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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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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那一次事件触动了邢小蛮的神经,邢小蛮给女儿过满月以后,又收了板兰花这个义女,好像有意要斩断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一心一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光景。

    板兰花遭受了数不清的打击和凌辱,好容易觅得一处安静的去处,对那邢小蛮心存感激。什么干爹不干爹,只要邢小蛮提出要求,板兰花随时准备以身相许,反正这个烂身子也不值钱,板兰花知道怎样报答自己的恩人。

    这样以来害苦了屈满盈,每日里活得颤颤栗栗,她既没有能量阻止丈夫跟板兰花苟合,还找不出理由将板兰花赶走。可那邢小蛮好像突然成了金刚之身,对那板兰花频频送来的暗示并不接招,每日里不是打坐就是习武,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安静。

    屈满盈突然有点害怕,担心丈夫看破红尘,离家出走。邢小蛮有过当和尚的历史,必须想办法把丈夫拴住。女人拴住丈夫的唯一办法就是想尽千方百计满足丈夫的要求。

    终于有一天晚上,两口子睡在炕上,屈满盈突然抽泣起来,邢小蛮有点莫名其妙,问妻子:“因甚事伤心”。

    满盈说,说得吞吞吐吐:“娃他爹,你如果愿意,可以将那板兰花纳妾”。

    邢小蛮诧异,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满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转弯抹角:“我担心、我害怕”……

    邢小蛮突然明白过来,转过身将妻子搂紧,说出的话穿心透肺:“在众人的眼里,邢小蛮是个混混,邢小蛮没有一个真心朋友,郭麻子、杨九娃李明秋他们见了邢小蛮须臾应酬,刘军长的眼里邢小蛮更是一个混世魔王,小蛮心灰意冷,不想再在外边打斗。至于板兰花,以后找个合适的对象把她嫁出去就是,小蛮说过,除过夫人,小蛮绝对再不会对第二个女人动心”!

    满盈感动着,每一根毛细血管都伸出了触角,女人,女人需要男人的呵护男人的温暖,女人更需要男人的信誓旦旦,小蛮的一番话让满盈震撼,看来自己并没有将丈夫看透,丈夫是一株大树一座大山,丈夫是一座无字碑,丈夫的每一句话都镌刻在女人的心田。

    可是满盈还是有些担心:“小蛮,我说几句话你不要介意,养家糊口是男人的根本,你看大街上人们为了挣钱而明争暗斗,你这样不出去找点事干,难免有一天坐吃山空”……

    小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我知道了”。翻过身睡去。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邢小蛮说他想出去转转。

    满盈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远路”?

    邢小蛮说他连凤栖城都不出,他主要想找找姐夫李明秋,想在凤栖谋点事干。

    满盈说:“你早都应该那样,这几年姐夫接济了咱们不少银钱,男人家就应当在外闯荡,不要老拴在老婆的裤带上”。

    邢小蛮看一眼板兰花,只见板兰花脸羞得通红,正在洗锅刷碗。要是几年前,板兰花早都成了邢小蛮餐桌上的一道菜,可是现在,邢小蛮有一种厌世情绪,对待红尘俗世间的儿女情长没有兴趣。他的话实际上是说给两个女人听:“在家里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不要有任何不贴实际的猜测”。

    邢小蛮信步来到李明秋家里,看李明秋的大门开着,这在以前很少见到,李明秋家的大门常年四季紧闭。邢小蛮进入李明秋家的院子,看见几个汉子正在往几匹骡子的脊背上抬驮子,那驮子好像很沉,几条汉子抬得呲牙咧嘴。邢小蛮上前轻轻搭了一把力,几驮子货物便毫不费力地抬上骡子的脊背,李明秋端着水烟壶躺在躺椅上抽烟,旁边放着一个小茶桌,对那些货物都不正眼瞧一下,俨然一个大掌柜。

    汉子们赶着骡子出门而去,李明秋这才招呼邢小蛮:“邢大侠几个月不见,听说你闭门修炼”?

    李明秋对邢小蛮有恩,李明秋话里带刺邢小蛮毫不介意,邢小蛮面对李明秋抱拳,口中念念有词:“惭愧,邢小蛮自知自己几斤几两,到那里都不受人欢迎,这几个月闭门思过,还当真有些感悟”。

    李明秋冷笑:“怕是让那个干女儿拽住裤带不让走”。

    邢小蛮的心里掠过一阵凄凉,看来无论你怎样努力,也难以改变自己以往的形象。搁往日邢小蛮会摔门而去,可是这天他强忍下那口恶气,为了自己的妻女,必须学会韬光养晦!邢小蛮苦笑:“姐夫,这件事只有满盈明白。罢罢罢,小蛮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李明秋站起身,把邢小蛮带到牲畜圈,对着那没有启封的包裹说:“那些包裹里装得全是银元。刚才老兄的玩笑话开得有点过重,兄弟不要介意,不过男人不该沉溺于女色。这些银元你尽管拿,只要你能抗得动”。

    小蛮暗自吃惊,这才几个月时间,李明秋就赚了这么多的银元!看来刚才骡子驮子上驮的也是银元。不过邢小蛮还是有点骨气,他不想吃别人的剩饭。邢小蛮面对李明秋抱拳:“姐夫让兄弟长了见识。小蛮想过,不想在姐夫的锅里舀饭。邢小蛮想在凤栖城里开办一家武官,希望姐夫指点”。

    李明秋的特长之处,就是能把各种人物玩转。开武馆是个相当不错的创意,这样以来可以省去许多麻缠事非,李明秋正发愁没有办法给邢小蛮安排事情做,这条莽汉到那里都不会使人放心,李明秋愿意把邢小蛮养活起来,只要邢小蛮不为他闯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邢小蛮真的有所改变。不过李明秋还是用重锤敲打了邢小蛮几下:“小蛮,忍字头上一把刀。杀人越货的事谁都干过,咱这些人身上都背着人命。姐夫提醒你,这几年无头命案不断发生,别再给自己栓对头”。

    邢小蛮双手抱拳,回敬道:“谢菩萨指路。红尘俗世间的那些迷茫小蛮已经厘清,从今后小蛮只作两件事,第一是习武,第二是打坐”。

    凤栖聚英堂在李明秋的鼎立扶持下顺利开张,这在凤栖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好多壮士慕名而来,其中也有不少鸡鸣狗盗之辈,邢小蛮自立规矩,他招手弟子的条件是,谁能吃得住邢小蛮一拳,就收为徒弟。

    那些欺世盗名的纨绔子弟,鸡鸣狗盗的无赖泼皮,一个个缩着脑袋后退。也有些真心习武的壮士前来应聘,但是没有一个人吃得住邢小蛮一拳,聚英堂开张三天,竟然没有招手到一名徒弟。

    第四天聚英堂来了一名壮汉,那壮汉身高八尺,豹头鹰眼,邢小蛮一看,心里暗自喜欢,便问那壮汉:“壮士可否吃得住邢某一拳”?

    那壮汉拍拍胸膛:“来吧,别说一拳,十拳八拳尽管打”。

    邢小蛮运足力气,来了个饿虎掏心,不成想那壮汉纹丝不动,让邢小蛮暗自吃惊。邢小蛮随即问道:“敢问壮士高名大姓?在那山学艺”?

    那壮士自称他叫鲁汉,没有拜过师学过艺,从小习武,初时滚着碌碡上山,后来扛着碌碡上山,到最后肩挑两只碌碡上山。

    邢小蛮深信不疑:“壮士有的只是蛮力,邢某愿教壮士一些使力的技巧,将会使得壮士如虎添翼”。

    鲁汉抱拳道:“这要问问我的岳父,看他愿不愿意让我习武”。

    正说话时疙瘩从门外进来,指着鲁汉对邢小蛮介绍:“这是我的女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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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至内蒙的地下运输通道并没有因为渭南枪击事件而阻滞,只不过是变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脚夫们受巨大的经济利益的驱使,以更加隐蔽的方式,保证了南北物资交流的畅通。【书阅屋】

    八路军地下运输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又重整旗鼓,开始了新的征程,当年张大山之子张东魁已经二十岁,八路军后勤总队的负责首长经过认真考虑,决定由张东魁任地下运输队的队长,弟弟张东仓、表弟金智清任副队长,郭文涛负责在长安组织货物。四个人年纪最大的张东仓二十岁,年纪最小的金智清只有十七岁,可是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老脚夫,常年在长安和内蒙之间奔波,可以说对沿路的情势非常熟悉。张东魁弟兄三人赶着自己的马队驮着几十驮子食盐,浩浩荡荡地从延安出发,故意选择走官路。因为马驮子上没有违禁物资,弟兄三人不怕沿路盘查。加之当年沿海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被日本占领,长安的食盐全靠靖边和青海供应,青海那边山高路远,运输成本比从靖边运输食盐高出许多。为了保证长安的食盐供应,凡是运输食盐的马队沿路的检查站几乎不怎么盘查,事实上南下长安的马队一般盘查较松,北上的马队盘查较严。

    弟兄三个掌握了这一条规律,决定用马队做幌子,从长安运输枪械和医药器械全靠脚夫背着走小路,一支枪从长安运到甘泉能挣三块银元,一个脚夫身背四支枪上路,可以说一点也不累。来回九天时间,除过吃喝一天净赚一块银元,这对于下苦人来说,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行当。脚夫们一般单独行动,夜行晓宿,相互间不结伴而行,即使被检查站抓住也不会影响其他人。就这样不断有人中途失手,不断有人加入其中,明知道贩运枪支风险极大,脚夫们受经济利益的驱使,这条地下通道一直保持畅通。

    林秋妹找队长王世勇,直言她家也有几十匹骡马还在延安喂养,她想重操丈夫的旧业,搞物资运输。王世勇请示后勤总队首长,首长答应了林秋妹的请求。

    马队里来了一个大姐姐,弟兄三个表示欢迎。大家都很熟悉,相互间的界限也比较模糊,加之林秋妹二十八九岁了,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三个小兄弟对这个大姐姐还是表示尊敬,大家“姐姐”、“嫂子”地乱叫,开始一段时间大家相处得比较融洽。

    林秋妹要求参加马队的目的谁也不清楚。张东梅、呼风雨为此曾经劝说过秋妹,三姐妹在抗日前线大有用武之地。可那林秋妹我行我素,非要去搞运输。临行前的晚上,张东梅突然问秋妹:“二嫂,你是不是执意想摆脱年贵元的纠缠”?

