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寡妇村TXT下载寡妇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寡妇村全文阅读

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郭文涛回到阔别了一年多的郭宇村。

    打开四合院那把生锈的锁,看院子内站着一个半大孩子。

    郭文涛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进来的”?

    那孩子回答得倒也乖巧:“我叫齐壮实、我哥叫齐结实、我爹叫栽逑娃、我大娘叫萝卜、我二娘叫白菜。我后爹(继父)骡驹子已经死了,我大娘又嫁了郭麻子。娘跟爹结婚后就住在这里,这家的主人姓郭,已经几年不见回来了。你是谁”?

    郭宇村就那么十几户人家,闭着眼睛也能数清。郭文涛没有回答小孩子的问话,继续问道:“你爹你娘干啥去了,怎么把你锁进院子里”?

    齐壮实用手指了指那水眼(下水道),回答道:“爹跟娘都去了凤栖,娘说过几天就回来接我。我进出院子就钻水眼,钻水眼方便。哥,我看你面熟,让我猜猜,你是文涛哥!文涛哥你还没有吃饭吧,娘走时给我烙了一笼锅盔,我给你拿去,先吃点充饥”。

    郭文涛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坐下,脱下鞋,倒出鞋里边的尘土,伸手接过齐壮实递过来的锅盔,一边吃一边看着这幢四合院,往事悠悠,一起涌上心头。

    郭文涛没有见过老爷爷郭子仪,听爹爹郭全发讲郭子仪在世时郭家在凤栖城里开着药铺,当年凤栖城只有一家药铺,独行生意好做,没有人跟郭家竞争,郭子仪在凤栖城也有些名气,郭家的日子过得殷实。谁知道爷爷郭善人是个败家子,在麻将场将药铺输给了铁算盘……紧接着奶奶过世,爷爷又给他娶了个戏子牡丹红,叔叔郭全发跟郭文涛是同一天降生,妈妈年翠英常骂叔叔郭全中是个野种,郭文涛也隐约听人说,叔叔全中的亲爹是郭麻子……不幸接踵而来,爹爹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娘带着弟妹去凤栖开饭馆谋生,却又跟炉头崔秀章混到一起,真正给郭家生了一个野种……郭文涛不知道为什么要想这些,他才十八岁,却过早地成熟,妻子文慧被一群匪军蹂躏时发出的惨叫让人不堪回首,郭文涛至今还没有弄明白文慧怎么又被胡老二霸占……日子里混杂了太多的不幸,使郭文涛那颗心逐渐阴冷,感觉中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如影随形罩着一层虚无缥缈的幻影。

    齐壮实跟他爹栽逑娃一样,善于察言观色,善于说舔尻子(奉承)话,善于巴结人。他看郭文涛情绪不高,反客为主,问道:“文涛哥你是不是很渴?我知道郭麻子爹的茶叶在那里,我给你烧些开水泡壶茶喝。郭宇村如今富得流油,屙金尿银,谁家的日子都过得称心。兄弟说一句哥不要介意,咱不管娘嫁谁,只管叫爹,后老子比爹亲”。

    郭文涛吃得噎住了,脸胀得发紫,喉结蠕动了几下,才将嘴里的锅盔咽进肚子里。他看那齐壮实也才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老道参禅,说出的话跟这锅盔一样,让人难以下咽。不过各人的活法不同,也许齐壮实是对的,小孩子总要大人养活,娘不嫁人谁养活弟妹?

    院子里有现成的茶炉,齐壮实泡茶的动作娴熟,看样子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郭宇村的田地里种什么收什么,种下跳蚤就能收获跟屁虫。

    吃饱喝足,郭文涛很累,想在老宅院歇息一晚,明早起来赶路。虽然长安到延安的地下通道暂时中断了,但是边区医药奇缺,必须想办法把这条地下通道重新打通。郭文涛以前有这一方面斗争的经验,首长们经过认真研究,仍然把郭文涛派驻长安。

    郭文涛跟文慧结婚时住过的西厦屋住进了郭麻子和萝卜,收拾得还算干净,但是郭文涛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在西厦屋居住,也许那西厦屋太令人伤心,郭文涛睹物思人,害怕勾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东厦屋显得凌乱,住进了郭宇村几个有娘没爹的男孩,一到晚上那些孩子全从水眼里钻进来,在东厦屋嬉戏打闹一番,然后闭着眼睛梦游,醒来时又是一天。

    郭文涛打开上屋的门,几只老鼠仓皇逃走,看那蛛丝儿结满雕梁,所有的器物上都落满厚厚的尘土。齐壮实带着几个孩子要帮郭文涛打扫,被郭文涛制止,他把一条褡裢铺在积满灰尘的土炕上,睡了上去。

    也许郭文涛太累,一夜无梦。早晨醒来时看地上蹲着几只老鼠,也许老鼠感觉莫名其妙,它们的领地怎么会进来一个庞然大物?郭文涛坐起来穿衣,那些老鼠们仍然不走,呆呆地蹲着,有点仗势欺人,郭文涛下了炕,老鼠们才一步一回头,不甘心地离去。

    那些孩子们还没有醒来,郭文涛也不想惊动他们,后老子亲娘,扔砖头上房。这些孩子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一天有三顿饱饭就行。

    郭文涛步行来到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看树上的喜鹊仍然叽叽喳喳,郭宇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唯独这歪脖子树没变,还是原来的老样子,看树下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是那样的熟悉,郭文涛忍不住喊了一声:“文慧”。

    那女人笑得凄惨:“文涛,我是文秀,你认错了人。昨晚我知道你回来了,想找你打听一个人,走到你家门口看门关着,没有好意思叫门。今早我起来就在这里等你”。

    文秀单薄的肩膀上斜挎着一支枪,胳膊上挎着一个包裹,水洗过的刘海贴着前额,一双大眼睛发光。

    郭文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悸,避开文秀直视过来的目光,低下头问道:“文秀姐,你想打听什么”?

    文秀说得直接:“我知道,年贵元是你的舅舅,我们——我们已经结婚。咱们郭宇村的三个女侠都去了河东,我知道你也是八路,肯定是去河东,你帮我渡河,过了河以后……我不会连累你”。

    郭文涛吃惊地抬起头,看文秀的眼里晃动着一个人影。舅舅怎么会跟文秀结婚?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郭文涛显得有些木讷,他不无遗憾地告诉文秀:“我不去河东”。

    文秀的脸上布满失望:“文涛,你不要骗我,你是担心,担心我连累你。我发誓,我绝不会连累你,绝不会”!

    郭文涛不知道怎么搞的起了恻隐之心,他说,说得有气无力:“文秀,我真的,真的不会骗你。我去长安。要不这样,我先把你送到河东”……

    冷不防身后传来了说话声:“文秀,你不能走”!

    郭文涛回头一看,原来是曾经的岳母蜇驴蜂,蜇驴蜂挺着大肚子,样子奇丑。嗨!女人,让人永远看不懂,蜇驴蜂怀上了谁的孩子?谁为蜇驴蜂下的种?

    蜇驴蜂一脸霸气,说出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文涛,没你的事,你走吧,文秀,跟我回家去”!

    文秀跟着妈妈蜇驴蜂回家去了,一步一回头。郭文涛怔怔地站在歪脖子树下,想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

第四百二十章

    文秀想去河东找年贵元的愿望越来越强烈。那不叫愿望,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那种思念无以复加,以至于后来决定铤而走险,只身一人去河东闯荡。女人就是那样,一旦委身于一个男人,浑身就盖满了男人的图章。文秀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她已经伤不起,必须紧紧地抓住年贵元不放!

    预谋在默默地滋生,成长。文秀为这次预谋准备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无风的夜晚,从家里出走。村子里静悄悄,没有狗咬也没有鸡鸣,天阴着,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草丛中闪烁的夜萤为她指路,偶尔,猫头鹰一声鸣叫,给夜行者带来无尽恐惧。

    可是文秀没有退缩,她已经无退路可走。家里那个后老子表面上看起来对蜇驴蜂唯唯诺诺,特别是娘怀上了谷俊山的骨血(究竟是谁的骨血?只有蜇驴蜂清楚)以后。可是谷俊山看文秀的眼神里有一种扑朔迷离的挑衅,让文秀感觉到一种窘迫一种压抑。可能娘已经将爹爹青头忘记,活得满足和心安理得,常常挺着大肚皮在村道上散步。村里人也学会了趋炎附势,伸出大拇指夸赞蜇驴蜂是个有办法的女人。生活中混杂了太多的伤感,文秀已经伤痕累累,想找一个安静的洞穴****伤口。

    远远地听到了黄河在吼,文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暗夜里黄河翻腾着黄色的浊浪,振聋发聩,河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樾樾的大山隔河静默,那一刻文秀的精神几近崩溃,她想只身跳入河中,了结自己。

    猛然间身后有一个人将文秀抱住,文秀三魂六魄全部吓飞,她惊恐地回过头,看见了一双猥亵的眼神。

    夜的幕布掩盖了一切。谷俊山不由分说,把文秀扛上肩膀,踏上了回郭宇村的山路。这是一次理直气壮的预谋,正搂着蜇驴蜂睡觉的谷俊山被老婆戳醒,蜇驴蜂的语调里含着惊恐:“文秀不见了!快追!朝黄河那边追,当心那女子想不开,寻了短见”。谷俊山在蜇驴蜂的授意下,一路追赶,终于在黄河岸边撞见了文秀。

    下雨了,山路泥泞。文秀在后老子的肩膀上告饶:“爹,你把我放下来,我跟你回去”。

    可是谷俊山好像没有听见,感觉中好像收获了一头猎物,兴奋得近乎疯狂,平日里谷俊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害怕蜇驴蜂跟他闹翻,谷俊山装得老实、自律,对蜇驴蜂的几个女儿规规矩矩。可是,今夜,此时此刻,天赐良机,谷俊山心理的那种欲望迅速膨胀,雨点子落在树叶上,听得见山在喧哗,谷俊山扛着文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转瞬间来到村口的烂窑,此时不做,再就没有机会!谷俊山把文秀从肩膀上放下来,没有任何犹豫,扒光文秀的衣服,踮起家伙,端直给养女插了进去。

    雨中,传来了蜇驴蜂呼唤女儿的喊声。文秀没有一丝反抗,这身子已不值钱,城廓里没有激情,那个老男人在文秀身上得到了满足,穿上衣服,有点后怕,他担心蜇驴蜂看出破绽,跟他闹翻,蜇驴蜂怀着谷俊山的骨血(至少谷俊山这样认为)!

    岂料文秀却说:“爹,你先回去,见了我娘你就说,没有找见我”。

    谷俊山一怔,随即明白,文秀是在遮掩,遮掩这苟且行为,女人家就是这样,顾脸不顾身。但是为时已晚,蜇驴蜂已经出现在烂窑门口,蜇驴蜂看了一眼还来不及打扫的战场,随即明白了一切。

    蜇驴蜂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可是也不想跟谷俊山闹翻,因为蜇驴蜂明白,谷俊山实际上是一只乌龟。蜇驴蜂只是在想,那个年贵元已经不可靠,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把文秀嫁出去。

    文秀并不死心,找不见年贵元她死不瞑目。可是文秀转变了方式方法,感觉到她一个人去河东势单力薄,必须找一个同伴一同前往,文秀在郭宇村的女人中间寻找,把目标锁定在水上漂身上。

    平日里两个女人没有什么来往,说老实话文秀有点瞧不起水上漂,郭宇村虽然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明哲保身,但是其他女人起码还顾一张脸皮,水上漂简直不顾一切,任何男人都可以沾身。可是除过水上漂,再没有一个人能跟文秀同行。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水上漂也有到河东去找豆瓜的愿望,半桶死后,郭宇村再没有一个男人来纠缠水上漂,嫌那个女人晦气!水上漂全然不顾,一个人活得有滋有味,儿子有豆瓜爹照顾,水上漂也放心,郭宇村的女人们已经学会了打枪,而且枪法精准,女人们出外闯荡有了本钱,张东梅等三个女侠已经为女人们做出了表率,女人们跃跃欲试,出外闯荡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

    水上漂到底年纪大些,行为做事还是有一些经验,两个女人假装到黄河岸边拾野菜,踏勘了东渡黄河的路线,跟一个用羊皮筏子摆渡的老人搭讪,答应付给老人高额工钱,让船夫利用晚上把他们摆渡过河。

    那一日水上漂告诉公爹,她想出外转几天。豆瓜爹阴险地想:这个烂婆娘**窟窿痒痒……可是表面上却显得豁达:“你想到那里散心就尽管去,孩子由我照看”。

    水上漂虽然长一身烂肉,但是心底不坏,那一年公爹自残,不是水上漂精心照料,豆瓜爹可能早已经见了阎王!可是豆瓜爹从心里却对水上漂恨得咬牙,水上漂浑然不觉,始终如一地照顾老人吃饱喝好。

    正说话间门口一个人朝水上漂招手,水上漂看清了,那是板兰花。板兰花把水上漂喊出门外,劈头问道:“你跟文秀是不是想东渡黄河参加八路”?

    水上漂点头。感觉到这件事没有必要瞒哄板兰花。

    岂料板兰花却说:“你们要去河东连我一起带上”。

    水上漂有点为难:“这件事还要跟文秀商量”。

    板兰花态度坚决:“商量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就这样,郭宇村的三个女人用高额回报收买了一个老人,老人用羊皮筏子把三个女人摆渡过河,女人们每人身上都带着短枪。

    老人问女人,过河干啥?

