹备好了以后,郭兄有什么办法把那些粮食运往河东”?

    岂料郭麻子却说:“郭宇村还有郭某几十个残部,我的弟兄我清楚,那些人看起来有些沉沦,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但是他们苦于报国无门,一旦说打日本就精神倍增”。

    李明秋摇头:“算了吧郭兄,刘子房军长的手段你还没有领教够?这个人长一张阴阳脸,是人是鬼说不清。八路军小分队为什么要东渡黄河?李某听说刘军长暗中对八路军下了毒手!如果郭兄动员郭宇村的游兵散勇为八路军送粮,等于把那些弟兄们推向火坑。李某举荐一人,这个人刘军长目前还奈何不得”。

    郭麻子连连摆手:“区区小事,何必劳胡老二大驾?凡事都求胡老二,反被胡老二小瞧。你信不信?这件事没有行动之前刘军长有可能阻挠,真正做成功了刘军长还有可能表态支持,抗战事关民族大义,刘军长绝不可能强奸民意”。

    李明秋以前总认为这个郭兄提不起放不下,行为做事没有主见,不过这几句话让李明秋对郭麻子刮目相看,李明秋连连点头,不能不认为郭麻子分析得有道理。其实各种不同人物,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需要智慧,有些事看起来不可为之,真正做了也就做了,木已成舟,再横加干涉正好说明你不识时务。

    粮食很快地筹备好了,并且很快地运往黄河岸边,运往河东也没有费事,疙瘩熟悉水性,带领着几个弟兄和游兵散勇们一起,在黄河岸边扎制了几只木排,用木排摆渡,把粮食运过对岸。

    果然,刘军长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只是淡淡地对李明秋说:“你们为抗日将士筹备粮食我不会反对,不过这件事应该事先向我通报”。

    李明秋一边点头一边心里骂道:“脱了裤子放屁,竖着出气”。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连几个月不见马队从郭宇村路过,二狼和林秋妹也不见回家探望父母和他们的一双儿女,豹子心里起疑,马队该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郭宇村出现了一道风景,悄然兴起了习武的风气。反正家家都有枪,种植大烟带来的巨额收入让郭宇村变得面目全非。一开始是几个女孩子闲得无聊,背着枪聚集在场院里过过枪瘾,疙瘩的两个女儿秀花和秀气壮实得像两头牛,自然没有男人能看上她们,姐妹俩好像对找对象结婚也不甚热心,可是她们居然恋上了枪,场院就在家门口,一吃饭就端起枪在场院里联系瞄准。文秀自从嫁给年贵元以后,幻想着有一天夫妻俩比翼齐飞,反正也闲得无聊,带着妹妹文英也背着枪来到场院,加入到习武的队伍里边。还有板兰花板兰叶俩姐妹,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遭到了那些游兵散勇们的蹂躏,姐妹俩小小的年纪就埋下了仇恨的种籽,她们从内心崇拜郭宇村三个女侠,向往着有一日她们也打马扬鞭,驰骋疆场,掌握自己的命运。

    迎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郭宇村的村道上,早早地出现了一个背枪的女人,那女人一袭红衣,袅袅婷婷,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自从半桶死后,再没有男人来缠水上漂,嫌那个女人晦气,可是水上漂总是我行我素,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有声有色,她不在意男人女人的白眼,也不在乎别人在后边议论她什么,反正这几年郭宇村有钱了,基本上不出村子什么都可以买到,自然有商贩把所有的生活用品用车拉马驮,运到郭宇村销售,水上漂吃喝不愁,加之有老公爹帮她照顾儿子,她总是第一个来到场院,场院的旁边紧靠一处不大的山包,形成一个天然的靶场,山包上那些老兵们别出心裁,刻画出许多形态各异的靶标。男人们搂着女人还在贪婪被窝里的那一点破事,郭宇村的上空,听到了早晨第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一定是水上漂,这个女人对习武打枪有些痴迷,当年一颗子弹三斤小米的价钱,但是郭宇村的女人不怕,郭宇村有的是钱。场院那边不时传来枪声,女人们练习打靶用的是实弹。

    习武的队伍不断地壮大,以至于发展到后来郭宇村凡是能走动的女人甚至孩子都会打枪,大烟带来的巨大经济效益促使了郭宇村畸形发展,郭宇村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武装到牙齿。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也不是郭宇村人的发明,毒品和武器是一对孪生兄弟,凡是种植毒品的地方都有地方武装势力保护,执政者内外勾结,在巨大的商业利益的诱惑和驱使下,为毒品的运输和销售大开绿灯,当年国民政府千孔百疮,无暇顾及民生,毒品的泛滥以及各种社会问题的肆意蔓延,加速了旧政权的灭亡。

    狼婆娘的心思越来越重,眼看着孙子满院跑,儿子们却都不在家,郭宇村每天枪声不断,每次听见枪响狼婆娘就眼跳心慌,三狼之死对狼婆娘打击太大,她常常一个人起来,在炕上独坐到天亮。可是狼婆娘不糊涂,她清楚她不能倒下,一旦倒下这一家人就会蹋垮,漏斗子是个好人,可是不会当家,一大家子人全靠狼婆娘一人操持,事无巨细都要她亲自过手,狼婆娘必须挺直腰杆活人,这种活法很累,但是狼婆娘没有办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狼婆娘每天早晨起来,总要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瞭望。她心里期盼着什么,那种盼望随着时间的叠加越来越强,一家人心里清楚,狼婆娘在等待二狼。儿是娘心一块肉,儿行千里母担忧。二狼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了,该不会二狼也遇到了什么不测?

    远远的山坡上,影影绰绰走过来两个人,狼婆娘心里一阵惊喜,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三狼媳妇张东梅,另一个小伙子狼婆娘也认识,那个小伙子曾经在郭宇村住过,是一个八路军。埋了三狼以后狼婆娘曾经对三狼媳妇说过:“冬梅,你以后找对象娘不会反对,但是必须把那小伙子带回家让娘看看。娘年纪大了,说不定那一天就会离世,必须让你的女婿对你的儿子承担责任”。

    现在看来张东梅身边的小伙子很可能就是三狼媳妇为她重新找的女婿,狼婆娘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她咧开嘴笑了,婆婆的笑容让张东梅感觉万箭穿心!冬梅走上前双手扶住婆婆,问道:“娘,您在这里等谁”?

    狼婆娘想说,我等二狼。话一出口却完全走了样:“我等你们”。

    那个“你们”刚一出口,敏锐的冬梅发觉,婆婆已经把她跟葛有信当成夫妻。冬梅把葛有信拉到狼婆娘跟前,对葛有信说:“这是咱娘”。

    看得出葛有信那个“娘”叫得勉强,可是狼婆娘听见了,回答的响亮:“哎!小伙子,冬梅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心疼(方言,相当于爱)你的媳妇”。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狼婆娘回家,老人家到底忍不住,问张东梅:“冬梅,你们见到二狼了没有?你妗子你妈常来打听,怎么几个月一直不见马队回村、一直听不到几个孩子的消息”?