    一句话问得林秋妹沉默不语。年贵元自从摆脱了文秀的纠缠之后,加大了对林秋妹进攻的力度,甚至主动约林秋妹到外边谈心。林秋妹对年贵元说:“二狼刚死,这个问题暂不考虑”。

    可是年贵元仍然贼心不死,厚颜无耻地说:“我可以等”。

    其实林秋妹是看不上年贵元的人品,感觉中重新嫁汉也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呼风雨、张东梅都有了自己的相好,唯独林秋妹还孑孓一人,林秋妹并不在乎男人死了多久,林秋妹主要是还没有看上一个可以依附终身的男人。

    突然延安发来调令,重新组织马队,并且任命张东魁为队长,弟兄三个稍作收拾,即刻动身。张东魁他们走后林秋妹有点失落,闹不清为什么感觉空虚,终于有一天她向王世勇请示,申请参加马队。

    林秋妹的申请很快得到了组织的批复,明天就要离开了,林秋妹必须对两个朝夕相处的姐妹有所表示,她沉默着点头,并且说:“我走后请俩位姐妹转告年贵元,让他死了那份心”。

    凤栖游击队的队员们都知道是年贵元“逼走”了林秋妹,对年贵元从内心里瞧不起。王世勇告诫大家,要善于团结年贵元,毕竟年贵元是我们革命阵营里的同志。年贵元感觉压抑,提出要求把他从游击队调走,王世勇跟兄弟游击队商议,把年贵元跟兄弟游击队的一名同样犯了错误的队员对调。

    其实林秋妹的心思谁也没有猜对,草原上的女人大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她们的行为向来不受伦理道德的制约。说白了,林秋妹看上了张东魁,一个只有二十岁的东北小子。林秋妹也许根本没有考虑到她自己比张东魁大许多,甚至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林秋妹认为她自己魅力犹存,林秋妹带着一种自信,林秋妹认为她能够降服张东魁那个白马王子,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

    张东魁却浑然不觉,二十岁的小伙子常年四季在驿道上奔波,养成了豪爽的性格和健壮的体魄,可以说张东魁是一个完美的小伙子,从各方面看都不错,不用说林秋妹一见钟情,凡是见过张东魁的女子无不为之动情。可是东魁暂时没有那个打算,小伙子有他更高的人生追求,他想干出一点眉目,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爹,让孀居的妈妈晚年幸福。

    虽然已经深秋,天气依然炎热,马队南下长安时依然驮着食盐,大家沿着官路南下,到达驿站时天色已晚,首先卸下驮子,让马匹原地打滚,然后将马拉到就近的河边饮水,饮完水后把马拉到槽头给马拌上草料,这时,驿站掌柜才端一口大锅,把锅放在院子里的木架上,锅里煮好筷子粗的干捞面。

    脚夫们把面捞进大老碗里,调上食盐、醋、油泼辣子、韭菜或者咸菜,然后伸长脖子,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将一碗面吃完,紧接着又吃第二碗、第三碗,吃完面还要将锅里的面汤喝干。

    最后一道程序是汉子们站在院子里,脱光衣服,提一桶水兜头浇下,冲刷掉了一日的困乏,回到屋子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天不明就起来,把驮子抬上马背,走出驿站时天微明。

    半夜起来给骡马添草是脚夫们自己的事,一般都由脚夫轮流去做,除过冬天,脚夫们起来后一般不穿衣服,光身子给马把草料添好,然后睡个回笼觉。那天晚上轮到张东魁给骡马添草,他揉着眼睛起来,用筛子把草倒进牲畜槽,猛然间一个人把东魁从身后抱住,东魁猛吃一惊,使劲一甩,想把那个人甩掉,可是纯属徒劳,那个人的两只胳膊像铁箍一样把东魁箍紧,紧接着东魁的两只脚离地。长长的头发蹭得东魁的脖子痒痒,东魁扭头一看,看到了林秋妹那张变形的脸。

    东魁开始告饶:“嫂子,不能那样,我是你的兄弟”。

    林秋妹却说:“东魁,你是我的好兄弟,只要你肯答应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东魁说:“大家都在一起干事,让其他弟兄看见了不好”。

    林秋妹却说,我恨不能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东魁想甩脱林秋妹的纠缠,可是东魁根本就不是林秋妹的对手,几十头牲畜正在低着头吃草,正好旁边有一个空石槽,林秋妹把张东魁抱来放进石槽里,紧接着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身子压了上去,张东魁感觉就像磨面那样,两个人的身子在互相摩擦,好像还没有进入巷道,一股浊物便从体内流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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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荒蛮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林秋妹好像老鹰抓小鸡那样,将张东魁俘获,可是那张东魁心有不甘,急于想摆脱林秋妹的纠缠。

    二十岁的小伙子不可能不想男女之间的那层关系,二十岁的小伙子也有了自己择偶的标准,张东魁想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孝顺自己孀居的妈妈,陪着妈妈说话,帮助妈妈干家务,然后他一心在外边挣钱,养家糊口。张东魁不可能找林秋妹那样性格外露的女人,更不可能找一个年纪比自己大许多的寡妇!林秋妹只是单相思,那种简单粗暴的求偶方式也只有林秋妹那样的女人能够做得出。

    自从那天晚上的尴尬事发生以后,张东魁便有意躲着林秋妹,晚上起来给牲畜添草料特意叫醒自己的弟弟东仓,弟弟有些不解,揉着眼睛埋怨哥哥:“你一个人添草料还顾不过来?非要打扰我的瞌睡”。

    张东魁朝弟弟使了一个眼神,弟弟在夜色苍茫中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聪明的弟弟瞬间明白,林秋妹看上了哥哥!不过这不可能,张东仓首先不同意!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哥哥找一个寡妇,他必须亲自出面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十八岁的张东仓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林秋妹摊牌,感觉中林秋妹也有点自不量力。

    不久表弟金智清也知道了林秋妹在疯狂追求表哥,大家都感觉不可思议,不过三个年轻人对林秋妹恨不起来,反而有那么一种同情一种怜悯,大家一如既往地叫林秋妹“大姐”,对林秋妹表示了前所未有的关怀,终于在有一天吃过晚饭以后,弟弟张东仓直接对林秋妹说:“大姐,我想跟你谈谈”。

    林秋妹不傻,知道张东仓想谈什么。这三个男孩子都很可爱,跟这三个男孩子在一起林秋妹心情愉悦,早已经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一股脑儿丢弃。林秋妹知道张东魁在有意躲她,林秋妹知道想把张东魁这头马驹拴到自己的槽头很难,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那么蹊跷,明明知道无法得到,却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甚至达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林秋妹说,说得非常干脆:“大兄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都来自草原,见过骆驼发情,一大群骆驼在互相追逐,力气大的骆驼往往能觅得自己称心如意的佳偶”。

    张东仓知道林秋妹想用武力把哥哥张东魁征服,也说得非常绝情:“可是我们是人,人总不能不如禽兽。大姐,恕我直言,你们俩个在一起不般配,就像瘦驴披了个马鞍鞯,走起路来哐里哐当。再说了,这尘世上的男人又没有死光”。

    林秋妹气急,感觉中这张东仓有意欺负人!她用脚尖轻轻一挑,那张东仓便双脚离地,林秋妹伸出双手把张东仓从半空里接住,稳稳地放在地上,破口大骂:“就你这逑势相(方言,相当于熊样)还想教训嫂子,要不是嫂子年纪大了,看我不敢把你们弟兄三个一锅熬”!

    张东仓知道林秋妹已经走火入魔,也就不再理会。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件事告诉姐姐,让姐姐张东梅出面阻止这场荒唐的婚姻。

    可是不等张东仓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哥哥,张东魁已经偷偷溜走。从长安到延安的返程货弟兄三个有意装了一些洋布、洋瓷脸盆、洋碱(肥皂)、洋糖等日用百货,故意走官路,分散****的注意力,掩护小路上脚夫们靠人力运输枪支弹药和医疗器械,这一招一开始还相当有效,沿路的检查站把目光瞅在来来往往的马队身上,忽视了羊肠小路上的走私。张东魁知道返程路上不会遇到多大的麻烦,便留下一张纸条,借口他要去督察那些脚夫们运输枪支,一撂脚走上了小路。其实张东仓走得名正言顺,三个人的主要任务还是枪支运输,大家到了延安又能见面,林秋妹虽然明知道这是张东魁有意躲她,但是也没有办法,火太急了做下的饭容易夹生,林秋妹只得跟两个小兄弟一起,一路上兢兢业业,把回头货送往延安。

    张东魁沿着小路北进,沿途不断看见有脚夫身背枪械朝陕北赶路,有些人张东魁认识,便打一声招呼,有些人张东魁不认识,便擦肩而过。大家都把脑袋提在手里干这种营生,基本上单独行动,互不牵连,即使有人犯案也不会把其他人牵扯进去。

    进入凤栖地盘,张东魁想回家看往妈妈,于是拐路走进郭宇村,回到家里屁股还没有坐稳,立刻进来几个国民党士兵,把张东魁五花大绑押往凤栖城。【书阅屋】

    这起突袭事件还是刘子房军长一手策划,国民党跟共产党的明争暗斗日渐激烈,刘军长主要是想给在凤栖一带活动的八路军一点颜色瞧瞧,借以抑制八路军的势头。他早就安排钱团长在郭宇村一带布防,一旦抓住八路军就送往凤栖,刘军长想开一次杀戒,杀一两个八路军以振军威。上一次抓住了豆瓜,闹起了那么大的风波,这一次刘军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杀人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特别是对待八路,当年捏造证据易如反掌,这个八路贩运枪支和大烟!

    刘子房运筹帷幄,把人证物证摆在当面,他知道八路军会来说情,这又是一场嘴皮子上的战争。不过这一次刘军长胜券在握,他打算挫一挫八路军的锐气。

    首先前来说情的竟然是郭麻子,只见郭麻子自缚其身,言之凿凿:“刘子房,我早就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你的眼中钉,你干脆连郭麻子一起枪毙”。

    刘军长不屑一顾:“你以为我不敢,你早都死有余辜!滚下去”!

    郭麻子不滚,大声疾呼:“你以为你逮住的是谁,张东魁是张大山的后人!张大山在凤栖无人不晓无人不知,我敢说张东魁的人头一旦落地,你刘子房睡觉都不得安稳”!

    刘子房暗自吃惊,看来这一次又抓错了人。不过刘子房不会轻易服输,他一拍桌子站起:“郭麻子你给我听好了,张东魁贩运枪支、走私大烟,国法不容”!

    郭麻子还想说什么,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把郭麻子架走。郭麻子随后去找李明秋,李明秋冷笑:“你又去找那刘子房求情”?

    郭麻子疾呼:“如果是别人,郭某绝不会跟那刘子房拌嘴!可是这张大山乃是为国殉职的英雄”!

    李明秋反问:“英雄的后代就可以无法无天,贩运枪支、走私大烟”?

    郭麻子显得一筹莫展:“这么说来咱们都该枪毙”!

    李明秋两手一摊:“事看谁做,法看谁犯”。

    郭麻子叹一口气:“这么说来张东魁就无救了”?

    李明秋胸有成竹:“刘子房的锅小,煮不下张东魁这颗牛头。放心吧,刘军长不会把张东魁怎么样,郭宇村的三个女侠够刘子房侍候!咱们等着看戏就是”。

    郭麻子走后刘子房严令护卫:“任何人前来求情都不准放入”!随后刘军长也感觉到在官邸办公并不安全,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挪到一间专门为战时准备的暗室,这样一来的确安静了许多,刘军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原来只是想抓一个一般的八路,杀鸡儆猴,想不到这一次又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刘军长知道张东梅手段的厉害,听说郭宇村的三个女侠都参加了八路,看来还是八路军手段厉害,相比之下刘军长就稍逊一筹,刘子房已经没有了杀人的兴趣,他只是想找一个体面的方式下台。那一夜刘子房也没有回自己的寝室去睡,而是睡在暗室里边。

    半夜时分刘军长突然被人戳醒,他睁开眼睛一看,床前竟然站着三个女八路!刘军长强装镇静,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张东梅回答:“我们知道所有通往阎王殿的路”!

    呼风雨还是比较客气:“刘军长,咱们交往也不是一回两回,只要今晚你将张东魁放出来,以后如果狭路相逢,我们自然回避”。

    林秋妹有点忍不住,一把将刘军长的被子扯下床,刘军长光身只穿一件裤衩。军人的尊严不容亵渎,刘子房突然一身凛然正气:“三位女侠,请你们先出去,待我穿上衣服再跟你们谈判”!