    女人们告诉老人,她们想参加八路。

    老人好心地告诉女人,贤麻镇那一带常有八路活动。

    于是,三个女人渡过黄河的第二天,就一起出现在贤麻镇的集市上。

    贤麻镇上三个陌生的女人引起了伪军的注意,伪军们端起枪将三个女人包围。女人们身上都带着短枪,毫不犹豫地掏出枪来对着伪军射击。炮楼里边的鬼子及时把电话打到洪福县,正在养伤的三木听说偷袭贤麻镇的是三个女人,亲自带着鬼子增援。女人们没有经验,很快把子弹打完,鬼子们一拥而上,三个女人做了鬼子的俘虏。

第四百二十一章

    洪福县驿馆的爆炸事件中,三木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箱子里的文物已经炸成碎渣,谁也不知道那些文物的真假,为此事池田司令大为恼火,他关心的还是那些稀世文物。这些日本鬼子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高级军官们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聚敛金银财富容易引起同僚的注意,因此上大多数将领都把眼睛瞄准了中国的文物,收藏文物已经成为侵华日军将领们的嗜好,几乎所有的将领都积攒了许多文物,幻想着有朝一日回到日本,这些文物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为此事池田曾经问询过太原城最大的晋商靳之林,靳之林的回答相当肯定,最近确实有一批文物从长安运往太原。而且是花巨资专门为池田司令收集。池田对中国文物的嗜好几近着迷,惊闻洪福县的文物发生爆炸,池田决定亲自去一趟洪福县,池田最关心的还是那一枚龟蛇印,龟蛇印价值连城,池田准备把那稀世珍宝作为敲门砖,献给天皇。

    三木头上打着绷带,率领着驻扎在洪福县的鬼子兵,在火车站列队欢迎池田的到来。那池田一见三木,二话不说,首先左右开弓,给了三木两个耳光。日本鬼子就是这样,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不能对上级有丝毫的不满或者顶撞。三木站得端直,嘴里“嗨!嗨”地怪叫,仿佛在领赏。池田打完三木也不坐汽车,气呼呼地走进洪福成,商铺早已关门,街道两边站满了欢迎的士兵。三木紧跟在池田的身后,来到鬼子在洪福县的总部,池田仍然火气不减,咕哩咕隆说了一大堆日语,三木明白过来了,池田并不在意那几个八路间谍是否逃走,池田关心的还是那俩箱子文物。

    三木申辩道,他怀疑那文物有诈,也可能是八路军的诱饵。

    池田破口大骂:“八格牙路”!命令三木把那些文物碎片收集起来。

    三木嗨了一声,然后告诉池田,箱子已经炸成一堆飞灰。

    池田气得哇哩哇啦乱吼一通,三木和一帮子鬼子军官站得端直,不敢申辩一声。

    池田在洪福县吃了一顿饭,随即坐上火车离去。三木但是心里老不服气,事实证明那几个文物贩子绝不是商人,而是八路军的探子!。可是池田已经气昏,根本听不进去三木的申辩,事实上三木也没有申辩的机会。三木感到憋闷,他来洪福上任不长时间,接二连三地让八路军耍弄,他必须找机会出一口恶气。

    三木在电话里边听到贤麻镇的鬼子汇报,集市上出现了几个女八路,联想起那一次险些栽倒在女八路的手里,精神为之一阵,立刻带领着鬼子兵,马不停蹄地向贤麻镇开进,来到贤麻镇时战斗已经结束,伪军赔了几条人命,抓住了三个女人。那三个女人被鬼子五花大绑押往炮楼,听说三木大佐要来,谁也不敢对那三个女人下手。

    三木走进鬼子的炮楼,看见地上横卧着三个被捆绑在一起的女人,这三个女人缩成一团,浑身不断地颤栗,三木大失所望,感觉中她们好像不是八路。那个女八路的手段三木领教过,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几个伪军俘虏。不过三木不动声色,对鬼子小队长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随即把那三个女人带往洪福县城。

    文秀、水上漂、板兰花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鬼子兵俘虏。女人们除了胆怯和害怕之外,还有一种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她们谁都不想死,没有花木兰穆桂英那样的胆识和勇气,也没有郭宇村三个女侠那样身怀绝技。他们只是几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们东渡黄河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她们的男人。

    战争,男人失去的是肉体,女人失去的是灵魂!那一张张发黄的照片,记载了侵略者怎样把女人当作性发泄的工具,而且还给这些女人们起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慰安妇”。郭宇村的三个女人没有摆脱慰安妇的命运,她们被鬼子们肆意蹂躏……伤疤已经结痂,过程不必复述,那是民族的耻辱,历史留给我们的除过思考,还有教训。强国、必须强军!国强则无人敢欺。

    走题了。言归正传。

    郭宇村的三个女人被鬼子们俘虏的消息传到王世勇的凤栖游击队里边,游击队员们炸锅了,郭宇村,郭宇村是个复杂的综合体,郭宇村为抗日战争付出了应该付出的一切,郭宇村又被大烟熏染得面目全非,郭宇村跟游击队员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郭宇村的女人们做了鬼子的俘虏,游击队员们有责任解救她们。

    游击队员们驻扎的粮谷庄虽然穷,但是成分复杂,有人参加了八路,有人却加入了伪军。千万不要把伪军当作叛徒一样看待,有些人当伪军也是出于无奈。粮谷庄有个梁守佳,此人小名叫做铁蛋,家里有老婆有孩子,父母还都健在。铁蛋就在洪福县里当伪军,而且还当个伪军头目。王世勇首先做通了铁蛋的爹爹的工作,让林秋妹装扮成铁蛋的媳妇,跟着铁蛋爹到洪福县城探望铁蛋,想办法把铁蛋策反,里应外合,想办法把郭宇村的三个女人解救出来。

    那些日子有一个人态度消极,对营救郭宇村的三个女人并不热心,这个人就是年贵元。年贵元跟文秀结婚完全是出于无奈,当年农村的婚姻不受法律保护,男人想跟女人离婚就写一纸休书,女人跟上男人私奔之事时常发生。年贵元想极力摆脱文秀的纠缠,张东梅跟葛有信已经成为夫妻,年贵元的目标是林秋妹,年贵元从内心里希望文秀被鬼子折磨致死,这样他就少了一个心头之患。当然,这个念头只能暗藏心底,对谁都不能说,对谁都不敢说,说出去就是思想品质问题。

    林秋妹第一次执行任务,心情紧张而激动。二狼之死给林秋妹带来的只是仇恨,那个女人结婚几年一直生养孩子,没有机会表现自己,实际上林秋妹被张东梅呼风雨还鲁莽,做事从不考虑后果。那一日林秋妹骑一头毛驴,由铁蛋爹赶着进入洪福县城,铁蛋爹安排林秋妹先在一家饭馆等他,由铁蛋爹先去伪军居住的地方跟铁蛋见面,就说铁蛋的媳妇来了,让铁蛋去饭馆跟媳妇相会。

    当然林秋妹不可能一个人去策反铁蛋,王世勇派张三和牛二装扮成粜米的村民,一人赶一头毛驴,毛驴身上驮着小米,两个人进入洪福县城把毛驴拴好,也在饭馆离林秋妹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吃饭。停一会儿铁蛋爹领着铁蛋来了,铁蛋一看那林秋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媳妇,转过身想走,张三和牛二跟上来,衣服袖口里的手枪顶着铁蛋的屁股。

    铁蛋也是一个聪明人,随即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八路劫持,他小声告饶:“大哥饶命,想让兄弟干啥”?

    正在这时栽逑娃(齐贤)进来了,他一边进门一边喊:“梁贤弟,让老兄看看你的媳妇咋样”?

    大家都知道栽逑娃已经叛变。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时迟那时快,林秋妹一个箭步上前,想给栽逑娃来一个单臂锁喉,可是栽逑娃身材高大,林秋妹胳膊卡着栽逑娃的喉咙,脚尖已经离地,整个人贴在栽逑娃身上。栽逑娃也认出了林秋妹,他知道林秋妹的手段,想活命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他站着没动,只是说:“二狼媳妇,你把我放开,我也是出于无奈,我知道咱村里三个女人在哪里关着,你们肯定是为了那三个女人而来”。

    林秋妹稍一犹豫,栽逑娃轻轻一甩,甩脱了林秋妹的胳膊,紧接着慌慌张张离开饭馆,钻进临街的一条巷子里边逃脱了。

    事不宜迟,张三和牛二迅速做出决断,押着铁蛋强行出城。可是那铁蛋却小声说:“大哥,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人身在曹营心在汉,齐贤绝对不会告密,相信我的话,不要暴露你们自己”。

    张三和牛二将信将疑,看样子这家饭馆生意萧条,半天不见进来一个客人。铁蛋爹也是一个老实人,他对三个八路说:“铁蛋绝对不敢说谎,他的老婆孩子还在粮谷庄,家里还有他的老娘,他不会不替一家人着想。你们把你们的目的给铁蛋说清,让他给你们想办法”。

    林秋妹正为轻而易举地让栽逑娃逃走而后悔不迭,铁匠本身就力大无穷,林秋妹双脚已经离地,有力使不上,铁匠瞅准了女人分神的当口,迅速逃离。林秋妹说话带着火气:“铁蛋,你回去告诉栽逑娃,郭宇村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和老婆,当心我们对他的儿子老婆下手”!

    大家等了半天不见洪福县城有任何动静,方才相信了铁蛋说的属实。没有人反驳林秋妹说的话,那个女人正在气头上。张三看铁蛋可以信任,于是说:“我们放你回去,你跟你们的头儿请假,就说你娘病了,我们在粮谷庄等你,究竟怎样解救那三个女人咱们在粮谷庄商量”。

    第二天中午铁蛋如约回到村里,带来了一个消息:那三个女人已经被鬼子们折磨得奄奄一息。三木看那三个女人没有什么油水,打算把那三个女人拉出去活埋,鬼子们经常活埋犯人。活埋人的程序一般由伪军完成,齐贤说这是一个机会,他让我带你们去经常活埋人的地点,解救那三个女人。

    ……文秀、水上漂、板兰花被八路军游击队解救出来了,游击队员们用门板把三个女人抬回根据地。王世勇命令年贵元好好照顾文秀,年贵元只看了文秀一眼,说,他感到恶心。

    水上漂没有见到豆瓜,豆瓜听说已经被派往太原做了侦探。板兰花却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她的三哥板囤已经牺牲。

    三个女人在粮谷庄居住了一段时期,又被八路军游击队送回河西,王世勇劝三个女人先回河西休养,以后有机会把她们送往延安。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人的某些特异功能与生俱来,带着一种原始的胎记。软馍随着年龄一天天变老,捏制的泥人脱胎换骨,带着一种灵异和仙气。这个人一辈子没有拜师,许多东西看一眼就会。捏制的释迦牟尼肩膀上站一只神雕,秃脑壳上一坨肉瘤突起,一晃慧眼炯炯有神,能穿透人的灵魂。观音菩萨则丰腴端庄,手执净瓶,脚踩浮云,翩翩而来,普洒甘霖。常常有人把烧制的神仙请回家供奉,爷爷(释迦牟尼)和娘娘(观音菩萨)销路一直不衰。

    一本发黄的线装书,封皮已经破损,书里边画满了各路神仙的姿态,钟馗的放荡、弥勒佛的憨态、张果老骑驴看唱本的痴迷,铁拐李身背药葫芦走路时的专注,李太白手执酒壶奋笔疾书的狂放,还有灶君爷老俩口的慈祥。

    中国的神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功能齐全无所不包,专司其职各管一行,封神榜里的神仙只占一小部分,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咤叱风云的人物死后都被封为神仙,比如把关羽封为财神,把敬德和秦琼封为门神。反正神仙多得数不清,给捏泥人的师傅提供了充分想象的空间。

    捏制泥人的过程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需要熟练的技巧,更需要心灵的感悟,有些功能并不是人人都有,也许是灵魂附体,憨憨软馍手下的的神仙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好像活过来一般,有一种动态的美。

    跟爹爹软馍不同,李怀德手中的泥人尽是一些仕女,唐代的仕女体态丰腴,而宋代的仕女则是蜂腰柳眉。患上花痴病的李怀德满脑子尽是女人,他得不到女人的肉体,便把对女人的那一份痴恋通过心灵的提纯,熏染,用手作为导体给没有生命的泥巴赋予鲜活的灵魂,泥巴成活了,链接起日月星辰的精髓,那些仕女们便跃然于世,演绎出数不清的风流韵事。

    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非也,巴黎现代工艺品拍卖会上,凤栖县博物馆珍藏的一件李怀德大师的陶制仕女拍出了二百万美金!

    让我们言归正传。

    父子俩为卢师傅创造了数不清的财富,卢师傅当然要为李怀德的婚姻大事考虑。卢师傅最初的想法是把二女儿卢秀兰嫁给李怀德,想法归想法,卢师傅还得琢磨和考虑。卢师傅把大女儿卢秀蓉嫁给日本鬼子田中,卢师傅在二女儿的婚事上不得不慎重。可是在饭桌上当卢师傅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老婆首先激烈反对,卢秀兰甚至以死相逼,迫使卢师傅不得不打消了那个念头。后来听说李怀德新婚之夜把新媳妇虐待致死,卢师傅暗自庆幸,看来老婆是对的,再不能把二女儿推进火坑。

    可是那李怀德越来越怪癖,捏制的仕女竟然露着肚脐眼,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李怀德捏制了一大堆赤身裸体的肥婆,这些肥婆腿中间的茅草地里竟然盛开着睡莲!卢师傅感到震惊,这些创意没有人给李怀德指点,全靠李怀德无师自通。卢师傅震惊之余有些害怕,当年虽然社会风气靡乱,但是那些遗老遗少们的封建残余却根深蒂固,裸体女俑根本不可能被社会接受,卢师傅担心这些东西拿到市场上惹起祸端。

    卢师傅当然不可能制止李怀德创作,因为卢师傅感觉这些东西有用。李怀德翻新的臆念驱动着思绪,创作出来的仕女千姿百态,让人目不暇接。卢师傅不愧是一个烧窑的高手,他为那些仕女涂上一层绚丽的釉色,上了釉的仕女经过煅烧,出窑时仿佛一群仙女下凡。卢师傅把那些裸体仕女小心地藏于暗室,期盼着有一日有一个懂货的行家前来购买。

    那一日,西沟畔的罐窑前,来了一个疯女子,那疯女子已经在凤栖出现几天,好像一时糊涂一时明白,糊涂时唱着歌儿尽情表演,明白时低垂着头坐在沿街的台阶上半天不见动弹。凤栖街有人认识那女子,管那女子吃喝,甚至好言相劝那女子回去。生活中不幸的事情太多,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可是那女子却说,她来凤栖主要是找女婿,只要谁能看上她,他就跟谁走。

    索性把谜底告诉大家,那女子就是文秀。东渡黄河对文秀打击太大,那个女人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她在自己家里呆了几天,谷俊山总是瞅空子对她百般调戏。蜇驴蜂快生孩子了,对谷俊山百般依恋,谁也弄不清那是做戏还是真心,一对老鸳鸯秀开了恩爱。文秀接受不了家庭的冷漠家庭的无奈,只身一人来到凤栖,见人就说,她想嫁人。

    舅舅张有贵受姐姐张凤(蜇驴蜂)之托,来凤栖专门照顾文秀,那几日张有贵就住在李明秋家里。张有贵虽然感觉有些丢人,但是为了感恩,张有贵必须对外甥女负责。张有贵曾经跟李明秋商量,想把文秀强行弄回郭宇村,李明秋忙说不可,假如文秀寻死觅活,损失岂不更大?

