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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四章

    凤栖城上空的雾霾整整一个冬天无法散去,白天看那太阳周围蒙着一层灰白色的光晕,好像一只煮熟的蛋黄,散发不出一点热量。夜间的空气里掺合着柴烟的焦糊味,鼻孔里老像被什么东西堵塞,根本无法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脸上灰不溜秋的,好像刚从炭窑里出来的碳毛贼。

    可是文秀却梅开二度,有一种终于找到了归宿的舒心。那不是一种勉强的苟合,而是一种水乳交融般的粘接。文秀的城池已经被无数次攻破,无论什么样的兵器她都见过,对待男人那种粗野的攻势一般都能应对自如。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舐舔伤口。文秀第一次见到怀德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见那罐窑感觉亲切,记忆中爹爹常年四季在罐窑里烧砖,妈妈经常带着她去爹爹住的地方团聚,那是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间,爹跟娘在一副门板支成的小床上相拥而眠,旁边的柴堆上小文秀裹一条被子瞪着眼睛看那炉膛里喷出长长的火舌。小文秀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冤枉还是恐惧。这时,爹爹总是手拿一只烧熟的红薯或者洋芋喂她吃,那红薯的味道鲜极了,现在想起来都涎水直流。文秀在想,我来这里不是嫁人而是为自己寻找归宿,什么时候活够了,便从那喷着火焰的炉膛内跳入……

    文秀被唢呐迎进李家大院,内心里根本没有婚嫁的喜悦和不安,而是心如蒿木那样枯涸,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像树叶那样颠沛流离,她显得平静,随意。身边的那个男人有点畏缩不前时,文秀还给与适当的鼓励。反正天下的男人都一个逑样,只要身边这个男人把她当作女人对待就行。

    初时没有什么感觉,好像沟渠里爬进来一条毛毛虫,那种蠕动让人感觉有点瘙痒。文秀心里的失望还来不及消散,感觉到那棒棒子好似春笋一般破土而出,文秀犁沟旁边的皱褶被迅速撑开,肠肠肚肚都被挤到一边,那种逐渐膨大的感觉文秀还是第一次体验。开始时文秀还能支撑,撑到最后撑不住了,终于发出了喊声:“哎呀怀德,你这家伙怎么跟驴逑一样”!

    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泥人师傅从小跟上爹爹学捏泥人,常年四季席地而坐,身上有的器官功能退化了,有的器官却无节制地发展,这跟目前流行的职业病有点相似。文秀嫁给李怀德以前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尚且难以承受怀德的那种进攻,要饭吃女孩新婚之夜被怀德虐待致死也就在情理之中。

    说那些干啥?咱又不是生理专家。这个家庭经过了一番折腾,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郭全中劝说李娟,每过一段时间总要回家看一看爷爷、妈妈和老爹,发生过的往事谁也不再重提,还是那句老话,肉烂了在一个锅里。

    可是铁算盘却明显地多了一些心病,原先指望李娟为他养老送终,可那李娟是条白眼狼,说出的话常常夹枪带棒,戳得铁算盘拐肠子疼。正当铁算盘彻底绝望之时,老天爷又为这个家庭送来一个绝佳的孙子媳妇。夜深人静之时,铁算盘请出老先人的牌位,久跪不起,把所有的烦恼和夙愿都一股脑儿说出。拜完祖先拜神仙,一支香头在夜间忽明忽暗,铁算盘在自家院子内焚香叩拜:“老天爷,你睁睁眼,不能让我们李家这一分支断了香火”。

    李守义经营了将近二十年药铺,耳濡目染,也粗知一些中医理论,他知道生孩子是男女双方的事情,任何一方有生理障碍都不会使得女方怀孕。老家伙求子心切(应该是重孙),给孙子喂了死人脑浆之后,又在孙子媳妇身上找毛病。一条院子只住一家人,夜间无论怎样折腾都不会有外人知晓,冬天的夜晚特别长,老家伙常常偷偷半夜爬起来去偷听孙子媳妇的房,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享受,那碎(小)媳妇常常被怀德整的告饶,看来怀德不成问题,小伙子枪枪带血,杀法骁勇,让李守义信心大增。那么问题是不是出在孙子媳妇身上?看来得找个人为孙子媳妇瞧瞧毛病。

    当然,自家屋里就有现成的先生(中医),干脆就让全中为怀德媳妇诊脉,那全中少年老成,已经在凤栖城里稍有名气。可是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就被铁算盘否定,谁都从年轻时代走过,老家伙对全中极不放心,担心孙女女婿借看病之机占了孙子媳妇的便宜。

    反正李守义吃了秤砣铁了心,临死前整不出个重孙子来死不瞑目!迎着凛冽的北风,李守义骑着从骡马店里租来的走骡,出了北城门一路朝北,来到王老先生的故居屯儿村,这多年王老先生已经销声匿迹,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铁算盘睡到半夜突然心血来潮,他想,说不定王老先生还活着,于是也不管天寒地冻,骑上骡子来到屯儿村,一打听,王老先生早已经乘鹤西去。

    铁算盘并不灰心,他不相信满世界找不到一个能为孙子媳妇治病的中医,人有时痴迷一件事神仙也会动心,铁算盘骑着骡子进城时迷迷瞪瞪看见前边有一个身穿道袍的跛脚先生扛着幌子一边走一边唱到:“专治不孕不育”。

    这真是天助我成功!铁算盘下马,上前跟那道士攀谈,那道士言之凿凿:百日之后来收取酬金,如不怀孕分文不取。

    说话间来到自家门口,铁算盘拴好骡子,把道士让进上屋,让竹叶为道士准备早膳,顺便问道:“先生可否吃肉”?

    岂料那道士却说:“多多愈善,荤素不拒”。

    铁算盘吃惊:“你们出家人拒绝杀生”。

    道士实话实说:“这道袍是件装饰品,用来诓骗世人,吾乃一地道中医,于民疗疾才是本意”。

    铁算盘释然,顿感这道士可以信任。于是酒肉招待,吃饱喝足,铁算盘吩咐竹叶把文秀带到道士面前,为文秀瞧病。趁这个空档,铁算盘从拴马桩上解下骡子,把租用的走骡给骡马大店送回去。铁算盘没有耽搁,付完租金后就立刻向家里赶,赶到自家的院子时他突然间目瞪口呆,只见竹叶手里拿根擀面杖,文秀手里拿着棒槌,跟那“中医”扭打在一起,那“中医”提着裤子,一边往出走一边还振振有辞:“瞧病瞧病,你不让瞧我哪里知道你害得什么病”?

    竹叶一见铁算盘就嚷道:“爹,赶快把这道士赶走,这家伙想占文秀的便宜”!

    李守义一生精于算计,这次又让一个江湖郎中差点算计了他自己。八十岁的老人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扛着杠椽追着打那道士,一直打到十字路口还不肯罢休。凤栖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来是李守义在撵嫖客!这老家伙一辈子趣闻不断,临死之前还要给凤栖城的人留点话题。这时,孙女女婿全中从药铺出来,把爷爷拉回药铺后堂,心平气和地对铁算盘说:“爷爷,怀德跟文秀结婚还不到一月,就是怀孕也得有个过程,我看你老人家心太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日子好像一个老人的脚步,不紧不慢,沿着一成不变的轨迹,前行。人们习惯了死亡和血腥,也就把生命看得很轻,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郭宇村经过重新组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周期。

    就在埋了二狼不久,郭宇村又听闻婴儿落草时的啼哭。蜇驴蜂二十年的夙愿在一天早晨全部兑现,刘媒婆剪断孩子的脐带,把孩子包裹好置放在蜇驴蜂的傍边,把婴儿的胎盘塞进炕洞,用梭梭草擦干净炕席上的血渍,然后出门对站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的谷俊山说:“是个儿子,你小子有福”。

    谷俊山冲进屋子,看一眼蜇驴蜂,又看一眼躺在妻子身边的儿子,一双大手来回揉搓着,不知道该给蜇驴蜂说些什么。

    产后的蜇驴蜂看起来虚弱,但是大脑很清醒,她指了指柜子,柜盖上有一只包裹,那是蜇驴蜂生孩子以前专门为接生婆准备的。谷俊山把包裹拿起来双手交给站在旁边的刘媒婆,刘媒婆当着蜇驴蜂的面把那包裹解开,包裹里有三尺红布,一件大襟子里面双新的夹袄,还有两枚银元。

    刘媒婆收下那件夹袄和三尺红布,却把那两枚银元退还给蜇驴蜂,言之凿凿:“张凤,这件夹袄婶子收下,做个念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收取接生孩子的酬银,这道理我也不多说,只要你母子平安,婶子也就放心”。

    蜇驴蜂的脸上流露出感激,说:“婶子,我们母子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刘媒婆是个不经抬举的主儿,三句好话就不知道东西南北,她在炕沿上坐下,索性不走了:“娃呀,想吃啥?婶子给你做,男人家笨手笨脚的,婶子还不放心”。

    蜇驴蜂哭了:“干娘!如此正合我的心意。我早都想让干娘留下来,又怕春花那边离不开”。

    刘媒婆啥事没见过?蜇驴蜂想留她是真心,大女儿文秀已经出走,三女儿文英四女儿文爱年纪尚小,谷俊山跟蜇驴蜂是半路夫妻,那些老兵油子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谁敢保证谷俊山对前夫留下的两个幼崽不动心思?留下就留下吧,就目前来说,巴结蜇驴蜂说不定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刘媒婆接上蜇驴蜂的话茬:“这娃,春花那边再忙也没有你这边要紧,干娘这辈子也活得凄惶,能认张凤这个干女儿,也算烧了高香”。

    刘媒婆在蜇驴蜂家住下来了,白天帮助蜇驴蜂做饭、洗衣,给孩子换尿布,晚上就睡在隔壁屋子里为蜇驴蜂的两个小女子做伴,谷俊山反而显得清闲。那些老兵们都各自组织了家庭,谷俊山这个头目也就名存实亡。当地习俗,男孩降生三天讲究冲喜,富户人家冲喜唱大戏,甚至请和尚来做道场,穷人家冲喜去娘娘庙里烧香许愿,给孩子带铁锁、铜锁、银锁、金锁、玉锁、石锁的都有,也有的带金项圈、银项圈、金麒麟、玉麒麟,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最穷的人家给孩子的脖子上栓一根黄缰绳。

    谷俊山早做了准备,假如蜇驴蜂生个儿子,他一定要为儿子冲喜。果然天随人愿,五十岁的谷俊山喜添新丁,他首先来到老班长家里,要老班长在孩子冲喜那天为他整几桌酒席。老班长抬头看了看棒槌,那些日子郭宇村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家都在忙着割烟,谁也耽搁不起功夫。棒槌倒显得大方:“给老战友的孩子冲喜是大事,再忙也不在乎一天,你就去吧”。

    谷俊山又来到连长家里,看白菜的肚子微微鼓起,他本来想让连长带几个老兵去瓦沟镇帮他置办一些酒菜,另外再请一台家戏。结果还未张口就被连长冷冷地顶了回去:“老领导我知道你想干啥,你都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月?你请人喝酒可能没有人去,大家都耽搁不起功夫”。

    谷俊山扭头就走,心想当初老子说一你小子不敢说二,这阵子刚混得人模狗样,就说话冲倒驴!老子做几桌饭菜喂狗,你爱来不来!

    路过场院时看见几个男孩在场院内玩耍,谷俊山心想我的大儿子要是在世时也跟这些小孩子一样,可惜四年前东渡黄河连他妈妈一起被日本鬼子枪杀……看着看着谷俊山看傻眼了,因为他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方头大耳,跟自己的模样怎么有点相像?链接亲情的导体叫做心灵感应,谷俊山不由得对着那男孩喊了一声:“毛毛”——

    那男孩一愣,回头看了谷俊山一眼,又继续跟一群小孩子玩耍。谷俊山却好似脚底下定了钉子一般,站在路边一动不动,直到男孩的妈妈叫男孩回家吃饭,谷俊山才如梦初醒。

    谷俊山回到家里闷闷不乐,蜇驴蜂知道谷俊山可能遇到了挫折,反过来劝说丈夫:“我说俊山,你就不要瞎忙活了,这年月平安是金,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比啥都强”。

    给儿子冲喜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几十个游兵散勇只来了七八个人,勉强坐了两张桌子,至于杨九娃、郭麻子还有李明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蜇驴蜂生孩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来,这些人虽然对胡老二极尽巴结之能事,却对蜇驴蜂阳奉阴违,一个女人生孩子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胡老二不在当面,即使胡老二在当面也是一件尴尬的事,丈母娘生孩子,你让女婿怎么办?

    可是那谷俊山的心思却越来越重,他暗中打听,场院里玩耍的那个男孩确实是疙瘩从河东捡回来的一个男孩,谷俊山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儿子肚脐眼旁边有一个黑痣,他一直寻找机会跟那个男孩接近,果然有一天,孩子撒尿时,谷俊山非常清楚地看见了,孩子肚脐眼旁边的黑痣。

    谷俊山又喜又悲,喜的是他的儿子还活着,这简直是个奇迹!悲的是孩子她娘死于日本鬼子的屠刀之下……谷俊山打算等孩子过了满月以后跟蜇驴蜂把这件事慢慢讲清,并且寻找机会请疙瘩喝酒,毕竟疙瘩九死一生把儿子从战场上抱回来,他也不打算把儿子从疙瘩那里要回来,只要儿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爹就行。

    转瞬间孩子的满月将至,谷俊山吸取了给儿子冲喜时的教训,打算儿子过满月时谁都不请,一家人做一顿饭悄悄吃了完事。蜇驴蜂也同意丈夫的主张,这辈子没有一个男孩子受尽了别人的欺负,只要生个男孩就行,至于给孩子过不过满月那是小事,谷俊山是一个挡箭牌,蜇驴蜂还必须要谷俊山为她遮风挡雨。

    谁也不曾料到,就在孩子满月的那天早上,太阳刚冒火花,两匹走骡驮着贺礼,首先来到蜇驴蜂家门口,张有贵对着妹妹家的柴门大声呼唤:“凤儿,张凤,三哥来了,快把门打开”。

    这里刚刚把三哥迎进门,还没有来得急给三哥泡水,又听见汽车响,李明秋、郭麻子,还有邢小蛮拉着一汽车贺礼,来为蜇驴蜂恭喜。那李明秋抱起蜇驴蜂的儿子时若有所思,把一个带着金麒麟的项圈戴在孩子的脖子上。

    最后来的是杨九娃,杨九娃的贺礼全部由土匪们抬着,这些人虽然是来给蜇驴蜂恭喜,其实谁都明白,他们巴结的是胡老二,胡老二是他们的财神。

    谷俊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心里在想,我究竟担当了什么角色?