    张东梅不走,但是把刘军长的被子从地上捡起来盖在刘军长身上,言之凿凿:“国家危难时期,还是希望刘军长以大局为重”。

    刘军长有些泄气:“刘某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放你们进来的?只要你们把那个人告诉我,刘某立刻放人”。

    呼风雨面带微笑:“肯定有人给我们带路,不然的话我们找不到这里。不过刘军长也不要明查暗访,因为那个人我们今夜就带走”。

    刘军长完全服软了,他有点近乎哀求:“你们总不该不让我穿衣”。

    林秋妹冷笑:“大家都是过来之人,谁还不知道谁?你就当面穿吧,我们不看就是”。

    ……刘子房签注命令,放几个八路军出城。不过刘军长还是有点吃惊,那个给三个女八路带路的奸细竟然是自己的贴身护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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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刘子房军长误会了,他的贴身护卫是被三个女八路劫持。真正接应三个女八路的人在刘军长身边隐藏更深,三个女八路劫持贴身护卫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掩护刘军长身边的卧底,刘子房军长的所有行动都在八路军的掌控之中,一直到一九四八年凤栖解放,刘子房军长始终没有弄清那个人的真实面目。

    那天晚上贴身护卫正在刘军长就寝的地下室外边执勤,突然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家平时都很熟悉,贴身护卫也就没有介意,注意力被分散,冷不防身后猛然一击,正好击中了贴身护卫的穴位,贴身护卫软软地倒下,三个女侠闪身进入刘军长的寝室,那个卧底把一粒迷药塞进贴身护卫的鼻孔,贴身护卫一直被三个女侠劫持出城都没有清醒。

    那是一次成功的营救,却受到了中央首长的严厉批评,首长直言那个安插在刘军长身边的卧底是我军成败的关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那个同志暴露自己!

    刘军长的贴身护卫被四个(三个女侠和张东魁)八路军战士强行押着,上了驴尾巴梁钻进黄龙山,张东梅建议干脆把贴身护卫就地处决,呼风雨立刻表示同意。这个家伙如果留下将对八路军在刘军长身边的卧底造成威胁,必须彻底消灭这个活口!

    贴身护卫醒过来了,知道自己活不久长,话也说得硬气:“老子名叫李栓虎,有种把我的人头挂在凤栖的城墙上,让刘军长知道,李栓虎至死都没有背叛他”!

    如果李栓虎跪地求饶,三个女侠说不定就赏他一梭子子弹,然后一走了之。可是那个壮汉至死不屈的精神到让林秋妹起了恻隐之心。昨夜里来凤栖营救张东魁的路上,张东梅已经对林秋妹把话说死:“秋妹大姐,你如果再不打我弟弟的主意,咱们还是姐妹,你如果继续对东魁纠缠不休,别怪张东梅不认人”!

    林秋妹并不是害怕张东梅的几句硬气话,而是感觉到张东魁心里根本就没有她,那个女人有点灰心,林秋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现在,当前目下,林秋妹的身边站着一个七尺男儿,女人喜欢临危不惧的男人,林秋妹对其他两个姐妹说:“把这个活口留下,说不定有用”。

    张东梅还想说什么,弟弟东魁朝姐姐使了个眼色,聪明的女人马上明白过来,林秋妹说不定对这个李栓虎有意……战场上敌对的双方男女互相成为夫妻的事例不胜枚举,最脍炙人口的当属穆桂英穆瓜寨招了杨宗保。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男人女人之间,关键是看有没有缘分。

    呼风雨也看出了这一点,大家都不再言语。可是那李栓虎不走了,贴身护卫也有一定的武功,如果不是李栓虎遭到了暗算,三个女侠要擒获李栓虎还得费一番功夫。那李栓虎大吼一声,极力想把身上的绳子挣断,然后跟三个女人一较高低。林秋妹上前,在李栓虎的膝盖上拍了两下,李栓虎立刻跪倒在地。可是强悍的男人不服,平地一跃三尺,想直立着站起,膝盖软软地失去了支撑力,李栓虎又重重地倒在地上。

    张东魁也算一条汉子,小伙子虽然刚从监狱放出,但是这阵子也对李栓虎表示同情,他蹲在李栓虎的面前,说出的话令神仙感动:“壮士,孔子曰:尺蠖之行、以屈求伸,鸿门宴上刘邦对楚霸王俯首称臣,韩信受过胯下之辱。如果人连性命都没有了,何谈什么信用”?!

    李栓虎鼻子里吭了一声:“别给我说好听的,人各为其主。要么把我弄死,要么把我放走,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可能”!

    林秋妹追问了一句:“假如你死了,谁来证明你的忠诚?再说了,刘军长已经知道了你是八路军安插在他身边的特务,即使你回去,也难以得到刘军长的信任”。

    李栓虎终于软了下来,他问道:“你们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呼风雨插言道:“这要看你的表现,看你是一条汉子,我们实在不忍心对你下手,实说吧,惺惺相惜,有人看上了你的忠诚”。

    李栓虎暗自思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暂且稳住这几个八路,再想办法逃走。想到这里李栓虎说:“我这膝盖已经被你们使了手段,让我怎么跟你们走”?

    林秋妹上前,又用手掌在李栓虎的膝盖上啪啪拍了几下,李栓虎站起来了,可是他站起来仍然不走,问道:“你们能不能给我松绑”?

    “想得到美”!张东梅上前猛一推,李栓虎朗朗跄跄,跟着几个八路前行。正走间树林里突然传来夜猫子的叫声,原来是葛有信他们前来接应。

    八路军凤栖游击队的驻地粮谷庄,大家庆祝劫后重逢。游击队长王世勇非常敬佩李栓虎的耿直,他亲自当红娘,撮合李栓虎和林秋妹的婚姻。那李栓虎感觉再无退路,不如暂且栖身。但是他不能这样屈就,感觉中有点丢人。李栓虎提出要跟林秋妹对打,打输了心甘情愿地做林秋妹的裙下之臣,打赢了林秋妹就不要强为人难。

    林秋妹近来精神非常亢奋,感觉中自己终于觅得了李栓虎这个佳婿,对打就对打,打输打赢林秋妹都愿意!于是战士们围成一圈,观看林秋妹比武招亲,双方你来我往,招数使尽,打到最后打了个平手,王世勇对李栓虎竖起了大拇指,因为就他知道,三位女侠至今还没有对手,能打个平手实属不易。

    当晚,就在粮谷庄,王世勇亲自为林秋妹和李栓虎举行了婚礼。结婚仪式简单而隆重,两位新人携手进入洞房,粮谷庄的夜晚,一片静谧。

    可是睡到后半夜,哨兵突然发现,一条黑影迅速从粮谷庄逃走,紧接着听见林秋妹大声疾呼:“李栓虎跑了,快追”!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朝着黄河跑去,只听得噗通一声,李栓虎已经跳进黄河,奋力朝对岸游去,假如让李栓虎回到凤栖……八路军在凤栖的卧底就要暴露!林秋妹面对黄河大声呼喊:“栓虎,回来吧,难道你就这样狠心”?!

    可是那李栓虎依然不回头,眼看着快到对岸了,林秋妹无奈之下,只得朝李栓虎开了枪。黄河上,盛开了一片玫瑰。

    战士们随后赶到,看见林秋妹提着枪,面对黄河发呆。

    一场冬雪掩藏了凤栖城所有的瑕疵和失意。早晨起来李明秋打开门,看见满世界一片银白,皑皑白雪之中,站着一个衣着考究的老人,李明秋眼前一亮:“林掌柜,你从哪里来的”?

    几年不见,林掌柜已经头发全白,可他依然精神矍铄,面对李明秋抱拳:“李掌柜,打扰了”。

    李明秋还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进”。

    林掌柜跟两个随行一行三人进入客厅,林掌柜命两个随行献上见面礼,两支老山参、两只瑞士手表,还有一领貂皮大衣。

    李明秋言道:“林掌柜来了就是,何必要带这么贵重的礼品”?

    满香进屋泡茶,林掌柜接过满香的茶水喝了一口,说明来意:“林某惊闻女婿已经亡故,特意来接小女去欧洲居住”。

    李明秋释然,他言道:“李某听说千金已经参加八路,不过李某会想办法通过关系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凤栖城内找不到一块清静的地方,林掌柜如不嫌弃,不妨先在寒舍内住下”。

    林掌柜也不推辞:“如此甚好”。

    林掌柜在李明秋家住下以后,李明秋马不停蹄,首先来到八条腿羊肉泡馍馆,联系葛有信的哥哥葛有亮,李明秋隐约感觉到,葛有亮跟八路有联系。李明秋还是抱定他那种谁都不得罪的原则,跟葛家弟兄保持同城邻居之间的关系。李明秋见了葛有亮也不拐弯,直接说明原委。葛有亮也回答得非常干脆,他要李明秋回家以后静等消息。

    大约几天以后,林秋妹跟老爹爹在李明秋家里见面。那林秋妹经受了接连不断的婚姻失败的打击,显得萎靡不振。老爹爹提出要带她出国,林秋妹问道:“带不带孩子”?

    老爹爹还是回答得比较实际:“这要问你公婆公爹,看他们愿不愿意让孩子跟你走?就我个人的愿望来说,我还是不同意你带孩子,带上孩子出国多有不便”。

    ——就这样,林秋妹跟着老爹爹出国了,林秋妹的两个孩子照样留在郭宇村,由大嫂子春花和狼婆娘互相轮流照看。不过林掌柜也算对得起漏斗子一家,他给两个外孙留下五根金条,足够两个外孙长大成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李明秋给孙子过满月时还有一个重要的朋友始终没有出现,这个人就是杨九娃。

    孩子生下来第三天疙瘩和山寨上的几个弟兄用骡子驮来了贺礼,大家在明秋家吃了一顿饭,李明秋疙瘩:“杨九娃老兄怎么没有来”?

    疙瘩的回答也很含混:“杨大哥着凉发烧,过满月时一定来”。

    可是孩子满月那天不但杨九娃没有来贺喜,连疙瘩和山寨上的弟兄们都没有露面。李明秋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妙,他打算孙子过完满月后第二天就去卧龙岗山寨看个究竟。想不到那天夜里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了凤栖,李明秋又耽搁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李明秋骑一头青骡,出了凤栖东城门,骡子抬头挺胸,脖子上的串铃一路响起,李明秋足踩银镫,一扫连日来的晦气,上了驴尾巴梁,在骡子屁股上猛抽一鞭,直奔卧龙岗山寨而去。

    果然,到得山寨,听得见响刀声声(法师作法事时用的一种法器,据说可以驱鬼),大堂内传出一种阴阳怪气的唱声,李明秋心里一沉,该不是杨大哥他……命归黄泉?李明秋慌忙下了骡子,疾步走入大厅,只见大厅内烟雾缭绕,灯火通明,一男一女两个巫师正在跳大神。李明秋顾不了许多,跪倒在杨大哥的卧榻前,喊一声“杨兄”!泪流满面。

    想不到那杨九娃竟然坐起,一下子将李明秋抱紧,嘴里喊道:“李兄,你可来了,杨某好想你”!

    李明秋回头问站在旁边的疙瘩:“搞什么名堂”?

    疙瘩显得无可奈何:“杨大哥中邪了,请来神仙为大哥驱邪”。

    李明秋继续问道:“什么症状”?

    疙瘩实话实说:“杨大哥满山寨乱跑,说他看见了杨大嫂。还说他看见了无常前来索命”。

    杨九娃手指着疙瘩的鼻尖骂道:“疙瘩是个瞎熊!疙瘩不是人!疙瘩害死了楞木,疙瘩把香玉跟杨勇藏起来,把我们一家人分开。疙瘩想当山寨的寨主,疙瘩给杨某下了黑手”!

    李明秋大声喝道:“杨兄,你当真病了,病得不轻!疙瘩诚心给你下毒手易如反掌,李某看疙瘩不是那样的人”!

    那两个巫神阴阳怪气地说:“本神正抓住了黑白两个煞星!这个生人进来搅乱了法事,那两个煞星已经溜走,杨寨主危在旦夕”!

    李明秋一声大喝:“你俩再胡说我割你俩的舌头”!

    回头又命令疙瘩:“把这两个狗男女给我赶走”!