    其实李明秋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让文秀嫁给侄子李怀德。那一日李明秋把文秀从凤栖街上叫回自己家里,直言不讳地对文秀说,他带着文秀去看女婿。

    文秀给李明秋下跪,磕头,口称老姑父,说她只要是个男人都嫁,文秀已经没有了选择。

    于是,李明秋就带着文秀来到西沟畔,文秀看见一个老头子正在捏泥人,一堆没有生命的泥巴在老人的手里被激活,蜕变成栩栩如生的仕女。李明秋告诉文秀,那个人就是他的侄子,侄子看起来像个老头,实际上才过了二十岁。

    文秀枯涸的心里泛起一层涟漪,她想,能将泥巴捏成仕女的人肯定绝顶聪明。文秀不可能弹嫌怀德的相貌,她急于想为自己找个巢穴歇息,她累了,需要休息,文秀点头,表示默认。

    文秀跟怀德的结婚仪式举行的隆重而排场,大家都是凤栖县的头面人物,用联姻的形式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十月天,山上的树叶开始飘落,文秀坐上花轿,开始了她第三次婚姻之旅,唢呐吹出了欢快的迎亲曲,身后一辆汽车拉着文秀的嫁妆,那种排场在当年的凤栖绝无仅有。文秀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郭宇村,她看到了一双阴郁的眼睛,那是豹子,在用一种复杂的心情为文秀送行。文秀的牙齿把舌头咬出了血,她强迫自己,不哭。

    李怀德做梦也不会想到,叔叔李明秋竟然为他娶回一位天仙一样的美女,新婚之夜李怀德小心翼翼,不敢对文秀有任何冒犯的行为。可是那文秀却显得大方,她把自己剥光,钻进被窝,对怀德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媳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凤栖人最终没有能看上邢小蛮跟田中对决,田中的妻子卢秀蓉坚决制止了丈夫鲁莽的行为。卢秀蓉嫁给田中,为田中生了一双儿女,女儿叫做田中美智子,男孩叫做田中一郎。卢秀蓉嫌那种叫法拗口,干脆叫女儿田美智、叫儿子田一郎。一双儿女绕膝,日子也过得平稳。田中除了打坐之外,有时也对卢秀蓉做出一些怪异的行为,特别是床上那些羞于启齿的动作,常常让卢秀蓉痛不欲生,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女人对待丈夫的****只能默默地忍受,她不会对任何人诉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卢秀蓉对丈夫逆来顺受,默默地抚养着她的一双儿女。

    可是在人前,田中却对卢秀蓉表现出一个丈夫应有的承担和关爱,凡是能够带夫人的公开场合,田中都带着卢秀蓉参加。那一次邢小蛮为自己的爱女举行满月宴会,田中携妻子儿女一起赴宴,宴会结束后卢秀蓉带着儿女回家,田中却被邢小蛮请回家为女儿瞧病。本来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却闹起了轩然大波。田中回到家里仍然怒气冲天,头上缠着绷带在屋子里的地上用日语大喊大叫,攥紧拳头在半空里乱晃,竭斯底里地发泄。

    卢秀蓉抱着一双孩子躲在炕角,胆战心惊地看着田中表演。这种局面卢秀蓉已经屡见不鲜,每当田中在外边遇到不顺心的事,回到家里都会尽情地发泄,发泄完毕就席地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双眼打坐。那一刻家里安静极了,一双儿女瞪大眼睛看着爸爸,他们不敢吭气也不敢说话。田中嘴里用日语默念着什么,好像是咒语,也许在祈祷,谁也猜不透田中在想着什么。直到一支蜡烛即将燃尽,田中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

    那一刻田中也许悟出了什么,显示出一个丈夫和爸爸所有的恩爱和温柔,他会让儿女爬在他的脊背上,心甘情愿地在炕上爬来爬去,让儿女把他当马骑。田中有时也会搂住妻子亲上一口,那一刻卢秀蓉陶醉了,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可是这一次田中失去了理智,那种狂怒无以复加,仿佛一头困兽,见什么摔什么,把家里所有的器物摔得粉碎,甚至从卢秀蓉怀里夺过孩子,把两个孩子举过头顶……女人护犊的本能让卢秀蓉瞬间产生巨大的勇气,她双臂把田中紧紧抱住,牙齿嵌进田中的肩胛,田中无奈地将两个孩子放下,一丝良心觅回,低下头,声音雄浑而低沉:“秀蓉,我受不了这口恶气”。

    卢秀蓉看了一眼被瞬间毁于一旦的家,说话的口气显得强硬:“假如有人调戏你的老婆,你愿意”?

    田中看了一眼吓得缩成一团的两个孩子,答非所问:“秀蓉,明天,我将跟邢小蛮决斗,无论胜负都不会再回来了,如果胜了,中国人不会饶恕我。假如败在邢小蛮手下,田中就没脸再在世上活人”!

    卢秀蓉心里掠过一丝惊悸,这个日本鬼子已经在卢秀蓉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卢秀蓉需要的是丈夫,丈夫是孩子的亲爹,邢小蛮的手段卢秀蓉已经有所耳闻,卢秀蓉不可能让田中去冒险!卢秀蓉知道劝说已经对田中不起作用,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出杀手锏。

    蜡烛即将燃尽,卢秀蓉重新换了一根,屋子里亮了许多,她跳下炕,从箱子里翻出自己和两个孩子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首先给两个孩子穿好,然后自己也穿戴一新。田中抬头看着妻子这些怪异的举动,还以为卢秀蓉生气了,想回娘家去居住,这种事情以前曾经发生过,田中有时对妻子施暴以后,卢秀蓉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居住,过一段时间又被岳父送回来。中国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改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终身只嫁一个男人。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岳父家住在城外,秀蓉不可能不知道,她们母子三人根本就出不了城。

    卢秀蓉收拾完毕,对田中说,声调尽量平静:“田中,秀蓉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母子三人,每天都想着怎样为天皇尽忠,今晚,你先把我们母子三个杀死,没有了后顾之忧,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尽管去干”。

    在田中的眼里,卢秀蓉总是那样胆小,孱弱,从来没有见过秀蓉对自己以死相挟。田中在想:这几年来他忍气吞声,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妻子儿女?你为了一时的义气而跟别人决斗,即使把这一腔污血倾洒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绝不会洗刷投敌叛国的耻辱!他有点泄气,底气不足:“可是,我已经跟邢小蛮约定好,明天一早决斗”。

    卢秀蓉看田中有点会回心转意,再不那样冲动,进一步开导:“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受过胯下之辱,廉颇负荆请罪,为了一时的义愤去送命不值,更何况我听人说,那邢小蛮五台山学艺,你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田中彻底泄气了,茫然问道:“秀蓉,可是这——男人的面子怎样挽回”?

    卢秀蓉进一步开导:“挽回面子最好的办法是提一瓶酒,买一包点心,咱俩亲自去给邢小蛮登门道歉”。

    小日本不干了,一下子抬高了嗓门:“八格牙路!那样岂不更丢人”?

    卢秀蓉来了个欲擒故纵:“爱去不去,你不去我去。冤家宜解不宜结,光棍绵如羊,受孙硬如钢”。

    田中不解:“什么意思”?

    卢秀蓉进一步解释:“干大事的人性格跟绵羊一样,只有那些二愣子才会学习牛二,把脖子伸到杨志的钢刀下”。

    田中根本听不懂,骂了一句:“八格,什么乱七八糟”!

    田中听从了妻子的劝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服软了,提上瓶酒和点心登门去给邢小蛮道歉。

    那邢小蛮也没有听从刘军长的话,出去躲避几天。可是李明秋杨九娃几个老哥给邢小蛮做了一晚上工作,要邢小蛮手下留情,不要对田中下手太狠,这绝不是对小日本施恩,而是要给刘军长留下回旋的余地。看见小日本提着礼品来登门道歉,倒把邢小蛮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邢小蛮对田中双手抱拳,说:“你们日本人就应当道歉”。

    田中和卢秀蓉一起,从邢小蛮家出来,冷不丁一个女子冲出巷子,手执一把尖刀,对准田中就捅。那田中顺势一躲,迅速把那女子的手腕抓住,夺下女子手里的尖刀,对准那个女子捅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斜刺里冲出一个壮士,把田中手里的尖刀踢飞。卢秀蓉惊恐地回过头,看那刺客竟然是一个小姑娘,只有十二三岁。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中国有句古话,好汉不打上门客。既然田中上门道歉,邢小蛮就必须以礼相待。田中夫妻在邢小蛮家稍坐,卢秀蓉还逗了逗屈满盈的孩子,两个女人本身就没有什么芥蒂,各自批评了自己的丈夫。紧接着田中夫妻告辞,邢小蛮把田中夫妻送出大门。

    突然间邢小蛮看见了,巷道里闪出一个瘦小的女孩,那女孩紧跟在田中夫妻背后,邢小蛮预感到了什么不妙,悄悄跟了上去,想不到那女孩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田中行刺!女孩当然不是田中的对手,迅速被田中夺下了尖刀,那田中几乎来不及思考,便手执尖刀对准女孩就捅。邢小蛮准时赶到,飞起一脚将田中手里的尖刀踢掉。

    小日本大怒,当街上对邢小蛮出手,邢小蛮保护着小女孩,并不接招。那田中打得兴起,索性祭出杀手锏,对邢小蛮来了个恶虎掏心,邢小蛮一个旱地拔葱,挟着小女孩稳稳地上了屋顶,田中瞥见,地上铺着的石板已经被邢小蛮踩碎,方才感到自己绝不是邢小蛮的对手。

    沿街的老百姓已经逃匿,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迅速将现场包围。卢秀蓉不管不顾,当街上把田中抱紧,她说话的声音近乎哀求:“别闹了,邢小蛮已经把你让到家”!

    田中也感到疑惑,这个行刺他的小女孩究竟是谁?小姑娘为什么对他田中有那么大的仇恨?

    邢小蛮已经逃匿,士兵们保护着田中,把田中送到刘军长的官邸,刘军长经过几方面求证,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邢小蛮绝对不会派一个小姑娘对田中行刺,那个行刺田中的小姑娘是谁?

    刘军长赞扬了田中跟邢小蛮主动和解的行为,并且答应尽快把这起行刺案件查清,劝说田中两口子回家休息。

    可那田中站着不走,直言他在凤栖安全已经没有保证,要刘军长请示胡宗南司令长官,把他从凤栖调走。

    刘军长劝慰田中,他会为田中做出安排,田中这才带着妻子卢秀蓉离去。

    却说那邢小蛮带着小女孩刚从自家院子的屋顶飘落,李明秋和郭麻子就不期而至,他俩看邢小蛮和小女孩一眼,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原来这小女孩就是板兰花,文秀从郭宇村出走以后,板兰花也来到凤栖谋生,年翠英看小姑娘可怜,把板兰花雇用在叫驴子酒馆擦桌子洗碗。昨日里邢小蛮设宴,板兰花无意中听说,那坐在饭桌上吃饭的田中是个日本人。板兰花思想起她自己在河东遭遇到的不幸,又惊闻三哥被日本鬼子杀害,板兰花义愤填膺,她一定要亲自杀一个日本鬼子替三哥报仇!可是酒席宴上乱糟糟,板兰花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第二天板兰花正在清扫沿街的台阶,一抬头看见了田中正携夫人从对面的杂货铺子出来,夫妻俩提一瓶酒一包点心,走进邢小蛮居住的巷子。

    板兰花几乎什么都没有考虑,回到后院拿出崔秀章杀驴时用的尖刀,隐藏在邢小蛮家的巷子里。小姑娘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和打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报复心里,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她留恋,她的全部欲望只有一个,就是杀人,至于杀人能产生什么后果,小姑娘根本就没有考虑。尖刀捅向田中的瞬间,小姑娘的心狂跳着,看见太阳爆炸了,板兰花开得绚丽。

    郭麻子、邢小蛮,包括杨九娃李明秋,这几个混混身上都背着数不清的人命,却为一个小姑娘的命运而揪心,这不是良心的发现,也不是人性的回归。这个社会充满血腥。人的行为有时来自条件反射,感觉中小姑娘是凤栖街上又一朵盛开的奇葩,而杀人不眨眼的混混们又成为护花使者。紧接着年翠英也来了,搂住板兰花大哭,一边哭一边对板兰花说:“孩子,快跪下,给这几个爷爷磕头”。

    板兰花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已经没有了思维,发生过的往事来不及思考,一切都已经结束。板兰花问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问题:“翠英姨,你会不会把我解雇”?