    客人们酒足饭饱,尽兴而归,孩子在炕上静静地躺着,谷俊山把儿子抱起来,细细地看,越看孩子越不像他亲生,他猛然间把儿子举过头顶,威胁蜇驴蜂:“说!这孩子的亲爹是谁”?

    蜇驴蜂先是吃惊,继而显得格外冷静,她知道,不能乱了脚步。蜇驴蜂嘿嘿一笑:“谷俊山,你摔、你摔呀!你如果敢把这儿子摔死,我让你死后浑身生蛆!你******有良心没有?你进门已经一年了,除过去长安那几天,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你?你倒好,捡一条驴尾巴长在自己尻子后边,装驴!好好地过日子吧,炕上没有屙屎的,坟里没有烧纸的,这儿子不会有假,别自己手脚不干净,老怀疑别人是贼”。

    谷俊山遭到蜇驴蜂一顿呛白,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得乖乖地把孩子放下,自嘲道:“我怎么越看我像个乌龟”。

第四百三十六章

    漏斗子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拾掇了狼婆娘这个寡妇。

    早年漏斗子跟狼食(狼婆娘的第一任丈夫)一起,在牲畜市上当经纪(相当于交易员,俗称牙行)。那是一个干焾子沾油的职业,不需要摊任何成本,全凭三寸不烂之舌,撮合买卖双方的生意。但是两人的境遇却完全不一样,狼食有老婆,还有三个儿子,而漏斗子却光杆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瓦沟镇一月六集,集市上牲畜交易有限,僧多粥少,为了一桩生意难免相互间拆台,那狼食为了养活老婆孩子,有时也就不择手段,在交易行当做一些小弊实乃常见,他可以把一头犍牛弹嫌得一无是处,也可以将一头老驴夸赞成千里驹,无论买家卖家只要稍微对狼食有所提示,狼食就不会让那人吃亏。当然,狼食也能得到可观的报酬。

    可是漏斗子却不同,他总是把两只手捅在袖管里,把集市上的每一头牲畜都要看个仔细,有人找漏斗子来撮合交易,漏斗子给出的价格比较公允。人世间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漏斗子的生意却相对而言比较清淡,世人认假不认真。漏斗子也不计较,反正只要饿不下肚子就行。

    狼食的死亡也很离奇,那一天狼食跟几个闲汉摸了一天纸牌,回家时天已经很晚,快到自家门口时突然被一条绳索套住脖子,紧接着双脚离地,第二天早晨狼婆娘出来倒尿盆,发觉狼食被吊死在自家门前的一颗树上。

    狼食究竟是谁害死的不得而知,作为同行漏斗子不得不有所表示。就在埋了狼食大约七八天以后,那天瓦沟镇遇集,漏斗子撮合了几桩买卖,挣了几个小钱,买了几个烧饼,黄昏时分踏进狼婆娘的屋门。三个儿子还在院子里玩耍,狼婆娘将屋门关紧,褪下裤子,威胁漏斗子:“你今晚愿意跟我成家,明早咱们就是一家人。假如你敢说个不字,我就去官府诬告你害死了狼食”!

    漏斗子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三魂六魄都被吓飞,他上牙跟下牙磕碰着,说活言不达意:“别别别,别告官,我这九斤十四两(形容人头)攥在你的手里。你无非是想把我当驴使,想叫我替你拉磨,这都好说,这都容易。可可可是你逼我到你那泔水桶里洗澡(这里形容发生关系),漏斗子没有那个兴趣”。

    狼婆娘把漏斗子抱上炕,不由分说把漏斗子剥光,然后手里攥根擀面杖,一边打一边骂:“漏斗子你长得人逑不像,还嫌我这泔水桶!泔水桶咋啦?泔水桶的泔水也不能让你白喝!今夜里你钻进去试试,明年的这时狼婆娘再给你生一个小漏斗子”!

    漏斗子不敢不依,不敢不从,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过,那条道儿已不陌生,反正瘦驴披了个马鞍鞯,显得有点不配套,感觉中那不是泔水桶,简直是个涝池,漏斗子在涝池里游泳,渐渐地感觉舒服,这人褥子比冷炕强许多,人睡在上边感觉暖和。

    狼婆娘说到做到,第二年便为漏斗子生下豹子。两口子嫌住到瓦沟镇挨众人的唾沫点子,于是举家搬迁,来到郭宇村栖身。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提那些作甚?事实上狼婆娘也是出于无奈,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狼婆娘不牵一头毛驴替她拉磨还能咋办?反正风风雨雨过来了,漏斗子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却也基本老实,那个驴样子让狼婆娘放心,狼婆娘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凶,但是从内心讲对漏斗子不错,这几年日子刚过得有点红火,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三狼和二狼相继死于非命,大狼又不在家,五个孙子全靠大狼媳妇春花一个人照看。郭宇村的女人全都为自己垒了新窝,只有春花坚守妇道,不婚不嫁,跟婆婆一起,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

    狼婆娘明显地消瘦了许多,满头的白发稀疏,看起来老态龙钟。而漏斗子最担心的,是害怕豹子悄悄溜走。

    板兰根为豹子生了个女儿,小俩口暂时不再闹腾。可是那豹子始终对板兰根心怀芥蒂,小俩口的关系出现裂痕。豹子其所以能够跟板兰根保持这种夫妻关系,漏斗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老爹爹年事已高,豹子的所有行为牵动着漏斗子的神经,豹子不可能不为爹爹和娘考虑,加之二哥三哥尸骨未寒,豹子再不能在这个家庭推波助澜。

    正值大烟割收季节,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倾巢出动,争分夺秒,去到大田里割收大烟,唯独豹子家显得冷清,几个大人围着一群小孩关起门来度时月,让豹子感到焦躁不安,几个侄子两个老人必须靠豹子养活,这样子下去难免有一天坐吃山空,必须为以后的日子做出安排。

    豹子曾经跟爹爹商量,要么他去跟杨九娃入伙,挣些钱养家糊口。谁知道老爹爹一个劲地摇头:“你把我活埋了再走”。豹子无奈,提着罐罐到大田里割烟,可是豹子一天到晚割不过一个小孩,晚上回来睡到炕上长吁短叹,板兰根说要不这样,她明天把孩子交给大嫂照看,板兰根跟豹子一起下田割烟。豹子说你才生了孩子没有几天,爹娘肯定不会同意你去下田割烟。

    板兰根突然灵机一动,说:“要不这样,我明天叫我的妹妹板兰叶、弟弟板匠来跟咱家割烟,小孩子家,不要什么工钱,只要管顿饭就行”。

    其实那两个小孩子一直没有闲着,二姐板兰花出走了,板兰叶跟板匠就在村子里混饭,谁家叫姐弟俩干活都去,为的是混一顿饱饭。板兰根时常接济姐弟俩,可是由于婆婆家一连出事,加之板兰根跟豹子的关系若即若离,板兰根自身难保,也就无暇顾忌弟妹,这阵子让他们姐弟俩来干活,想必豹子肯定愿意。

    果然,豹子一拍大腿,突然醒悟到:“现成的劳力我们为啥不用?我这就去叫他们姐弟俩来咱家居住”。

    就这样,漏斗子家又重整旗鼓,翻开了新的一页,狼婆娘相约刘媒婆和漏斗子,豹子带着妻弟妻妹,一个破碎的家庭突然出了六个劳力,中午板兰花照看孩子,春花挑着饭罐到大田里给大家送饭,老婆子老头子和豹子笨手笨脚,相对而言板兰叶和板匠割烟最多,晚上一家人回来围着院子里的石凳上吃饭,这个家庭又重新出现了笑声。

    睡觉时板匠跟漏斗子睡在一起,小女孩板兰叶要跟上姐姐去睡,大家也没有多想,小女孩从小就没有了爹娘,跟姐姐睡在一起亲热。

    半夜里板兰叶突然嘎嘎地喊了起来:“哎呀姐夫,你怎么钻进我的被窝里”!

    豹子威吓道:“不许出声”!

    板兰叶不再出声,小女子知道姐夫要干啥,心里有点害怕,那座城池已经被人攻破,板兰叶不害怕豹子对她施虐,小女子主要担心姐姐突然醒来,那种局面一定非常尴尬。

    豹子好像在实施某项报复,活儿做得山响。板兰叶有点承受不住了,发出了可怜的哀求:“哎呀姐夫,你日妹子日慢点,妹子疼”。可是那板兰根始终一动不动地睡着,好像一直没有睡醒。

    第二天早晨一切照旧,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板兰叶起来去倒尿盆,板兰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说:“豹子,我哥板胡日过我,你昨夜又日过我妹子,咱俩扯平了,谁都不欠谁”。

第四百三十七章

    疙瘩自从知道两个大女儿并非他亲生以后,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心里老感觉别扭,眼看着两个女儿逐渐长大,把女儿嫁不出去成为疙瘩的一块心病。

    身为一个土匪头目,竟然允许自己的老婆偷汉,这简直成为一桩奇谈,可是疙瘩没有办法,疙瘩还要靠洋芋照顾老娘,疙瘩原谅了洋芋,疙瘩又为自己拾掇了一个寡妇菊花,菊花是疙瘩的救命恩人,菊花引导郭麻子的队伍冲出了鬼子的包围,菊花又治好了疙瘩的不育症,使得疙瘩真真正正成为一个男人,这个家庭由于菊花的到来一下子充满生气。

    那天,疙瘩从山寨回来,带着一个刚刚加盟入伙的土匪弟兄。小伙子二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听说叫什么鲁汉。疙瘩的用意非常明显,想让鲁汉成为他的佳婿。

    鲁汉自称他是甘肃人,操着一口纯正的甘肃口音。杨九娃这一年多来绝处逢生,重新壮大了他的土匪队伍,可是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土匪,杨九娃是个甩手掌柜,楞木的能力有限,山寨上的事实际上是疙瘩说了算。疙瘩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在用人方面绝对严格,那些地痞无赖们被拒之门外,鲁汉是疙瘩招收的一个得意门生。

    半路上疙瘩对鲁汉曾经有所暗示,说他有两个女儿至今还没有找下对象。鲁汉不傻,立刻猜准了疙瘩的用意。一走进疙瘩家鲁汉就用眼睛到处找寻,他想土匪头目的千金虽然不可能闭花羞月,却也长得能说得过去。老实说鲁汉择妻的标准并不高,只要人长得不那么难看就行。

    可是那秀花秀气的长相实在惭愧,鲁汉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断气,这那是什么女人,简直是两头棕熊!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过日子,能把人吓出神经病。看得出这一家人对鲁汉热情有加,其目的也很明显,想让鲁汉为他们解决困难。鲁汉当然不可能当面拒绝,但是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他勉强地在疙瘩家吃了一顿饭,内心里期盼赶快离开。

    疙瘩心里明白,这两个女儿真正是他的累赘。疙瘩知道鲁汉肯定不愿意,必须对鲁汉使些手段,就像穆桂英招杨宗保一样,要想办法逼迫鲁汉就范。郭宇村这两年几乎所有的女子都被那些游兵散勇们糟蹋,唯独秀花秀气无人问津,老实说疙瘩一直盼望有谁能把两个女儿带走,女婿年纪大小疙瘩都不在乎,疙瘩祈求的是一种解脱,两个女儿是疙瘩的心病,特别是疙瘩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

    秀花秀气虽然长相难看,但是姐妹俩具备女孩子的所有特点,她们也知道自己的价值,急于想从这个家庭脱身。姐妹俩曾经在路边设伏,想抓一个男人逼迫成婚,可是男人一见她俩就迅速逃走,让姐妹俩常常扑空。鲁汉一进屋姐妹俩的眼神里就显出了贪婪,恨不能把鲁汉吃进肚子里边。

    吃过饭疙瘩带鲁汉在郭宇村各家转转,看了看各家收割的大烟,然后对鲁汉说,贩卖大烟挣钱跟扫树叶一样容易,只要好好干,不用说腰缠万贯,最起码可以保证吃喝不愁。

    鲁汉点头,鲁汉对疙瘩还是非常尊重。鲁汉知道在山寨入伙不容易,疙瘩掌握着生杀大权。穷日子过怕了,鲁汉担心疙瘩将他解雇。就在前不久,一个刚入伙的弟兄就因为多睡了一会儿懒觉,被疙瘩无情地打发。鲁汉入伙前疙瘩有言在先,试用期一个月,干得好继续干,干不好打发几个路费走人。鲁汉非常为难,最害怕疙瘩逼他跟俩头棕熊结婚。

    疙瘩什么都没有说,疙瘩嘱咐鲁汉在郭宇村住下来,主要阻止外来的其他散户在郭宇村收购大烟。然后骑着马儿离开。

    鲁汉目送疙瘩出了村子,回头一看,疙瘩的两个女儿对着他憨笑,那不叫笑,那是猛兽扑食猎物前的一种自信,五大三粗的汉子被两个山野村姑威吓,鲁汉的声调里明显地带着惊恐,他颤栗着问两个村姑:“你俩想干什么”?