    疙瘩显得为难:“杨大哥说他被无常缠身,要我们为他驱鬼。我说干脆请个先生来给杨大哥瞧病,杨大哥说他本身就没有病。这不,已经折腾了十几天了,连李大哥的孙子过满月都给耽搁”。

    李明秋撕开杨九娃,飞起一脚将那香案踢翻,然后命令道:“你们都听我的,今天我就是山寨之主!神仙跟人一样,也分档次,你们请来的是‘毛鬼神’,这些毛鬼神只会索命!听我的话,赏一些银子把这些狗男女赶走”!

    那两个巫神还想耍赖,李明秋拔出手枪,朝屋顶打出一梭子子弹,脸色变得铁青:“快滚!不要让你们的污血弄脏了我的手”!

    杨九娃看见李明秋一来,神智逐渐清醒,他突然从床上滚下来,一只袖管空着,浑身瘦成一把干骨,俨然一个即将就木的老头。杨九娃就势跪在李明秋面前,抱住李明秋的大腿,泣不成声:“李大哥,你可要给杨某做主,杨某一把年纪了,离不开香玉,离不开杨勇,只要疙瘩把我的老婆和儿子放出来,杨某愿意让出山寨之主”。

    李明秋看着疙瘩,感觉到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蹊跷,可是当着杨九娃的面李明秋不便给疙瘩难堪,在李明秋的眼里疙瘩比杨九娃重要,看样子人心所向,疙瘩已经成为实事上的山寨之主。

    疙瘩朝李明秋使了一个眼神,李明秋随疙瘩走出大厅,疙瘩来到自己的卧室,对李明秋述说了刘军长和晴雯在山寨成婚之时,香玉可能受了一点刺激,那天香玉来到山崖前,谁也想不到香玉是什么目的,刘军长可能误认为香玉想寻短见,把香玉从身后抱住……

    这件事李明秋已经听说,并且劝说刘军长跟一个土匪头子斗气不值得,已经把那场纠纷化解。可是杨九娃从此后把香玉和儿子关进山洞,不叫香玉跟任何人接触,香玉在山洞里度日如年,感觉生不如死,从洞口的窗子上跳下山沟,幸亏被树枝挂住,捡回一条性命。疙瘩和弟兄们把香玉抬回山寨,疙瘩娘来把香玉和杨勇带走……现今香玉跟杨九娃的儿子就住在疙瘩家里,那香玉已经发了血誓,死也不回杨九娃身边。

    李明秋自认为他处理任何事都毫不犹豫,可是在这件事上却感觉棘手。杨九娃肯定离不开香玉和儿子杨勇,可是人非草木,香玉可能三十岁不到,正是招蜂引蝶的年纪,连刘子房军长那样的人见了香玉都情不自禁,可见香玉还是颇有姿色。香玉已经为杨九娃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炕上的那一点破事虽然提不到桌面上,可是谁都明白那是链接男女情感的纽带。杨九娃无法满足女人的需求,又抓住香玉不肯放手。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不能心急,还需要慢慢料理。

    山寨上的工程即将完工,山寨上的弟兄们全都搬进去住,土匪们根本不讲究什么卫生,把好端端的别墅糟践得就像猪窝。李明秋顾不上管那些,当初胡老二答应为土匪们另外修建新居,李明秋明白胡老二来别墅居住的可能性极小,暂且就让弟兄们先享受几天。李明秋想开了,他想把地道里藏的那些银元全部花光,给自己留一小部分,够用就行。他打算把山寨上的工匠带回凤栖,让工匠们为重建凤栖出力划策,李明秋也闹不清什么是恶事、什么是善事,反正他认为需要就做,帮助叔叔杀死要饭吃母女时李明秋毫不手软,可是这阵子李明秋却为重建凤栖大把撒钱,李明秋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过,李明秋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虽然从骨子里瞧不起杨九娃,但是还诚心想帮杨九娃一把。

    李明秋对疙瘩说:“先弄些饭让我吃,吃完饭我想把山寨上的工匠和杨九娃带回凤栖”。

    疙瘩朝几个弟兄摆手,立马七碟子八碗摆了几桌子,原来李明秋一来到山上疙瘩就安排厨师做饭。杨九娃驴死了架子不倒,当仁不让地坐在寨主的位置上。李明秋拽住杨九娃的胳膊一拉,把杨九娃从那张虎皮交椅上拉下。然后调侃道:“李某这一生啥事都干过,就是没有当过山大王,江山轮流座,今天到咱家,这把交椅李某来坐”。

    杨九娃独臂做了一个让的手势,那样子非常滑稽。众家弟兄都会意地笑了。李明秋坐在虎皮交椅上,端起酒碗黯然神伤:“杨兄,咱俩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还打算活多久?具李某所知,你的老婆和孩子都好好的,别为他们担心。吃完饭跟上李某回凤栖,凤栖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一颗炸弹落在李某的院子里,幸亏没有爆炸,要不然李某现在也成了黄泉路上的鬼。这人,睁开眼是一天,闭上眼是一世。想开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众家弟兄面面相觑,一片愕然,看样子杨九娃的心病还要李明秋来治,看那杨九娃早已经泣不成声:“李兄,有你在我就有了主心骨。吃饭完我跟你走,你就把杨某养活上,杨某做你家的看门狗”。

    李明秋佯装生气:“尿点子蛮多!大丈夫站起来一棵松,倒下去一座山!我就看不惯你那逑势相”!

第四百八十五章

    刘子房军长的部队在黄河岸边集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刘子房决定出其不意出师河东,给鬼子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刘子房也是一个热血男儿,他不能容忍日本鬼子偷袭凤栖!黄河岸边搭建起一座临时指挥所,刘军长亲临前线指挥。刘军长军事地图的红箭头直指离黄河岸边最近的洪福城,刘军长决心一举拿下洪福城,洪福城是山西煤炭外运的枢纽,占领洪福就等于瘫痪了鬼子的煤炭运输。

    箭在弦上,刘军长计划黄昏时发动进攻。黄河进入了枯水期,这时东渡黄河比较容易。八路军游击队也得到了可靠情报,游击队员也严阵以待,准备配合刘军长打一次漂亮的伏击。

    两辆吉普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行驶到刘军长的指挥所前戛然而止,车上下来副军长和机要科长闫培春。副军长面对刘军长行礼,然后闫培春打开文件夹,宣读了一条命令:“刘子房不顾大局,擅自出兵,暂时停止履行军长职能,即刻回长安述职,由副军长全权代理军长职能”。

    军令如山倒,刘子房面无表情,面对副军长敬礼,未发一言,卸下白手套,转过身,走出指挥所,坐进自己的汽车里,司机发动车,沿着山路,驶向凤栖。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刘子房来不及思考。上一次出兵河东是在四年以前,那一次刘子房还是一个师长,虽然那一次战争是以中国军队的失败结束,刘子房却因祸得福,意外升职为副军长。

    这一次出兵河东刘军长曾经命令下属严格保密,刘军长也不是出师无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有出师河东才能平息凤栖老百姓的怨气。全军将士也憋足了劲,决心跟那日本鬼子决一死战!可是人心叵测,谁敢保证那些下属们不将军事行动向上级反映?信息年代,军事行动不可能保密。刘军长的思绪没有紊乱,假如因为擅自出兵而受到了上级的问责,刘军长感觉值得。

    刘军长的汽车从东城们驶进凤栖,看凤栖城老百姓秩序竟然,虽然到处可见日本鬼子轰炸凤栖的痕迹,但是沿街的商铺已经开门,房屋坍塌的地方,人们搭建了临时茅棚。亲家李明秋这一次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大义,亲自带领着工队计划重建凤栖。刘子房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内心里对亲家表示感激。假如不是李明秋,刘子房一人难以收拾乱局。

    汽车驶进刘军长的官邸,意外地看见院子内停着许多辆汽车,这肯定又是长安来人。刘军长坐在汽车里整了整衣帽,然后面无表情地下车,刚走进屋子,就听见了胡司令长官爽朗的笑声:“子房,你真是一员虎将。寿山担心把刘子房从前线传不回来,因此上先将子房免职,消一消子房的锐气,然后再对子房晓以利害”。

    刘军长还是一脸严肃,立正,面对胡司令敬礼:“军中无戏言,子房愿听司令训示”。

    想不到背后有人猛拍了刘军长一掌:“小刘,后响(方言,下午)我见到尊夫人了,不错!这就对了,男人一辈子只干两样事,一样是江湖,一样是女人。想开了不是?脑袋提溜在手里闯荡,就是为了享受”!

    刘军长不用回头,知道身后站着胡老二,这个混混,一辈子也叫活人!可是人家玩转乾坤,比刘军长耍得大,刘军长在胡老二面前是个小字辈。

    刘军长还是站得笔直,重复道:“子房愿听司令训示”。

    胡司令在刘军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松了一口气,故我而言他:“寿山听得一家子(这里指胡老二)说凤栖的驴逑别具一番风味,子房呀,派人给咱弄些驴逑,今夜就咱们三个,一醉方休”。

    刘军长还是一脸严肃:“四年前鬼子的飞机轰炸过一次凤栖,这一次远比上一次严重。不知道胡司令咋想,子房咽不下这口气”!

    胡司令慨然:“这就对了。由于美英的鼎立支持,蒋委员长已经下定决心抗日,这一点不容置疑。可是凤栖的重点防范对象在北边,子房有没有想过,凤栖的军队倾巢出动,八路军会不会乘虚而入?即使东渡黄河大胜而归,但是部队元气大伤,怎样防范北边的八路”?

    刘军长还是不服:“可是”——

    胡老二将刘军长的话打断:“咱是一介草民,管不了那么多闲事,还是咥驴逑要紧。子房呀,胡司令担心把你从黄河岸边叫不回来,才想了那一条苦肉计。你给咱先整驴逑去,咱一边吃一边谝”。

    四月的凤栖,迎面刮来燥热的风。今天是鬼子轰炸凤栖的第七天,俗称头七,凤栖城哭声不断。叫驴子酒馆已经被鬼子炸毁,刘子房不知道到哪里去弄驴逑。他让贴身警卫去找李明秋,相信李明秋会有办法。

    李明秋知道刘子房的军队在黄河岸边集结,但是李明秋相信亲家刘子房不会东渡黄河,刘子房那是在虚张声势,为了平息民怨。果然刘军长坐上汽车回来了,回来以后打发贴身警卫来找李明秋要吃驴逑。李明秋不敢怠慢,马上来找崔秀章。

    崔秀章显得为难。他说买几条叫驴容易,关键是卤锅被鬼子的飞机炸烂,几十年的老卤汤没有剩下一滴,做出来的驴逑肯定赶不上原来的口味。

    歪人有歪主意,李明秋关键时刻歪点子蛮多。他把嘴巴贴在崔秀章耳朵上,说:“弄一点童子尿加进去,在弄一些米壳(大烟外壳,可以入药)”。

    崔秀章还是显得为难:“那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李明秋大声嚷嚷:“怕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快点,别耽搁!一个时辰以后必须做好”!

    崔秀章不再说啥,来到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骡马大店里只有两条叫驴,肯定不够。崔秀章问大店掌柜:“有儿马子(公马)没有”?

    掌柜的知道崔秀章想干啥,顺口说:“儿马子太贵”。

    崔秀章叹一口气:“这阵子不论贵贱”。掌柜的拉来两头叫驴两匹儿马,崔秀章一口气将那四头牲畜杀死,先不忙着剥皮,割下四头牲畜的家伙,就在骡马大店的锅灶上煮开了驴逑,他让掌柜的帮忙找一些调料和米壳,下到锅里后怎么嚐着都不香。夜已经很晚,到哪里去找童子尿?崔秀章情急之下踮起自己的家伙给锅里撒了一泡尿。口味提上来了,屋子里溢满肉香。

    话分两头。却说那李明秋回到家里以后想了半天,然后提了一副麻将,来到刘军长的官邸,看胡司令刘军长还有胡老二都在。他首先向三人道歉,说叫驴子酒馆已经被鬼子的飞机炸毁,现在想吃钱钱肉很难。不过再难也要吃。他已经让师傅去杀驴,估计钱钱肉做好需要一个时辰,害怕大家等得无聊,于是提来一副麻将,大家一边打麻将一边等待。

    胡老二拍拍李明秋的肩膀:“伙计,刘军长真有眼力,看上跟你当亲”。

    于是四个人摆开麻将桌子,围在一起打开了麻将。窗外,不断有哭声传进屋子,胡司令疑惑着问:“我怎么老听见有人哭”?