    真是一个小姑娘!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她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生计,活着就要吃饭,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大家在一起讨论,为一个小姑娘的命运担心。一致认为板兰花重新回到饭店风险太大,谁也不敢保证那田中会不会报复。邢小蛮回屋子跟屈满盈商量,决定将板兰花收养。

    板兰花死了爹娘,还有弟妹在郭宇村无人照顾,但是她已经顾不了许多,板兰花从郭宇村出走的目的就是为自己找一条生路。院子里一张八仙桌上摆着香炉,邢小蛮和屈满盈正襟危坐,接受板兰花的三叩九拜,板兰花绝处逢生,感觉中她遇到了神仙。

    就在邢小蛮收养板兰花的第二天,刘军长突然来到邢小蛮的宅院,来为邢小蛮贺喜。这不是心血来潮,刘军长是在收买人心。凤栖、凤栖街上的老百姓有他们自己判断是非曲直的标准,一个小姑娘敢对日本人行刺,这个小姑娘就是花木兰转世!邢小蛮家门前人潮如涌,凤栖城的老百姓扶老携幼,一起来到邢小蛮家里,一睹侠女的芳容,大家看小姑娘单薄的身体,一脸菜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对邢小蛮的义举表示赞赏,邢小蛮在凤栖人中间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板兰花为邢小蛮攒足了人气。

    刘军长当然不会放过这彰显民族大义的机会。他必须对小姑娘有所表示,刘军长赞扬了小姑娘的壮举,同时又表示要把日本侵略者跟日本人民区分,田中是一个反战人士,田中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对田中行刺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

    板兰花仿佛在听一部天书,不知道摇头也不知道点头,小姑娘懵懵懂懂地问道:“刘军长,你是不是凤栖最大的官”?

    刘军长未置可否,感觉小姑娘有点幼稚而可笑。他没有回答板兰花的提问,而是说:“小姑娘,我可以免费送你读书”。

    板兰花摇头,继续质问刘军长:“我大哥板脑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将他枪毙”?

    刘军长一定非常难堪。他伸出手想摸一下小姑娘的头,岂料板兰花一躲,让刘军长扑了一个空。刘军长把手停在半空里,模棱两可地说:“小姑娘,有些事你不懂”。

    刘军长使了一个眼神,随行的副官将一包子银元放在桌子上,随即告辞。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刘子房军长经过认真的思考,决定南下长安为小儿子过满月时将小保姆带上。

    小保姆虽然长得丑点,但是原汁原味,汤汤水水没有外泄。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刘军长新婚之夜也没有那样惬意和舒服。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小保姆在刘军长身下微微颤栗,身上的肌肉带着弹性,像条美人鱼那样滑腻。刘军长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安,一脚油门踩到底,所有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原始的粗野,小姑娘没有痛哭和告饶,咬紧牙关挺过了这人生的第一道关隘,岩浆突喷的瞬间,小姑娘的脑海里掠过一道闪电,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内心里注入一种躁动和不安。刘军长在小姑娘身上得到了满足,翻过身睡着了。小姑娘却睡意全无,脑海里升起一丝惆怅一团迷雾,那迷雾渐渐地散去,天亮时她终于把自己的思绪厘清:要想日子过得舒服,必须紧紧地依附刘军长这颗大树!

    也许小姑娘还没有想到那么深,她只是被刘军长的魅力折服,成功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一种自信,那自信对女人来说就是一种吸引,在小保姆的眼里刘军长堪称完美,小保姆罩在刘军长的光环里,幸福得有点发晕。剧烈的疼痛过后,小保姆开始脱壳锐变,跃跃欲试展翅欲飞。刘军长穿上衣服上班去了,整整一天时间,小姑娘的心里已经被刘军长装满,她在思考着怎样能够讨取刘军长的欢心,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看刘军长回家后吃得舒心,紧接着刘军长一改往日吃完饭后要去城墙上巡视一圈的习惯,脱光衣服坐进澡盆,要小姑娘为他搓背,这些程序以前都由刘夫人来完成,可是今夜、此时此刻,小保姆充当了刘夫人的角色。小保姆一双玉手在刘军长身上轻轻地揉搓,看成熟男人身上他凸起的健肌,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小保姆心底潮上来那种欲望,迅速蜕变成滔滔洪流一泻千里。她有些迫不及待,犁铧插入水田的瞬间,小姑娘亮亮地叫了一声,紧接着说:“叔吔,你日到娃心里了”。

    刘军长在小保姆的鼓励下,残存的那一点负疚感彻底抛弃,好似野狼捕获了一只小羊、兀鹰抓住了一只小鸡,男子汉的雄性彻底****,刘军长搭弓射箭,箭箭穿心!小保姆从未有过那种体验,感觉中好似一片森林过火,火信子****她的皮肉,又好像一群蜜蜂侵袭,浑身被蜇得灼痛,猛然间山体开裂,炙热的岩浆从血管内流出。

    那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刘军长最初的目的是想从小保姆身上索取,想不到小保姆最后将他整个人俘获,小保姆向刘军长展示了床单上那一摊女儿红,小保姆城廓里那铿锵有力的收缩和扩张让刘军长的人生体验得到升华,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整个社会已经被一种悲情和腐败侵染,刘军长不可能洁身自好,事实上他已经被一伙黑帮头目利用和收买。当年国民党高级将领纳妾成风,阎锡山听说娶了十几房姨太,刘军长决定把自己和小保姆的关系对夫人公开,相信刘夫人即使不满意也无可奈何,刘军长感觉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小保姆,小保姆像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张开漫天网将刘军长俘获。

    相对而言,刘军长为儿子过满月比较低调,尽管团长以上的将领全都给刘军长送来了贺礼,但是刘军长没有在凤栖大宴宾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说不定那一天一纸调令下来,大家就会各奔东西。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刘军长来凤栖将近四年,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批将领调换。胡宗南司令长官看起来对刘军长无微不至地关照,实际上他最担心下边的将领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师长、团长以上的将领对调成了家常便饭,刘军长习以为常,对待下边的将领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跟任何人也不主动接近。

    可是刘子房不可能不给自己的亲家李明秋下书(请柬),那天李明秋正在自己家里枯坐,突然间有人敲门。李明秋家的大门常年四季紧关,有人敲门时满香总是不厌其烦地前去开门。满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亲家刘军长。

    满香把刘军长让进上屋,李明秋为亲家泡茶,刘军长稍坐,拿出一张请柬,李明秋识字不多,交给满香,满香接过一看,原来是亲家的小儿子过满月!

    请柬上的时间注明是明天晚上,地点是长安饭店。李明秋瓷瞪起双眼:“亲家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刘军长讪笑:“官身不由己,还望亲家替咱保密”。

    李明秋慨然:“理解。可是我们没有长翅膀,明天总不能飞往长安”。

    刘军长说:“你俩稍作准备,明天一早我用汽车来接”。

    就这样,李明秋俩口子被刘军长用汽车接往长安,到达长安时已经黄昏,自然有人在长安饭店为刘军长小儿子满月做出安排。宴席上的奢华就不用赘述,宴席结束后李明秋的两个儿子和媳妇开车把老俩口送往胡老二赠送的豪宅,掏出钥匙打开门,拉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只见屋内所有的设施一应俱全。儿子和媳妇稍坐,嘱咐爸爸妈妈好好休息,然后起身告辞。

    满香第一次来长安,饱读诗书的女才子有点不敢相信地问明秋:“胡老二凭什么要送咱们这一套豪宅”?

    李明秋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假寐,听见满香说话心里有点酣醉,他说得很随意:“胡老二从我们身上挣的钱说不定能买下整个长安”。

    跟刘军长设想的一样,刘夫人只瞥了小保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一切,聪明的女人不会给丈夫难堪,刘夫人知道刘军长还算正直,国民党的高级将领里谁不是三妻四妾?无人时刘军长对妻子说,他想把小保姆纳妾,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一辈子只作这么一回,绝不会再恋其他女人!

    刘夫人哀叹一声:“子房,你想纳妾我不会反对,但是,那小女子长得太困难,你跟他在一起有失你的身份”。

    可是刘军长已经被小保姆俘获,乖乖地做了小保姆的裙下之臣,有些话刘军长无法对刘夫人细说,那小保姆的身上有一种特异功能,能让男子为之倾心,刘军长言不由衷地说:“女人丑点好,女人丑点大家都放心”。

    刘夫人看了一眼刚过满月的儿子,有点后悔她来长安生育。木已成舟,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刘夫人不无爱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劝慰道:“你们男人一旦嚐了野味就有点奋不顾身,为了你的身体,我劝你还是节省一点精力”。

    刘军长看妻子一眼,眼神里含着感激,他回答妻子:“夫人放心”。

    刘夫人当然不会让一个第三者在她跟刘军长中间加楔,但是她必须首先稳住刘军长的心。那一晚刘军长没走,在夫人身边就寐,夫妻俩说了半夜的话,全是对过去的回忆。刘军长敷衍着,感觉中有些疲惫,可是他不得不须臾应酬夫人,毕竟刘夫人为刘军长生了一男一女,而且刘军长已经有了外孙女,这个家庭无论如何不能破裂,刘军长能掂量得来轻重。

    第二天女儿刘莉莉携丈夫李怀仁来看望爸爸,那个小保姆也被刘军长带回家中。小姑娘好像做了亏心事那样见了任何人都有点胆怯,特别是不敢看刘莉莉那直视的眼睛,刘莉莉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挑衅,女军人容不得爸爸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吃完饭李怀仁找个理由离开,刘莉莉突然竭斯底里,毫不犹豫地扇了小保姆两个耳光,小保姆被打晕了,捂着脸呜呜地哭。刘夫人仗义执言,把小保姆搂在自己怀里,质问女儿:“怪只怪你爸,小姑娘何罪之有”!

    刘军长知道,刘夫人是在做戏,但是仍然对夫人表示感激。只有夫人才能帮助他下台。刘军长百密一疏,想不到女儿会对老爸动怒。

    门外的警卫站得端直,谁也不敢进屋调解家庭纠纷。刘军长带着小保姆仓皇逃离,母女俩关起门来商讨了半天,想出了一条阴险的计策。

    过几天刘军长要回凤栖履职,临行前刘夫人突然说:“我想让小保姆留下替我照看几天孩子”。

    刘军长隐约感觉这是一个阴谋,但是他没有理由不让小保姆留下。刘军长坐进汽车里有些泄气,想不到统帅一万多名军人的少将竟然败在夫人和女儿手里。

    一个月以后刘夫人抱着儿子从长安返回凤栖,一家人又重新团聚。可是刘军长却心缺一角、独抱憾狠,他诚恐诚惶地问夫人:“怎么不见那个小保姆一同返回”?

    刘夫人淡淡地哦了一声:“死了”。

    刘军长眼冒金星:“你们母女俩怎么能那样,草菅人命”?!

    刘夫人愤然:“那女子睡到半夜突然肚子痛,拉到医院就已经丧命。黄泉路上无老小,长安城那么大,你怎么能知道我们草菅人命”?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李妍被糊里糊涂抬上手术台,醒来时肚皮上缠着绷带,z首长抱着小路飞守候在李妍的病床前。

    主治医生进来,把诊断报告拿给李妍看,直言李妍肚子里长了肉瘤,并不是怀孕,并且说李妍以后不可能再生小孩。

    李妍并不怀疑这是一起阴谋,只能以泪洗面,眼泪无视理智的羁绊而肆意流淌,这辈子再不可能有做妈妈的那份体验。

    这时,z首长在李妍面前展示了一个丈夫应有的关爱,他坐在李妍的床前,用手绢不停地为李妍擦眼泪,并且循循善诱:“路飞妈妈,想哭就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心里也许好受点。咱们有孩子,路飞就是你亲生,这辈子有我和路飞陪伴,你是幸福的,应该感到满足”。

    麻醉药效过去,伤口开始疼痛,李妍双手紧紧抓住z首长的胳膊,感觉整幢房子在不停地晃动,有一种即将掉下悬崖的惊恐,眼泪已经哭干,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护士进来,给李妍喂了一粒止疼药,小路飞爬在李妍身上大哭:“妈妈,你不要那样,我害怕”。

    李妍强忍着巨大的疼痛,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嘴角露出一丝凄惨的笑:“路飞,为了你,妈妈能挺得过去”。

    最初的疼痛过去,李妍的身体在一天天恢复。那些日子z首长和小路飞一致守护在李妍身旁,让李妍枯涸的心里溶入一丝甘醇,这就是天意,命运安排她跟这一对父子萍水相逢。如果说一开始李妍还心有不甘,这阵子李妍却有些感动,z首长和他的儿子给了李妍温情和关爱,使得李妍枯木逢春,度过了人生最困难的时期。

    八路军后勤医院是临山开挖的几十眼土窑洞,李妍住院的那些日子,医院专门安排z首长跟李妍住在一起,负责照顾李妍的衣食起居。z首长任劳任怨,亲自为李妍喂饭,为李妍洗手洗脸洗脚,为李妍端屎端尿。李妍彻底摒弃了那最后一点心里障碍,对z首长的感激之情升华为爱。女人就是那样,给点阳光就灿烂,善良是女人的本性,根本无法识别z首长那不可告人的阴谋。直到三十年以后,公元一九七零年,z首长病入膏肓,弥留之际,z首长才告诉李妍,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该为李妍结扎……

    悔恨已经不起作用,铸成的实事永远无法弥补。年过半百的李妍捋了捋满头的华发,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是你的妻子。这也许是出于真心,也许是对一个即将离世的亲人的安慰。人有时就是这样,阴错阳差,弥合的伤口已经感觉不来疼痛。

    衔接历史的记忆,敲击键盘的手在发抖,笔者无暇批判和赞美,只是想揭示一点什么,没有任何图谋。

    春天,一对燕夫妻飞来,叽叽喳喳地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在李妍一家三口居住的窑洞筑窝。那是一个艰辛的过程,燕夫妻不辞劳苦,噙泥、垒巢,然后相濡以沫地厮守,终于在一天早晨,小路飞醒来,揉揉眼,惊喜地发现,燕子窝内,晃动着几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那是一个令人欣喜的时刻,李妍把小路飞搂在怀里,亲吻着路飞的前额,为小燕子的出生而激动不易。紧接着李妍发觉自己怀孕了,那种感觉无与伦比地美妙,李妍的脸颊上泛起了幸福的红晕。