    张东梅不会说谎,脸憋得通红,她支吾着,有点言不达意:“他们正在路上,娘,你可要保重你的身体”。

    张东梅明显地感觉到了,婆婆有点站立不稳。这个刚强的老太婆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全让她遇到,感觉中脚下的路起伏不定,满眼金星,无数颗太阳在她的面前晃动。到家了,狼婆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喘一口气,然后说:“冬梅,娘这心已经磨出了老茧,你对娘说实话,二狼是不是也——遭遇了不幸”?

    本来张东梅跟葛有信已经商量好,路过郭宇村不回家,直接去河东。隐瞒亲人的死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过程,况且林秋妹已经交代,对于二狼之死能对婆婆瞒多久就尽量瞒多久。也许林秋妹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处境不尽相通,张东梅好赖还有弟弟和妈妈,林秋妹举目无亲,想巴结婆婆照顾她的儿女。张东梅在村口跟婆婆相遇纯属偶然,两个年轻人只顾埋头赶路,一抬头,看见婆婆守在路口。

    张东梅啜泣着,仿佛一根鱼翅卡着喉咙:“娘,您不要难过,秋妹嫂子担心您承受不起,不让我说,事实上我的舅舅和二狼已经走了(方言,这里指死了)一个多月”。

    村子里传来了清脆的枪声,那是女人们在场院里练习打靶,板兰根为豹子喜添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西厢屋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大狼媳妇春花把冬梅的儿子抱出来交给冬梅,冬梅又将儿子交给葛有信,那孩子也真会来劲,葛有信刚抱在怀里就给他尿了一身。豹子哇一声大哭,哭声在郭宇村的上空徘徊,郭宇村又一次沉浸在悲痛之中。

    张东梅回到娘家,看见妈妈和妗子一身素白,在为舅舅守灵,原来妗子和妈妈已经知道了舅舅死亡的噩耗,表妹金爱爱告诉冬梅,金智清和张东魁兄弟回家住了一天,又去了河东。

    郭宇村习武的队伍里边,增添了俩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是张大山的遗孀兰儿,一个是金宝川的遗孀秀儿,两个女人把巨大的悲痛埋藏在心底,把四个儿女送上前线,身边只留下年纪最小的女儿金爱爱,集家仇国恨于一身,时刻准备着上战场杀敌。

第四百一十三章

    邢小蛮从郭宇村回来以后,借口自己的老婆生孩子,闭门谢客。转瞬间已经年过四十,邢小蛮好似突然间看透了尘世间的那一点浮华,厌烦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感觉中大家对他好像有意疏远,邢小蛮形单影只,高处不胜寒。

    烦恼皆因强出头。邢小蛮一辈子争胜好强,无论走到哪里都爱表现自己,结果使得周围的人皆对他敬而远之,邢小蛮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只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关起门来睡在满盈身边,邢小蛮才能觅回人世间的那一丝温暖。

    屈满盈为邢小蛮生下一个女儿,让邢小蛮稍微有点失落,不过随即释然,初为人父的喜悦压倒了心头的那一点不快,女儿也是孩子,几十年的播种终于有了收获。那几日邢小蛮守在媳妇身边,拙手笨脚地为满盈端饭,为孩子换尿布,那神态专注而认真,仿佛在执行一项伟大的使命。白天岳母和志刚媳妇(满盈的嫂子)轮流过来给邢小蛮和满盈做饭,到了晚上一根明烛将屋子照亮,生了孩子的女人在烛光里镀上了一层釉色,那神态在邢小蛮的眼里犹如天仙,温柔乡里的邢小蛮有点酣醉,感觉飘然。

    孩子醒来了,满盈把孩子抱在怀里,给孩子喂奶。看起来满盈奶水充足,两只奶子高高地鼓起,邢小蛮突然像个孩子,把头埋在妻子的胸前,噙着满盈的另一只奶子猛吸了一口,显得顽皮而贪婪。满盈嗔怪地看了一眼丈夫,幸福把胸腔溢满,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天伦之乐,屋子里罩满融融的暖色。

    日子在平稳地度过,转瞬间孩子即将满月。一个多月邢小蛮不曾露面,也没有人登门拜访,邢小蛮始知他在大家的眼里无足轻重,有种虎落平阳的彷徨。不管怎么说孩子满月这天也应该席开几桌,为孩子冲喜。思来想去还是暂且屈就,为了老婆和孩子,再不能拳打天下。

    邢小蛮准备了一瓶好酒一包点心,黄昏时分来到李明秋家,敲开了姐夫家的大门,开门的是满香。

    满盈生了孩子以后满香去过小蛮家,给孩子扯了三尺花布,给满盈买了一斤红糖,反正属于叔伯姐妹,相互间礼尚往来。满香一开门就满脸带笑:“小蛮出息了,一个月守着媳妇不见出屋”。

    邢小蛮张口问道:“姐夫在家吗”?

    满香笑答:“刚才我俩还议论你,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明秋闻声出屋,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调侃道:“邢大侠这一个月面壁修行,悟出了啥门道”?

    邢小蛮进屋,将提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李明秋抱拳:“小女满月之日,想劳驾姐夫为小弟张罗”。

    李明秋嗟叹:“哎呀呀不得了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邢大侠从那家葱(聪)地过来?一下子聪明了许多。咱们是连襟,老兄我义不容辞,正跟满香商量明日到府下讨活干,劈柴担水扫地擦桌子,干啥都行”。

    邢小蛮暗自思忖:看来起码李明秋没有忘记他。于是接上话茬,也开起了玩笑:“那样以来岂不大材小用?姐夫只要为我们张罗就行”。

    李明秋顺手拿起厚厚的一叠请柬,将了邢小蛮一军:“小蛮你真有福气,你岳父已经提前为外孙的满月安排好了一切,这不,连请柬都写好了,孩子过满月的费用由杨九娃、郭麻子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为你均摊,你只要招呼好客人就行”。

    邢小蛮突然间激动起来:“小蛮有何德何能?竟然承蒙大家厚爱,实感惭愧”?