    李明秋看看刘军长,欲言又止。刘子房直言不讳:“今天是鬼子轰炸凤栖的头七”。

    胡司令出了一张牌,然后说:“明天早晨咱们一起视察灾情”。

    停一会儿勤务兵把煮熟的钱钱肉端上桌子,然后开启了两瓶茅台酒。李明秋佯装要走,被胡司令拦住:“我知道你,你是凤栖的‘智多星’。今晚,咱们难得遇到一起,索性一醉方休”。

    胡司令一边说一边吃了一口钱钱肉,由衷地赞道:“真香”!

第四百八十六章

    胡老二这次来凤栖没有带文慧,让李明秋顿生出许多猜忌。四个人一边吃钱钱肉一边喝酒,那胡老二节外生枝,非要刘军长新娶的小妾晴雯出来为大家敬酒。一台小型发电机把刘军长的办公室照亮,晴雯穿一件玫瑰红旗袍,少施粉黛,发髻高绾,袅袅婷婷,踏着碎步而来,这种场合晴雯应对自如,羞涩中带着熨贴。一双玉手端着酒杯,刘军长亲自把盏。

    晴雯先敬胡司令,胡司令能把握得来尺度,在下属的妻妾面前不敢放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了声:“谢谢”。

    轮到给胡老二敬酒,胡老二故意不接,坚持要跟晴雯“交盏”。晴雯倒没有什么,鸨儿兼妓女出身的晴雯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刘军长却很难堪。很明显只有夫妻才能喝交杯酒,朋友之妻不可辱,胡老二这样做有点让刘军长下不来台。

    胡司令看出了这一点,故意打圆场:“来,咱们共同干一杯”。一边说一边举起酒杯邀大家同饮。谁知那胡老二积习成癖,竟然顺势在晴雯的嫩脸上拧了一把。

    刘军长把酒壶重重地蹲在桌子上,那一刻李明秋极度紧张,他不希望看到一场火拼,因为这几个人对李明秋都非常重要。

    谁知道那胡老二却满不在乎,自我解嘲:“小刘,别发那么大的火,像这样的女人胡某一年换一个。女人如衣服,穿旧了就换,朋友如手足,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而伤了弟兄们的和气”。

    刘子房的脸色经历了一年四季,最后突然狂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归?’如果不是胡司令力阻,刘子房这阵子可能正在战场上跟日本鬼子拼命厮杀,军人向来把性命看淡,哪还在乎一个女人”!

    胡司令击掌赞道:“这就对了!子房那,男人要学会各种场面都能应对,咱们来陕西多年,假如不是一家子(指胡老二)鼎立扶持,很难坚持到现在。胡某很赞赏子房勇往直前的精神,但是这种直筒子脾气不改,难免吃亏”。

    晴雯很会做戏,她给每个人的面前把酒添满,端起酒杯黯然神伤:“要不是刘军长抬举,晴雯哪能见到各位军爷!女人是男人餐桌上的一道菜,是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各位军爷不要为了晴雯而伤了和气”。

    刘军长显得不耐烦,朝晴雯摆手:“行了,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晴雯一扭一扭地下去了,李明秋勉强吃了一片钱钱肉,吃出了一股尿臊味,他便把筷子放下,看几个男人因刚才的插曲而显得尴尬,便谎称自己一连几日操劳,有点体力不支,起身告辞。

    第二天李明秋起了个大早,他计划在自己家里设宴,主要是想请胡老二,胡老二“一年娶一个女人”的表态让李明秋听出了弦外之音,李明秋替文慧的下场担忧。李明秋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怀里抱着李明秋的骨肉,李明秋必须替蜇驴蜂着想,必须设法让那个女人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李明秋不可能只请胡老二一人,他必须连亲家刘军长和胡司令一起请。想不到凤栖街上黑压压一片,站满了情愿的民众,大家听说胡宗南司令长官来了,连夜组织起来,要求胡司令出师河东。只见刘军长站在城墙上,手执话筒向民众喊话:“乡亲们,胡司令因为有紧急军务,昨晚连夜返回长安。请相信我刘子房,相信国民政府,我们一定不负众望,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为父老乡亲报仇”!

    岳父十二能已经生病卧床几个月,不然的话这样的情愿活动肯定由十二能牵头。看来情愿活动由公立小学的几个老师发动,老师们也不愿意跟刘军长闹僵,喊了一阵子口号,逐渐散去。

    李明秋不相信胡老二已经走了,他从人群中穿过,来到刘军长官邸,看院子内停放的汽车已经不见了,将信将疑。一会儿刘军长从城墙上下来了,消息得到证实,胡司令和胡老二昨夜当真回了长安。

    既然两位姓胡的巨头已经走了,李明秋单请刘军长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李明秋在亲家的办公室稍坐,打算离去,突然被刘子房军长喊住:“亲家,稍等,还有一件事需要亲家帮忙”。

    李明秋讪笑:“你干脆任命我做你的参谋长”。

    刘军长却说:“刘某向来不会恭维别人,刘某来凤栖后,亲家起的作用比参谋长大”。

    李明秋心里感觉舒服,嘴上却说:“别给鸡带串铃了,李某能吃几碗干饭只有我自己知道”。

    刘军长摆手:“咱说正经的,我的机要科长闫培春看上了瓦盆窑卢师傅的二女儿,这件事亲家保媒最合适”。

    想不到李明秋摇头:“当初卢师傅的大女儿卢秀蓉正是李某保媒嫁给了田中。一开始那些日子夫妻感情不合,为此事卢师傅曾经责怪李某。前些日子你那机要科长闫培春来过,要我替他说媒,想不到卢师傅一点面子也不给,把李某从他家里赶出”。

    刘军长眉头微皱:“看来这件事的确复杂。刘某向来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可是这件事还非管不可。机要科长的地位非常特殊,闫培春是刘某少有的几个得力干将之一”。

    其实刘军长内心的痛楚无法说出口。当初闫培春跟关建峰是郭麻子身边的两个保镖,那时刘子房仅仅是一个师长,统领着两千多人,他使了一些手段将这两个人从郭麻子身边挖过来,其目的是想让这两个人成为刘师长的左膀右臂,刘师长把闫培春送往宝鸡黄埔分校学习,让关建峰做他的贴身警卫。也不知道是那日本女人幸子策反了关建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关建峰到后来竟然成为日本特务!

    这件事让刘师长惊出一身冷汗,幸亏没有造成大的危害。关建峰和幸子被五花大绑从凤栖带往长安,那两个人以后的命运如何刘军长也不清楚。

    可是闫培春从宝鸡学习回来后竟然当了机要科长。机要科长直接对国防部负责,在某种程度上是国防部安插在刘军长身边的一个掣肘,刘军长的一举一动机要科长有权向上级反映,机要科长虽然只是一个团级职衔,但是却比军参谋长还难缠。刘军长替闫培春说媒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点巴结的成分,他想稳住闫培春的心,让闫培春最少起码应该不在背后参他的本(说他的坏话)!

    李明秋索性将亲家一军:“看来这件事只有刘军长亲自出马才有可能成功”。

    刘军长明知道李明秋的话里带有调侃的成分,但是他还是决定亲自去试一试,刘军长要李明秋为他带路,李明秋不可能不去。一出西城门就是西沟,刘军长无法开车,只能由两个保镖提着礼品,刘军长和李明秋俩亲家跟在保镖身后。到了卢师傅家门口李明秋想溜走,被刘军长拽住袖子:“亲家,帮人帮到底,我就不相信卢师傅家里安着煮人的锅”!

    李明秋硬着头皮去敲门,开门的正是卢师傅。卢师傅一看这几个人的架势,立刻明白这些人是来干啥。卢师傅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带着客人来到上屋,卢秀兰亲自为客人泡茶。刘军长看卢秀兰的举止,感觉闫培春还是有眼力。

    不等客人开口,卢师傅便说:“李掌柜,你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你,秀兰对我以死相挟,表示非要嫁给那个军人。我不可能让女儿去死,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你问一下那个军人愿不愿意脱下军装,跟我学习烧瓦盆”?

    刘军长跟李明秋面面相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还是李明秋首先开口:“卢师傅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来拜访你的军人是谁?这就是刘军长,统领着一万多名军人”。

    卢师傅把李明秋的话打断:“我不管他是谁。我的女儿嫁谁都行,就是不嫁军人”!

第四百八十七章

    邓金元(地不平)最后决定还是留在狮泉镇,协助两个儿子替姜秉公的老爹娘把房(棺材)盖成。邓金元想开了,儿子终究是他的儿子,血管里流着邓家的精血,即使入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两个儿子绝不会数典忘祖!

    姜秉公照样好饭好酒招待。不过再不提入赘之事,那两个女儿毛桃毛杏也不再露面。后来一打听,那两个女子被她们的二爸(亲爹)姜秉乾带往渭南,渭南有姜家的铺面。姜秉乾有意把两个女儿跟两个木匠师傅隔开,其目的也很明显,姜秉乾有的是儿子,不想让外姓之人来分姜家的财产。

    其实这是姜秉公的心病,姜秉公妻妾成群,腿中间的棒棒子也很给力,就是光播种不见收获,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既然地不平决定留下来盖房(做棺材),李明秋只能一个人骑上骡子回凤栖。姜秉公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一直送了李明秋十里路,分手前仍然依依不舍,说他家里有一大堆事离不开,让李明秋大哥帮助他打听那什么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要能治好姜秉公的不孕不育症,姜秉公将倾其家产,报答李明秋的知遇之恩。

    这些江湖言之李明秋听多了,一点也不感动,不过李明秋还是非常愿意跟姜秉公交往,毕竟姜秉公是凤栖县南一霸。李明秋抱拳:“兄弟留步,兄弟所言之事李某一定在心”。李明秋说完后翻身骑上骡子,一路串铃在黄土高原的土路上响起,姜秉公一直看着李明秋在路的尽头消失,才回到家里。

    棺材已经做了几个月,接近尾声。邓金元手执砂纸把那镂刻精心打磨,偶尔在浮雕上镌刻一刀,大约十几天后棺材做成了,“合木”(方言,指把棺材全部对接在一起)那天姜秉公弟兄几个大宴宾客,姜老太爷和老婆身穿寿服坐在太师椅上,接受着晚辈们的叩拜、客人们的祝福。地不平父子仨也被安置在上席,客人们一边恭贺一边赏析着棺材的做工,赞不绝口,那简直是两副精美的工艺品,只有在这时,邓家父子才有一种成就感。

    姜秉公带头,几个兄弟和姜姓家族的晚辈跟在身后,双手端着银盘,把满盘的银子举过头顶,那既是对工匠的酬谢,更重要的还是对长辈的孝敬。姜家的后辈齐刷刷地跪在邓家父子的桌子前,庄重地要求邓家父子收下工钱。

    邓金元慌忙离了座,把木盘接过放在桌子上,亲自将姜秉公扶起,象征性地收了一锭银子,然后把木盘里的其他银子退回。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大家一直认为邓家父子确实仗义。其实大家有所不知,那是邓金元故意所为,其目的也是想让姜秉公网开一面,让他将两个惹是生非的儿子暂且带回家。至于以后结亲的事,从长计议。

    那天晚上姜秉公在自己的客厅设席,为邓金元践行。邓金元斗胆叫了一声亲家,然后说:“我明天走时想将银川和铜川带走。至于”——

    邓金元话未说完,就被姜秉公打断:“你们父子三人先回凤栖,这件事我们家族内部还要商议”。

    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贪图一夜之欢,等于给人家姜秉公的老爹娘白做了两副棺材。邓金元骑一头毛驴,另外一头毛驴驮着木匠工具,银川铜川弟兄俩步行,看见凤栖东城门了,邓金元对俩个儿子说他要下驴小解,两个儿子把老爹爹扶下毛驴。

    邓金元下了毛驴,尿了好长时间,然后系好裤子,转过身,看两个儿子站在两边想扶他上驴。邓金元突然左右开弓,扇起了两个儿子的耳光。两个儿子索性跪在爹爹的面前,让老爹爹打个够。邓金元一边打一边流泪:“忤逆儿,你俩如果被姜秉公招赘,邓家的香火谁来接续?儿呀,你看清了没有?前边就是凤栖城,凤栖城里有咱祖先的牌位,人可以忘掉一切,但是不能数典忘祖”!