    ……人类可以预测未来,但是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经历了生与死的历练,李妍终于出院。打开窑洞门上的那把锁,眼前出现的景象把李妍惊呆,燕子出窝了,燕爸爸燕妈妈不停地给儿女们做出示范,鼓励儿女们展翅高飞。

    李妍内心失落着,满嘴苦涩,肚子里的小生命来不及看一眼这个美妙的世界,就永远离她而去。李妍不可能怀疑这是一场阴谋,她只是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而悔恨。肚子上的伤疤还在隐约作疼,李妍无力地坐在床上,看着小燕子在窑洞内飞来飞去,心似孤帆叶舟,感觉孤独。

    李妍突然想爸爸妈妈了,那种思念无以复加,竟然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她开始给爸爸妈妈写信,眼泪把信纸洇湿,仍然写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终于,在一天晚上,z首长在李妍身上做完了功课,那种功课一成不变,跟z首长的为人一样带着一种严肃和威严。李妍从来没有主动要求,但是也不会拒绝,那天晚上李妍突然来了兴趣,要求首长再来一次。z首长稍事休息,便对李妍发动了第二次攻击,好像双方都达到了高潮,听得见首长在微微喘息。李妍趁首长兴之所至,要求z首长放李妍回凤栖探亲。

    z首长严肃起来,正襟危坐,向李妍讲述了革命者应当以解放普天下的劳苦大众为己任,应当以革命利益为重,绝不能有任何私心!那种教导循循善诱,苦口婆心。李妍用牙齿咬紧嘴唇,不做任何辩解,事实上也没有辩解的需要,首长本身就是革命的象征,嫁给首长就是嫁给革命。

    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边区的生活紧张而忙碌,常见二妮身上背着她的小公主,来李妍的窑洞内转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不多坐,旋即离去。李妍帮首长抄抄写写,整理文件和资料,工作时紧时松。闲暇时李妍便带着小路飞,沿着那条小路上山,坐在半山坡上,看太阳砸在山巅上摔得粉碎,满天的火星流光溢彩。

    猛然间,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李妍”。

    李妍吃一惊,回过头,瞬间惊呆,怎么会是年贵明!

    年贵明一身戎装,腰上扎着武装带,一支二十响的盒子枪斜挂在肩膀上,精神奕奕,洋溢着年轻军人那种风光。

    李妍恨不得钻进地缝,感觉到自己污浊不堪,不敢直视年贵明的目光。她唐突地问道:“听说你牺牲了,却怎么——”?

    倒是那年贵明却显得落落大方:“李妍,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不怪你。我只想告诉你,我活着,很健康。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咱俩的缘分已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你的儿子”。年贵明用手指了指路飞,说话的口气相当放肆。

    李妍突然明白,年贵明的到来,只是为了向她炫耀自己,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承担做丈夫的责任。李妍把路飞拉来搂在自己的怀里,在孩子的嫩脸上亲了一口,说话的口气突然硬气起来:“不错,这就是我的儿子。年贵明,在你的眼里,仕途比爱情重要,从一开始你就矢口否认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年贵明没有做任何辩解,说什么都已经无用。年贵明只是说:“李妍,我衷心祝你幸福”。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李守义(铁算盘)把药铺交给女儿女婿(可以这么说)经营以后,彻底搬回老宅院居住,李娟跟郭全中在凤栖街租了几间屋子,开始了一家三口的独立日子。

    开始时铁算盘还想帮助小俩口管账,终究肉烂了在一个锅里,心劲心劲,心里有劲人才活得精神。郭全中到没有什么,感觉中老人一生活得不易,他仍然把铁算盘叫“爷爷”,李守义烧不烧酒(扒灰)跟郭全中没有关系。开始一段日子跟过去一样,铁算盘每天照旧开门,所不同的是,他把药铺每天的收入交给李娟保管。

    尽管那样,李娟还是不满意,对铁算盘表现出明显地排挤,终于有一天,药铺一开门李娟就坐在铁算盘的位置上,直截了当地说:“爷爷,我来管账,你回家休息”。

    铁算盘终于知道,李娟的心里对他有气。众人的唾沫点子有毒,能将李守义置于死地。李守义卷起铺盖离开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药铺,回头看门楣上《济世堂》那几个烫金大字,不由得掉下一串眼泪。

    竹叶是李家的泔水桶,谁的气都受,唯独铁算盘看见儿子媳妇可怜。儿子和孙子都去卢师傅的工场去捏泥人,一幢院子就剩下老公爹和儿子媳妇两人,岁月变老了,两个人的心里都磨起了一层厚茧,早已经没有了二十年多前的激情,可是潜藏在心底的那一份牵挂却随着岁月的叠加,酿成了甘醇,公爹和儿媳之间互相照顾着,形成了默契,竹叶知道离开了老公爹这个家就要蹋垮,因此上对老爹爹特别关照,看见老爹爹卷起铺盖回家,竹叶亲自为老公爹打扫屋子,暖被铺炕,并且为老公爹泡了一壶浓茶。铁算盘把儿子媳妇的手拿来放在自己的手心,哀叹一声,不由得老泪纵横:“竹叶,原指望李娟为咱俩养老送终,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咱那个女子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向外拐,一旦得势谁都不认”。

    竹叶已经领教过女儿的任性,肯定是老公爹受了李娟的气,才这么伤心,竹叶只能劝说公爹:“爹,有我呢,我来照顾你”。

    铁算盘拿出一串钥匙放在竹叶的手心,鼻孔里两股鼻涕流进嘴里,他抹了一下嘴,吸溜一下子把鼻涕吃进肚子里,指了指放在地上的木柜,让竹叶用钥匙把柜子打开,

    竹叶知道,这是老掌柜向她交代家底,竹叶知道这多年铁算盘存了不少银元,竹叶不糊涂,这些银元迟早是她自己的。她对公爹说:“爹,我知道,咱家里不缺钱,缺人。我不稀罕那些银钱,羡慕隔壁哥哥人丁兴旺”。

    铁算盘还想说什么,大门吱一声开了,一对老鸳鸯立刻分开。竹叶起身来到院子里,看见哥哥李明秋进来。

    李明秋问兄弟媳妇:“叔叔在家不在”?

    铁算盘在屋内应声:“明秋,快进来,刚才竹叶泡了一壶浓茶,咱叔侄俩喝一杯”。

    李明秋坐下,端起叔叔倒的茶水喝了一口,直接说明来意:“叔叔,我为侄子怀德说下一门媳妇”。

    铁算盘显得随意:“明秋,我想你不会看叔的笑话,谁家的女子肯嫁怀德?该不是盛谁家的泔水”?

    李明秋慨然:“哪里话!明秋对叔叔哪能掺假?这女子啥都好,就是有一点缺陷,不是原装”。

    铁算盘吱一口把茶喝干,抹了一把鼻涕,说:“只要人家不弹嫌咱,咱没有资格弹嫌别人。你的侄子你清楚,主要担心怀德降服不了那些婊子货”。

    李明秋知道叔叔误会了,索性把话挑明:“这女子是胡老二的妻姐,发生在这女子身上的那些破事我也给叔叔说不清,反正不是个烂货。我带上女子去西城门外的瓦盆窑那里去见过怀德,那女子说她愿意”。

    铁算盘心想,能看上怀德的女子肯定不咋样,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无非是扔几个钱而已。于是对明秋说:“那就麻烦你费心”。

    万万没有想到,李怀德竟然娶回一位天仙一样的媳妇!看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新婚的第二天早晨文秀身穿红绫袄儿百褶裙,跪在蒲团上给铁算盘磕头。铁算盘担心是在梦中,使劲地擦了一下眼睛,又擦了一下眼睛,赶忙向前把文秀扶起,眼圈红着,说出的话让人泄气:“娃呀,怀德昨黑地里欺负你了没有”?

    其实,文秀是过来之人,对那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反倒是怀德显得猥琐,不敢对文秀发起进攻,文秀不管那些,干裂的土地需要雨露滋润。文秀还以为怀德是个处子,对那种事情需要启蒙,她把怀德搂紧,引导怀德进入那条山沟,怀德是条哑叫驴,身上有种特异功能,棒棒子迅速膨胀,让文秀也有点难以承受:“哎呀怀德,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粗”?!

    李怀德自从跟文秀结婚以后,彻底改掉了邋遢的毛病,好像人也灵性多了,知道怎样疼爱自己的媳妇,这幢院子又重新有了生气。可是铁算盘的心思却越来越重,憨憨儿子生了个憨憨孙子,憨憨孙子会不会生个憨憨重孙?铁算盘整天盼望文秀怀孕,又担心文秀怀孕,铁算盘想到了换种,可是换个野种心有不甘,必须让李家的后人根正苗红!

    无奈之下,铁算盘来到药铺,他招招手把全中叫到后堂,全中有些疑惑,该不是要将这药铺收回?小伙子少年老成,他在椅子上坐下,等待爷爷开口。

    岂料铁算盘却说:“全中,爷爷始终把你没有当外人看待,你说对不”?

    全中知道爷爷要摊牌了,默默点头。

    铁算盘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怀德是个憨憨,爷爷担心文秀再生个憨憨重孙,中医有什么法子能治好憨憨病”?

    全中松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中医理论,以心补心、以肾补肾、以脑补脑。死人脑子治疗憨憨病效果最好”。

    铁算盘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娃呀,这件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全中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爷爷,你见我什么时候嚼过舌头”?

    李守义八十岁了,却壮心不已,为了李家后代的健康,决定铤而走险,去挖死人脑子。当年笔架山下经常枪毙人,常常有人拿两只烧饼,听见枪响就向前直冲,带血的脑浆被夹进烧饼里边,还得赶快让病人吃掉,听人说脑浆越新鲜疗效越高。

    冬天的朔风带着哨音,李守义穿一件皮袄,一大早就来到笔架山下,因为昨天凤栖街贴出告示,今天笔架山下枪毙人……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李守义如愿以偿,烧饼里夹进带血的脑浆。八十岁的老人一路小跑,从南城门进入凤栖,这座千年古城被李守义感动了,下起了鹅毛大雪。伴着李守义的脚步,一朵朵玫瑰在老人的身后盛开,李守义踉跄着跑进自家院子,竹叶把文秀支开,将儿子的眼睛用一块黑布蒙上,怀德蒙着眼睛接过爷爷递过来的烧饼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吃一边问爷爷:“爷爷,这烧饼里夹着啥?吃起来真香”。

第四百二十八章

    几经沉浮几经磨砺,郭麻子也没有想到,他的晚年生活过得惬意。

    开大烟馆绝非易事,必须有高人一招的功底。来大烟馆逍遥的各色人物都有,最难缠的是一群泼皮就是闲汉,要么就是赌徒,这些人跟一群狗一样,谁给他喂一块骨头他就替谁咬人,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光棍,今日有酒今日醉,有几个脏钱就不可一世,往往抽得身无分文还不肯离去,满嘴喷粪信口雌黄,躺在大烟馆耍懒。对待这些泼皮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实施棍棒政策,把那些耍赖的泼皮们暴揍一顿赶出门去。这一招还当真有效,有的泼皮挨打以后长了一点记性,老实了许多。也有的泼皮不经打,三下两下就断了气,断了气就拉到和尚壕喂狗。大烟馆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谁也不知道那些死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国民政府形同虚设,打点几个小钱就无人过问,大家都知道郭麻子搂着刘军长的粗腿,谁也不去主动招惹是非。

    那些土豪士绅商贾们来大烟馆逍遥就排场许多,这些人来大烟馆纯粹是为了享受,显得阔绰和斯文,夜幕下的凤栖城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临街的灯光逐渐亮起,这些灯大都装着玻璃,俗称马灯,一根蜡烛置于马灯中间,上面有通风口,灯光在风中微微摇曳,显得温情脉脉风姿万种。暗影中站着身穿戏装的旦角和风尘女,她们大都名花有主,在等待已经约好的客人。只见一乘乘轿子在烟馆门口落下,那些应召女便走上前去接客,土豪士绅们掀开轿帘下轿,一只莲藕似的胳膊便把土豪的腰揽住,男人们便把胳膊搭载女人们的肩膀上秀开了恩爱,温柔乡里每天晚上都演绎着数不清的风流。

    那些骑马而至的大多是一些路过的商贾,下马的动作显得潇洒,早有人上前去将马缰绳接住,商贾们戴着礼帽迈着罗圈腿走进烟馆,那些没有被土豪士绅们选中的女人便站在走廊的灯下,等待商贾们前来挑选。商贾们常常托起女郎的下巴详细端详,跟牲口市场上挑选牲口一样,被选中的女郎跟商贾公开砍价,反正大家萍水相逢,做一晚露水鸳鸯,明天早晨起来客人们就要上路,相互间很快就会遗忘,所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都很快成交,然后相拥着进入客房。

    客房内一盘小土炕,土炕上摆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放着烟枪和酒精灯,随后堂倌端着木盘进来,木盘内铺着白丝绢,白丝绢上摆着各种不同成色的烟土,由客人们随意挑选,大都明码标价,不赊不欠,客人们把白晃晃的银元放在木盘的一角,堂倌便把白丝绢上的黑膏子用镊子夹下来一些放在桌子上。

    女郎们烧烟的动作特别娴熟,男人们便躺在炕上腾云吐雾,过足烟瘾后炕桌便被挪到一边,女人们犹如夜猫子叫春,放浪的喊叫声此起陂伏。

    夜深人静的时候,逍遥巷内陆陆续续出现一些特殊的消费人群,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军爷,郭麻子亲自站在巷口迎接。这些人得罪不起惹不起,基本上是干捻子沾油,身上不用带钱,抽的是上等的膏子,日的是娇嫩的女人。军队上那些平日里戴着大檐帽佩着肩章的军官,这阵子都原形毕现,老子保护的就是你们这些庶民,没有老子你们早都完蛋!老子在你们身上揩点油水完全应该!最可怜那些女人,让人家白日还得陪着笑脸,天明时分女人们一身疲惫站在巷口面对军爷鞠躬:欢迎客人再来。

    萝卜的心思越来越重,最担心郭麻子把她甩开。一开始郭麻子还算老实,出于污泥而不染,对女人们投过来的媚眼不屑一顾。萝卜知道,郭麻子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那种功能。可是萝卜也得为自己打算,她必须为郭麻子生一个小孩,只有孩子才能拴住郭麻子的心,没有男人下种田里就不会长出庄稼,这一点萝卜心里清楚。郭麻子才六十岁不到,唐王李隆基七十岁上跟杨贵妃在长生殿里颠鸾倒凤。刚来凤栖那阵子萝卜想得单纯,就是千方百计帮助郭麻子重振雄风。有一阵子叫驴子酒馆的驴逑几乎全让萝卜买光,萝卜一日三餐全给郭麻子吃驴逑,郭麻子一开始很爱吃,吃那玩意再喝几口小酒,感觉中惬意,眼前的萝卜看起来顺眼,两口子在炕上对坐,郭麻子忍不住在萝卜的老脸上拧一把。萝卜开花了,一笑满脸皱褶,就像十月的秋菊,郭麻子看着舒服。

    时间一久郭麻子便有些烦腻,看见饭桌上尽是清一色的驴逑,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就不能变些花样”?