    李明秋骂了一句:“别卖狗皮膏药了,谁几斤几两我李明秋心里明白。咱们几个人都是一条绳子上栓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邢小蛮感觉他错怪了大家,其实姐夫说得很对,这几个人休戚与共,是一伙不可或缺的命运共同体,不是大家看不起邢小蛮,而是邢小蛮看不起自己。邢小蛮内心感动着,却说不出一个谢字,憋了半天,抱拳道:“以后有用得着小蛮的地方,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突然间心里潮湿,有种想哭的感觉,邢小蛮担心失态,告辞。

    孩子满月这天,该来的客人全部到齐,胡老二远在长安,也送来一份不薄的贺礼,刘军长带领着他的部下,也来为邢小蛮贺喜。田中也来了,这个日本人入乡随俗,跟大家融为一体。

    宴会结束后邢小蛮邀请田中到他家坐坐,其实两家住的很近,但是平日里互不往来,近一段时间以来孩子夜里老爱哭,邢小蛮主要是想让田中为他的爱女检查一下。

    这本来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田中也没有理由拒绝。邢小蛮走在前面,来到自己屋子时亲自为田中掀开门帘,田中走在中间,身后还跟着一个医生背着药箱。

    屋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满盈正在给孩子喂奶,当年凤栖的女人给孩子喂奶时不避男人,田中进屋时看见女人裸露着****,脸颊白里透红,瞬间两只眼睛僵直,惊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连邢小蛮递水也忘了去接。

    邢小蛮觉察到了,心里老大不快,但是他无法发作,田中是邢小蛮亲自请来的,邢小蛮忍耐着,脸上有点不自在,这一切同行的中国医生看到了,提醒田中:“先给孩子检查”。

    田中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情不自禁,竟然伸手在满盈的脸上摸了一下。

    邢小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抓住田中的胳膊一扭,另一只手托起田中的后腰,把那小日本从窗子上扔了出去。

    田中没有防备,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正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闻声赶来,看田中已经站立起来,在院子里用日语大骂:“八格牙路”!

    这是一起突发事件,却震动了整个凤栖城。刘军长正恋着小保姆,宴席散场后回到家,迫不及待地脱衣上床。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演绎着风流,人与人之间的性爱不分时间地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刘军长身边的人都知道了刘军长的风流韵事,但是大家认为那是天经地义,没有棉花见火不燃的道理。但是小日本调戏邢小蛮的妻子却大逆不道,违背了中国人最起码的伦理道德。

    值班的长官无奈之下把刘军长从被窝里喊起来,田中的胳膊打着绷带,头上缠着纱布,不过这个小日本也很硬起,气势汹汹地走进刘军长的办公室,不喊一声疼。邢小蛮双手抱胸双腿叉开站着,一脸蛮横。

    刘军长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能合稀泥,无法说清谁是谁非,他建议两个人保持冷静,相互间都没有损失什么,谁也不需要给谁道歉,两个人和解为贵。

    邢小蛮到没有什么,反正已经替媳妇报仇,给那个小日本一点颜色瞧瞧,看他再敢不敢嚣张!

    可是田中却不依不饶,坚持要跟邢小蛮决斗,邢小蛮的痞劲上来了,骂了一句粗话:“逑!决斗就决斗,但是必须立下生死文书”!

    刘军长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今天已经太晚,明天我在城墙上给你俩设擂台”。

    田中在两个医生的保护下,气呼呼地走了。刘军长又劝开了邢小蛮:“小蛮,就算我求你,你明天先到外地去躲几天”。

第四百一十四章

    那一日刘军长正在办公,突见一人破门而入,那人一进屋就高门大嗓地喊道:“小刘,忙啥呢”?

    刘军长抬头一看,脸上的尴尬一扫即过,他当即离了座位,走上前来跟胡老二握手:“胡大哥,电话刚打过来不大一会儿,我猜想你这阵子正在路上走着,怎么这么神速”?

    胡老二哈哈大笑:“我昨日已到中埔(现今黄陵县),跟胡司令一起祭祀黄帝陵,胡司令打道回了长安,我就带着我的弟兄们来凤栖转转”。

    刘军长释然:“原来电话是从中埔打过来的,我想坐飞机也没有这么快。胡司令怎么没有来”?

    胡老二解释:“你们这些吃皇粮的没有我们自由。这一次是胡某亲自邀请胡司令上来玩玩,本来今天一同到凤栖,想不到胡司令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什么国防部通知胡司令去重庆开会。于是我们就在中埔分道扬镳”。

    刘军长还是无法理解:“胡司令上来时也不见打电话”。

    话刚说完,只见两个老妈子掺扶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进屋,刘军长瞬间惊呆,想不到文慧去长安才几个月时间,出落得好似天仙一般。那文慧从凤栖走时刘军长见过一面,感觉中那胡老二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尝一尝山间野味的新鲜。文慧只是一个山村的野妹子,只是那身段、长相不一般。不过刘军长从来不妄评女人,他在下属面前始终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威严。

    刘军长稍顿了一下,不知道怎样称呼,那胡老二毫不在意,亲自挽起文慧的胳膊,扶文慧在沙发上坐下,那文慧在沙发上端坐,浑身珠光宝气,不苟言笑,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冷艳逼人,犹如一尊菩萨。刘军长随即清醒过来,称呼道:“嫂子稍坐,停一会儿我让夫人来陪你说话”。

    不大一会儿功夫刘夫人闻讯赶来,坐在文慧身边,关切地询问文慧路上是否劳累?吃了没有?文慧看刘夫人好似妈妈,脸上显出一丝不易擦觉的感动,接着刘夫人邀请文慧到家里坐坐,文慧站起身,两个老妈子要上前搀扶,文慧甩了一下胳膊,不让老妈子搀扶,刘夫人携起文慧的手,姗姗离去。

    那胡老二大大咧咧地在刘军长的办公桌前坐下,一条腿翘在桌子上,摘下帽子,裸露着硕大的脑袋,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上次做生意咱们配合得非常成功,胡某以后在凤栖做生意还望贤弟鼎力支持,贤弟想要什么?房子?票子?还是女人?老兄我一生豪爽,视金钱如粪土,唯独看重朋友之间的仗义,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刘军长想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刘某只想洁身自好,做一个奉公守法的职业军人。这一次深陷泥潭完全是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好像

    身后老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你,向前的路由不得你选择。刘军长甚至有点悲戚,心想此生完了,不可能出于污泥而不染,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些魍魉鬼魅的纠缠。

    胡老二看刘军长沉默不语,还以为刘军长被感动,尘世尘世,人来到这个尘世上,就不可能鞋不沾尘!这个社会是个大染缸,谁也无法独善其身!胡老二安慰刘军长,“不要紧,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刘军长突然狂笑,笑出了眼泪,这跟他以往的性格不符,刘军长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笑毕,刘军长才说:“真应该感谢老兄,老兄教会了我怎样做人!胡司令已经为我在长安购置了一幢公寓,老兄又送刘某一辆名车,至于钱吗,钱乃身外之物,刘某不想积攒财富。不过刘某听说杨九娃已经替胡兄在郭宇村开秤收购烟土,还望胡兄做事隐蔽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胡老二接过刘军长的话茬:“万一个逑!中国的黑老大是谁?就是蒋委员长!放心干吧老弟,这个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用说云贵川,那里有白崇禧、李宗仁收购大烟,甘肃、青海的大烟全部让马步芳收购。军队离开黑道生意就无法养活自己。这一点胡司令比你明白”!