    邓金元打乏了、打累了、打够了,两个儿子把邓金元扶上毛驴,一言不发,回到凤栖城。

    日本鬼子轰炸凤栖十天以后,姜秉公坐一乘四人大轿,由几个家丁护卫,悠哉悠哉,从东城门进入凤栖城。

    已经五月麦黄,凤栖高原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罂粟花开,麦田被罂粟田割裂得七零八落,很少看见整块的麦田,庄稼人把种麦子看淡,相反却把种大烟当作主业。

    姜秉公可不管那些,姜秉公来凤栖的主要目的是找李明秋,有关凤栖城这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变故姜秉公了如指掌,土豪有土豪的做事原则,姜秉公绝不会前来为李明秋喜添孙子恭喜,那样一来有巴结李明秋的嫌疑。姜秉公也不可能在鬼子轰炸凤栖以后立刻进城,姜秉公没有抚恤凤栖城老百姓的责任。姜秉公选择鬼子轰炸凤栖十天以后来到凤栖,估计这阵子凤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姜秉公的四人大轿停在李明秋家门口,开门的就是李明秋。两位新结拜的弟兄一见面互相抱拳致意,互致问候。那姜秉公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姜秉公故作诧异,回过头来埋怨李明秋:“李兄,喜添新丁也不告诉愚弟一声,那愚弟当外人不是”?

    李明秋明知道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不过还是一脸歉疚:“哪里,一天到晚穷忙,顾不上给贤弟打招呼,见谅”。

    说话间来到上房客厅,姜秉公向随行的家丁摆一下眼色,家丁立刻明白,从轿子里取出一个包裹,随即将包裹打开,李明秋看得傻眼。包裹里一对玉麒麟、一只金项圈、一对金脚镯,还有一只雕刻着龙凤呈祥的、镶嵌着金银珠宝的胸牌。

    李明秋佯装生气:“兄弟,你这是干啥?孙子满月也不能让兄弟这样破费”!

    姜秉公装着毫不介意:“姜某也是近几日才听说李兄喜添孙子,顺便翻出来几件玩物,不成敬意,望笑纳”。

    李明秋久在江湖,岂能看不懂姜秉公的内心?不过大家既然演戏,就将这出戏演到底。李明秋问道:“贤弟这次来凤栖,是不是商量令爱的婚期”?

    姜秉公内心稍感不悦,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意:“那里,姜某这次来凤栖,主要是补上侄孙的贺礼,还有,惊闻日本鬼子轰炸凤栖,看来李兄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说话间满香已经将酒菜上齐,两兄弟分主宾坐定,杯来盏往,散席时已经黄昏。李明秋让客人们先在客厅喝茶,他只身一人来到逍遥巷,直接来找郭麻子。逍遥巷虽然炸毁了几件房子,但是生意依然火爆,那些南来北往的要饭吃女子只要有一口饭吃,让她们做什么都行,郭麻子也染上了烟瘾,萝卜之死郭麻子感觉不到伤悲。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活一天算一天,管他娘嫁谁!

    李明秋进入郭麻子屋子,看炕上放一张炕桌,郭麻子和杨九娃躺在炕桌的两边,屋子内烟雾缭绕,两个挚友正在烧泡(抽大烟)。

    李明秋想起来杨九娃帮他戒大烟时的情景,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虽然无恶不作,但是对抽大烟还是能够自控。光阴荏苒,想不到对大烟深恶痛绝的杨九娃竟然也抽开了大烟!

    李明秋顾不上责备两个弟兄,他只是对郭麻子说:“一会儿来几个重要的客人,一定要侍候得让他们满意”!

    姜秉公很少来凤栖,基本上都是当日返回,一辈子没有在凤栖留宿。这一次为了治病,不得已住在凤栖。姜秉公被带进了一间屋子,红烛下羞答答坐着一个女婵娟。这种场合姜秉公并不陌生,也不知道李兄是什么意思,让人琢磨不透。不过看那女子也有几分姿色,姜秉公四十郎当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索性及时行乐,不要考虑许多。

    那条道儿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姜秉公将那女子抱起,看那女子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栗。姜秉公的棒棒子戳进那女子巷道的瞬间,那女子哎呀一声:“叔,你慢点,我疼”。

    姜秉公不相信烟花巷里有处女,可是那天晚上见鬼了,姜秉公当真遇到了一个处女。女人的初夜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姜秉公被那种炙热溶解,第二天早晨起来他竟然说:“姑娘,我要把你带走”。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杨九娃跟随李明秋来到凤栖,看凤栖街上一片狼藉,心里吃惊。这些日子杨九娃躺在卧榻上装病(也有可能真的中了一点邪),外边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蓦然看见凤栖已经面目全非,内心的震撼无与伦比。李明秋进城也没有下骡子,骡子脖子上的串铃在城门洞子里带着回声,守城的士兵照样向李明秋敬礼,李明秋是凤栖城里的无冕之王。

    杨九娃却习惯地下马,守城的士兵认识杨九娃,也没有怎么检查。杨九娃牵着马进入李明秋家的院子,看见疙瘩新近招收的一个弟兄站在院子里。

    李明秋顺势把骡子缰绳交给那个弟兄,那个弟兄也走过来接过杨九娃的马缰绳,然后牵着两头牲畜走出大门。李明秋的骡子原来在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里喂养,后来刘军长让骡子跟部队的军马喂养在一起,虽然节省不了多少费用,但是那样一来无形中提高了李明秋的地位。这两亲家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是他们依然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势力同盟,那是一种荣辱与共的关系,基本上谁都离不开谁。

    杨九娃知道那两个弟兄一个叫做鲁汉,一个叫做丑牛,但是他仍然分不清谁叫鲁汉、谁叫丑牛。不过看见山寨上的弟兄成为李明秋的保镖,内心里又多了一层震惊,怪不得李明秋力保疙瘩,原来他们早已经沆瀣一气!

    目光所及之处,杨九娃还看见了李明秋家条石铺就的院子内有一个大坑,一颗巨型炸弹横卧在靠近大坑的旁边,那颗炸弹已经被拆卸,大坑却没有掩埋,看样子这位老友经历了一场生死劫。

    可是李明秋却显得毫不在乎,李明秋带着杨九娃绕过大坑来到上房客厅,杨九娃还想问什么,岂料李明秋却说:“杨兄,不是李某不留你,实在是没有功夫。一会儿让鲁汉带你去郭麻子处暂且住上几天,郭麻子的老婆也让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相信郭麻子能治好你的心病”。

    杨九娃心里的那一点邪气早已经逃之夭夭,李明秋对待生活的态度让杨九娃汗颜,看来这些挚友活得一点也不轻松,可是人家没有怨天尤人,没有疑神疑鬼,在对待生死的态度上显得淡定。杨九娃可能还来不及思考,却在对比中看出了自己的渺小。也许当真是自己错了,却在无端地责怪别人。

    鲁汉背着枪,像押送犯人那样把杨九娃送到郭麻子的住处,在路上杨九娃一直想问鲁汉什么,鲁汉好像在刻意回避,不愿意回答杨九娃的任何问题。从李明秋家到逍遥巷本身就不远,杨九娃抬脚进入郭麻子的住屋,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只见屋子内烟雾缭绕,一股异香扑鼻,炕上放一张条桌,条桌上酒精灯烟具齐备,条桌的一边躺着郭麻子,一边躺着一个穿着戏装的妓女。那妓女正给郭麻子烧泡(烧大烟),郭麻子嘴对着烟枪抽一口大烟,然后摒心静气,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张开口,舒一口气,脸上显出惬意。

    杨九娃回头,鲁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郭麻子抽烟正抽到得意处,毫不留意杨九娃已经站在地上许久。思想起五年前两个挚友曾经在河东的抗日战场上拼命厮杀,曾经的抗日英雄已经堕落城烟鬼,杨九娃禁不住疾呼:“郭兄”!

    郭麻子抬头看见杨九娃,显得非常平静,他首先对那个妓女说:“你先下去吧,我来了朋友”。

    那妓女瞥杨九娃一眼,极不情愿地下炕,磨磨蹭蹭地穿鞋,然后扭着屁股走出屋子。郭麻子这才问道:“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那一刻,杨九娃混沌初开,看破红尘,眼前一片明亮,洞见天日。他问郭麻子:“什么感受”?

    郭麻子答:“能使人忘掉一切痛苦”。

    杨九娃在妓女曾经躺过的地方躺下,长出一口气,说:“郭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帮杨某烧个泡,杨某这心里,憋得慌”。

    初时的感觉并不美妙,甚至有点恶心。可是过了不久,杨九娃开始幻化,天宇清朗,芳草萋萋,莺歌燕舞,片片白云映湖心,杨九娃携着娇妻香玉的手在彩虹上行走,金童玉女手执佛尘跟在夫妻二人后头……少顷,天门大开,白云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香烟袅袅,一群歌姬鞋不沾尘、衣袂翩翩,载歌载舞,欢迎杨九娃跟香玉归来……杨九娃好像有点身不由己,被浮云托着进入那幢金碧辉煌的宫殿,金樽美酒,异香扑鼻,一阵天乐响起,香玉竟然挽起杨九娃的胳膊,旋进舞池。

    杨九娃憋尿了,睁开眼,看郭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屋子内只有杨九娃一人,揉揉眼睛坐起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这些景象杨九娃生平并没有见过,甚至联想都没有想起。这可能就是大烟的功能,能把你带到一个非常美妙的去处。

    停一会儿郭麻子进来,对杨九娃说:“我看你睡得死沉,不忍心打扰你的瞌睡。叫驴子酒馆已经炸毁,我让跑腿的买来些猪头肉羊下水,‘而已汤’堪称一绝,杨兄不能不喝”。

    杨九娃在脑子里费劲搜索,终于想起来了,他煞有介事地问道:“怎么不见萝卜”?

    郭麻子的回答非常平静:“死了”。

    杨九娃脸对着郭麻子的脸:“那萝卜还怀了你的身孕,你都感觉不到难过”?

    郭麻子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气:“难过有啥用?这就是命。要么跟萝卜一起去死,要么扎在这人世上苟活。活一天享受一天,那一天死了算逑”。说话间只见一个男人提一只饭闔,那男人从饭闔内取出各样下酒菜,摆满一桌子,然后离去。

    两位挚友分坐在条桌的两边,郭麻子指着桌子上摆放的两小碗汤说:“这就是‘而已汤’,有强身壮阳的功能,趁热喝”。郭麻子说罢,端起而已汤先喝了一口。

    杨九娃看看那碗汤,好像是红糖水里泡几只红枣,放在鼻子上嗅嗅,一股尿骚味钻入鼻孔,杨九娃心想自己不需要壮阳,杨九娃早已经失去了男人的功能。但是杨九娃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而已汤’用什么作料做成”?