    萝卜笑得尴尬:“我看你爱吃”。

    郭麻子顺口说道:“爱吃也不能经常吃,总得换换口味”。

    一句极其普通的话,却引起了萝卜的猜忌,半路夫妻难做,萝卜最担心郭麻子“换口味”,那些婊子们经常对郭麻子眉来眼去,会不会有一天,郭麻子也换了口味?

    下了第一场冬雪的早晨,萝卜推开了铁算盘的院门,看雪地里印着点点血渍,萝卜心里不太介意,萝卜知道铁算盘是药铺的掌柜,萝卜找铁算盘的目的是想为郭麻子买虎鞭,虎鞭可不是随便能够买到,虎鞭是药铺的镇山之宝,常常一根虎鞭能值一幢药铺。萝卜豁出去了,她打算倾家荡产,把郭宇村现存的几老瓮银元全部拿出来,为郭麻子买一根虎鞭。

    上屋的门虚掩着,萝卜轻轻地推开,眼前出现的景象把萝卜惊呆,只见一条汉子蒙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吃着带血的烧饼,烧饼里夹着死人的脑浆。铁算盘看见猛然进来一个生人,也没有看清楚是男是女,大吼一声:“出去”!

    萝卜差点晕倒,竹叶赶忙把萝卜扶住。人有时百密一疏,铁算盘跑进院子时竟然忘记了关门。竹叶把萝卜搀扶进自己的屋子,看萝卜醒来时一脸惊恐,流着眼泪对萝卜说:“我的儿子是个憨憨,他爷爷听说死人的脑浆能治好脑残,正好今早枪毙人,因此——,这种事不可能不让人知道,主要是哄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我知道你是郭麻子的老婆,前些日子怀德结婚时你跟郭麻子一起来过。她姨,让你受惊了,实在对不起”。

    萝卜认真地听着竹叶的倾诉,心里的谜团解开,也就不觉得怎么害怕,这辈子见的死人多了,心的一隅突然间涌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既然脑浆能治脑残,人的命根子是不是也能壮阳?

    铁算盘一直等孙子把那两个烧饼吃完,给孙子端来一盆凉水让孙子洗手洗脸,直到把那些残余的血渍全部清除完毕,才将怀德的蒙眼布取开。怀德嘿嘿傻笑着,问爷爷:“爷爷,究竟吃的啥?还得蒙着眼”?

    爷爷哄孙子:“吃得佛跳墙,不能让眼睛看见,担心佛挖眼”。

    这里把怀德安顿下,铁算盘站在院子里问竹叶:“刚才来的是谁”?

    竹叶在屋子里回答:“爹,你进来吧,郭麻子老婆找你有事”。

    一听说郭麻子老婆,铁算盘不敢慢待,他倒背着手进入儿子媳妇的屋子,问萝卜:“找我干啥”?

    萝卜看一眼竹叶,欲言又止。

    倒是竹叶显得大方:“老嫂子有啥话你就说,都是过来之人,不要不好意思”。

    萝卜脸红着,有点不好意思:“叔,你的药铺有虎鞭没有”?

    铁算盘八十岁了,啥事没见过?他对萝卜说:“虎鞭有,但是不卖,咱是熟人,熟人就说实话,药铺的虎鞭都是假的,哄骗生人,不能骗熟人”。

    萝卜索性不管不顾,继续问道:“人的命根子能不能壮阳”?

    铁算盘怪模怪样地看着萝卜,也不管儿媳妇就在面前站着,说:“实在痒的不行了叔教你一个好办法,用玉米芯擦擦”。

    萝卜也不恼,调侃道:“叔的经验就是多。既然叔不介意,咱就丑话丑说,我想给郭麻子生一个孩子,这样我俩口子老年就不会孤单,既然脑浆能治脑残,我想,命根子也能壮阳”。

    铁算盘看一眼儿子媳妇,竹叶脸上讪讪地,推开门出屋。

    萝卜看见竹叶出去了,索性不管不顾:“叔,只要能治好郭麻子的病,我给您一老瓮银元”。

    铁算盘动心了,思考了半天,终于说:“我替你想想办法”。

第四百二十九章

    刘子房军长一辈子刚愎自用,最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节欲自制,对待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独立判断的能力。可是在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却老道失算,败在夫人和女儿面前。

    其实也算不得失败,只是感到窝火、憋气,这个社会是男人的社会,成功男人颐指气使,随心所欲,那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可是到了刘军长这里却行不通,竟然由夫人和女儿掌控自己!男人最失败的莫过于夫人专权,一辈子活在夫人的阴影里。古往今来所有的皇宫内乱皆因皇后专权引起,刘军长虽然没有饱读诗书,但是知道那些著名的历史典故,西施、貂蝉、杨玉环,这些女人都用自己的美色迷倒了皇帝,导致了一代王朝覆灭。后师不忘前车之鉴,刘军长不可能让夫人掌控自己,他必须给夫人一点颜色!

    可是刘夫人却浑然不觉,过去夫妻间只有刘莉莉一个女孩,尚能恩恩爱爱在一起厮守二十多年,现在天随人愿,将近五十岁的刘军长老来得子,这比刘子房荣升军长还值得恭贺,刘军长没有任何理由嫌弃夫人。实际上正因为刘夫人生了男孩,才有恃无恐,敢将刘军长的爱妾置于死地。

    回凤栖的第一天晚上刘军长惊闻小保姆已经死亡,坐在桌子前长吁短叹。刘夫人毫不理睬,坐在炕上细心照料她的小孩,孩子是两个人感情的纽带,刘夫人相信刘军长不会把她怎么样,五十岁的刘军长做梦都想有个男孩。孩子比那小保姆重要得多,这一点刘夫人心里明白。

    孩子屙下了,刘夫人指了指一个包裹,对丈夫说:“你替我拿一下孩子的尿布”。

    猛然间听得一声爆炸,那爆炸声震耳欲聋,犹如山崩地裂,小小的凤栖城被震惊了,四面城墙上的手电筒一起朝刘军长的小院内聚焦,门口站岗的哨兵迫于无奈,敲开了刘军长寝室的门。

    刘军长威严地站在门前,说话的声音有点无奈:“不小心把暖瓶摔碎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哨兵面朝刘军长敬礼,紧接着退回哨位,城墙上的手电筒也依次熄灭,唯独小孩子的哭声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些许不安。

    的确是暖瓶碎了,不过不是由于不小心,而是盛怒的刘军长故意所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将那暖瓶狠劲地摔在地上,引起了凤栖城一阵恐慌,刘军长随后清醒了一些,不再有什么暴怒的行为,而是坐在桌子前不停地抽烟。

    小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刘夫人把****塞进孩子的嘴里,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流泪:“子房,咱俩结婚二十多年,我啥时候阻止过你的行为?那个小保姆比你的女儿还小,你都不怕造孽?我说小保姆死了,实际上是想让你死了那份心。小保姆实际上没死,被莉莉卖给人贩子了,你如果真的离不开那个小保姆,我明天就去长安,亲自为你把那小保姆赎回”。

    罩子灯爆出一声脆响,灯光渐渐暗了下去。刘军长找出一根蜡烛点燃,对夫人的辩解将信将疑。孩子睡着了,刘军长的眼光又忍不住朝孩子看过去,是呀,老来得子,无论如何也得收心!刘子房只是想图得一时的肌肤之亲,没有任何喜新厌旧的目的,其实最难对付的还是女儿,刘莉莉绝不容许爸爸有任何越轨的行为!不过刘子房绝不能对夫人服软,那个小保姆是死是活并不要紧,主要的是在这场跟夫人的博弈中刘子房必须大获全胜,必须刹一刹夫人的锐气,让结发之妻知道,犁铧是铁铸的。

    刘军长点着一根烟,对夫人说:“你先睡,我睡不着,心烦”。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冬的寒气扑面,刘军长打了一个寒颤,头脑清醒了许多。身后的警卫看刘军长没有穿大衣,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刘军长身上,刘军长看了警卫一眼,但是他不会对下属说任何一句感谢之类的话,好像下属为他所有的付出都应当。城墙上值夜班的士兵站得端直,一起对刘军长行礼。一丝自尊觅回,刘军长还是那么威严,刘军长绕城转了一圈,回到寝室,看刘夫人仍然没睡。

    刘军长绝对不能让刘夫人得逞,第二天他就搬到办公室居住,办公室里边专门隔出一间寝室,为刘军长办公困乏时小憩,刘军长晚上办公很晚一般不回家,在那间寝室就寐。刘军长在那间寝室睡觉一般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刘夫人心里感觉不是滋味,她曾经主动低头,动员刘军长回家去睡,刘军长为刘夫人顾了一个老妈子,专门帮助刘夫人照顾孩子,然后对刘夫人说,他想安静一段时期。

    可是刘子房有了跟小保姆的体验,身上变得不安分。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胀起的欲望常常让刘子房转碾难眠。

    终于有一天,刘军长对贴身警卫说:“你去给咱把郭麻子叫来”。

    郭麻子心里忐忑着,不知道刘军长叫他干啥?该不是要将他的大烟馆封闭?大烟馆确实是一桩挣钱的买卖。郭麻子想找李明秋商议,在大家的心里李明秋是弟兄们的精神领袖。可是警卫不由分说:“快点吧,刘军长说不定叫你领赏”。

    郭麻子熟悉这间办公室,原来叫做公堂。只见刘军长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品茶,见了郭麻子露出一张笑脸,那种样子郭麻子很少看到,刘军长见了下属总是公事公办。

    刘军长指了指沙发旁边,示意郭麻子坐下。郭麻子最担心刘军长这样,刘军长对谁下手前总要对那个人表示关怀。

    郭麻子狠了狠心,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坐在刘军长旁边,说出的话带着挑衅:“刘大官人有何吩咐”?

    刘军长把勤务兵支出屋子,让门口的哨兵站远点。这才问郭麻子:“你那烟馆的空屋子再有没有”?

    郭麻子瞪着刘军长看了许久,突然间明白了刘军长问话的全部内涵,他的话音里带着调侃:“想开了,是不”?

    刘军长把拳头攥紧,轻轻地砸在郭麻子的脊背上,说出的话带着哲理:“正因为想不开,才在这俗世凡尘瞎混,如果能想开,早都当了神仙”。

    郭麻子索性把刘军长剥光,问得更加放肆:“想抽、还是想日?要嫩点、还是熟点”?

    刘子房的眼光显得贪婪:“要原装货,第二天早晨老子要验红”!

第四百三十章

    水上漂跟文秀、板兰花一起,东渡黄河去寻找亲人,差点命丧河东,被八路军凤栖游击队从日本鬼子的枪口下救出,休养了几天以后又被游击队送回河西。这些女子属于典型的农家妇女,不适宜艰苦紧张、流动性大、随时都可能跟敌人遭遇的游击生活,留在游击队会给大家带来不便,因此上游击队开会商议,决定将这三个女子送回河西。

    游击队长王世勇答应以后有机会将三个女人送往延安,三个女人身心俱疲,只得点头表示同意。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三个女人被绑在羊皮筏子上,由游击队里边水性较好的张三和牛二将三个女人送往河西。渡河的过程比较顺利,过了河以后张三和牛二把三个女人送到郭宇村口的歪脖树下,然后返回河东。

    三个女人在歪脖树下互相对视,感觉中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命运之神又将她们送回原点。水上漂突然想他的儿子了,有点迫不及待,她对文秀和板兰花说:“我先回去了”。转过身离开。文秀和板兰花感觉再无路可走,也只得暂且回家。

    水上漂回到自己熟悉的家,站在栅栏门外高声喊道:“爹,我回来了,把门打开”。屋子内静悄悄,听不到有人说话,水上漂以为爹跟孩子睡着了,又喊了一遍,还是不见回音,水上漂用手摸了一下柴门,柴门上挂一把铁锁,水上漂心里一沉,这爷孙俩去了哪里?

    栅栏已经破损,水上漂从栅栏的豁口进入院子,院内静悄悄,推开屋门,门虚掩着,屋子内空空如也,看样子公爹带着孙子已经离开家。

    水上漂来不及思考,她累极了,爬上炕,昏昏睡去,把灵魂托付给梦吧,也许在梦里,她跟儿子和丈夫正在团聚……

    一觉醒来,满屋子涌进缠烂的阳光,水上漂坐起来,脑子失忆了,记不清发生过的事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凌乱,好似有人袭击过一般。搜寻失去的记忆,水上漂看见了炕角,一只不倒翁的玩具映入眼帘。那是骡驹子第一次来郭宇村时,送给儿子的礼物,可是时过境迁,这几年郭宇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水上漂睹物思人,对儿子的思念是那样的强烈,她哭了,叫着儿子的小名大喊:“豆豆,你在哪里”?