    秀花嘿嘿一笑:“我俩想做你的媳妇”。

    秀气索性上前抱着鲁汉亲了一口。

    紧接着两个村姑一人拽鲁汉一只胳膊,拉着鲁汉就走。

    鲁汉两只胳膊奋力一甩,企图甩掉两个村姑的纠缠,谁知道两个村姑力大无穷,竟然把鲁汉的胳膊搭在肩膀上,鲁汉两只脚离地,有劲使不上。

    村道上空无一人,连一条狗也没有,太阳在西边天上照着,虽然不太炎热,却也感觉脊背火辣辣地灼痛。洋芋站在场院里看了一下,看见两个女儿架着鲁汉正朝树林子里边走,心里头泛上来一阵凄凉,随即躲在柴垛后边。

    场院的旁边是一处不大的山包,翻过山包就是一大片树林,两个村姑气喘吁吁,把鲁汉劫持到树林子里头,刚准备歇息一下,岂不料鲁汉瞅空子逃走,两个村姑气得哇哇叫,正在这时鲁汉的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两个村姑趁机又追了上去,突然,她们看见了,绊倒鲁汉的,正是妈妈洋芋。

    洋芋助了两个女儿一笔之力,又悄悄溜走,两个村姑把鲁汉摁倒,扒光鲁汉的衣裤,秀花把自己的吸盘对准鲁汉的顶天柱,套了进去,秀气紧紧地抱着鲁汉的双腿,不准鲁汉乱动。

    二十多岁的鲁汉绝对不是一个处子,荒蛮的岁月,唯有人的性早熟,即使大街上那些食不果腹的饿殍,到了夜间也会在一起相拥。鲁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任由秀花在他的身上用工,感觉中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吸盘,似乎要把鲁汉整个人都吸进去,女人的城廓里无数只吸血虫在蠕动,触角伸进血管里,心脏由于缺氧而狂跳不止。

    秀花正在得意之时,冷不丁秀气一把将姐姐推下山,自己则将鲁汉抗起来,倒卷珠帘,双手搂着鲁汉的大腿不停地晃动。姐妹俩轮番上阵,一直杀得鲁汉将头缩进肚子里头。然后,不等鲁汉表态,姐妹俩便争执起来,姐姐说鲁汉应当归她,妹妹说大让小,鲁汉是她的。鲁汉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对姐妹俩说:“肚子饿了,咱先回家吃饭”。

    月上树梢,一行三人朝家走,姐姐在前、妹妹在后,把鲁汉夹在姐妹俩中间,树影婆娑,鲁汉看姐妹俩犹如两株牡丹,是呀,情人眼里出西施,姐妹俩原汁原味,全部对鲁汉一人奉献,鲁汉真的为难了,假如让鲁汉在姐妹二人中间选中一人,鲁汉当真不知道应该选谁。

第四百三十八章

    粉红的小棉袄在蜡烛的映衬下褶褶生辉,一张粉脸好似六月的毛桃,让人看着眼馋。晴雯看见刘军长破门而入,假装吃惊,那种装出来的娇羞让人柔肠寸断:“哎呀军爷,就没有想到你今夜还会来,因此上没有妆扮”。

    刘军长看一眼桌子上的几个小菜,不知是计,心里感觉怅然,问道:“姑娘好像另有约会”?

    晴雯红唇微启,说得随意:“那里,长夜漫漫,整几个小菜,温一壶小酒,自斟自饮,借酒消愁”。

    热血汉子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轻信。刘子房军长刚才从亲家李明秋家里出来时的那一股火气被晴雯浇灭,冒着滋滋白烟,心里头涌上来一股英雄救美的侠骨柔肠。他把大衣脱下,一只小火炉喷着蓝色的火苗,炉子上热一壶酒,屋子里溢满浓浓的酒香。一张小木桌上放一只香炉,香炉里三柱紫香闪着暗红色的火光,良辰美景俏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刘军长早已经把那不尽烦恼一股脑儿丢弃,忘记了今夜何时、此地何地,温柔乡里消愁解闷,心里头涌上来不尽惬意:“姑娘,刘某亲自来陪你”。

    晴雯不愧是情场老手,玩一把欲擒故纵:“想军爷日理万机,偶尔出来潇洒一回也在情理之中,为一个风尘女动真情有所不值。况且,刘夫人温柔贤惠,想必军爷应当节制才是”。

    几句话撩拨得刘军长兴起,他娘的老子出来逛窑子就是图个刺激,用不着你一个小娼妇来开导老子!这个世界充满血腥!老子恨不能把你吃干抹净!

    晴雯那樱桃小口还在蠕动,说了些什么刘子房已经无暇去听,什么吃菜喝酒,老子要吃人肉!刘子房双手把晴雯托起,狠狠地摔在床上,听得见衣服被撕裂时的嗤啦声,热血男儿玩的就是万马奔腾!老子指挥千军万马,岂能败在一个娼妇手中!晴雯心里窃笑,却故意娇喘低吟:“哎呀军爷,不要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而毁了军爷的一世英名”。

    刘子房早已经被晴雯溶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英名”!盘丝洞里无数只触角蠢蠢欲动,整个人都被蜘蛛蛀空,感觉中身体轻飘飘地被浮云托起,一丝幽魂从体内飘出。刘军长附在晴雯的耳朵旁慢声细语:“你就是我的所有”……

    刘夫人也是一个知识女性,她不可能去刘军长的官邸混闹,刘夫人还得照顾刘军长的名声。刘夫人只能去找亲家李明秋,希望李明秋劝说刘军长回头。想不到适得其反,刘军长被刘夫人彻底激怒。从那以后刘军长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晴雯那里颠鸾倒凤,终于有一天晚上,晴雯摊牌了:“小女子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这样长久下去影响军爷的名声,只要军爷不嫌弃,可将小女子纳妾,小女子也决心弃旧图新”。

    刘军长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刘军长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刘军长想硬硬气气地做一回男人!第二天早晨刘军长回到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去的家,儿子已经半岁了,会在炕上爬了。刘夫人脸上的惊奇一扫即过,刘夫人也没有想到为了一个小保姆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刘夫人已经思考过了,只要刘子房答应保持一个完整的家,丈夫无论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刘军长做出了一个少有的动作,他抱了抱孩子,看得出刘夫人有点激动,她说:“子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不是那种混搅蛮缠的人,咱俩夫妻二十年了,有些事为什么就不能勾通”?

    看得出刘子房抱着孩子内心里有所触动,终究五十岁的人了,儿子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占着很大的比重,刘子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赌气,多一半是为了男子汉那一点可怜的自尊!现在,面对自己的结发之妻,刘子房还是有点自责。不过刘子房绝对不会对妻子道歉,他说,说得没有自信:“我想把烟花巷那个晴雯纳妾”。

    刘夫人的回答非常干脆:“我同意。不过”——刘夫人还是有些顾虑:“你总不能不让莉莉知道”。

    “这个——”刘军长说得有些泄气:“我想等事情完结以后再告诉莉莉”。

    刘夫人哀叹一声:“怎样安排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提醒你,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刘子房军长破天荒地在自己家里吃了一顿饭,然后来到办公室,这一个多月来表面上没有多大的变化,那些下层照旧对刘军长唯唯诺诺,可是刘军长心里明白,这些下属在背地里对他指指戳戳。连蒋委员长都有人敢骂,他刘子房又算个什么?这一点刘军长能想得开,反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刘军长说话没有人敢不听。

    吃过下午饭刘军长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然后来到晴雯的小院,刘子房感觉中纳妾之事不能声张,他打算把晴雯接到长安养活起来,刘军长的宾利车早出凤栖城,傍晚到长安,虽然一路风尘,但是在当年来说还是比较方便。

    那天晚上跟平时一样,那间小屋照旧温馨而祥和。刘军长跟夫人睡觉总是保持那种一成不变的姿势,即使跟小保姆在一起也是跟拉风箱那样简单,可是跟晴雯就不同,烟花女做出的许多动作刘军长从未体验,那种花样让刘军长感觉夜夜新鲜。晴雯出于一种不可告人的野心,每天晚上总能把刘军长撩拨得欲罢不能,狡猾的女人见好就收,刘军长感觉饥饿,常常恨得咬牙。

    两个人在床上折腾了半夜,相互间都达到了高潮,晴雯突然搂住刘军长的脖子,大胆地叫了一声:“子房”。

    刘军长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哎”——

    晴雯随即问道:“你打算怎样娶我”?

    刘军长说出饿自己的打算,低调、不声张,把晴雯送往长安养活起来。刘军长特意强调:“我每个月最少来长安一次”。

    晴雯坐起来,墙上的蜡烛把那身笋白的肌肤侵染得粉红,瓜子型的脸颊显得楚楚动情:“你想偷偷摸摸娶我?没那么便宜!我要的是名分,虽然不可能占据太太的位置,但是当个姨太太也不过分。必须明媒正娶,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刘子房娶了一房姨太太”。

    刘子房已经被晴雯整的神颠魂倒,心想那晴雯的要求也不过分。于是沉思着答应。

    紧接着年关将近,刘莉莉携李怀仁回家探望父母,女军人还是那样靓丽,走路带着弹性,充满朝气。

    夫妻俩首先回到丈夫家里,李明秋最关心的,就是看儿子媳妇的肚子有没有鼓起,他盼望膝下有个孙子,那种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强烈,可是看刘莉莉仍然没有怀孕的迹象,李明秋只能暗自着急。

    第二天夫妻俩去刘军长家去看望岳父岳母,爸爸公务缠身中午没有回家吃饭,刘夫人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待女儿女婿,吃完饭李怀仁回到自己家里,刘莉莉想陪妈妈说说话,因此上没有跟随丈夫一起回家。

    刘夫人突然掉下一串眼泪,跟女儿诉说刘军长准备纳妾的过程。女军人不动声色地听完,不动声色地离家而去,妈妈疑惑着,不知道女儿想干啥。

    突然,凤栖城传来两声沉闷的枪响,刘夫人心里一沉,知道大事不好,那个小保姆就是让莉莉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结束了生命,刘莉莉再会不会对那个烟花巷的妓女动手?

    刘子房正在开会,布置春节前后的部队军事防卫。听到枪响也没有怎么在意,士兵走火的事经常发生。只见刘莉莉迈着军人的正步走进爸爸的办公室,手里的手枪还在冒烟。女军人把手枪放在爸爸的办公桌上,气色平静地说:“报告刘军长,刘莉莉已经将那个扰乱军心的婊子处置,爸爸如果不服气,也可以将女儿枪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大凡大人物都有一种处事不惊的功底,可是那刘子房却明显地乱了方寸,面对一百多名下属军官,刘军长显得是那样的窘迫,他不可能将自己的爱女处置,甚至都没有暴怒的勇气。军官们都很知趣,悄悄地退出,诺大个办公室只剩下父女二人,刘军长的眼神里明显地含着责怪:“莉莉,你怎么能那样……任性”?!

    女军人温和地笑笑,一点也没有刚杀了人的那种霸气:“爸爸,这要问问你自己,我妈妈那点不好?你为什么要将它抛弃”?

    刘军长满嘴苦涩,言不达意:“爸爸很累,总想找点刺激。没有抛弃你妈妈的意思,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

    女军人把手枪从爸爸的办公桌上拿来,别在腰间的皮带上,然后上前挽起爸爸的胳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在爸爸的面前撒娇:“爸,咱们回家,我妈妈在家里等你”。

    可是刘军长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他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虽然说军人打死一个妓女算不得什么,刘军长还是有些内疚。女儿秉承了爸爸妈妈的所有优点,长得高挑而靓丽,想象不到这么漂亮的女儿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那种冷酷让身为爸爸的刘子房不寒而栗,刘军长指了指窗外,院子里还站着一百多个军官,无可奈何地说:“爸爸还要开会”。

    女军人把爸爸放开,说出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我跟妈妈在家里等你”。女军人随后向后转,出了院子,从人群中穿过,目不斜视,皮鞋敲击着石头铺就的路面,发出节奏感强烈的回旋。军官们唏嘘着,相互对视,有人窃笑,看刘子房怎么收拾残局!

    会议重新开始,刘军长有条不紊,布置了春节前后凤栖全县的防务,最后,说出的话明显带着警示:“刘某人违反了党纪国法,自然有上级组织处置,就目前来说,我还是军长,军长有权处置一切危机!你们给我听好了,春节期间谁玩忽职守,刘某人严惩不贷”!

    下属军官们唯唯诺诺,从刘军长的办公室退出。夜阑珊,不知谁燃响了春节前的第一声鞭炮,凤栖城响起了鞭炮的轰鸣。勤务兵进来,刘军长疑惑着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勤务兵回答:“今天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刘军长猛然记起,他来凤栖已经五年。一九三六年的春节前夕,时任师长的刘子房临危受命,来凤栖驻防。转瞬间五年过去,刘军长在凤栖一路飙升,从一个师长升职为少将军长。凤栖是一块风水宝地,刘军长对凤栖怀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可是现在看来,极有可能刘军长在凤栖的使命已经结束,那些下属军官急于将刘子房置于死地,因为刘子房太不通人情!可能这阵子告御状的电报已经摆上国防部的台面,刘子房危危可及!

    不过刘子房也不担心,他知道蒋委员长和胡宗南对刘子房很赏识,国民政府里的要员们没有一个干净,大不了把刘子房从凤栖调走。刘子房想想,临走之前也要走得轰轰烈烈!他端坐在办公桌前稍微思考了一下,命令勤务兵:“立刻把李明秋和郭麻子请来”!

    刘子房不是无情之人,人死不能复活,但是刘子房必须对晴雯做出安排,他打算将晴雯厚葬,最起码在凤栖挽回一些影响。

    勤务兵去了不长时间就回来了,显得一筹莫展:“李明秋和郭麻子不肯来。他俩说非常时期大家不宜见面,李明秋请刘军长放心,他们会尽量缩小枪击事件在凤栖的影响”。

    刘子房的脑子尽快地转弯,这又传达了一个什么信息?该不是这伙人嗅到了什么味道,权衡利弊,树倒猢狲散?想想也不至于,李明秋狡猾透顶,最善于见风使舵,也许两人是出于真心,这种时候见面容易引起误会。更可况刘子房跟李明秋是亲家,李明秋总不至于拆他的台,落井下石,让刘子房遍身鳞伤,灰溜溜地离开。

    不知道乱想了些什么,刘子房想得脑胀。他最担心回到自己的家,面对爱女的质问无以应答。屋子里渐渐冷下去了,勤务兵坐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刘军长不要勤务兵动手,亲自拿起煤铲给火炉里添了些煤,火又着旺了。

    刘军长突然感觉浑身奇痒,许多天以来没有洗澡,该不是身上生了什么疥疮?刘子房迷恋于晴雯的温柔,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性病,这阵子他有点后怕,假如这七尺身子出现什么毛病,影响的将是他的前途。

    正在这时女儿刘莉莉不失时机地出现:“爸爸,你的公务办完了没有”?