    郭麻子一口将那一碗汤喝完,然后才说:“这‘而已汤’里有人参、鹿茸、红枣,还有女子娃初潮时的经血”。

    杨九娃的体内胀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大烟的功能在起作用。可是杨九娃却无论如何却喝不下那‘而已汤’,杨九娃在那而已汤里看见了香玉的眼睛。杨九娃看郭麻子咂巴着嘴,一副惬意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有点可怜这个挚友。

    可是郭麻子却看着杨九娃,脸上显出一副怜悯的表情:“杨兄,把你那个山大王的位置让出来吧,让疙瘩在凤栖为你购置一幢小院,然后带着你的妻儿颐养天年。原先咱们不抽大烟是想多活几年,现在咱们抽大烟是为了麻痹自己,心疼时的感觉最难忍受,抽大烟的目的就是忘记过去,让心里感觉舒服”。

第四百八十九章

    疙瘩本是一条黄河岸边背客渡河的汉子,二十多年前被土匪头目杨九娃看中,软缠硬磨引诱疙瘩加入了土匪的行列,一晃二十年过去,疙瘩现在已经成为卧龙岗山寨事实上的土匪头目。

    土匪们这几年也不再打家劫舍,大家合在一起也就是为了做生意,说到底是一个小军事集团,跟外界没有任何摩擦和纠纷。可是疙瘩却活得一点也不轻松,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选择了土匪这个行当。二十年来疙瘩一直是杨九娃大哥的得力干将,把脑袋提溜在手里替杨大哥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窥探杨大哥的宝座。时至今日疙瘩才明白,人生最难承受的事是无端地被人猜忌。

    那一日香玉被弟兄们从树杈上救下来,疙瘩娘上山把香玉带回郭宇村。杨九娃面对疙瘩娘装得还算可以,甚至给疙瘩娘磕了一个头,要疙瘩娘好好劝说香玉。可是香玉刚刚下山杨九娃就开始变脸,指责疙瘩害死了楞木,又说疙瘩故意将香玉跟他分开。疙瘩忍无可忍,撂挑子不干。弟兄们挡在路口,一起跪在疙瘩面前,齐声呐喊疙瘩就是山寨之主,有人甚至建议疙瘩赏给杨九娃一颗子弹,山寨上一场火拼势不可免。

    可是疙瘩很冷静,江湖汉子讲究仁义礼智信,疙瘩不会把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中。疙瘩一下子将自己的上衣撕开,裸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身上伤痕累累,几道结了痂的伤口好似大山脊梁上的沟壑,铁血汉子的脸胀成了紫色。疙瘩大声吼着:“杨九娃,二十年前是你引诱疙瘩上山当土匪,二十年后疙瘩留下了这满身的伤疤!疙瘩绝无害人之心,疙瘩却受到了无端的指责!疙瘩感觉逑戳心(方言,伤心)!今日当着众家弟兄的面,疙瘩最后叫你一声大哥!从今后鸡往后刨、猪向前拱,咱们各垒各的灶,各打各的铁”!

    弟兄们一看疙瘩执意要走,纷纷收拾行囊要跟着疙瘩一起下山。杨九娃孑孓一人站在新修的大堂外边,只有楞木的两个孩子相陪。那两个金童玉女倒也乖巧,他俩给众多叔叔跪下,要叔叔们不要再吵了,他俩害怕。

    那杨九娃本身是一个赖皮,他能当上山寨之主全靠何仙姑鼎力扶持,何仙姑死后这几年又得力于疙瘩和楞木这两个左膀右臂拔刀相助。杨九娃本身没有什么能耐,年轻时全靠一身贼胆,一腔仗义,可是近几年杨九娃心胸越来越狭窄,常常无端地猜忌和怀疑,搞得山寨上人心惶惶,有好几次险些散伙,多亏了疙瘩于危难之中扛起了大梁,才使得山寨有了今日的辉煌。杨九娃在关键时刻也很会做戏,他佯装自己头疼得厉害,又喊着何仙姑的名字说起了疯话。疙瘩不知是计,以为杨九娃当真生病,这种时候下山有点不仁不义。疙瘩要请先生(大夫)为杨大哥诊病,杨九娃谎称他被百鬼缠身。这种事情也难辨真假,疙瘩只有遵照杨九娃的旨意,请来巫师为杨九娃“送病”。

    正闹腾的下不来台,正好李明秋上山,把杨九娃带往凤栖县城。疙瘩稍松一口气,山寨上的弟兄们把疙瘩抬起来,强摁在虎皮交椅上,然后齐刷刷跪倒,齐呼:“大哥在上,容弟兄们一拜”。

    这很明显是篡位,疙瘩一下子从虎皮交椅上跃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大声质问道:“弟兄们是不是想置疙瘩于不仁不义”?

    山寨上赛诸葛年龄最大,弟兄们跪拜疙瘩时赛诸葛没跪,而是站在疙瘩身边,冷静地观察局势的演变。看疙瘩踢翻了桌子,这才慢腾腾地说:“老汉在山寨上已经是三朝元老,容老汉说一句话,大家肯听不”?

    疙瘩面对老人作揖,众家弟兄齐刷刷地说:“愿听先辈教诲”。

    赛诸葛说出了一番道理:“杨九娃现今已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疙瘩本身就是寨主,这不是篡位不篡位的问题,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规律。不过,那把虎皮交椅仍然给杨九娃留着,疙瘩还是不宜坐上去,因为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杨九娃就目前来说对山寨还是有些用处”。

    大家扫除了连日来的郁闷,不再争执,四月天山寨上也没有什么事,还不到大烟收购的季节,于是弟兄们热热闹闹在山寨上喝了几天酒,疙瘩这才打马扬鞭,翻一道沟,不要弟兄们护送,回到郭宇村。

    疙瘩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碰见了水上漂。水上漂穿一件短袖粉红衬衫,裸露着莲藕似的胳膊。两只奶子被衬衣高高地顶起,留海下一双毛眼眼把疙瘩盯紧。

    终究是老相好,疙瘩一看见水上漂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疙瘩骑在马上问水上漂:“你在等谁”?

    水上漂直直地回答道:“等你。疙瘩哥,妹子等了你十几天了,今夜,妹子给哥留门”。水上漂说完就朝自家院子走去。歪脖子树离水上漂家不远,疙瘩骑在马上看见,豆瓜爹正在院子里逗孙子玩耍。

    疙瘩在场院内自家屋子门前下马,看洋芋和菊花抱着两个儿子正站在大门口等他。疙瘩下了马,从两个老婆怀里接过两个儿子抱在怀里,那一刻,疙瘩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内心里涌上一种温馨一种自豪,她娘的整日在外边忙忙碌碌为谁?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命根!他在两个儿子的嫩脸上左亲右亲,听见了两个儿子拉出了咯咯的笑声。

    回到家看娘坐在炕上,傍边坐着香玉。那香玉一见疙瘩回来两眼放光,甜甜地叫了一声:“疙瘩哥”。

    疙瘩答应了一声“哎——”。疙瘩稍显尴尬,在山寨上疙瘩应该把香玉叫“嫂子”。疙瘩没有权力给香玉当哥哥。

    娘的脸色显得威严:“疙瘩,把你的两个儿子交给洋芋和菊花,洗洗手,请出你爹的牌位”!

    疙瘩诧异:“娘,今天什么节气都不是,也不是爹的忌日,请爹的牌位作甚”?

    娘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让你请你就请,别啰嗦”!

    疙瘩把一张方桌擦净,把爹爹的牌位请出来供奉在桌子上,看娘穿戴整齐坐在爹的牌位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威严地命令:“香玉,疙瘩,你俩都给我跪下”!

    疙瘩不可能不跪,疙瘩尽可能跪得离香玉远点。疙瘩知道爹在黄河上为了救香玉而被日本鬼子打死在黄河岸边,娘后来把香玉认作干女儿。这多年由于香玉做了杨九娃的女人,娘也不怎么惦记香玉。可是今天,此时此刻,娘让疙瘩和香玉跪在一起,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娘说话了,仿佛在宣判疙瘩的死刑:“疙瘩,香玉这个女人是你爹用生命换来的,娘有意让香玉成为你的媳妇。让你把香玉带到山寨上成亲,你倒好,把香玉送给杨九娃做女人!香玉不说我还不知道,那杨九娃是个二腻子(方言,没有生育功能的男人),你等于把香玉送进了火坑”!

    疙瘩一言不发,不住地磕头。疙瘩从来没有后悔过,疙瘩没有想过其他,疙瘩心如明镜,香玉是杨九娃大哥的老婆。疙瘩甚至亲自去凤栖,请来田中为杨九娃大哥传宗接种。疙瘩感觉到他对杨九娃大哥可谓忠心,疙瘩认为他做了一件最值得夸耀的壮举。

    可是,娘的话犹如电闪雷鸣,步步惊心:“疙瘩,今天娘做主,为你跟香玉圆房”!娘顺手操起擀面杖,“你敢说半个不字,娘打断你的脊梁”!

    疙瘩彻底崩溃了,没有想到败在娘的手里。这可能是人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娘在纵容疙瘩不仁不义!疙瘩跪着,脑袋着地,他不会答应,但是也不敢拒绝,疙瘩对娘的孝顺远近闻名。疙瘩不想让娘生气,疙瘩想了半天,对娘说:“娘,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娘把擀面杖举起来,狠狠地砸向疙瘩的脊背,没想到香玉一声惊呼,把娘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娘,您把疙瘩打坏了,咱们一家子靠谁”?

第四百九十章

    狼婆娘这一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遇到再大的挫折都不灰心。当初老狼被人迫害致死,狼婆娘把老狼入殓掩埋,稍使手段把漏斗子招赘进门,让漏斗子为她拉套,硬是把三个儿子养大成人。作为回报,狼婆娘也为漏斗子生下一个男孩,取名豹子。

    这一晃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大狼二狼三狼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按道理狼婆娘也应该颐养天年,安享晚年之福,况且四个儿子也都孝顺。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三狼跟二狼先后都死于非命,大狼又被日本鬼子抓了劳工,一去五年不见音信,生死不明。二狼跟三狼媳妇改嫁,丢下五个孙子靠狼婆娘和大狼媳妇春花养活。

    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耐力!狼婆娘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全让她一人遇上。可是狼婆娘不糊涂,狼婆娘知道,她不能倒下,狼婆娘一倒下这个家庭马上就要垮台。狼婆娘必须比过去活得更精神!

    漏斗子是个好人,可是吃粮不管事,一遇到关键问题就没有了主意。豹子还年轻,稚嫩的肩膀难以担当重任,郭宇村满村里只留下豹子一个小伙子,要不是漏斗子执意阻挡,要不是二哥三哥相继死亡,郭宇村跟本拴不住豹子的心。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过着,每天早晨五个孙子从被窝里爬起来,光屁股蹲在院子里屙屎,狼婆娘手拿一块石头,轮流用石头给孙子擦屁股,然后把猪圈里的猪放出来,吆喝着让猪把孙子们屙下的屎吃光。阳光透过丝瓜棚射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上摆着一盆咸菜几碗米汤,摆着一篮子两面馍,孙子们脏兮兮的手拿着馍狼吞虎咽地吃着,狼婆娘坐在孙子们中间照顾孙子们的吃喝。

    大人们都在屋子里的炕上吃饭。漏斗子上座,旁边坐着板匠。板匠的傍边坐着刘媒婆,刘媒婆的旁边坐着板兰叶。豹子坐在老爹爹的另一边,大嫂子春花负责给院子里的孩子们端饭,板兰花把饭端上炕,然后自己抱着女儿坐在灶口的草墩上吃饭。

    板匠板兰叶姐弟俩死了爹娘,无人照看,漏斗子心善,把姐弟俩收留在自己家里,其实姐弟俩也不吃闲饭,去年秋季姐弟俩为姐夫豹子家割了几个月大烟,家里的吃水全靠姐弟俩来台,姐弟俩还帮助狼婆娘照顾几个孩子,其实应当这样说,板匠板兰叶姐弟俩是漏斗子家雇用的不掏钱的童工。

    那天早晨吃完饭,狼婆娘照旧让姐弟俩去老婆尿尿沟抬水,可是那板兰花手扶着门框,吐开了酸水。狼婆娘心细,岂能看不明白?姐夫小姨子睡在一条炕上,没有棉花见火不燃的道理。其实男人女人之间就那么回事,郭宇村一个男人娶两个女人的事情有之,连疙瘩那样的土匪头目都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了一个男人。这年月老鸹别笑话猪黑!