    正好疙瘩路过,听到哭声非常纳闷,他知道郭宇村的三个女人去了河东,是不是水上漂已经回来了?这个家庭又发生了什么,水上漂竟然哭得那么伤心。疙瘩跟水上漂曾经有过那么一层关系,要说心里不惦记那个女人纯属骗人,疙瘩下了马,将马栓在路边的树上,走上前去敲门,门竟然锁着,看栅栏墙上有一个豁口,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

    仿佛灵魂被撕裂,水上漂的哭声让人悱恻缠绵,疙瘩抬头看了看通往村子中间的土路,路上空无一人。又到了一年一季的大烟收割时期,村子里男女老幼齐上阵,分分秒秒都不敢耽误,谁跟谁都不用争抢,村子周围地里生长的大烟一直到天上冻都割不完。

    疙瘩身不由己,从栅栏墙的豁口进入院子,那水上漂看见疙瘩进来,立刻下了炕,赤脚来到疙瘩面前,双膝跪地,双手抱紧疙瘩的大腿,泪眼婆娑,那样子十分诱人:“疙瘩哥,爹跟豆豆都不见了,你说我该咋办”?

    女人的娇媚是男人的鸦片,一旦染上想戒掉也难,疙瘩被水上漂的泪水溶解了,男人家那种好爽仗义侠肝义胆在疙瘩身上尽显。疙瘩把水上漂扶起来,想不到女人的裤带掉了,裤子褪到脚底,疙瘩只看了一眼,看西瓜田里的西瓜已经糜烂,红瓤黑籽,好像曾经遭受过千军万马的洗劫,让人不忍目睹。疙瘩别过头,说:“大妹子,你先把裤子穿上,哥说过,一定要替妹子帮忙”。

    水上漂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生怕疙瘩离她而去,双手搂住疙瘩的脖子,声音哭得沙哑:“疙瘩哥,妹子受的凄惶无人知晓,这次东渡黄河,差点不能活着回来。正因为惦记着豆豆,我才不顾一切挣扎着回到家,想不到家徒四壁,爹带着豆豆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阳艳艳地照着,四周田野里一片静谧,割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往往从七月开始,一直割到十月下了第一场小雪以后,头茬烟割完了,又割第二茬,只要不下雪就能一直割。大烟花也是一样,开完头茬开二茬,人站在地里割烟,犹如站在花丛中赏花一样。

    疙瘩突然想到了逃跑,再跟水上漂这样缠绵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疙瘩把水上漂搀扶回屋子,水缸面缸已经全部砸烂,豆瓜爹从郭宇村逃离前就没有想过再回来。疙瘩从身上摸出几枚银元,对豆瓜媳妇说:“先把吃喝安顿好,我相信那个老家伙不会跑得太远,我帮你慢慢打听”。

    水上漂慢慢地止住了哭啼,心想疙瘩已经对她做到了仁至义尽,她不可能缠住疙瘩不放,她已经失去了女人的魅力。水上漂说,说得有气无力:“疙瘩哥,你走吧,妹子这心里永远惦记着你”。

    疙瘩心里清楚,水上漂遭受了千军万马的践踏,但是犹如战地黄花,仍然开得绚丽,他总想给这个女人一些安慰:“豆豆娘,我一定帮你把豆豆找回”。

    水上漂见疙瘩说得真切,相信疙瘩不会撒谎,心里一热,眼泪又淌了下来,她用双臂把疙瘩抱紧:“疙瘩哥,妹子这烂身子你无法沾身,你亲妹子一口,妹子就心满意足”。

    疙瘩在水上漂的脸上啄了一下,匆匆离去。

    水上漂看疙瘩走远,一刻也没有耽搁,翻出栅栏围墙的豁口,朝仙姑庵走去。水上漂知道,婆婆肯定发现了公爹跟儿子媳妇的苟且之事,才去仙姑庵出家,这阵子老家伙抱着孙子出走,婆婆知道了不可能不管。她必须找到婆婆,婆婆肯定有办法把孙子找回来!

    水上漂来到老婆尿尿沟,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洗了一把脸,顿感精神清爽了许多,然后沿着那条山路,下了驴尾巴梁,来到仙姑庵。

    仙姑庵香火依旧,尽管人们食不裹腹,但是对神仙仍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大方和慷慨。水上漂在香案上压下一枚银元,然后跪地叩拜,那仙姑端坐蒲团闭目养神,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食人俸禄,当替人消灾。这位施主且回,过几日老衲把你的儿子给你送回来”。

    水上漂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仙姑佛尘一甩,早已经将水上漂吹出殿外,紧接着门从身后关闭,水上漂哭着大喊:“婆婆,你就这样心狠”?

    继而一想,水上漂释然,既然神仙许愿,相信不会违背诺言,水上漂走到瓦沟镇,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她籴了一些米面,徒步背回郭宇村,耐心等待。

    刚过了一天,猛然间听到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水上漂赶忙迎出门外,果然,一身皂衣的婆婆已经将儿子送回。

    那仙姑转身就走,连一口水也不喝。走到大门口又折转身,叮咛儿子媳妇:“老衲告诫你几句,你哪个公爹心术不正,过些日子还会回来,奉劝你无论如何也不可将他收留,如果不听老衲之言,将有灭顶之灾”。

第四百三十一章

    消遥巷开办起来以后,实际上跟烟花巷的生意合为一起,原来烟花巷也供应大烟,但是没有消遥巷专业,凤栖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烟花行业一直久盛不衰,甚至还有操着江南口音的女人来这里卖身,那些南来北往的商贾路过凤栖,总要在凤栖逍遥一夜。

    原来的老鸨儿已经死了,听说被一个嫖客用刀子捅死,那年月你行凶杀人只要逃离现场,管家一般不再追究。新任鸨儿三十岁不到,那份妖艳胜过一般的少女,听说搭上奸夫害死本夫,又被奸夫卖往烟花巷,刚来那阵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纨绔子弟和南来北往的商贾,有一个内蒙商人来凤栖时赶着十几峰骆驼,当晚住进烟花巷,被那夫人的妖艳迷倒,一住就是半年多,直到把十几峰骆驼卖光,身无一文,被鸨儿雇佣的一群赖皮用棍棒赶走。

    鸨儿的艺名叫做晴雯,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所起,可能是哪个文人墨客来凤栖嫖宿,兴之所至,给这个女子取了贾宝玉身边一个丫鬟的名字。晴雯自从荣登了鸨儿的宝座之后,每天晚上照旧接客,接的都是一些富商大贾,这个女人没有孩子,也没有后顾之忧,不知道挣那么多钱何用?逍遥巷刚开始开张那阵子,晴雯就把目标瞄准了郭麻子,不是看上了郭麻子这个人,而是看上了郭麻子的势力。其实拿下郭麻子并不难,不需要动多大的心思。

    郭麻子也清楚,这个鸨儿频频向他献媚,郭麻子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那个能力,这辈子睡过女人无数,斩获一个晴雯不在话下。可是郭麻子清楚,腿中间的那条老牛卧犁沟,根本不可能重振当年的雄风。但是郭麻子不傻,鸨儿是个有用的人才,水借船、船靠水,郭麻子跟晴雯之间,谁都离不开谁。郭麻子故意对晴雯态度暧昧,不即不离,害得那晴雯牙根发痒。

    那天郭麻子从刘军长那里回来,直接来到鸨儿的闺房,那鸨儿看到郭麻子特别兴奋:“我的老天爷,你终于想通了”!

    郭麻子在鸨儿屋子的沙发上坐下,吩咐鸨儿:“给咱泡一壶好茶”。

    鸨儿站在门口面朝院子喊道:“雪燕,进来一下”。

    声到人到,立马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郭麻子一见眼前一亮,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这个雏儿献给刘军长岂不更好?不过郭麻子并不说破,他跟鸨儿打交道几十年,知道对待鸨儿这些人要欲擒故纵,首先吊吊这个女人的胃口。

    那雏儿泡茶的功夫娴熟,看来已经出道,泡好茶后说了声:“叔叔慢用”,然后掀开门帘袅袅婷婷走出。

    郭麻子看那雏儿走远,才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雏儿面生”。

    那晴雯也有点故弄玄虚:“本小姐也得给自己留一手,这些小女子只有来了肯出高价的客官才肯陪客”。

    郭麻子品了一口茶,说得有点惋惜:“适才到有一宗好买卖,可惜郭某已经将客人推辞”。

    晴雯久战沙场,岂能看不出郭麻子的猫腻?她索性一语道破:“别卖关子了,郭团长你一登门本小姐就知道你葫芦里装的啥药,有什么难场事尽管说出,咱俩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郭麻子暗自思忖,这个新任鸨儿比原来那个老鸨儿厉害许多。可是他并不说破,而是吞吞吐吐:“这件事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搞好了你我从此有了靠山,在凤栖街上横着竖着都无人敢欺,搞不好咱俩就要被人家踢出凤栖,所以——”

    鸨儿不耐烦起来:“我说郭麻子你这个男子汉不如个娘们,本小姐已经在阎王殿前走过几个来回,把生生死死看得随意。就是阎王来了给他找个婊子作陪就是,咱搞的就是这档子买卖,没有搞好搞不好之说”。

    郭麻子原来想在鸨儿面前露一手,想不到让鸨儿批驳了个体无完肤。不得已只得告诉晴雯实情:“刘军长让我帮他找一个小妞,要原装货,第二天早晨他要亲自验红”。

    鸨儿叹一口气:“我以为是多么大的事情,原来是小菜一碟,前一个时期听说那刘子房跟一个小保姆混在一起,刘子房带着小保姆去了一趟长安,再也没有见到小保姆回来。看样子刘子房出道了,知道好歹了,这就对了,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这件事包在本小姐身上,保证让那刘子房越陷越深”。

    郭麻子倒吸一口冷气,人常说最毒莫过女人心,看样子这句话不假,女人一旦狠下心来比男人更难对付。不过郭麻子也想看看驴上坡,也想让那刘子房军长倒一点小霉。正是这个刘子房初来凤栖时跟郭麻子称兄道弟,并且挖走了他的两个保镖,东渡黄河时刘子房拼力相帮,才不至于使得郭麻子全军覆灭,可是刘子房荣升了军长以后就开始变脸,将郭麻子的残部无来由地解散……女人的**窟窿是一条无底洞,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英雄难过美人关,刘子房飞蛾扑火,能否活着走出那条甬道还不一定。

    郭麻子故意多拖了几天,直到刘子房等不及了,又一次将郭麻子传唤,郭麻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女孩子倒是找下一个,就是不甚满意”。

    刘子房马上表态:“你可将那个女子带来让我看看”。

    郭麻子吃惊:“就带到你的官邸?刘军长统领千军,万不可贪图一时之快而”——

    接下来的话郭麻子没说,但是刘军长听得明白。刘军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到晚上,时交午夜,我去城墙上巡逻,你可派一人站在巷口为我带路”。

    郭麻子走出刘军长的官邸时仰天长叹:“想不到刘子房也是一个土鳖鳖(方言,据传土鳖鳖专吃跳蚤、墙虱、蚊子之类,在这里专指爱玩弄女性的男人)”。

    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时交午夜,郭麻子亲自站在逍遥巷口等待刘子房的到来,只见刘军长挺胸抬头,迈着刚健的步伐从静无一人的凤栖街上走过,那样子不像是去嫖女人,更像是去阅兵。后边两个贴身护卫护送刘军长来到巷口,然后立正,站定,刘军长附耳对贴身护卫说了些什么,贴身护卫向后转,迈着正步回到军营。

    时值隆冬,小屋内暖融融,四面墙上四只红烛流泪,鸳鸯帐内一个女婵娟时隐时现,郭麻子陪刘军长在沙发上坐下,好久等不见鸨儿出来,郭麻子看刘军长有些着急,于是对着鸳鸯帐喊道:“出来吧,先让刘军长过目”。

    鸳鸯帐掀开一角,袅袅婷婷走出来一个婵娟,那女子发髻高挽,浅施粉黛,一身贵妃装,踏着碎步来到刘军长面前,欠身施礼:“小女子晴雯拜见军爷”。

    郭麻子抬头一看,瞬间惊呆,想不到鸳鸯帐里走出的竟是鸨儿自己!

第四百三十二章

    郭麻子稍显尴尬,回头看看刘军长,担心刘军长怪罪。刘子房明确交代要郭麻子替他找一个青涩女,鸳鸯帐里却走出来一串熟葡萄!那葡萄熟得鲜艳,让人馋涎欲滴,连郭麻子也为之倾心,有点目瞪口呆。

    刘子房跟夫人怄气,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触摸女人,此刻有点饥不择食,回头看郭麻子一眼,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催促郭麻子赶快离开。

    可是郭麻子却理解错了,以为刘子房并不满意,陪着小心:“刘军长如果不满意,可以另换一个”。

    谁知道那刘子房却勃然大怒:“还不快滚”!

    郭麻子不明就里,悻悻而出,心里诅咒自己:“郭麻子你真瞎了眼!巴结那刘子房作甚”?

    暮然回首,看见红烛映印的窗子上,两个人影迅速在一起相拥,看来这刘子房也是一个假圣人,吃人不吐骨头。郭麻子心里涌出一丝惆怅一丝快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那——剥掉那层皮就蜕变成猪!