    这些事刘军长心里清楚,可是他不愿意去想,由一个士兵成长为军长,刘军长没有任何背景,他无法跟那些军阀大佬们相比。凤栖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军队的给养还是有保障。刘军长知道这些黑道老大他惹不起,但是他还是想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想到此刘军长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今中午想吃什么”?

    胡老二大手一挥:“吃饭的事不要你管,自然有李明秋做出安排。这次来胡某还想告诉贤弟一件事,长安虽好,不是久居之地,想借贵方一块宝地,修一幢别墅,颐养天年”。

    这件事上一次李明秋从长安回来时已经提及,刘军长认为那是胡老二随便发发感慨,没有在意,这一次胡老二亲自提出,看来这个黑老大决心已定。这个社会真看不懂,有人削尖脑袋往长安城里钻,有人却腻烦了都市的繁华,想去深山野林里躲清闲。想到这里刘军长吭哧一笑,调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都是替蒋委员长看管家业,刘某没有权力把宝地借予胡兄,胡兄可以找蒋委员长去借”。

    想不到胡老二竟然破口大骂:“蒋委员长什么****玩意!那个人良莠不辨忠奸不分,要不是张杨二人兵谏,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沦为亡国奴。老百姓拥护他就是中国的委员长,老百姓不拥护他就是个槌子!罢罢罢不说那些,修建别墅之事还希望刘军长多多费心,将来刘军长告老还乡,咱老哥

    俩在一起游山玩水”。

    说话间李明秋和邢小蛮一同进来,请胡老二和刘军长赴宴,刘军长说他公务缠身,恕不奉陪。那胡老二拽住刘军长的胳膊,动起了粗口:“小刘你真让大家扫兴!你若不去咱就把宴席摆在你的公堂,我们吃饭看你办公”!

    刘军长脸上有些不自在,可是他也无法推却,宴席还是设在叫驴子酒馆,可是那文慧无论如何也不肯前往。满香知道其中根源,年翠英就是文慧的前任婆婆。满香跟李明秋商量,要么男人们去叫驴子酒馆吃喝,满香自己在家里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待刘夫人、文慧以及文慧从长安带来的女佣。

    吃完饭大家一起驱车前往郭宇村,看杨九娃收购大烟已经开秤,郭麻子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桌子前,俨然一个管账先生。可是交售大烟的人不多,女人们让张德贵整怕了,害怕杨九娃诓骗这些村民。即使有人交售也是先拿一点点烟土过来试试,然后拿着杨九娃付给的银元跟家里存放的银元对比,对比完还是不放心,许多人聚在一起议论,这杨九娃怎么突然哪来那么多钱,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收购大烟!?

    胡老二、李明秋的到来消除了大家的疑虑,看来这些人比那张德贵气派许多,山里人可不管文慧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感觉中文慧是一颗福星,为郭宇村带来了财运。可是那文慧自从回到郭宇村以后,没有在乡亲们面前露脸,母女们躲进自家的茅屋,搂在一起痛哭。最尴尬的要算谷俊山,不知道这种局面怎样应对,按道理他应该是胡老二的“岳丈”,可是谷俊山自我感觉比胡老二矮半截,看见胡老二犹如老鼠看见猫,连大气都不敢出,那胡老二也不问岳母这是谁?只瞥了谷俊山一眼,显得不屑一顾。

    好在胡老二在岳母家没有多呆,就来到场院里看杨九娃收购大烟。胡老二一眼就认出了郭麻子,大步走上前跟郭麻子拥抱,并且说:“胡某已经知道了老兄的遭遇,跟上胡某干吧,胡某绝对不会亏待老兄”。

    郭麻子是个容易感动之人,听到此言有点哽咽,他哽咽着说:“郭某今生能遇见你们这几个知己,足矣”。

第四百一十五章

    郭麻子经不住李明秋的苦心劝说,在凤栖开办了一家烟馆。烟馆开办之前郭麻子找过刘军长,直言他年事已高,在军队里干事已不合适,想脱下军装另谋生路。

    刘军长稍一思忖,便知道了郭麻子的用意,也就问得直接:“郭兄是不是打算另攀高枝?是不是胡老二已经为郭兄另有安排”?

    郭麻子久在江湖,也能看得来眉高眼低,刘军长一句“郭兄”叫得郭麻子心凉,看来人家刘军长早都想把郭麻子这个累赘踢出门,只是苦于舆论的压力,现今郭麻子提出主动离职,正合刘军长的心意。不过离职之前刘军长总得有所表示,刘军长随即问道:“郭兄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郭麻子想骂一句:“不要日上装睡”!思来想去还是暂且忍下这口恶气,站在矮檐下怎肯不低头,自己还想在刘军长的地盘上谋事,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哀叹一声,说道:“郭某离职以后想在凤栖开办一家烟馆,还请刘军长暗中帮扶”。

    刘军长心里叫苦,但是无法当面拒绝,不过他问得委婉:“是不是胡老二帮你出的主意”?

    郭麻子知道,胡老二跟刘军长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属于同一个群体,两个人的关系是互相利用。郭麻子不可能供出幕后策划,把所有的责任一个人承担:“谁都没有帮我出主意,是我自己想为自己某条生路”。

    刘军长清楚,假如没有人幕后支持,单靠郭麻子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开一家烟馆。刘军长好心相劝:“郭兄,你干啥刘某都不会反对,唯独开办烟馆还望郭兄三思,别看目前国难当头,政府无暇顾及走私贩毒,终究那是旁门邪道,要是上边有人追究,刘某怕难以为郭兄遮风挡雨”。

    郭麻子在心里骂道:刘子房你不要即当婊子又立牌坊,你贩卖大烟用的是军车!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可是郭麻子却装出一脸诚恳:“谢刘军长指点。郭某也知道贩卖大烟国法不容,可是大家都这么做了,反而平安无事,郭某只想混一晚稀粥喝喝,一旦有风声就掩锣息鼓,绝不给刘军长的脖子底下支砖”。

    刘军长知道,劝也是白劝,刘军长只想把话说开:“郭兄在凤栖的地盘上做事,刘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一上面查下来,郭兄只能好自为之,千万不能让刘某跟上郭兄受累”。

    郭麻子想起来刘军长初来凤栖那阵子,那时刘军长立足未稳,把郭麻子李明秋他们几人作为知己,现在刘子房由一个师长升职为军长,行为做事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官气。不过郭麻子不想跟刘军长发生任何摩擦,这个人官瘾太重,不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事实上他们并不是朋友,只是在互相利用。郭麻子说出来的话没有底气:“即使有一天为了戒烟而拿郭某祭刀,郭某也只能自认倒霉”。

    刘军长知道凤栖县的这几个痞子对他有了看法,不过他目前还不想把这几个人怎么样,估计这几个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强龙不压地头蛇,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过得去就行。既然把话说开了,感觉中无需再说什么,刘军长下了逐客令:“什么时候有机会,刘某为郭兄设宴践行”。

    郭麻子抱拳:“那倒不必,咱们还在一个县城住着,总有见面的机会。如果有一天需要这把老骨头为国效力,郭某马革裹尸,无怨无悔”。言毕,告辞。

    郭麻子走出刘军长的官邸来到凤栖的大街上,想当年他初来凤栖时也才二十来岁,可谓风华正茂,三十年光阴转瞬即过,有一种老之将至的悲戚。他独自一人来到叫驴子酒馆,摸出一枚银元放在桌子上,对女掌柜年翠英说:“来半斤烧酒,切一盘驴逑”。

    停一会儿酒菜上齐,郭麻子自斟自饮。对面就是济世堂药铺,在药铺里坐诊的中医就是郭麻子的亲生儿子郭全中,那是郭麻子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可是儿子对老爹爹心怀芥蒂,死活不肯相认,郭麻子端起酒碗黯然神伤,不由得掉下几滴英雄泪。年翠英看见了,问道:“叔,你有啥事不顺心”?