    刘子房感觉自己是被女儿绑架,不由自主地跟着女儿回了家。

    屋子里暖融融,儿子已经睡着,老妈子也去她的房间休息,奇怪的是,桌子上竟然点燃十根蜡烛。蜡烛冒出的黑烟在屋子里萦绕,屋子里杀气腾腾。

    刘莉莉已经脱掉军装,换上一身便服,上身穿一件红绫棉袄,那副秀气让刘子房心里一动。晴雯的倩影在刘子房的脑海里重现,驱之不去。不过刘子房不敢有丝毫的分心,他看见女儿对他嫣然一笑,好似笑里藏刀。刘夫人突然跪下了,说出的话令神仙感动:“子房,莉莉这娃太直,做事不考虑后果,今晚,我替莉莉顶罪,要杀要剮我一个人顶着”。

    刘莉莉也给爸爸跪下了:“爸,您是咱家的顶梁柱,莉莉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莉莉不能允许任何人给咱家加楔!莉莉想有一个完整的家,莉莉不能忍受任何人强夺父爱!爸爸,答应莉莉的请求,咱们还是一家,如果爸爸让莉莉失望,莉莉就让凤栖城变成一片火海”!

    刘子房浑身已经散架,感觉中他远不是女儿的对手。看起来女儿已经把他逼向死角,刘子房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刘子房蔫蔫地说:“你们都起来吧,我这身上奇痒,想洗个澡”。

    凤栖城的第二天早晨还是那么平静,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烟花巷里经常死人,这值不得大惊小怪,老百姓见证了无数的生与死,已经把生命看得很轻。李明秋处置过无数次不测事件,对每一件事都能把握火候。半夜时分两个泼皮抬一扇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死人,李明秋给守城门的卫兵塞了几个小钱,那城门便自然打开,和尚壕里又多了一具冤魂,那些野狼野狗们又饱餐了一顿。

    刘子房照旧坐在办公桌前,一丝不苟地办公,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所不同的是,年关将近,进出城门的检查相对而言比平时严格。

    半下午时分十几辆小车由南城门进入凤栖,凤栖城半条街被小车塞满。刘军长心有灵犀,感觉到他在凤栖的使命已经结束,他站在来整了整衣领,戴上白手套,把中正剑佩戴在腰间,然后站在门口,左手敬礼,一脸严肃。

    胡宗南司令长官走进办公室,没有跟刘子房握手,而是直接坐在刘军长的办公桌前,威严地命令:“通知师长以上军官,开会”。

    大家陆续到齐,整个官邸一副萧杀之气,大家摒心静气,看胡司令展开一张纸,宣布:“嘉奖令……”

    大家听得糊涂,刘子房被国防部记予一等功!嘉奖令的后边有蒋委员长亲自签名。

第四百四十章

    其实这件事不难解释,凤栖北阻八路,东临山西,战略位置非常重要,临阵换帅实乃兵家大忌,刘子房军长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不用说死一个妓女,就是打了败仗又有何妨!寥寥几纸御状岂能将刘子房告倒?紧接着胡司令又宣布调令,把那几个不识时务的告御状的军官全部调走。刘子房因祸得福,在凤栖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巩固,从此后那些下层军官们唯唯诺诺,再也不敢挑战刘军长的地位。刘子房也知恩图报,把凤栖治理得刀枪不入。一九四八年解放军攻城,把凤栖围得水泄不通,一幢小小的凤栖县城一连进攻了四十多天仍然纹丝不动,后来通过安插在刘军长内部的情报人员假传所谓的《国防部命令》,刘子房才弃城南逃,被解放军全歼于凤栖县南的狮泉河附近。此系后事,笔者将在后边给大家详述。

    这件事就这样迅速得到平息,老百姓依然故我,该干啥还是照旧干啥,春节前的凤栖城熙熙攘攘,节日的气氛渐浓。

    可是有一人如坐针毡,惊出一身冷汗,这个人就是李明秋。

    那刘莉莉是李明秋的儿媳,刘莉莉持枪打死爸爸的情妇的消息传到李家大院,正在院子里安排小年祭祀的李明秋瞬间惊呆。这几年李明秋家的日子如日中天,可是李明秋本人却越来越迷信,无论大小节气都要在院子内设一祭坛,亲自祭祀。李明秋不求其他,但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子孙满堂。银钱已经赚得钵满坛满,几辈子花不完,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期盼抱孙子,有了孙子李家的香火才有人传承。

    听到枪响李明秋无动于衷,凤栖县驻扎着一万多名军人,每天都有擦枪走火的事件发生。只见郭麻子突然破门而入,李明秋稍感不乐,一般主家祭祀忌讳生人闯入。

    郭麻子可不管这些,一进院子就连呼:“不好了,不好了,你的儿媳妇打死了一个妓女”!

    李明秋脑袋哄一下膨大,但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背着手对着郭麻子大吼:“究竟是咋回事?你给咱说清”!

    郭麻子磕磕碰碰,终于说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李明秋听完站立不稳,首先映入脑海的第一个问题是:这儿媳妇杀人不眨眼,假如有一日夫妻之间闹起了矛盾,刘莉莉敢不敢对他的儿子李怀仁下手?

    西厦屋的灯亮着,李怀仁正在灯下看书,不知道是全神贯注还是有意强装冷静,院子里那么大的动静李怀仁竟然无动于衷。妈妈满香闯进儿子的寝室,面对儿子的冷漠痛心疾首:“怀仁,你媳妇杀了人,你难道就无动于衷”?!

    怀仁从书本上抬起头,一脸无辜:“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又无法阻止莉莉的行动”。

    满香在儿子的身边坐下,看儿子正在研读《孙子兵法》,她有点读不懂面前的儿子,难道说儿子已经胸有成竹?满香还是憋不住说了一句:“人命关天,这件事有可能殃及咱家,特别是你,怀仁,妈妈担心——”。

    怀仁用双手支着下巴,在妈妈的面前显得随和:“放心吧妈妈,这件事闹不起多大的动静,现在国民政府外忧内患,无暇顾及民生,这个社会每天都有悲剧发生,死一个人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不值得大惊小怪”。

    妈妈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心:“孩子,那刘莉莉杀人不眨眼,会不会有一天对你也——”?

    李怀仁坦然一笑:“就目前来说,还看不出那种迹象,我想以后也不可能,因为我们夫妻关系基础牢固”。

    屋子里母子俩正在交心,郭麻子把李明秋扶进了上房客厅,两个人在八仙桌前对面而坐,四只眼睛瞪圆,好似一对斗架的鸡公。郭麻子告诉李明秋,那刘莉莉进入烟花巷看见一个妓女,也不管她是不是刘军长的情妇,举枪就打,把那女人击倒在地扬长而去。那女人现在还没有死,郭麻子来请示李明秋,这件事应该怎样处置?

    李明秋说话时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首先把那伤者弄死!不能留下活口!然后雇用两个泼皮,半夜时分把那死者从北城门抬出”。

    郭麻子略感吃惊,随即点头:“目前看来这是最佳方案”。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去。

    正在这时刘军长的勤务兵进来了,说:“刘军长请二位到他的官邸一叙”。

    郭麻子看看李明秋,关键时刻郭麻子往往没有了主意。

    李明秋摆手,对勤务兵说得绝情:“回去告诉你们刘军长,他屙下的自然有人替他擦屁股,今夜我们就不去了,处理后事要紧”。

    郭麻子彻底服了,李明秋就是比他们技高一筹,关键时刻总能把握得来火候。

    送走勤务兵和郭麻子李明秋彻底瘫了,棉袄已经湿透。这一辈子李明秋遇到无数坎坷,关键时刻总能逢凶化吉,可是这一次李明秋有一种预感,感觉中一种危机、一种煞气朝他袭来,这不是一道门槛,而是一座大山!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刘子房一旦倒下,李明秋就没有好日子过!

    西厦屋母子俩还在交谈,李明秋走了进去,李怀仁看见爸爸进来吃惊着站起:“爸爸,你的脸色怎么那么惨白”?

    李明秋在儿子的炕头上坐下,说出的话没有底气:“儿呀,老爹爹这一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跟刘子房结亲”。

    李怀仁一脸茫然:“这又从何说起”?

    李明秋悲叹一声:“刘莉莉杀人不眨眼,爹爹就担心有一天那刘莉莉对你下手”。

    李怀仁释然:“我妈妈也有同样的担心。不过就目前来说,孩儿还看不出那种迹象,不过爸爸妈妈的提醒对我来说相当重要,孩儿以后留意就是”。

    事情完全按照李明秋的安排进行,那个被打伤的妓女嘴里塞进去一只臭袜子,不到半个时辰就一命归西,半夜时分两个泼皮用门板把死者从北城门抬出。

    第二天早晨凤栖一切如旧,中午时分儿媳妇刘莉莉回来了,还是那么靓丽而不失教养,她喊了李明秋一声爸爸,叫了满香一声妈妈,然后回到自己屋子,跟李怀仁在一起亲热。

    李明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倒背着手来到大街上,看凤栖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谁也不去关心昨夜烟花巷死了人,死人的事对凤栖没有影响。

    突然间一长溜汽车从凤栖南城门外徐徐开进,凤栖人看惯了各种场面,一点也不惊慌,只是人流向两边分散,石头街中间让出一条空间。李明秋知道决定刘子房命运的时刻到了,伸长脖子,看那汽车开进刘子房的官邸,心里头想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消息从刘军长的官邸传出来,刘子房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受到了蒋委员长的通报嘉奖!

    李明秋抬头看天,天上积着厚厚的雾霾,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李明秋算个什么?李明秋只会打自己的小算盘,比起蒋委员长的大智大勇来,人家那才叫神算!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刘莉莉打死的只是站在巷口接客的一般妓女,那晴雯反而毫发无损。刘莉莉听妈妈说爸爸跟一个妓女在一起鬼混,也就不管那妓女究竟是谁,凤栖街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刘莉莉知道烟花巷在什么地方,她走进烟花巷看见一个妓女正在巷口等客,想都没有想就叭叭两枪把那妓女撂倒,然后回头就走。刘莉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的目的是斩断爸爸跟妓女交往的路子。

    但是晴雯却被吓了个半死,烟花女子也是人,烟花女也想活命,而且想比别人活得更好。晴雯从小死了娘,被抽大烟的爹卖给一个老地主做了小老婆,那猴老子为了延年益寿,每天晚上要晴雯为他泡枣(就是把大枣塞进女人的下身,第二天早晨取出来吃掉)。晴雯不堪凌辱,伙同一个长工把那猴老子勒死,一起逃走,想不到那长工是个有妇之夫,把晴雯从陕北老家带到凤栖城,给晴雯吃了一碗羊肉泡,然后把晴雯卖到烟花巷……烟花女都有一段不堪回眸的往事,烟花女的下场无非是两条,一条是被嫖客折磨致死,用一扇门板抬出去喂狗;另外一条路就是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中,花重金赎身从良。赎身从良的烟花女极少,可以说百里挑一。

    比起烟花巷其他妓女来,晴雯的命运还算可以。老鸨儿死后,晴雯依仗自己的年轻美貌,荣登了鸨儿的宝座,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职业,必须伶牙俐齿八面玲珑,晴雯也是多亏了一帮子嫖客的抬举,才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可是晴雯知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必须尽早激流勇退,金蝉脱壳,为自己谋得一个遮风挡雨的巢穴,才不至于冷落成泥碾作尘。所以晴雯倾尽全力,博得刘子房军长的欢心,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刘军长把她带出烟花巷这个泥淖,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

    烟花巷的两声枪响击碎了晴雯的梦想。虽然晴雯幸免于难,可是在凤栖人的心目中,晴雯已经死亡。实际上晴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活着”,假如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刘小姐知道爸爸的情妇还活着,会不会再将晴雯追杀?

    烟花巷的生意由于两声枪响而冷清了许多,妓女们躲进自己的屋子,不敢点灯,裹着被子不停地颤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噩运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整条巷子一片死寂,黑暗中只见两条汉子抬着一扇门板从巷子内匆匆走出。晴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义无反顾,走进郭麻子的居屋。

    萝卜已经睡下,惊恐地坐起,裸露着猪尿泡似的****。郭麻子还在灯下抽烟,对于突然发生的事件显得一筹莫展。

    晴雯给郭麻子跪下了,涕泪交加:“叔,这烟花巷再也呆不下去了,再也不敢呆了,你给小女子指条生路”。

    萝卜原来还对晴雯心怀芥蒂,担心郭麻子中了晴雯的圈套。可是这阵子,惺惺相惜,萝卜也不由得掉下了眼泪。她穿上裤子,下了炕,把晴雯扶起,陪着晴雯抹泪:“娃呀,婶子也是死里逃生之人,婶子理解娃的难处,除过死方就是活方,今夜我娃能逃过这一劫,证明我娃的命大”。

    郭麻子沉吟着,不停地抽烟。老实说郭麻子也没有想到他晚年能走上这条道,这全是李明秋帮他出的主意,把郭麻子抬到磨上,看样子要把这把老骨头榨出油来,郭麻子感到他自己也朝不保夕,能帮晴雯想出什么办法?郭麻子显得极不耐烦:“我还没死呢,你们不要给我嚎丧”!

    想不到萝卜却表现出了一副侠肝义胆:“郭麻子你羞先人哩,还讲究你当过团长,就那么一点肚量!晴雯这孩子继续留到县城风险太大,明天想办法让孩子出城”!

    晴雯被萝卜的一番话震住了,是呀,那刘莉莉知道他爸的情妇没死,肯定还会继续追杀!这种时候活命要紧,想办法出城是唯一办法。至于出了城以后投奔何处?晴雯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晴雯又给萝卜和郭麻子跪下了,一连给郭麻子和萝卜磕了三个响头:“叔、婶子,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晴雯的小命就托付给你俩”。紧接着晴雯站起身,擦一把眼泪,说:“我这就回去准备,细软我全部带走,带不动的财物全部留给你们,假如晴雯逃得一条生路,以后准会回来报答你们”。

    好似一场生离死别,做得天衣无缝。晴雯走后郭麻子问萝卜:“我怎么老感觉你在演戏”?

    萝卜胖胖的手指头戳在郭麻子的脑门前:“我说你呀,拳头大个瓜一尺厚的皮,怎么一点也不开窍?晴雯一走这烟花巷消遥巷就全成了咱一家的生意,我当鸨儿你开烟馆,还愁挣不来钱”!