    刘子房可不管那些,积攒了许久的欲火需要释放,感觉怀中的女人软弱无骨,像一条百足之虫,每一条根须都蠢蠢欲动,蹄蹄爪爪都带着吸管,末梢神经被激活了,血管里注入了一抹浮云一缕清风。

    那是一次不曾有过的体验,感觉中刘夫人好像一块海绵,柔软舒适同时又把刘军长体内的水分吸干;而那个小保姆的城池里常常燃起一盆大火,那份炙热能把刘军长烫伤。而今夜,此时此刻,刘子房在晴雯的引导下,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好似泉水叮咚、溪流潺潺,桃吐丹霞、百花争妍。这里没有兵戎相见的博弈,没有强食弱肉的厮杀,肌肤里渗入一股清凉,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已经舒展。

    城池里不是那么燥热,仿佛在温泉里洗澡,一股馨香不知从何而来,刘军长无师自通,茅塞顿开,这就叫意淫!有一种可心领而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快感。那晴雯也很会做戏,在下边绵绵细语:“刘君,不图朝朝暮暮,只求一夜拥有。小女子仰慕刘君久矣,今夜了此心愿,明天早晨就是死了也心满意足”。

    刘子房早已经被晴雯调教得神魂颠倒,感觉中身下的尤物让他的心路历程又多了一层感悟,******前半生把人瞎活了,享受不再是感官机能,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心灵感应。刘子房一边大力起伏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晴雯,你就是我的所有”。

    凤栖城的早晨还是那么祥和而充满诗意,刘子房一夜逍遥,早晨起来稍感疲惫,看看身边,晴雯已经起身离去。心想晴雯这女子就是与众不同,跟你一夜缠绵却不会让你有任何心理负担。他穿上军装,在穿衣镜前稍微梳理了一下自己,见一小妞端进来一盆洗脸水,那小姑娘比起晴雯来,另具一番抚媚。小姑娘把水放在洗脸架上,彬彬有礼地说:“军爷,我家姑娘交待,为了规避对军爷有什么不良影响,她就不再公开露面”。

    看来这些妓女对凤栖城里的一号人物还是有些顾忌,让你白睡一晚还躲着不肯相见。刘军长有点失落,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往日的尊严,走出烟花巷时有点犹豫,随即他挺胸抬头,一双皮鞋有力地敲击着石板铺成的路面,贴身保镖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刘军长的身后,街道上巡逻的士兵自觉地站成一排,齐刷刷地举手行礼,刘军长目不斜视,没有看见一般。

    走进那间偌大的办公室,看勤务兵早已经将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火炉上的水壶冒着蒸汽,机要科长闫培春走进办公室,首先立正行礼,然后将文件夹双手递到刘军长面前。刘军长也不还礼,打开文件夹一一阅览,然后在文件的顶头写上“已阅”俩字,也没有什么重大机密,刘军长很快阅完,然后将文件夹还给闫培春,闫培春照旧机械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向后转,机械地走出了刘军长的办公室,紧接着,勤务兵端进来早餐。早餐是一个馒头一碗小米稀饭,四个小菜,刘军长吃完早饭,一丝困意袭来,心想中午也没有什么军务,于是走进隔壁的寝室,倒头便睡。

    冬日的白天特别短暂,刘军长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黄昏,他看看窗外,脑子里出现了暂时的失忆。勤务兵进来,告诉刘军长,亲家李明秋来了,已经在客厅等他半天。

    发生过的往事一件件在刘子房的脑海里显现,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睡了一整天。李明秋这时来找他作甚?该不会是为了昨夜的苟且之事?做贼心虚,千万不能让亲家抓住把柄!想想也不尽然,李明秋不可能知道,因为刘军长已经对郭麻子封口。反正既然来了就不能怠慢,刘军长开始埋怨勤务兵,实际上是说给李明秋听:“亲家来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叫醒”?

    刘军长下床穿鞋,掀开门帘走出寝室,看李明秋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走上前跟李明秋握手:“亲家,实在对不起,昨晚忙于公务,一夜没睡,今天白天补了一下昨晚的瞌睡”。

    李明秋咧嘴一笑,并不说破,只是说:“李某在自家屋里略备小酌,万望亲家能够赏光”。

    刘子房不傻,知道这又是一场鸿门宴。不过既然亲家有意相邀,刘子房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参加。刘军长慨然应允:“正想喝酒解闷,稍等一下,刘某擦把脸就去”。

    还是在李明秋家的上房客厅,李明秋开启了一瓶茅台,没有任何人作陪,两个亲家敞开了胸怀。

    李明秋这一生,能把周围所有的人玩转,最关键的还是他那无懈可击的口才,能三句话说到人的心里,这一点无人可比,所有的人都把他当作朋友,所有的人遇到难场事都爱找李明秋交心,而李明秋柔中带刚,总能抓住要害,击中事物的本质,令人心服口服。

    酒桌上四个菜,两素两荤,素菜是一碟子咸菜、一碟子萝卜丝,不过烹调了香油,吃起来别具一番口味。肉菜当然少不了驴逑、还有一只黄焖鸡。李明秋给两只酒杯把酒倒满,然后举杯相邀,俩亲家碰杯,一仰脖子,酒杯见底。

    李明秋说,说出的话字字见血、一语中的:“今中午亲家母哭哭啼啼而来,直言亲家有了外遇。在男人女人的那点破事上明秋无脸说人,因为明秋本身就不干净。说到底要把握尺度,不能让后院起火,咱俩都当了爷爷了,那头轻那头重我想亲家能掂量得来”。

    刘子房的脸一白一赤,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冒,心想自己把人活得窝囊,别人三房六妾都无人敢说什么,难道说刘子房的槌子是根木桩!可是他无法替自己辩解,特别在李明秋面前更不能诉说什么,他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到最后竟然一把将酒杯捏碎,站起身,独自一人走出了李明秋家院子。

    李明秋起身追到大门口,看亲家的身后跟着两个贴身警卫,心想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回到屋子一个人自斟自饮,感觉中这世事的变化犹如天上的流云,刘子房已经无药可救,不过从内心里还是替那个人感到惋惜。

    一阵冷风吹来,吹散了刘子房的烦心,看身后仍然跟着两个贴身警卫,不由得无名火起:“你们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快滚”!

    两位贴身警卫不敢抗命,原地站着,一起向刘军长敬礼,然后迈着正步,走向军营。其实这些下属也忒可怜,他们也不敢在军营久呆,停一会儿他们将会悄悄出来,在烟花巷守上一夜。

    刘子房已经走火入魔,他看了看四面城墙上影影幢幢的人影,然后义无反顾,走进晴雯的小屋。

    只见晴雯一身素装,一件大襟子棉袄,打扮得完全像一个村姑,那份清纯那份素雅让人耳目一新,茶几上几样小菜,看样子鸨儿料就刘子房还会再来,因此上把自己精心打扮,苦等。

第四百三十三章

    凤栖城上空的雾霾整整一个冬天无法散去,白天看那太阳周围蒙着一层灰白色的光晕,好像一只煮熟的蛋黄,散发不出一点热量。夜间的空气里掺合着柴烟的焦糊味,鼻孔里老像被什么东西堵塞,根本无法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脸上灰不溜秋的,好像刚从炭窑里出来的碳毛贼。

    可是文秀却梅开二度,有一种终于找到了归宿的舒心。那不是一种勉强的苟合,而是一种水乳交融般的粘接。文秀的城池已经被无数次攻破,无论什么样的兵器她都见过,对待男人那种粗野的攻势一般都能应对自如。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舐舔伤口。文秀第一次见到怀德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见那罐窑感觉亲切,记忆中爹爹常年四季在罐窑里烧砖,妈妈经常带着她去爹爹住的地方团聚,那是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间,爹跟娘在一副门板支成的小床上相拥而眠,旁边的柴堆上小文秀裹一条被子瞪着眼睛看那炉膛里喷出长长的火舌。小文秀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冤枉还是恐惧。这时,爹爹总是手拿一只烧熟的红薯或者洋芋喂她吃,那红薯的味道鲜极了,现在想起来都涎水直流。文秀在想,我来这里不是嫁人而是为自己寻找归宿,什么时候活够了,便从那喷着火焰的炉膛内跳入……

    文秀被唢呐迎进李家大院,内心里根本没有婚嫁的喜悦和不安,而是心如蒿木那样枯涸,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像树叶那样颠沛流离,她显得平静,随意。身边的那个男人有点畏缩不前时,文秀还给与适当的鼓励。反正天下的男人都一个逑样,脱掉裤子跟驴一样,什么样的槌子都见过,只要身边这个男人把她当作女人对待就行。

    初时没有什么感觉,好像沟渠里爬进来一条毛毛虫,那种蠕动让人感觉有点瘙痒。文秀心里的失望还来不及消散,感觉到那棒棒子好似春笋一般破土而出,文秀犁沟旁边的皱褶被迅速撑开,感觉中肠肠肚肚都被挤到一边,那种逐渐膨大的感觉文秀还是第一次体验。一个槌子一个样,开始时文秀还能支撑,撑到最后撑不住了,终于发出了喊声:“哎呀怀德,你这家伙怎么跟驴逑一样”!

    有关李怀德大师的家伙跟我们常人不一样的传闻凤栖城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无人不晓,有人还编了一首打油诗,说什么:腰上缠三匝、地上拖仗八,天上撵的吆老鸹、隔沟打得吃木瓜。这当然显得有些夸张,上世纪八十年代李怀德大师还活着,我们曾经在一起开过会,******的两条腿粗细不一般属于实事,几个老家伙在一起开玩笑,有人戏谑李怀德大师有三条腿,说腿中间的那条“腿”装进裤管里……

    其实这不难解释,泥人师傅从小跟上爹爹学捏泥人,常年四季席地而坐,身上有的器官功能退化了,有的器官却无节制地发展,这跟目前流行的职业病有点相似。文秀嫁给李怀德以前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尚且难以承受怀德的那种进攻,要饭吃女孩新婚之夜被怀德****致死也就在情理之中。

    说那些干啥?咱又不是生理专家。这个家庭经过了一番折腾,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郭全中劝说李娟,每过一段时间总要回家看一看爷爷、妈妈和老爹,发生过的往事谁也不再重提,还是那句老话,肉烂了在一个锅里。

    可是铁算盘却明显地多了一些心病,原先指望李娟为他养老送终,可那李娟是条白眼狼,说出的话常常夹枪带棒,戳得铁算盘拐肠子疼。正当铁算盘彻底绝望之时,老天爷又为这个家庭送来一个绝佳的孙子媳妇。夜深人静之时,铁算盘请出老先人的牌位,久跪不起,把所有的烦恼和夙愿都一股脑儿说出。拜完祖先拜神仙,一支香头在夜间忽明忽暗,铁算盘在自家院子内焚香叩拜:“老天爷,你睁睁眼,不能让我们李家这一分支断了香火”。

    李守义经营了将近二十年药铺,耳濡目染,也粗知一些中医理论,他知道生孩子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任何一方有生理障碍都不会使得女方怀孕。老家伙求子心切(应该是重孙),给孙子喂了死人脑浆之后,又在孙子媳妇身上找毛病。一条院子只住一家人,夜间无论怎样折腾都不会有外人知晓,冬天的夜晚特别长,老家伙常常偷偷半夜爬起来去偷听孙子媳妇的房,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享受,那碎(小)媳妇常常被怀德整的告饶,看来怀德不成问题,小伙子枪枪带血,杀法骁勇,让李守义信心大增。那么问题是不是出在孙子媳妇身上?看来得找个人为孙子媳妇瞧瞧毛病。

    当然,自家屋里就有现成的先生(中医),干脆就让全中为怀德媳妇诊脉,那全中少年老成,已经在凤栖城里稍有名气。可是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就被铁算盘否定,谁都从年轻时代走过,老家伙对全中极不放心,担心孙女女婿借看病之机占了孙子媳妇的便宜。

    反正李守义吃了秤砣铁了心,临死前整不出个重孙子来死不瞑目!迎着凛冽的北风,李守义骑着从骡马店里租来的走骡,出了北城门一路朝北,来到王老先生的故居屯儿村,这多年王老先生已经销声匿迹,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铁算盘睡到半夜突然心血来潮,他想,说不定王老先生还活着,于是也不管天寒地冻,骑上骡子来到屯儿村,一打听,王老先生早已经乘鹤西去。

    铁算盘并不灰心,他不相信满世界找不到一个能为孙子媳妇治病的中医,人有时痴迷一件事神仙也会动心,铁算盘骑着骡子进城时迷迷瞪瞪看见前边有一个身穿道袍的跛脚先生扛着幌子一边走一边唱到:“专治不孕不育”。

    这真是天助我成功!铁算盘下马,上前跟那道士攀谈,那道士言之凿凿:百日之后来收取酬金,如不怀孕分文不取。

    说话间来到自家门口,铁算盘拴好骡子,把道士让进上屋,让竹叶为道士准备早膳,顺便问道:“先生可否吃肉”?

    岂料那道士却说:“多多愈善,荤素不拒”。

    铁算盘吃惊:“你们出家人拒绝杀生”。

    道士实话实说:“这道袍是件装饰品,用来诓骗世人,吾乃一地道中医,于民疗疾才是本意”。

    铁算盘释然,顿感这道士可以信任。于是酒肉招待,吃饱喝足,铁算盘吩咐竹叶把文秀带到道士面前,为文秀瞧病。趁这个空档,铁算盘从拴马桩上解下骡子,把租用的走骡给骡马大店送回去。铁算盘没有耽搁,付完租金后就立刻向家里赶,赶到自家的院子时他突然间目瞪口呆,只见竹叶手里拿根擀面杖,文秀手里拿着棒槌,跟那“中医”扭打在一起,那“中医”提着裤子,一边往出走一边还振振有辞:“瞧病瞧病,你不让瞧我哪里知道你害得什么病”?

    竹叶一见铁算盘就嚷道:“爹,赶快把这道士赶走,这家伙想占文秀的便宜”!

    李守义一生精于算计,这次又让一个江湖郎中差点算计了他自己。八十岁的老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扛着杠椽追着打那道士,一直打到十字路口还不肯罢休。凤栖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来是李守义在撵嫖客!这老家伙一辈子趣闻不断,临死之前还要给凤栖城的人留点话题。这时,孙女女婿全中从药铺出来,把爷爷拉回药铺后堂,心平气和地对铁算盘说:“爷爷,怀德跟文秀结婚还不到一月,就是怀孕也得有个过程,我看你老人家心太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989/ 第一时间欣赏寡妇村最新章节! 作者:支海民所写的《寡妇村》为转载作品,寡妇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寡妇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寡妇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寡妇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寡妇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寡妇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寡妇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