    郭麻子是叫驴子酒馆的常客,相互间都很熟悉。郭麻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衣服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有意搪塞:“年纪大了,见风流泪”。

    年翠英不傻,她看看对面,济世堂药铺坐诊的正是郭全发同父异母的兄弟,公爹郭善人当年在凤栖那一档子窝心事至今仍然是一帮子闲汉饭后茶余的笑料,老一辈人的风流韵事在儿女们的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年翠英同情郭麻子,可是她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替郭麻子宽心。看郭麻子面前的酒不多了,又用提子把郭麻子的酒碗添满,端出来一盘猪灌肠,然后才说:“叔,吃饱喝好”。

    郭麻子喝得熏醉,他看太阳掉渣了,天地间落下无数金星。可是他心里不醉,郭麻子想起了他的萝卜,想起了萝卜的温柔萝卜的细腻,男人一辈子如果没有女人那不叫活人!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就是裤裆里边的那个弟弟没有吃亏!过手的女人太多,感觉中他对所有的女人有愧,到老年捡到一只萝卜,有萝卜陪伴他度过余生,郭麻子感到满足。郭麻子朗朗跄跄出了城门,从驿站牵出骡子,一跨腿骑上,迎着夕阳上了驴尾巴梁,走到郭宇村时已经半夜,郭麻子来到四合院门前,看门从里边关着,他喊了一声:“萝卜开门”。感觉中浑身困乏,迷迷瞪瞪睡去。

    早晨萝卜起来,身上背着一支枪。郭麻子不在家这些日子,萝卜闲得无聊,也背着枪到场院内习武。女人们打枪的姿势千姿百态,大家互相取笑,寻开心。几个游兵散勇站在旁边为女人当教练,趁女人不注意时沾点便宜,女人们也不计较,大家都是过来之人,谁还吧那些破事当真?

    可是晚上睡下之后,萝卜感到空虚,是不是郭麻子再不回来了?又让萝卜竹篮打水一场空?隔壁院子蜇驴蜂的肚子一天天鼓起,谷俊山每天搀扶着蜇驴蜂在村道上散步,看着人家的亲密样让萝卜眼热,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离开男人萝卜心里就像猫爪一样地难受。

    萝卜揉着眼睛开门,看门前躺着一个男人!吃了一惊,倒退了一步,细细一瞧,这不是郭麻子是谁!萝卜悲喜交加,上前把郭麻子扶起,搀扶进屋子里,郭麻子醒来了,看见自己躺在萝卜的怀里,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在萝卜的面前晃动:“萝卜,胡老二送咱们一套长安的房子,我带你去长安享福”。

    跟商铺酒馆开业不一样,烟馆开业时显得冷清,李明秋帮助郭麻子在凤栖南城角租了一条巷子,巷子比较偏僻,不容易引起人们的主意,几家老住户禁不住李明秋超高租金的诱惑,纷纷从巷子里边搬了出去,巷子内每间屋子都重新刷白,裱糊,各种烟具齐备,这种行业无法大宴宾客,李明秋便请了一台家戏。

    来的客人不多,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郭麻子一身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帽,足蹬牛鼻梁子布鞋,身边萝卜穿着绿色旗袍挎着郭麻子的胳膊,俨然一对恩爱夫妻。老俩口站在门前的沿台上,笑容可掬地接客。烟馆开业后迅速走红,成为凤栖街上藏污纳垢的魔窟。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李怀德新婚之夜将要饭吃女子虐待致死,这件事在凤栖没有激起一点浪花,连个泡都没有冒一下,一对可怜的母女就那样销声匿迹。李怀德不知道忏悔,可是从此后却患上一种花痴病,特别喜欢偷窥女人。那种癖好无以复加,见了女人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夏日,凤栖城经过太阳一天的熏蒸,褥热难耐,李娟关起门来给一只大木盆里倒满凉水,首先把儿子放进木盆里洗澡,儿子已经两岁多,坐进木盆内非常兴奋,李娟一边给儿子洗澡一边逗孩子玩耍,母子俩非常开心。

    洗完澡李娟把儿子放在炕上,炕上摆满了爹爹跟弟弟捏的小泥人,那些泥人经过煅烧,浑身镀着一层釉色,看起来憨态可掬。儿子跟小泥人玩耍,李娟把自己剥光,开始淘洗自己,一幢院子只有妈妈一个,李娟也不怎么防备,门开着,晚风徐徐刮进屋子,感觉惬意。

    猛然间,一个人从身后把李娟抱紧,让李娟吃了一惊。李娟跟郭全中结婚三年多,夫妻俩感情很好,晚上被窝里的程序必不可少,但是白天郭全发从来不跟妻子亲热。李娟下意识地回过头,瞬间惊呆,原来搂抱她的竟然是弟弟怀德!

    怀德张嘴狞笑着,满口黄牙熏得人恶心,李娟差点眩晕,她好心地劝慰弟弟:“怀德,不能那样,咱俩是姐弟”。可是怀德几近疯狂,姐姐的身上沾满水珠,两只奶子高高地耸起,浑身好似水煮的鸡蛋那样洁白,他双臂把姐姐箍紧,使劲把姐姐从木盆内抱到炕上,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李怀德的人性已经泯灭,剩下的全是动物的本能,那种对异性的渴求使得怀德几近疯狂。李娟在弟弟的身下奋力抵抗,怀德慌不择路,棒棒子顶着姐姐的肚脐眼,一张臭嘴在姐姐的身上乱啃,李娟羞愧至极,却没有喊叫,她知道这样的丑事不可声张,万一让丈夫全中知道了,夫妻之间将会出现隔阂。

    孩子吓傻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声,妈妈竹叶闻声赶来,看到这种场面惊慌失措,她不顾一切地拽住怀德的双腿,把儿子从女儿的身上拉下来,怀德的棒棒子直直地挺着,一摊浊物从体内流出。

    竹叶气急,顺手拿起擀面杖,把儿子怀德从屋子内赶出去,怀德光着屁股站在院子里理直气壮地质问妈妈:“别人日得,为什么我就日不得”?