    话虽然是那么说,萝卜做事不会那样缺德,第二天早晨郭麻子没有出头露面,萝卜把晴雯送出凤栖城,出了城以后萝卜还不放心,问晴雯:“侄女你打算去哪里”?

    晴雯抹一把眼泪,说:“出了城我就两眼一抹黑,辨不清东西南北,婶子,听说这附近有座仙姑庵,侄女打算投奔那里”。

    萝卜思忖:她也想去仙姑庵许愿,为郭麻子生一个孩子,萝卜清楚,半路夫妻犹如早晨的露水,一见太阳就干,必须为郭麻子生一个孩子,才能拴住郭麻子的心。于是萝卜说:“娃呀,婶子这心软,谁都有栽倒的时候,咱去骡马大店里租赁两头毛驴骑上,婶子把我娃送到仙姑庵”。

    一簇翠柏掩映之中,仙姑庵的山门大开,正值腊月二十四,前来朝拜的香客不断。萝卜认识仙姑庵的主持,那仙姑就是豆瓜娘。萝卜想上前跟豆瓜娘套近乎,被仙姑一甩佛尘,把萝卜堵在仙姑庵的大殿之外,晴雯上前跪在蒲团上,面对菩萨默默祷告。

    仙姑问道:“御妹可否前来出家”?

    晴雯点头。大殿的山门自然闭合,一刻钟以后又自动打开,只见晴雯已经剃度,一袭青衣加身,足登皂靴,手执佛尘站立在菩萨神座前,迎接前来朝拜的香客。

    萝卜如梦初醒,赶快面对菩萨叩头,嘴里默念着: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菩萨是个好人……

    刘子房军长被蒋委员长通报嘉奖以后,把凡尘俗世间的那些烦恼一股脑儿丢弃,一心一意经营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女人算个什么?女人只是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需要时拉来穿在身上,不需要时就将他抛弃,晴雯的倩影离刘军长渐行渐远,刘军长在女儿的强迫下,开始注视他那个家。感觉中有所得必有所失,刘夫人在这次感情危机中表现出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贤惠,刘子房真正感觉内疚。

    男人的天地应该是事业,没有必要去顾及那些儿女情长。转瞬间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刘军长忙完了一天的公务,心情舒畅地回到家里,突然间想起要去仙姑庵还愿,一年前夫妻俩去仙姑庵许愿,乞求送子娘娘为他们送一个男孩,现在一年过去了,天随人愿,刘军长的儿子已经半岁,军人言必信行必果,绝对不能让神仙失望,刘夫人稍作打点,夫妻俩抱着孩子,来到仙姑庵。

    刘夫人在菩萨的神座前焚香叩拜,身穿青衣剃着光头的道姑把一串镶嵌着金麒麟的项圈戴在刘军长儿子的脖子上,回眸一笑的瞬间,刘军长简直惊呆:这不是晴雯是谁?!

第四百四十二章

    水上漂几句近乎绝情的话没有浇灭豆瓜心里头窜上来的那股欲火,反而犹如火上浇油,更加使得豆瓜心急火燎。豆瓜冒着生命的危险回到故乡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跟水上漂重逢!远别胜新婚,四年来积攒的那种思念在一瞬间爆发,豆瓜将水上漂抱紧,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他用舌尖舐干净水上漂滚出来的泪珠,说出的话照样发烫:“豆豆娘,你永远是我的婆娘”!

    有这句话就够,女人的心里容易得到满足。水上漂一动不动地睡在炕上,四年来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付出。起风了,山在喧嚣,远远地,传来黄河的涛声,当激情和热量从体内消失时,水上漂问豆瓜:“你真的不嫌弃我”?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就在前不久,三个女人不顾生命的危险前往河东寻夫,水上漂亲眼目睹了,年贵元对文秀那种冷漠和无情。听说在外边干事的男人心都很野,难道说豆瓜就没有自己的相好?

    豆瓜明显地感到不悦:“什么话!豆豆娘,你能不能捡好听的说”?

    水上漂还是不放心:“你走时能不能连我一起带上?我真的很孤独,很害怕”。

    豆瓜又翻身将水上漂抱紧:“豆豆娘,快了,我想日本鬼子也支撑不了几天,你等我,我一定回来。我说定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婆娘”!

    女人的泪水沾湿了男人的胸膛。

    豆瓜原来计划第二天早晨就走,结果恋着媳妇的被窝,一天拖一天,一直拖了十多天,那一天,突然来了瓦沟镇几个国民党士兵,把豆瓜五花大绑,押往凤栖城,无中生有地说什么豆瓜是“日本鬼子的间谍”!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名,足以将豆瓜置于死地!当年国民政府的政策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要漏掉一人。加之刘子房军长最近以来被家庭矛盾折磨得心情烦闷,他也想杀几个人来出出这口恶气,于是连审问都不审问就大笔一挥,将那日本间谍推出南门外枪毙!

    凤栖城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着上身的女人,女人的头上顶着一个男孩,胸前和背后都写满了《千古奇冤》!凤栖街的人原来只是看热闹,渐渐地人群越围越多,那女人就是豆瓜媳妇水上漂。水上漂声泪俱下,向人们述说他的丈夫豆瓜四年前帮助郭麻子东渡黄河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以后从煤矿上逃出来参加了八路,前几天从河东回家探望媳妇,被刘军长的部队无缘无故地抓往凤栖城,说什么豆瓜是日本鬼子的“间谍”,要将她的丈夫枪毙!刘军长把抗日勇士反诬为“间谍”,如此草菅人命闻所未闻。

    人群中出现了骚动,大家开始议论纷纷,首先钦佩水上漂的勇气,这个女人绝不一般,为了挽救丈夫不顾一切。紧接着大家对国民政府轻率地枪毙人犯表示质疑。突然间有人高喊:“大家让开一点,屈老先生来了”。

    大家主动让开一条道,看两个学生抬着一张太师椅缓缓前行,太师椅上坐着的正是十二能。那天十二能正跟几个学子闲叙,突然听到大街上熙熙攘攘,屈老先生托人打听,原来是一个女人为自己的丈夫喊冤。

    屈老先生一生为人正直,最爱包揽伺讼,听闻女人喊冤,便让学子用太师椅抬着他,前去旁听,听到那女人诉说刘军长草菅人命时屈老先生拍案而起,站起来义愤填膺:“这还了得!公理何在?小妇人别害怕,有老夫替你伸张正义”!

    紧接着水上漂在前,两个学子抬着十二能跟在水上漂后边,大家前呼后拥,前往刘子房军长的官邸情愿。刘子房气得咬牙,又是这个十二能!几年来十二能给他制造了多少麻烦!可是十二能是凤栖的一块招牌,刘军长知道,惹下十二能就会激怒众怨,对这具老僵尸刘子房不敢得罪,可是对走在前边闹事的那个泼妇(水上漂)却显得暴怒,他首先亲自把十二能扶得坐在沙发上,然后严令身边的警卫:“把那个泼妇乱棍赶走”!

    十二能颤巍巍站起,指着刘军长的鼻子大骂::“刘子房你有眼不识泰山,那女人是你的衣食父母”!

    刘子房堂堂一个军长,还没有受到如此屈辱,他嘿嘿一声冷笑:“屈发祥你也不要倚老卖老,我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有权处置一切骚乱”!

    十二能义正言辞:“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想在凤栖城里草菅人命,没门”!

    只见那水上漂把孩子放在刘军长的办公桌上,突然间把裤子褪下:“刘子房你执掌着生杀大权,要枪毙连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枪毙”!院子内站满了围观的观众,有些人伸长脖子看不见前边的景致,索性爬上屋顶,那场面比正月十五闹秧歌还热闹。

    刘子房不能服软,刘子房要维护一个军长的尊严,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得到可靠情报,这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日本间谍”。

    水上漂跪在地上,字字血声声泪:“我的丈夫回家时身穿八路军的军装,怎么能说他是日本间谍?为什么不调查不审讯就要将人枪毙”?

    刘军长背转身,声调有点泄气:“这女人你把裤子穿上,不要在公堂上耍泼!对你的丈夫我们将暂时羁押,进一步调查取证,如果确属汉奸无疑,严惩不贷!任何人咆哮公堂都无济于事”!

    十二能松一口气:“刘子房你身为一军之长要言而有信,在没有取得确凿证据以前不准将人犯枪毙”!

    刘军长突然转过身,有点气急败坏:“屈发祥你给我记牢,我是蒋委员长任命的军长”!

    十二能笑了:“我知道你是军长,军长必须取信于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里水上漂正跟刘军长对垒,疙瘩也在李明秋的家里商讨怎样营救豆瓜,大家没有什么政治取向,全是出于义气。李明秋感觉刘子房最近心绪不佳,直截了当地去求情会把事情搞砸,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执行枪毙的时间尽量往后拖延,然后由八路军出面跟刘军长交涉。尽管八路军跟****面和心不合,但是问题一旦亮明双方都要顾及一点影响。只要八路军证明豆瓜不是日本间谍,想那刘军长就不会把豆瓜枪毙。

    水上漂大闹凤栖城为豆瓜赢得了时间,后来的实事证明李明秋的分析正确,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直接跟胡司令交涉,胡司令又给刘军长打电话:不要为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八路而把两军的隔阂公开。刘军长终于无可奈何地将豆瓜放出。

第四百四十三章

    群山掩映之下,一座仿古式的建筑点缀其中。经过将近一年的施工,胡老二在卧龙岗的别墅初现雏形。

    别墅的华丽自不待言,堪比皇帝的行宫。有钱人就是那样,挥金如土。可是自从别墅开建之日起胡老二一次也没有来过,山上的土建工程全部由李明秋一手操办,李明秋也很会当掌柜,他让杨九娃住在山上当监工,杨九娃乐此不疲,感觉中这是李兄对他的信任。反正山下收购大烟有疙瘩一手指挥,挣下的银两疙瘩全部运回山上交给杨九娃保存,杨九娃也吸取了前半辈子不知道敛财的教训,除过必要的日常开支,杨九娃把运回山上的银元全部封存在一处崖窑内,崖窑的出口只有疙瘩知道,杨九娃在为自己的以后做着准备,既然胡老二都有隐退的打算,杨九娃的土匪头目也不可能当到底,这辈子有个亲生儿子,又交往了李明秋、郭麻子、疙瘩、楞木这些铁杆弟兄,杨九娃应该知足。

    每天早晨吃完饭,杨九娃脖子上架着儿子,儿子的******戳着杨九娃的脖颈,杨九娃感觉痒痒。他在工地上巡视,俨然一个老大,那些工人们无论干得怎样杨九娃都要大声呵斥,不骂人显示不出杨九娃的权威。时间一久工人们也就习惯了,反正你骂你的我****的,工人们全是从外地请来的能工巧匠,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李明秋给出的工钱极高,为了多挣钱,挨几句骂也值,大家把挨骂当作听戏,杨九娃不骂人工人们反而感觉无趣。

    工地上还有一个人的角色相当重要,那就是李明秋请来的帮办(采购),这可是一个肥缺,李明秋为此事考虑了许久。原先是李明秋一手操办,感觉中有点太累,那天张有贵突然造访,李明秋眼前一亮,这差事交给张有贵担当最合适不过,论辈分胡老二把张有贵叫妻舅,张有贵东山再起还多亏了胡老二,这帮办的差事交给张有贵来干,干好干坏胡老二都不会埋怨。

    那张有贵为三姨太所生,大哥二哥在世时这个家里自然没有张有贵说话的份,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大哥二哥相继死于非命,张有贵因祸得福,当了张家的掌柜。世事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谁也想象不到蜇驴蜂竟然做了胡老二的丈母娘,张有贵在外甥女婿的帮助下家道中兴,重新搬回老宅院,再现了张家当年的风光。

    饥饿时期盼着一日三餐,吃饱时向往着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时心就野了,感觉中糟糠之妻有点讨厌。

    那天张有贵去凤栖找李明秋,原指望李明秋能帮助张有贵在瓦沟镇重建一幢砖瓦窑,一窑砖、十亩田,烧砖的利润颇丰。张有贵要重整家业,必须想办法挣钱。想不到李明秋带着张有贵逛窑子,让张有贵重新见识了人生的另一番趣味。事后李明秋又对张有贵委以重任,让张有贵担当了胡老二修建别墅的帮办。这帮办就相当于二掌柜,管理着建设工地所有的开支,那可是一笔良心账,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开支无法记账,即使记账也是一笔糊涂账,胡老二根本不会关心一砖一瓦、一根椽檩究竟价值是多少,反正有贩卖大烟挣下的钱,钱是一种流动物资,跟山泉里的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事实上胡老二根本就没有过问过修建别墅的开支,他只是把贩卖大烟挣下的钱留下一半给自己,其余的全部返还给凤栖,李明秋也不知道贩卖大烟究竟能挣多少钱,反正那些打包的银元已经把他家的地道塞满,李明秋真正为钱发愁,因为已经找不下放钱的地方。

    有人说贿赂是一种文化,可以追溯到远古年间,连神仙看见供奉都眉开眼笑,凡人哪能不爱钱!张有贵自从当上帮办以后,确实兢兢业业干了一段时期,后来他就琢磨着这里边的窟窿太多,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你不想办法给自己弄点小钱才是憨憨!弄着弄着贼胆也就大了起来,反正没有人查他的后账,张有贵说多少就是多少,李明秋正愁着那么多的银元没有地方放,反正钱是胡老二的,张有贵要多少就给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用骡子驮回张家院子,张有贵先给自己留下一半,其余的一半用作修建开支,那幢别墅初见雏形,张有贵已经赚得钵满坛满。

    张有贵感觉到自己前半生把人瞎活,不知道享受叫干什么,难怪老爹爹张鱼儿娶了七房老婆,李明秋引导张有贵逛窑子,就是要给张有贵补课,既然入了这个行当就不要洁身自好,应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自那以后张有贵每一次来到凤栖都要留宿,烟花巷的妓女们张有贵基本上都睡过,时间一久张有贵感觉还不满足,就张罗着为自己娶二房老婆,张有贵娶二房有自己充足的理由,大老婆为他生了两个闺女。张有贵已经托人四处打听,张有贵娶二房还要门当户对,人品俱佳,张有贵有这个实力,大老婆即使不满,也不敢放屁。

    大哥张德贵和大嫂相继死于非命,张德贵的女儿和儿子由大娘抚养。转瞬间大哥的女儿张芳荣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女儿在当年的凤栖就属于大龄女,张有贵已经托人为侄女找对象。

    那天早晨张有贵憋了一泡臭尿,走进茅房踮起家伙就扫,想不到侄女张芳荣惊恐地站起身,来不及穿裤子,埋怨道:“三爸你怎么尿了我一身”?!

    张有贵如梦初醒,看见侄女的茅草地里,盛开着一抹玫瑰,那可是一处诱人的地方,让张有贵有点魂不附体,可是那张有贵不敢造次,他起码知道对面站着谁,张有贵还没有丧失伦理,张有贵说了声:“睡糊涂了,没有看清”。仓皇着从茅房退出,紧接着张芳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脸,也从茅房逃走。

    这本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当年的农村一幢院子不管多少人只有一处茅房,男人跟女人经常会出现这种尴尬,相互间一笑了之,谁也不会当真。

    可是那张有贵却心猿意马,精神恍惚,侄女在当年的瓦沟镇算个人才,一双毛眼眼撩拨人心,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瓦沟镇的一帮野小子常常想入非非。张有贵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驱赶着那种荒蛮的想法,可是纯属枉然,人的有些行为不受思想的支配。侄女茅草地里盛开着的玫瑰是那样的诱人,驱之不去,好像已经在心里生根。当然,张有贵不可能在张家大院内干那种混账事,终于在一天早晨吃完饭,张有贵对侄女说:“三爸带你去一趟凤栖”。

    张芳荣根本不会想到这里边会有什么阴谋,纯洁的姑娘早已经把茅房遭遇的尴尬忘记,她把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高高兴兴地骑在骡子上,跟着三爸进城。

    凤栖街的繁华使得姑娘目不暇接,三爸那一天显得特别大方,给侄女扯了一身新衣,转瞬间天色已晚,三爸告诉侄女,今天回不去了,明天一早咱们返回瓦沟镇。

    张芳荣什么都没有想,住下就住下,有三爸在姑娘感觉安全。张有贵把侄女带到烟花巷,久经沙场的鸨儿一看就明白了一切,常有纨绔子弟带着野女人来烟花巷留宿,鸨儿干起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

    屋子内很暖和,张芳荣一上炕就昏昏沉沉睡去,睡梦中感觉有人压在她的身上,可是浑身酥软,根本挪不动那座大山,第二天早晨姑娘睁开眼,看见自己竟然躺在三爸的怀里。

第四百四十四章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那一次事件触动了邢小蛮的神经,邢小蛮给女儿过满月以后,又收了板兰花这个义女,好像有意要斩断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一心一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光景。

    板兰花遭受了数不清的打击和凌辱,好容易觅得一处安静的去处,对那邢小蛮心存感激。什么干爹不干爹,只要邢小蛮提出要求,板兰花随时准备以身相许,反正这个烂身子也不值钱,板兰花知道怎样报答自己的恩人。

    这样以来害苦了屈满盈,每日里活得颤颤栗栗,她既没有能量阻止丈夫跟板兰花苟合,还找不出理由将板兰花赶走。可那邢小蛮好像突然成了金刚之身,对那板兰花频频送来的暗示并不接招,每日里不是打坐就是习武,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静。

    屈满盈突然有点害怕,担心丈夫看破红尘,离家出走。邢小蛮有过当和尚的历史,必须想办法把丈夫拴住。女人拴住丈夫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尽千方百计满足丈夫的要求。

    终于有一天晚上,两口子睡在炕上,屈满盈突然抽泣起来,邢小蛮有点莫名其妙,问妻子:“因甚事伤心”。

    满盈说,说得吞吞吐吐:“娃他爹,你如果愿意,可以将那板兰花纳妾”。

    邢小蛮诧异,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满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弯抹角:“我担心、我害怕”……

    邢小蛮突然明白过来,转过身将妻子搂紧,说出的话穿心透肺:“在众人的眼里,邢小蛮是个混混,邢小蛮没有一个真心朋友,郭麻子、杨九娃李明秋他们见了邢小蛮须臾应酬,刘军长的眼里邢小蛮更是一个混世魔王,小蛮心灰意冷,不想再在外边打斗。至于板兰花,以后找个合适的对象把她嫁出去就是,小蛮说过,除过夫人,小蛮绝对再不会对第二个女人动心”!

    满盈感动着,每一根毛细血管都伸出了触角,女人,女人需要男人的呵护男人的温暖,女人更需要男人的信誓旦旦,小蛮的一番话让满盈震撼,看来自己并没有将丈夫看透,丈夫是一株大树一座大山,丈夫是一座无字碑,丈夫的每一句话都镌刻在女人的心田。

    可是满盈还是有些担心:“小蛮,我说几句话你不要介意,养家糊口是男人的根本,你看大街上人们为了挣钱而明争暗斗,你这样不出去找点事干,难免有一天坐吃山空”……

    小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我知道了”。翻过身睡去。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邢小蛮说他想出去转转。

    满盈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远路”?

    邢小蛮说他连凤栖城都不出,他主要想找找姐夫李明秋,想在凤栖谋点事干。

    满盈说:“你早都应该那样,这几年姐夫接济了咱们不少银钱,男人家就应当在外闯荡,不要老拴在老婆的裤带上”。

    邢小蛮看一眼板兰花,只见板兰花脸羞得通红,正在洗锅刷碗。要是几年前,板兰花早都成了邢小蛮餐桌上的一道菜,可是现在,邢小蛮有一种厌世情绪,对待红尘俗世间的儿女情长没有兴趣。他的话实际上是说给两个女人听:“在家里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不要有任何不贴实际的猜测”。

    邢小蛮信步来到李明秋家里,看李明秋的大门开着,这在以前很少见到,李明秋家的大门常年四季紧闭。邢小蛮进入李明秋家的院子,看见几个汉子正在往几匹骡子的脊背上抬驮子,那驮子好像很沉,几条汉子抬得呲牙咧嘴。邢小蛮上前轻轻搭了一把力,几驮子货物便毫不费力地抬上骡子的脊背,李明秋端着水烟壶躺在躺椅上抽烟,旁边放着一个小茶桌,对那些货物都不正眼瞧一下,俨然一个大掌柜。

    汉子们赶着骡子出门而去,李明秋这才招呼邢小蛮:“邢大侠几个月不见,听说你闭门修炼”?

    李明秋对邢小蛮有恩,李明秋话里带刺邢小蛮毫不介意,邢小蛮面对李明秋抱拳,口中念念有词:“惭愧,邢小蛮自知自己几斤几两,到那里都不受人欢迎,这几个月闭门思过,还当真有些感悟”。

    李明秋冷笑:“怕是让那个干女儿拽住裤带不让走”。

    邢小蛮的心里掠过一阵凄凉,看来无论你怎样努力,也难以改变自己以往的形象。搁往日邢小蛮会摔门而去,可是这天他强忍下那口恶气,为了自己的妻女,必须学会韬光养晦!邢小蛮苦笑:“姐夫,这件事只有满盈明白。罢罢罢,小蛮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李明秋站起身,把邢小蛮带到牲畜圈,对着那没有启封的包裹说:“那些包裹里装得全是银元。刚才老兄的玩笑话开得有点过重,兄弟不要介意,不过男人不该沉溺于女色。这些银元你尽管拿,只要你能抗得动”。

    小蛮暗自吃惊,这才几个月时间,李明秋就赚了这么多的银元!看来刚才骡子驮子上驮的也是银元。不过邢小蛮还是有点骨气,他不想吃别人的剩饭。邢小蛮面对李明秋抱拳:“姐夫让兄弟长了见识。小蛮想过,不想在姐夫的锅里舀饭。邢小蛮想在凤栖城里开办一家武官,希望姐夫指点”。

    李明秋的特长之处,就是能把各种人物玩转。开武馆是个相当不错的创意,这样以来可以省去许多麻缠事非,李明秋正发愁没有办法给邢小蛮安排事情做,这条莽汉到那里都不会使人放心,李明秋愿意把邢小蛮养活起来,只要邢小蛮不为他闯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邢小蛮真的有所改变。不过李明秋还是用重锤敲打了邢小蛮几下:“小蛮,忍字头上一把刀。杀人越货的事谁都干过,咱这些人身上都背着人命。姐夫提醒你,这几年无头命案不断发生,别再给自己栓对头”。

    邢小蛮双手抱拳,回敬道:“谢菩萨指路。红尘俗世间的那些迷茫小蛮已经厘清,从今后小蛮只作两件事,第一是习武,第二是打坐”。

    凤栖聚英堂在李明秋的鼎立扶持下顺利开张,这在凤栖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好多壮士慕名而来,其中也有不少鸡鸣狗盗之辈,邢小蛮自立规矩,他招手弟子的条件是,谁能吃得住邢小蛮一拳,就收为徒弟。

    那些欺世盗名的纨绔子弟,鸡鸣狗盗的无赖泼皮,一个个缩着脑袋后退。也有些真心习武的壮士前来应聘,但是没有一个人吃得住邢小蛮一拳,聚英堂开张三天,竟然没有招手到一名徒弟。

    第四天聚英堂来了一名壮汉,那壮汉身高八尺,豹头鹰眼,邢小蛮一看,心里暗自喜欢,便问那壮汉:“壮士可否吃得住邢某一拳”?

    那壮汉拍拍胸膛:“来吧,别说一拳,十拳八拳尽管打”。

    邢小蛮运足力气,来了个饿虎掏心,不成想那壮汉纹丝不动,让邢小蛮暗自吃惊。邢小蛮随即问道:“敢问壮士高名大姓?在那山学艺”?

    那壮士自称他叫鲁汉,没有拜过师学过艺,从小习武,初时滚着碌碡上山,后来扛着碌碡上山,到最后肩挑两只碌碡上山。

    邢小蛮深信不疑:“壮士有的只是蛮力,邢某愿教壮士一些使力的技巧,将会使得壮士如虎添翼”。

    鲁汉抱拳道:“这要问问我的岳父,看他愿不愿意让我习武”。

    正说话时疙瘩从门外进来,指着鲁汉对邢小蛮介绍:“这是我的女婿”。

第四百四十五章

    长安至内蒙的地下运输通道并没有因为渭南枪击事件而阻滞,只不过是变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脚夫们受巨大的经济利益的驱使,以更加隐蔽的方式,保证了南北物资交流的畅通。

    八路军地下运输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又重整旗鼓,开始了新的征程,当年张大山之子张东魁已经二十岁,八路军后勤总队的负责首长经过认真考虑,决定由张东魁任地下运输队的队长,弟弟张东仓、表弟金智清任副队长,郭文涛负责在长安组织货物。四个人年纪最大的张东仓二十岁,年纪最小的金智清只有十七岁,可是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老脚夫,常年在长安和内蒙之间奔波,可以说对沿路的情势非常熟悉。张东魁弟兄三人赶着自己的马队驮着几十驮子食盐,浩浩荡荡地从延安出发,故意选择走官路。因为马驮子上没有违禁物资,弟兄三人不怕沿路盘查。加之当年沿海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被日本占领,长安的食盐全靠靖边和青海供应,青海那边山高路远,运输成本比从靖边运输食盐高出许多。为了保证长安的食盐供应,凡是运输食盐的马队沿路的检查站几乎不怎么盘查,事实上南下长安的马队一般盘查较松,北上的马队盘查较严。

    弟兄三个掌握了这一条规律,决定用马队做幌子,从长安运输枪械和医药器械全靠脚夫背着走小路,一支枪从长安运到甘泉能挣三块银元,一个脚夫身背四支枪上路,可以说一点也不累。来回九天时间,除过吃喝一天净赚一块银元,这对于下苦人来说,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行当。脚夫们一般单独行动,夜行晓宿,相互间不结伴而行,即使被检查站抓住也不会影响其他人。就这样不断有人中途失手,不断有人加入其中,明知道贩运枪支风险极大,脚夫们受经济利益的驱使,这条地下通道一直保持畅通。

    林秋妹找队长王世勇,直言她家也有几十匹骡马还在延安喂养,她想重操丈夫的旧业,搞物资运输。王世勇请示后勤总队首长,首长答应了林秋妹的请求。

    马队里来了一个大姐姐,弟兄三个表示欢迎。大家都很熟悉,相互间的界限也比较模糊,加之林秋妹二十八九岁了,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三个小兄弟对这个大姐姐还是表示尊敬,大家“姐姐”、“嫂子”地乱叫,开始一段时间大家相处得比较融洽。

    林秋妹要求参加马队的目的谁也不清楚。张东梅、呼风雨为此曾经劝说过秋妹,三姐妹在抗日前线大有用武之地。可那林秋妹我行我素,非要去搞运输。临行前的晚上,张东梅突然问秋妹:“二嫂,你是不是执意想摆脱年贵元的纠缠”?