    这边院子内的吵闹声惊动了隔壁院子的满香,满香隔着门缝朝里一看,看见了光着屁股的怀德。满香知道怀德犯病了,当地的方言把这种病叫做淫疯,李明秋不在家,满香无奈之下从药铺叫回来叔叔。

    铁算盘跌跌撞撞跑进院子,差点让门槛绊倒。满香没有过来,那样的家丑满香不好参与。铁算盘回到院子一看,立刻明白了一切。他没有责备任何人,只是踢了孙子一脚,回到上房长吁短叹。

    只见李娟穿戴整齐,来到上房站在铁算盘面前,把铁算盘不叫爷爷,而是直接喊爹:“爹,我早都知道你是我的亲爹!你原来说过百年之后把那幢药铺交与全中经营,这几年我们夫妻俩忍气吞声,就是为了独立生活的那一天。现在看来等不到那时候了,在这个家里继续呆下去女儿就会逼疯!我知道爹爹这几年攒了不少钱,如果还怜悯这个女儿,请给我们随便购置一间茅屋,我跟全中搬出去住”。

    铁算盘想说,胡说,我是你的爷爷!可是牙涩口涩,如鲠在喉,嘴张了几张,发不出声。感觉中胸腔里塞进了麦秸,胀得难受,这就叫报应!铁算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他不可能对李娟的丈夫郭全中隐瞒。郭全中是个内敛的男子,平日里话不多,可是非常有主见。李家大院内发生的一切郭全中熟视无睹,好像跟自己无关,其实小伙子是在韬光养晦,因为爷爷(?)说过百年之后将那幢药铺交与郭全中经营,郭全中等待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天。

    大家都心明如镜,相互间心照不宣。铁算盘机关算尽,人算不如天算,生下的儿子和孙子都是憨憨!二十年前从郭善人手里盘过药铺,二十年后孙女(?)李娟亲自站出来逼宫!因为铁算盘感觉气数将近,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将药铺交与郭全中俩口子经营,铁算盘回到这幢四合院,等死。

    想起来有些凄然,铁算盘心有不甘。可是看李娟咄咄逼人的样子,铁算盘又感觉心寒。

    郭全中回来了,不进铁算盘屋子,而是站在院子里喊李娟:“文杰娘”。

    文杰是郭全中为儿子起的名字,早先郭麻子、铁算盘都给孙子起名,但是不被郭全中认可,郭全中起这个名字有他的含义,他想把自己儿子的名字跟侄子的名字连在一起,在郭全中的心里,郭善人仍然是他的老爹。

    李娟应声出屋,看郭全中还是平常的样子,脸上显得平静。李娟跟着郭全中回到自己的居屋,郭全中脱鞋上炕,顺口问道:“后响(方言,下午)咱家又咋啦”?

    李娟显得慌乱:“弟弟怀德的淫疯病犯了”。

    郭全中喔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娟知道,全中话不多,话不多的男人猜摸不透,俗称“哑叫驴”。女人心里有鬼,吹灯以后李娟主动钻进全中的被窝。全中静静地躺着,一动不懂,说出的话却让李娟吃惊:“李娟,我明天想回郭宇村,不再在凤栖混饭吃。你如果跟我走,咱们还是夫妻,如果不想回去,我给你写一纸休书”。

    李娟哭了,轻轻地抽泣,这个可怜的女人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全中身上,爹娘总有离世的时候,郭全中是她唯一的依靠。李娟知道,假如不是药铺的诱惑,郭全中可能早已经离开凤栖,这个小丈夫身上照样背着耻辱,他总想有朝一日活得出人头地。李娟莲藕似的胳膊把丈夫搂紧,哽咽着说:“全中,我是你的妻子,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你,不用说回郭宇村,就是跟上你下地狱我也愿意!不过我劝你稍等几天,你不用管,李守义(铁算盘)已经承认了他是我爹,他有责任为咱俩作出安排”。

    郭全中哀叹一声:“李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是听信了爷爷的话,这几年才忍气吞声,可是现在突然感觉到弊大于利,即使有一天咱俩把那药铺从爷爷的手里接过来,后辈儿孙让凤栖人指着脊背嗤笑,得不偿失”。

    李娟坐起来,点亮油灯,默默地穿上衣服,然后才说:“我听你的话,明天一早就跟上你走。现在,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两个年轻人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敲开了上屋铁算盘的门,郭全中还是把铁算盘叫爷爷,给耄耋之人留一点自尊,他说得平静:“爷爷,我跟李娟商量好了,决定回郭宇村去住”。

    铁算盘光身子跳下炕,突然间给小俩口跪下了:“小先人,你俩都是我李守义的先人!我现在立刻把那药铺让给你俩经营,儿子和孙子都是憨憨,我不靠女儿女婿靠谁”?!

第四百一十七章

    早晨起来张有贵打开张家宅院的大门,拿一把扫帚,把院内院外打扫干净。这幢百年老宅院几经周折,终于又回到了张家手中。张有贵扫完院子直起腰,站在大门口抬起头来,看那一轮红日的映衬下,一股浓烟直上青天,那是张家的烧砖窑正在点燃。

    张有贵的心里掠过一丝悲哀一丝凄凉。两年前二哥张德贵被枪毙后,张有贵为了一大家子人的生计,不得已将那砖窑转让。二哥是因为贩卖大烟而被刘军长枪毙,但是凤栖种植和贩卖大烟并没有因为张德贵被枪毙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泛滥,二哥不过是替人家挡箭,真正走私贩卖大烟的人却逍遥法外,这个社会真******无法说清,这阵子谁替二哥讨回公道?

    算了吧,过去的已经过去,刘军长风头正旺,鸡蛋碰不过碌碡,这年头无头冤案每天都在发生,还是把牙齿打碎咽进肚子里,自认倒霉。

    可是张有贵必须重振家业,日子还得从头过起。这年头光有钱不行,朝里还必须有人!这一次能够重返瓦沟镇多亏了妹子张凤,外甥女嫁了长安城里的黑老大,那个黑老大张有贵见过,论年龄比张有贵还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果不是外甥女婿鼎立相助,张有贵想重整家业比登天还难!

    老实说这一次胡老二为了讨好岳母蜇驴蜂,资助了张有贵不少银钱。张有贵不傻,别人即使给一座金山,也有用完的时候,必须开挖自己的水源,才有活水源源不断地流进自家的禾田。靠收地租维持不了这个家族庞大的开支,张有贵把目标瞅准了烧砖。当年张鱼儿就是靠开砖瓦窑成为瓦沟镇的首富,张有贵子承父业,烧砖来钱快些。

    这两年由于种植大烟,有钱的人家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家拆了茅屋盖瓦房,加之胡老二在卧龙岗大兴土木盖别墅,砖瓦供不应求,价格一路飙升。

    可是砖窑已经转让,被转让的那家在瓦沟镇也是说的起放得下的人家,张有贵不可能低三下四去求人家把砖窑退还给他,那样一来很有可能落下仗势欺人的名声,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建新窑,建新窑需要几个月周期,而且是个技术性很强的活路,瓦沟镇现有的那一幢砖窑还是张鱼儿早年从鬼子五他爹手里盘(相当于买)过来的,箍(相当于建)窑师傅全凤栖只有一个,好像家住西沟坡,已经到了耄耋之年,能不能请来还不一定。

    张有贵思之再三,决定去凤栖去找李明秋,张有贵的奶奶李明秋叫姑,李明秋跟张有贵的爹爹张鱼儿是表兄弟,按照辈份张有贵把李明秋叫叔。

    事不宜迟,张有贵说走就走。他匆匆地吃了点早饭,给骡子带上串铃,把褡裢搭在骡子背上,穿一件三娘给他缝制的崭新的袍子,足踩黄橙橙的铜蹬,沿着山路朝凤栖走去。来到凤栖东城外的驿站,张有贵把骡子拴在驿站院子里的拴马桩上,然后背着褡裢进了城,买了一斤点心一瓶西凤酒,来到李明秋家门前时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敲门时底气不足,有点活得不如人的惭愧。

    开门的正是李明秋,李明秋的脸上带着夸张:“嗬呀表侄,正说这几天来瓦沟镇看望你,你到先来了,快进来,吃了没有”?

    两年前张德贵被枪毙时张有贵曾经找过李明秋这位表叔,那一次开门的是表婶满香,满香说了一句:“明秋不在”,随即把大门关上。张有贵心有不甘,躲在李明秋大门外的墙角等了半天,天黑时李明秋从院子内出来了,原来李明秋就在家里,不愿意见他这个表侄。张有贵走上前想给表叔跪下磕头,乞求李明秋在刘军长面前求情,不要把他们一家扫地出门。李明秋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李明秋见到张有贵时满脸的热情外溢,这绝不是他张有贵时来运转,应该归功于外甥女文慧攀上了高枝!这些人沆瀣一气公开贩运大烟,刘军长不但不管,还在暗中纵容支持,这世道哪有什么公理可言!

    张有贵只是想想,随即释然,人生好比演戏,黑脸红脸都有,凡事别太认真。糊里糊涂活一世,清清白白活一天,鸡蛋别跟碌碡碰,随遇而安是上策。张有贵跟着李明秋进入上屋,把提来的礼品放在桌子上,假装要给表叔表婶下跪请安。

    李明秋赶忙将张有贵扶住,埋怨张有贵:“这孩子,叔叔又不是外人,提礼品干啥”?

    叔侄俩在八仙桌上分宾主坐定,满香为二人泡茶,张有贵说明来意,李明秋嗟叹:“有贵呀,现今都啥时辰了,你还是那个老脑筋,烧砖能挣几个钱?古人云,有智吃智有力吃力,只要你跟上叔走,挣钱跟扫树叶一样容易”。

    张有贵知道,李明秋想拉他做大烟生意。二哥张德贵被枪毙时的惨象已经在大脑里定格,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堪回眸。张有贵心有余悸,他知道他的小命不值钱,一旦犯科就会被那些大亨们拉出去垫背,张有贵不想重蹈二哥的覆辙,但是也不想得罪李明秋,他说得尽量委婉:“叔,咱这号人天生就是土里刨食的命,做生意不是我的特长,只要能守住老爹爹的那一份基业就行”。

    李明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讥讽道:“叔虽然不是驴兽医,但是能看到驴肚里,你碎崽娃子那一点心思叔还能不明白!别打马虎眼了,叔也不是为你着想,实在是在胡老二那里无法交代。两年前发生的那起事以后再不要重提,这个社会叔有时也看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叔可以向你打保票,跟着胡老二干,绝对不会有事”!

    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张有贵还是有些犹豫。他突然开玩笑说:“叔吔,侄子看你也是卖嘴皮子出身,怎么穷得连一顿饭都管不起”?

    李明秋调侃道:“想吃饭?没那么容易。今晚叔带你闯五关,不论那一关都充满刺激,管教你明天早晨脱胎换骨,重活一世人”。

    张有贵知道过五关叫干什么,无非是吃喝嫖赌抽,张有贵想说不,张有贵还养活着一大堆侄子三个娘亲,大哥二哥之死给张有贵打的烙印太深,可是张有贵内心痒痒,那种富家子弟的纨绔之气重新附身,他没有拒绝明秋的邀请,跟着李明秋来到街上。

    两年来张有贵没有来过凤栖,白天基本上看不出凤栖街有什么变化,无非是商铺里的货物比过去丰富,到了夜间凤栖就显出了她的温柔和奢靡。商铺前的街灯扑朔迷离,街灯下身穿旗袍的女郎频频向路人招手献媚,商铺的二楼上灯光闪烁,窗子上人影幢幢,有人在划拳猜令,有的酒楼里传出了女人在清唱,每一条巷口都有一只灯笼为客人照明,灯笼上注明逍遥、烟花、好运来、一口香、翡翠阁、紫薇苑等字眼。张有贵看不懂,也不想去看。心想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你无论使什么手段我都不上你的圈套,看你李明秋能把我怎的。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不见了李明秋,身边站着两个窈窕淑女,那两个女人一人拽张有贵一只胳膊,把张有贵拉上二楼,二楼上一桌丰盛的酒菜,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两个女人作陪。

    张有贵一天没有吃饭,已经饿急,也就不管不顾,吃了个一塌糊涂,吃完饭眼睛有些迷瞪,也就糊里糊涂地由着那两个女人把他的衣服剥光,一夜逍遥,醒来时已近中午。

    那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店小二进来,对张有贵说“李掌柜已经交代,只要先生高兴,想怎么玩都行,费用全部由李掌柜替你出”。

    张有贵想,我本身没有什么油水,李明秋为什么要在我的身上下这么大的赌注?看来石槽里日尻子,摆不脱李明秋的耍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两年穷日子把人过怕了,先逍遥几天再说。想到这里张有贵问店小二:“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可供人享受”?

    店小二说:“想吃想日就不要下楼,这里肥的瘦的荤的雅的没有****的都有(这里泛指女人)。想赌博下了楼朝右拐,想抽大烟朝左拐。反正有李掌柜替你出钱,先受活了再说”。

第四百一十八章

    李明秋直言那个晋商曹武直是个骗子。一开始杨九娃还有些不服气,瞪起眼睛质问明秋:“何以见得”?李明秋未曾开言,突然间凤栖全城戒严,四面城楼上的警报声让人心惊,看样子又是日本鬼子空袭,大家来不及争执了,纷纷来到牲畜圈里抬起石槽,石槽下一处地道入口赫然在目。

    杨九娃还在犹豫,李明秋猛一推,将杨九娃推入地道里边,随后满香、楞木相继进入地道,李明秋殿后。猛然间听到有人敲门,李明秋疑惑,这种时候谁来造访?