    一句话问得林秋妹沉默不语。年贵元自从摆脱了文秀的纠缠之后,加大了对林秋妹进攻的力度,甚至主动约林秋妹到外边谈心。林秋妹对年贵元说:“二狼刚死,这个问题暂不考虑”。

    可是年贵元仍然贼心不死,厚颜无耻地说:“我可以等”。

    其实林秋妹是看不上年贵元的人品,感觉中重新嫁汉也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呼风雨、张东梅都有了自己的相好,唯独林秋妹还孑孓一人,林秋妹并不在乎男人死了多久,林秋妹主要是还没有看上一个可以依附终身的男人。

    突然延安发来调令,重新组织马队,并且任命张东魁为队长,弟兄三个稍作收拾,即刻动身。张东魁他们走后林秋妹有点失落,闹不清为什么感觉空虚,终于有一天她向王世勇请示,申请参加马队。

    林秋妹的申请很快得到了组织的批复,明天就要离开了,林秋妹必须对两个朝夕相处的姐妹有所表示,她沉默着点头,并且说:“我走后请俩位姐妹转告年贵元,让他死了那份心”。

    凤栖游击队的队员们都知道是年贵元“逼走”了林秋妹,对年贵元从内心里瞧不起。王世勇告诫大家,要善于团结年贵元,毕竟年贵元是我们革命阵营里的同志。年贵元感觉压抑,提出要求把他从游击队调走,王世勇跟兄弟游击队商议,把年贵元跟兄弟游击队的一名同样犯了错误的队员对调。

    其实林秋妹的心思谁也没有猜对,草原上的女人大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她们的行为向来不受伦理道德的制约。说白了,林秋妹看上了张东魁,一个只有二十岁的东北小子。林秋妹也许根本没有考虑到她自己比张东魁大许多,甚至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林秋妹认为她自己魅力犹存,林秋妹带着一种自信,林秋妹认为她能够降服张东魁那个白马王子,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

    张东魁却浑然不觉,二十岁的小伙子常年四季在驿道上奔波,养成了豪爽的性格和健壮的体魄,可以说张东魁是一个完美的小伙子,从各方面看都不错,不用说林秋妹一见钟情,凡是见过张东魁的女子无不为之动情。可是东魁暂时没有那个打算,小伙子有他更高的人生追求,他想干出一点眉目,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爹,让孀居的妈妈晚年幸福。

    虽然已经深秋,天气依然炎热,马队南下长安时依然驮着食盐,大家沿着官路南下,到达驿站时天色已晚,首先卸下驮子,让马匹原地打滚,然后将马拉到就近的河边饮水,饮完水后把马拉到槽头给马拌上草料,这时,驿站掌柜才端一口大锅,把锅放在院子里的木架上,锅里煮好筷子粗的干捞面。

    脚夫们把面捞进大老碗里,调上食盐、醋、油泼辣子、韭菜或者咸菜,然后伸长脖子,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将一碗面吃完,紧接着又吃第二碗、第三碗,吃完面还要将锅里的面汤喝干。

    最后一道程序是汉子们站在院子里,脱光衣服,提一桶水兜头浇下,冲刷掉了一日的困乏,回到屋子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天不明就起来,把驮子抬上马背,走出驿站时天微明。

    半夜起来给骡马添草是脚夫们自己的事,一般都由脚夫轮流去做,除过冬天,脚夫们起来后一般不穿衣服,光身子给马把草料添好,然后睡个回笼觉。那天晚上轮到张东魁给骡马添草,他揉着眼睛起来,用筛子把草倒进牲畜槽,猛然间一个人把东魁从身后抱住,东魁猛吃一惊,使劲一甩,想把那个人甩掉,可是纯属徒劳,那个人的两只胳膊像铁箍一样把东魁箍紧,紧接着东魁的两只脚离地。长长的头发蹭得东魁的脖子痒痒,东魁扭头一看,看到了林秋妹那张变形的脸。

    东魁开始告饶:“嫂子,不能那样,我是你的兄弟”。

    林秋妹却说:“东魁,你是我的好兄弟,只要你肯答应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东魁说:“大家都在一起干事,让其他弟兄看见了不好”。

    林秋妹却说,我恨不能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东魁想甩脱林秋妹的纠缠,可是东魁根本就不是林秋妹的对手,几十头牲畜正在低着头吃草,正好旁边有一个空石槽,林秋妹把张东魁抱来放进石槽里,紧接着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身子压了上去,张东魁感觉就像磨面那样,两个人的身子在互相摩擦,好像还没有进入巷道,一股浊物便从体内流出。

第四百四十六章

    那是一个荒蛮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林秋妹好像老鹰抓小鸡那样,将张东魁俘获,可是那张东魁心有不甘,急于想摆脱林秋妹的纠缠。

    二十岁的小伙子不可能不想男女之间的那层关系,二十岁的小伙子也有了自己择偶的标准,张东魁想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孝顺自己孀居的妈妈,陪着妈妈说话,帮助妈妈干家务,然后他一心在外边挣钱,养家糊口。张东魁不可能找林秋妹那样性格外露的女人,更不可能找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许多的寡妇!林秋妹只是单相思,那种简单粗暴的求偶方式也只有林秋妹那样的女人能够做得出。

    自从那天晚上的尴尬事发生以后,张东魁便有意躲着林秋妹,晚上起来给牲畜添草料特意叫醒自己的弟弟东仓,弟弟有些不解,揉着眼睛埋怨哥哥:“你一个人添草料还顾不过来?非要打扰我的瞌睡”。

    张东魁朝弟弟使了一个眼神,弟弟在夜色苍茫中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聪明的弟弟瞬间明白,林秋妹看上了哥哥!不过这不可能,张东仓首先不同意!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哥哥找一个寡妇,他必须亲自出面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十八岁的张东仓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林秋妹摊牌,感觉中林秋妹也有点自不量力。

    不久表弟金智清也知道了林秋妹在疯狂追求表哥,大家都感觉不可思议,不过三个年轻人对林秋妹恨不起来,反而有那么一种同情一种怜悯,大家一如既往地叫林秋妹“大姐”,对林秋妹表示了前所未有的关怀,终于在有一天吃过晚饭以后,弟弟张东仓直接对林秋妹说:“大姐,我想跟你谈谈”。

    林秋妹不傻,知道张东仓想谈什么。这三个男孩子都很可爱,跟这三个男孩子在一起林秋妹心情愉悦,早已经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股脑儿丢弃。林秋妹知道张东魁在有意躲她,林秋妹知道想把张东魁这头马驹拴到自己的槽头很难,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那么蹊跷,明明知道无法得到,却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甚至达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林秋妹说,说得非常干脆:“大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都来自草原,见过骆驼发情,一大群骆驼在互相追逐,力气大的骆驼往往能觅得自己称心如意的佳偶”。

    张东仓知道林秋妹想用武力把哥哥张东魁征服,也说得非常绝情:“可是我们是人,人总不能不如禽兽。大姐,恕我直言,你们俩个在一起不般配,就像瘦驴披了个马鞍鞯,走起路来哐里哐当。再说了,这尘世上的男人又没有死光”。

    林秋妹气急,感觉中这张东仓有意欺负人!她用脚尖轻轻一挑,那张东仓便双脚离地,林秋妹伸出双手把张东仓从半空里接住,稳稳地放在地上,破口大骂:“就你这逑势相(方言,相当于熊样)还想教训嫂子,要不是嫂子年纪大了,看我不敢把你们弟兄三个一锅熬”!

    张东仓知道林秋妹已经走火入魔,也就不再理会。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姐姐,让姐姐张东梅出面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

    可是不等张东仓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哥哥,张东魁已经偷偷溜走。从长安到延安的返程货弟兄三个有意装了一些洋布、洋瓷脸盆、洋碱(肥皂)、洋糖等日用百货,故意走官路,分散****的注意力,掩护小路上脚夫们靠人力运输枪支弹药和医疗器械,这一招一开始还相当有效,沿路的检查站把目光瞅在来来往往的马队身上,忽视了羊肠小路上的走私。张东魁知道返程路上不会遇到多大的麻烦,便留下一张纸条,借口他要去督察那些脚夫们运输枪支,一撂脚走上了小路。其实张东仓走得名正言顺,三个人的主要任务还是枪支运输,大家到了延安又能见面,林秋妹虽然明知道这是张东魁有意躲她,但是也没有办法,火太急了做下的饭容易夹生,林秋妹只得跟两个小兄弟一起,一路上兢兢业业,把回头货送往延安。

    张东魁沿着小路北进,沿途不断看见有脚夫身背枪械朝陕北赶路,有些人张东魁认识,便打一声招呼,有些人张东魁不认识,便擦肩而过。大家都把脑袋提在手里干这种营生,基本上单独行动,互不牵连,即使有人犯案也不会把其他人牵扯进去。

    进入凤栖地盘,张东魁想回家看往妈妈,于是拐路走进郭宇村,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稳,立刻进来几个国民党士兵,把张东魁五花大绑押往凤栖城。

    这起突袭事件还是刘子房军长一手策划,国民党跟共产党的明争暗斗日渐激烈,刘军长主要是想给在凤栖一带活动的八路军一点颜色瞧瞧,借以抑制八路军的势头。他早就安排钱团长在郭宇村一带布防,一旦抓住八路军就送往凤栖,刘军长想开一次杀戒,杀一两个八路军以振军威。上一次抓住了豆瓜,闹起了那么大的风波,这一次刘军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杀人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特别是对待八路,当年捏造证据易如反掌,这个八路贩运枪支和大烟!

    刘子房运筹帷幄,把人证物证摆在当面,他知道八路军会来说情,这又是一场嘴皮子上的战争。不过这一次刘军长胜券在握,他打算挫一挫八路军的锐气。

    首先前来说情的竟然是郭麻子,只见郭麻子自缚其身,言之凿凿:“刘子房,我早就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你的眼中钉,你干脆连郭麻子一起枪毙”。

    刘军长不屑一顾:“你以为我不敢,你早都死有余辜!滚下去”!

    郭麻子不滚,大声疾呼:“你以为你逮住的是谁,张东魁是张大山的后人!张大山在凤栖无人不晓无人不知,我敢说张东魁的人头一旦落地,你刘子房睡觉都不得安稳”!

    刘子房暗自吃惊,看来这一次又抓错了人。不过刘子房不会轻易服输,他一拍桌子站起:“郭麻子你给我听好了,张东魁贩运枪支、走私大烟,国法不容”!

    郭麻子还想说什么,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把郭麻子架走。郭麻子随后去找李明秋,李明秋冷笑:“你又去找那刘子房求情”?

    郭麻子疾呼:“如果是别人,郭某绝不会跟那刘子房拌嘴!可是这张大山乃是为国殉职的英雄”!

    李明秋反问:“英雄的后代就可以无法无天,贩运枪支、走私大烟”?

    郭麻子显得一筹莫展:“这么说来咱们都该枪毙”!

    李明秋两手一摊:“事看谁做,法看谁犯”。

    郭麻子叹一口气:“这么说来张东魁就无救了”?

    李明秋胸有成竹:“刘子房的锅小,煮不下张东魁这颗牛头。放心吧,刘军长不会把张东魁怎么样,郭宇村的三个女侠够刘子房侍候!咱们等着看戏就是”。

    郭麻子走后刘子房严令护卫:“任何人前来求情都不准放入”!随后刘军长也感觉到在官邸办公并不安全,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挪到一间专门为战时准备的暗室,这样一来的确安静了许多,刘军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原来只是想抓一个一般的八路,杀鸡儆猴,想不到这一次又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刘军长知道张东梅手段的厉害,听说郭宇村的三个女侠都参加了八路,看来还是八路军手段厉害,相比之下刘军长就稍逊一筹,刘子房已经没有了杀人的兴趣,他只是想找一个体面的方式下台。那一夜刘子房也没有回自己的寝室去睡,而是睡在暗室里边。

    半夜时分刘军长突然被人戳醒,他睁开眼睛一看,床前竟然站着三个女八路!刘军长强装镇静,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张东梅回答:“我们知道所有通往阎王殿的路”!

    呼风雨还是比较客气:“刘军长,咱们交往也不是一回两回,只要今晚你将张东魁放出来,以后如果狭路相逢,我们自然回避”。

    林秋妹有点忍不住,一把将刘军长的被子扯下床,刘军长光身只穿一件裤衩。军人的尊严不容亵渎,刘子房突然一身凛然正气:“三位女侠,请你们先出去,待我穿上衣服再跟你们谈判”!

    张东梅不走,但是把刘军长的被子从地上捡起来盖在刘军长身上,言之凿凿:“国家危难时期,还是希望刘军长以大局为重”。

    刘军长有些泄气:“刘某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放你们进来的?只要你们把那个人告诉我,刘某立刻放人”。

    呼风雨面带微笑:“肯定有人给我们带路,不然的话我们找不到这里。不过刘军长也不要明查暗访,因为那个人我们今夜就带走”。

    刘军长完全服软了,他有点近乎哀求:“你们总不该不让我穿衣”。

    林秋妹冷笑:“大家都是过来之人,谁还不知道谁?你就当面穿吧,我们不看就是”。

    ……刘子房签注命令,放几个八路军出城。不过刘军长还是有点吃惊,那个给三个女八路带路的奸细竟然是自己的贴身护卫。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其实刘子房军长误会了,他的贴身护卫是被三个女八路劫持。真正接应三个女八路的人在刘军长身边隐藏更深,三个女八路劫持贴身护卫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掩护刘军长身边的卧底,刘子房军长的所有行动都在八路军的掌控之中,一直到一九四八年凤栖解放,刘子房军长始终没有弄清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那天晚上贴身护卫正在刘军长就寝的地下室外边执勤,突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家平时都很熟悉,贴身护卫也就没有介意,注意力被分散,冷不防身后猛然一击,正好击中了贴身护卫的穴位,贴身护卫软软地倒下,三个女侠闪身进入刘军长的寝室,那个卧底把一粒迷药塞进贴身护卫的鼻孔,贴身护卫一直被三个女侠劫持出城都没有清醒。

    那是一次成功的营救,却受到了中央首长的严厉批评,首长直言那个安插在刘军长身边的卧底是我军成败的关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那个同志暴露自己!

    刘军长的贴身护卫被四个(三个女侠和张东魁)八路军战士强行押着,上了驴尾巴梁钻进黄龙山,张东梅建议干脆把贴身护卫就地处决,呼风雨立刻表示同意。这个家伙如果留下将对八路军在刘军长身边的卧底造成威胁,必须彻底消灭这个活口!

    贴身护卫醒过来了,知道自己活不久长,话也说得硬气:“老子名叫李栓虎,有种把我的人头挂在凤栖的城墙上,让刘军长知道,李栓虎至死都没有背叛他”!

    如果李栓虎跪地求饶,三个女侠说不定就赏他一梭子子弹,然后一走了之。可是那个壮汉至死不屈的精神到让林秋妹起了恻隐之心。昨夜里来凤栖营救张东魁的路上,张东梅已经对林秋妹把话说死:“秋妹大姐,你如果再不打我弟弟的主意,咱们还是姐妹,你如果继续对东魁纠缠不休,别怪张东梅不认人”!