    李明秋走出牲畜圈来到院子,抬起头一看,屋顶上站满了士兵,随即释然,原来是刘子房抓捕曹武直!

    这个刘军长刘亲家,简直让人猜摸不透,抓捕一个手无寸铁的客商,何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可能又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给他李明秋一个难堪,让李明秋不再那么嚣张!

    李明秋暗自发笑,感觉到刘子房有点小题大做。他不动声色开了大门,门口站着刘军长的警备营长。营长面朝李明秋行了一个军礼,言道:“对不起李掌柜,打扰了,我们是奉命来抓捕那个日本特务”。

    李明秋两手一摊:“你们迟来一步,那个曹什么已经骑马从东城外的骡马大店自行离去”。

    警备营长知道李明秋不敢惹,随即带上自己的部队撤离。

    李明秋回到牲畜圈,对着洞口喊道:“出来吧,没事啦”。

    三个人陆续从洞内出来,杨九娃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问道:“搞什么名堂”?

    李明秋淡淡地回答:“刘子房闲的无聊,故意制造一些紧张”。

    杨九娃疑惑:“怕不是那么简单”。

    李明秋还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咱们无关,操那份闲心干啥”?

    正说话间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进来刘军长几个贴身保镖,那保镖说出的话有点生硬:“刘军长请你们三人到他的官邸走一趟”。

    李明秋整了整衣领,神态坦然地说:“李某一个人前去就行,他们俩人留下”。

    保镖的态度有点蛮横:“不行,你们三个人一起走”!

    三个人虽然没有被五花大绑没有戴任何刑具,但是很明显后边跟着几个士兵押送,凤栖街上的人都认识李明秋杨九娃跟楞木,大家驻足观望,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子房一身少将军服,神态冷峻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桌子上横放着一把蒋中正赠的指挥刀,那架势好像是在审讯囚徒。

    杨九娃首先怂了,脚下站立不稳,几乎倒在地下,被楞木一把扶住。李明秋回头看杨九娃一眼,有点瞧不起这个土匪头目,杨九娃得势时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一旦遇到什么磕绊就这个怂样。李明秋显得不屑一顾:“杨兄,把腰杆挺直,别趴下”!

    刘军长声音不高却相当威严:“我说你们三个也太大胆,竟敢把日本特务放走”!

    李明秋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刘大官人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曹什么就是日本特务?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把那个曹什么放走”?

    刘军长态度缓和了一点:“我说你们这几个老兄,一点也不识时务,如果有一天日本鬼子或者是八路军占领凤栖,最先掉脑袋的就是你们!可是你李明秋倒好,几次放走日本特务,又跟八路军沆瀣一气,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

    李明秋暗自吃惊,刘军长一向对他李明秋说话和气,从来没有这么直言不讳。李明秋做人的哲学是广交朋友,什么样的人他都交往,从来不考虑那个人参加了什么组织。看样子刘军长误会了,误认为是他李明秋放走了那个装扮成晋商的骗子。

    杨九娃看刘军长并无恶意,说话也就硬气:“我们当真不知道那个曹武直是什么人,曹武直拿着胡老二的信函来找我们,我们就误认为那个曹武直是个商人。刘军长说李兄放走了那个晋商,确实冤枉了李兄。李兄跟曹武直一见面就怀疑那个人是个骗子,只是杨某跟楞木粗鲁,根本看不出这里边的问题”。

    刘军长摆手:“你们以为我刘子房小题大做?我这里收到一份加密情报,现在透露给你们也无妨,因为那个特务已经逃匿”。刘军长把那张电报扔给李明秋,李明秋接过来一看,电文上写着:

    据可靠情报,日本特务潜伏凤栖,望严查,务必生擒。落款是军机处。

    李明秋当然不知道这个军机处是个什么机构,也无权过问其它,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曹武直刚到凤栖,这封电报就随后而至,难道说这里边还有什么猫腻?

    算了吧,想那些作甚?李明秋把电报还给刘军长,说话也变得客气:“刘军长,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李明秋就是有诸葛亮的神算,也不会算准那个曹什么就是日本特务!至于跟八路军交往属实,因为八路军抗日。可是我以人格作保,我们这些人对日本鬼子嫉恶如仇,绝对跟日本人没有任何联系”。

    刘军长刚说了一句:“八路军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只见满香气急败坏而来,说:“明秋,不好了,你快去看看,老爹爹(十二能)抬着棺材在凤栖街上耍疯”。

    大家不知就里,急急忙忙上街,只见十字路口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原来十二能不知道听谁说凤栖城里开办了烟馆,雇了几个壮汉抬着棺材上街,赤着上身穿一条裤子,光脊背上贴着情愿书,正在声嘶力竭地陈述着大烟的危害,坚决要求政府把那些贩卖大烟的不肖之徒绳之以法!公办小学的几位老师也推波助澜,帮助屈老先生维持秩序”。

    可是除过学校的几个老师,大家都是看热闹,几乎看不到响应屈老先生壮举的民众,有人窃窃私议:大烟泛滥政府都不闻不问,你一个耄耋老人有什么回天之力!

    李明秋束手无策,感觉中老岳父是在打他的脸、臊他的皮。可是他不能对老岳父表示任何不满,还得以某种方式表示支持。可惜老先生年事已高,根本就不知道女婿李明秋本身就是凤栖城里最大的毒枭!无奈之下李明秋又找刘军长,这件事只有刘军长出面才能平息。

    刘军长已经知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他首先命令部队维护秩序,绝对保护屈老先生的安全,但是不能阻止屈老先生的讲演。然后命令伙房蒸几十笼蒸馍做几大锅烩菜,由士兵们抬上大街,凡是来听屈老先生讲演的人都可以吃饭。估摸着屈老先生已经乏了累了,火气锐减,然后才亲自出面,把屈老先生邀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把那些大烟贩子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当天晚上检查站抓获了一名嫌疑犯,那嫌疑犯究竟是干什么的?不得而知。第二天南门外笔架山下人山人海,据说要枪毙一名贩卖大烟的毒枭,那个人被用黑布蒙着头,谁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刘军长专门请来了十二能,只见十二能穿戴整齐,载着瓜皮帽,俨然一副儒家风度。刘军长请屈老先生讲话,屈老先生白发苍苍,慷慨陈词,有一种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气魄。

    演讲完毕刘军长让司机开车将屈老先生送回家安歇。屈老先生刚回到家里,就听到笔架山下一声枪响,不由得由衷地赞叹:“刘子房军长乃中华民族的一代精英”!

    枪毙“大烟贩子”李明秋没有亲自前往,但是他敢肯定被枪毙的绝对不是那个曹武直!李明秋长叹,感觉中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具冤魂。不过李明秋对刘子房又多了一层认识,他不得不佩服刘军长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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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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