    林秋妹并不是害怕张东梅的几句硬气话,而是感觉到张东魁心里根本就没有她,那个女人有点灰心,林秋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现在,当前目下,林秋妹的身边站着一个七尺男儿,女人喜欢临危不惧的男人,林秋妹对其他两个姐妹说:“把这个活口留下,说不定有用”。

    张东梅还想说什么,弟弟东魁朝姐姐使了个眼色,聪明的女人马上明白过来,林秋妹说不定对这个李栓虎有意……战场上敌对的双方男女互相成为夫妻的事例不胜枚举,最脍炙人口的当属穆桂英穆瓜寨招了杨宗保。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男人女人之间,关键是看有没有缘分。

    呼风雨也看出了这一点,大家都不再言语。可是那李栓虎不走了,贴身护卫也有一定的武功,如果不是李栓虎遭到了暗算,三个女侠要擒获李栓虎还得费一番功夫。那李栓虎大吼一声,极力想把身上的绳子挣断,然后跟三个女人一较高低。林秋妹上前,在李栓虎的膝盖上拍了两下,李栓虎立刻跪倒在地。可是强悍的男人不服,平地一跃三尺,想直立着站起,膝盖软软地失去了支撑力,李栓虎又重重地倒在地上。

    张东魁也算一条汉子,小伙子虽然刚从监狱放出,但是这阵子也对李栓虎表示同情,他蹲在李栓虎的面前,说出的话令神仙感动:“壮士,孔子曰:尺蠖之行、以屈求伸,鸿门宴上刘邦对楚霸王俯首称臣,韩信受过胯下之辱。如果人连性命都没有了,何谈什么信用”?!

    李栓虎鼻子里吭了一声:“别给我说好听的,人各为其主。要么把我弄死,要么把我放走,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可能”!

    林秋妹追问了一句:“假如你死了,谁来证明你的忠诚?再说了,刘军长已经知道了你是八路军安插在他身边的特务,即使你回去,也难以得到刘军长的信任”。

    李栓虎终于软了下来,他问道:“你们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呼风雨插言道:“这要看你的表现,看你是一条汉子,我们实在不忍心对你下手,实说吧,惺惺相惜,有人看上了你的忠诚”。

    李栓虎暗自思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且稳住这几个八路,再想办法逃走。想到这里李栓虎说:“我这膝盖已经被你们使了手段,让我怎么跟你们走”?

    林秋妹上前,又用手掌在李栓虎的膝盖上啪啪拍了几下,李栓虎站起来了,可是他站起来仍然不走,问道:“你们能不能给我松绑”?

    “想得到美”!张东梅上前猛一推,李栓虎朗朗跄跄,跟着几个八路前行。正走间树林里突然传来夜猫子的叫声,原来是葛有信他们前来接应。

    八路军凤栖游击队的驻地粮谷庄,大家庆祝劫后重逢。游击队长王世勇非常敬佩李栓虎的耿直,他亲自当红娘,撮合李栓虎和林秋妹的婚姻。那李栓虎感觉再无退路,不如暂且栖身。但是他不能这样屈就,感觉中有点丢人。李栓虎提出要跟林秋妹对打,打输了心甘情愿地做林秋妹的裙下之臣,打赢了林秋妹就不要强为人难。

    林秋妹近来精神非常亢奋,感觉中自己终于觅得了李栓虎这个佳婿,对打就对打,打输打赢林秋妹都愿意!于是战士们围成一圈,观看林秋妹比武招亲,双方你来我往,招数使尽,打到最后打了个平手,王世勇对李栓虎竖起了大拇指,因为就他知道,三位女侠至今还没有对手,能打个平手实属不易。

    当晚,就在粮谷庄,王世勇亲自为林秋妹和李栓虎举行了婚礼。结婚仪式简单而隆重,两位新人携手进入洞房,粮谷庄的夜晚,一片静谧。

    可是睡到后半夜,哨兵突然发现,一条黑影迅速从粮谷庄逃走,紧接着听见林秋妹大声疾呼:“李栓虎跑了,快追”!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朝着黄河跑去,只听得噗通一声,李栓虎已经跳进黄河,奋力朝对岸游去,假如让李栓虎回到凤栖……八路军在凤栖的卧底就要暴露!林秋妹面对黄河大声呼喊:“栓虎,回来吧,难道你就这样狠心”?!

    可是那李栓虎依然不回头,眼看着快到对岸了,林秋妹无奈之下,只得朝李栓虎开了枪。黄河上,盛开了一片玫瑰。

    战士们随后赶到,看见林秋妹提着枪,面对黄河发呆。

    一场冬雪掩藏了凤栖城所有的瑕疵和失意。早晨起来李明秋打开门,看见满世界一片银白,皑皑白雪之中,站着一个衣着考究的老人,李明秋眼前一亮:“林掌柜,你从哪里来的”?

    几年不见,林掌柜已经头发全白,可他依然精神矍铄,面对李明秋抱拳:“李掌柜,打扰了”。

    李明秋还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林掌柜跟两个随行一行三人进入客厅,林掌柜命两个随行献上见面礼,两支老山参、两只瑞士手表,还有一领貂皮大衣。

    李明秋言道:“林掌柜来了就是,何必要带这么贵重的礼品”?

    满香进屋泡茶,林掌柜接过满香的茶水喝了一口,说明来意:“林某惊闻女婿已经亡故,特意来接小女去欧洲居住”。

    李明秋释然,他言道:“李某听说千金已经参加八路,不过李某会想办法通过关系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凤栖城内找不到一块清静的地方,林掌柜如不嫌弃,不妨先在寒舍内住下”。

    林掌柜也不推辞:“如此甚好”。

    林掌柜在李明秋家住下以后,李明秋马不停蹄,首先来到八条腿羊肉泡馍馆,联系葛有信的哥哥葛有亮,李明秋隐约感觉到,葛有亮跟八路有联系。李明秋还是抱定他那种谁都不得罪的原则,跟葛家弟兄保持同城邻居之间的关系。李明秋见了葛有亮也不拐弯,直接说明原委。葛有亮也回答得非常干脆,他要李明秋回家以后静等消息。

    大约几天以后,林秋妹跟老爹爹在李明秋家里见面。那林秋妹经受了接连不断的婚姻失败的打击,显得萎靡不振。老爹爹提出要带她出国,林秋妹问道:“带不带孩子”?

    老爹爹还是回答得比较实际:“这要问你公婆公爹,看他们愿不愿意让孩子跟你走?就我个人的愿望来说,我还是不同意你带孩子,带上孩子出国多有不便”。

    ——就这样,林秋妹跟着老爹爹出国了,林秋妹的两个孩子照样留在郭宇村,由大嫂子春花和狼婆娘互相轮流照看。不过林掌柜也算对得起漏斗子一家,他给两个外孙留下五根金条,足够两个外孙长大成家。

第四百四十八章

    文秀出嫁一个月以后,蜇驴蜂抱着自己新生的儿子,要去凤栖看望女儿女婿。听说文秀嫁了个女婿是个憨憨,蜇驴蜂心里很急,一条儿女一条心,蜇驴蜂想去看看文秀这一个月究竟生活得怎样。

    蜇驴蜂收拾好行囊,要谷俊山送她。谷俊山越来越怀疑蜇驴蜂怀里的儿子不是他的种籽,但是也没有办法,谷俊山虽然在郭麻子的手下当过营长,来郭宇村时还带着几十个游兵散勇,可是那些老兵们自从进了寡妇家门以后,基本上各人埋头过起了各人的小日子,渐渐地退出了谷俊山的势力范围,连郭麻子都混得人逑不像,何况谷俊山自己!谷俊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只能暂且缩起头来做个乌龟。人有时候软饭也得吃,谷俊山还想靠蜇驴蜂给胡老二说几句好话,让他也能在凤栖出人头地。谷俊山在蜇驴蜂面前献起了殷勤:“咱们怎么走?骑马还是坐轿”?

    蜇驴蜂说:“我想坐汽车进城”。

    谷俊山显得为难:“你知道,我没有那个能量”。

    蜇驴蜂说:“你去瓦沟镇告诉我弟弟,就说我想去凤栖,要他想办法为我叫一辆汽车”。

    谷俊山想说,别摆臭架子了,骑马坐轿也一样。可是话到口边就变了味:“我想不要跟人家为难”。

    蜇驴蜂却显得相当固执:“这一次我非要坐着汽车进城”!

    谷俊山不敢不从,谷俊山骑马来到瓦沟镇,见到了蜇驴蜂的弟弟张有贵,对张有贵说:“你姐姐也不知道那一根神经活泛了,非要坐着汽车进凤栖去看望女儿”。

    张有贵稍一思索,立马拍着大腿赞道:“到底是我姐姐,想法比我高出一筹,汽车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胡老二的丈母娘就应当坐汽车进城”!

    谷俊山两手一摊:“咱可没有能量为你姐姐弄一辆汽车”。

    张有贵立刻接上话茬:“你回家后告诉我姐姐,让他做好准备,我非要让姐姐在凤栖城里张扬一回”!

    果然,一天以后,一辆汽车开到蜇驴蜂家门口,那辆汽车正是刘军长的座驾宾利。其实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张有贵去找李明秋,李明秋去找刘子房,刘子房想都没想就大手一挥:“派我的宾利去接”。

    蜇驴蜂是胡老二的丈母娘,那一年凤栖百分之八十的土地种了罂粟,而胡老二又将凤栖几乎所有的大烟收购,凤栖人虽然大多数没有见过胡老二,胡老二的名字在凤栖如雷贯耳,胡老二的丈母娘进城,刘子房亲自派车去接,胡老二的势力比刘军长还大。

    李明秋提前一天知道蜇驴蜂要进城看望女儿,除了找刘子房去借车以外,跟叔叔铁算盘也做了一番准备,那种规格虽然比不上皇妃省亲,却比文秀结婚高出一个档次。李家的两幢院子全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红地毯沿巷道一直铺到街口。蜇驴蜂的汽车从东门进入凤栖,沿街的爆仗响起,凤栖人站满一街两行,都想目睹一眼胡老二丈母娘的风采,胡宗南来凤栖也没有这么排场!

    蜇驴蜂抱着儿子,一身素装,也没有怎么打扮,在李守义(铁算盘)家门前款款下车,李守义带领着全家老小亲自站在大门口迎接亲家母的到来。蜇驴蜂一眼看见了文秀,只见文秀红绫袄儿百褶裙,脸色红润而放光,文秀用眼色告诉妈妈,她的日子过得不错。

    客人们立刻被请上了酒桌,李明秋安排蜇驴蜂跟铁算盘上座。按照老辈分张凤(蜇驴蜂)应该把李守义叫爷爷,即使文秀嫁入李家以后,张凤也应该把李守义叫叔。李明秋在这种事情上相当精炼,他说:“咱一家人吃一顿便饭,不论辈份光论亲情”。紧接着竹叶、满香、文秀、李娟所有的女眷都围着张秀坐下。另一张桌子上李明秋专门陪谷俊山,软馍、李怀德、和郭全中坐在下首。

    李守义活了八十多岁,难得有今天这样心情舒畅,他接过张凤的儿子抱在怀里端详,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间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他看看傍边桌子上的侄子李明秋,看看李明秋身边的谷俊山,好像悟出了一点什么,不住地点头。

    满香顺手从叔叔手里接过孩子,看得更加仔细,这孩子活脱脱一个幼年时的怀仁怀信!有关李明秋跟张凤有染的实事已经得到证实,满香又一次证实了这孩子就是李家的根!她的眼眶突突跳着,那种委屈憋在心里,感觉中天旋地转,有点管不住自己。不过满香心里明白,她不能失态,她必须演戏!满香强忍着,把孩子交给张凤,说:“这娃一脸福相”。

    蜇驴蜂接过孩子,显得那样从容不迫,她说:“借亲家母吉言,这孩子以后肯定能成大事”。

    其实蜇驴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女人算个什么?女人只会传宗接代!跟谁睡觉就替谁生小孩。这孩子不是个野种,这孩子就是为了寻根问祖!既然你们大家都心照不宣,表示你们默认,蜇驴蜂一向做事光明磊落,蜇驴蜂没有做亏心事,蜇驴蜂怀里抱着的就是李家的根!

    那张桌子上李明秋陪着谷俊山,谷俊山算个什么,李明秋伸出手指头都比谷俊山的腰粗!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谷俊山不过是石板底下的一只鳖!

    不过李明秋还是彬彬有礼,不断地劝酒,那谷俊山恍然大悟,冒出了满头大汗,这种场合他根本就不该来!不过既然来了谷俊山还是想把话说开,他端起一杯酒,跟李明秋碰杯,然后说:“李兄,古人云难得糊涂,我谷俊山明白我的角色”。

    李明秋嘿嘿一笑:“你明白什么?你根本就不明白!皇上都可以偷换,庶民百姓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得”?

    看起来热热闹闹,实际上各怀鬼胎,一场家宴在互相恭维中散席。收获最大的当然是蜇驴蜂,这个女人不动声色,把所有的信息传送到每个人的心中。蜇驴蜂感觉中最不满意的还是文秀女婿,那个怀德怎么那么一副德行!不过看来文秀相当满意,也许自己的女儿遭受的磨难太多,稍有一点安静的生活就心满意足。

    想那么多干啥?只要女儿满意就行。男女之间的感情是一本深奥的书,说白了还是炕上的那点破事在起关键的作用,有的男人根本无法满足女人的要求,于是就演绎出许多风流韵事。而文秀最满意的莫过于怀德的家伙很粗,第一天晚上有点承受不了,以后竟然感觉越来越舒服。这些蜇驴蜂根本不清楚,女儿也不可能告诉老娘,蜇驴蜂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现象。

    蜇驴蜂在凤栖住了几天,始终没有机会跟李明秋单独说一句话,李明秋也在刻意回避,李明秋知道往后的事情应该怎么做,这件事应当就此为止,李明秋不想跟蜇驴蜂在一起搅合得太深。可是那蜇驴蜂老想跟李明秋单独说句话,蜇驴蜂知道青头还没有死,说不定有一天回到郭宇村,蜇驴蜂有自己更深的打算。

    临回郭宇村的那一天,汽车就在门口等待,蜇驴蜂把孩子交给女儿文秀抱着,直接走进李明秋家的宅院,对李明秋说:“亲家,我想跟你单独说句话”。

    李明秋无法拒绝,李明秋把蜇驴蜂让进上房客厅。满香不放心,站在门口偷听,只听得蜇驴蜂在说:“李哥,你放心,张凤不会逼你滴血认亲。咱俩的事瞒不住谷俊山,张凤要求李哥把那谷俊山除却(相当于弄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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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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