    狼婆娘走过去对板兰叶说:“来,把抬水的扁担给婶子,你身子不舒服就别去”。

    板兰叶的脸上显出了一抹红晕。大嫂子正在用洗锅的泔水喂猪,转过身看看婆婆,又看看板兰叶,回过头叫豹子,豹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溜走。春花是个明细之人,这样的事岂能看不明白?春花从婆婆手里要过扁担,说:“你们都别去了,我去担水”。

    可是板匠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孩子让颠沛流离的日子过怕了,最害怕狼婆娘家不要他们姐弟俩,板匠提着水桶不放手,看样子想哭:“就让我跟姐姐去抬水,我们能抬得动”。

    狼婆娘好言相劝:“你姐姐病了,小孩子家不要任性”。

    这时板兰根抱着孩子走出来,把孩子交给弟弟板匠抱着,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好像哭过,她对嫂子说:“你们都别去了,我去担水”。

    春花说:“不要争执了,还是我去”。

    狼婆娘也说:“就让春花去吧”。

    眼看着春花担着水桶走远,狼婆娘回过头对板兰根和板匠说:“你们姐弟俩先回屋去,我要跟板兰叶说几句话”。

    板兰根让弟弟抱着孩子先回屋,然后对婆婆说:“娘,我知道你想跟我妹子说什么。我也想不到我们好好的一家人怎么突然间七零八落,死的死亡的亡,我当姐姐的不可能不为弟妹着想”。

    狼婆娘叹一口气:“咱们回屋说话”。

    板兰叶却突然给狼婆娘和姐姐跪下,涕泪涟涟:“婶子,姐姐。姐夫那天夜间****时我知道姐姐醒着,可是姐姐不说话,纵容姐夫****。我不可能反抗,我甚至还希望姐夫那样做。我饿怕了,我担心姐夫家不要我。婶子,我这小命在你们大人们的手里攥着,我今年才十三岁,我不想死,我想活”!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狼婆娘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滚下了昏黄的泪珠:“孩子,你起来,从今后不要把我叫婶子,叫娘。听娘说,娘在世一天,豹子就不敢虐待你们姐妹俩。咱村里疙瘩给他的两个女子找了一个女婿,你姐妹俩为什么就不能跟豹子一起过”?

    豹子担着一担水回来了,后边跟着嫂子春花。郭宇村的女人大都耐不住寂寞,为自己重新垒窝。连二嫂子三嫂子都走了,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唯独大嫂子春花独守空房,协助婆婆支撑着这个家。豹子心里对大嫂子岂止是尊敬,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刚才,豹子把什么都对嫂子说了,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都得戳破。豹子替嫂子把水担着,让嫂子在娘面前替他穿针引线,板兰叶还是一个幼崽,板兰叶在姐夫豹子的怀里有点胆怯,豹子也是一个有良心的男人,不可能日娃不管娃,豹子必须对板兰叶负责。

    春花伸出手指头在弟弟的额头前戳了一下,这个家里只剩下豹子一条汉子,全家人把豹子当作宝贝,春花知道结局是什么,春花对豹子说:“放心吧,爹跟娘会对你们做出安排”。不过嫂子提醒弟弟,姐妹俩容易吃醋,豹子从今后必须在姐妹俩中间寻找平衡。

    漏斗子不憨,漏斗子心里比狼婆娘还明白,漏斗子早知道姐妹俩跟豹子睡在一条炕上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漏斗子每天都在留意。不过漏斗子并不说破,反正总有那么一天会真相大白。

    漏斗子家的门前突然鞭炮声大作,郭宇村的人全都蒙在鼓里,谁也不知道漏斗子家发生了什么喜庆,村里人一般有什么喜庆大都送一份贺礼。可是大家都有些犹豫,漏斗子家人缘不错,可是没有人敢去恭贺,因为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漏斗子家响鞭炮是为了什么。

    直到中午时分,大家看到豹子披红戴花,赶一头骡子,骡子上骑一女子,蒙着盖头,大家仍不明白,豹子有媳妇,这又是跟谁结婚?

    不过村里人理解,漏斗子就豹子这一条命根,给豹子娶两个媳妇也在情理之中。村里人纷纷给豹子家送来了贺礼。直到拜堂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豹子娶了板兰根的妹妹!

第四百九十一章

    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凤栖大约半个月以后,白菜才知道了萝卜已经死亡的噩耗。终究在一个锅里搅过勺把,在一条炕上侍候过同一个男人,兔死狐悲,白菜对于萝卜之死还是感觉伤心。

    四月天,山沟里刮过来温热的风,白菜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带着齐结实齐壮实两个孩子,下一扇山坡,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坳,白菜首先把篮子放在地上,拉着两个孩子一起跪下,从篮子里取出冥钱和祭品,将冥钱点燃,把祭品供奉在路边,然后才流泪告诉两个儿子:“孩子,你们的大妈死了,是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的”。

    两个孩子在白菜的催促下,勉强哭了几声。弟弟齐壮实本来是萝卜所生,可是萝卜一去凤栖半年多,从来没有看见亲娘回郭宇村看望儿子,儿子跟娘的那一份感情已经疏远,孩子们干嚎着,没有眼泪。倒是白菜也不知道是哭萝卜还是哭自己,哭得伤心。

    齐结实和齐壮实把白菜扶起,替娘拍打干净膝盖上的尘土,看不远处站着后爹连长。

    郭麻子的游兵散勇们在郭宇村生活了一段时期,以后都相继娶了老婆。半桶已经被疙瘩打死,谷俊山带着亲生儿子东渡黄河也失去了联络,郭宇村现在只剩下连长和老班长,老班长替棒槌拉套,连长入赘到白菜家。还有一些老兵拾掇了外村的寡妇,跟上寡妇到外村去度日月,离郭宇村五里路的菜子峁出现了一个新村,那是郭麻子的一些游兵散勇们不愿意在郭宇村凑合,带上拾掇来的女人在菜子峁安家。

    孩子们已经习惯了跟后爹在一起生活,那一声“爹”喊得特别响亮。亲爹栽逑娃的形象已经在孩子们的心仪里显得模糊,第二任爹爹骡驹子已经死了一年多,连长是孩子们的第三任爹爹,反正见庙就磕头,娘娶回家的汉子就叫“爹”,舔尻子没有什么不好,嘴甜点肚子不会吃亏。孩子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栽逑娃的精血,潜移默化中传承了栽逑娃的媚骨,那也许是自学成才,一种求生的本能,反正两个孩子见了谁都巴结,一天到晚把连长喊爹喊得晕乎。

    连长老家在蒲城,当初跟上郭麻子来瓦沟镇驻军时只有十四五岁,当了几十年兵混了个连长,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清了。当初入赘白菜家时也就想图个安宁,反正有个巢就行。最初白菜只有一个孩子齐结实,郭麻子跟萝卜去了凤栖以后齐壮实在四合院内住了一个时期,把萝卜留下的馍馍吃完,一直等不到萝卜回来。万般无奈齐壮实回到自己老屋,见了白菜叫娘,见了连长叫爹,白菜不可能不让齐壮实吃饭,吃完饭后齐壮实就不走了,跟齐结实一起帮助白菜割烟。

    一开始连长对这两个孩子怀着深深的戒备,时间一久发现这两个孩子特别可爱,连长也长着脑袋,会想问题,这两个孩子能帮助连长干活,能帮助连长割烟,大烟的价值人所共知,连长开始巴结两个男孩,后老子跟齐结实齐壮实故意套近乎,一场假戏演得跟真的一般,反正大家都在互相利用,连长图挣钱,两个孩子为了吃饭。到后来齐结实齐壮实又勾引来了蜇驴蜂的三女子和四女子文英文爱,白菜心里喜欢。山里人成熟早,少男少女在一起不会找不到方向,那种事情连墙上的毛毛虫都会,白菜不但不制止反而纵容,反正生米做成熟饭了,蜇驴蜂也没有办法。

    齐结实和齐壮实看见连长来了,响响亮亮地喊“爹”!连长却答应地有点勉强。连长不知道白菜带着两个儿子来祭祀谁,男人的嫉妒心理使得连长有点扭曲。但是连长不敢得罪白菜,连长在白菜肚子里撒的种籽已经发芽,连长也不管两个孩子在不在当面,见了白菜关切地嗔怪:“人死了不能复活,咱们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我不担心其他,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

    白菜被栽逑娃从张鱼儿陪葬的墓坑里挖出来,能活到这个份上也算不错,听到连长的责怪,不但不生气,反而感觉温暖:“我说你们这些男人一点也没有良心,你们老团长的女人死了没有一个人替郭麻子惋惜”。

    连长说得也是实情:“这年月只有自己可怜自己,郭麻子腿中间的家伙从来没有闲过,咱们还是多关心自己”。

    一家四口回到家里,齐结实齐壮实突然给后老子亲娘跪下,弟兄俩肯定商量过,年轻人说话也不怕别人笑话:“爹、娘,你俩不要光图自己受活(舒服),该给儿子垒窝。文英文爱的妈妈已经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俩,蜇驴蜂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下来的事就看你俩,爹跟娘求媒婆去提亲,我俩结婚后一定要更加孝顺爹娘”。

    白菜笑了,看连长一脸尴尬,这两个娃也不知道是别人教的还是自己编的,反正话说得夹枪带棒,连长不可能不答应,这样的事由不得连长,顺水人情连长会做。连长让俩个崽娃子挖苦的“受活”感觉窝火。

    不过连长随即释然,我受活是****了你妈!连长脸上的阴云迅速消散,开怀大笑:“你俩个碎崽娃子真有办法,拾掇了蜇驴蜂两个女儿,再往上巴结一步,就成了胡老二的连襟!爹跟娘没有啥说的,这就立马给你俩收拾新房准备结婚”。

    刘媒婆这几年非常低调,女婿大狼出门在外五年不见回家,亲家狼婆娘接二连三出事,刘媒婆在亲家母的锅里舀饭吃本身就感觉气短,好在狼婆娘并不介意,大家在一起相处得还可以。

    猛然间白菜穿戴整齐来串门,让刘媒婆有点措手不及。大家都是老熟人,在瓦沟镇时就认识,相互间寒暄了几句,白菜就转入正题,刘媒婆不听则罢,一听头大,原来是白菜求刘媒婆给她的两个儿子说媒。如果说别人家的女子也可,偏偏又说的是蜇驴蜂的女儿!

    刘媒婆曾经给蜇驴蜂的大女儿文秀、二女儿文慧都说过媒,结果那两个女子的婚姻都出了问题。况且这白菜原来是蜇驴蜂爹爹张鱼儿的七姨太,蜇驴蜂应该把白菜叫“姨”。刘媒婆知道其中的利害,蜇驴蜂骂你刘媒婆个狗血喷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刘媒婆推辞了。刘媒婆说得相当可怜:“她姨,我在亲家母的锅里舀饭吃,要给亲家留脸,这说媒之事你还是另外请人”。

    白菜相当聪明,岂能看不清刘媒婆心里的疑虑?白菜知道鬼不走干路的道理,于是也就把话说得非常明白:“婶子,这做媒的事还非得你去,只有你去我才放心。实际上几个娃在一起已经好长时间了,我想张凤不会给你为难,估计她张凤也害怕丢人”。白菜压低了声音,“事成之后,白菜绝对不会亏待你老人家,给你买一副柏木料子(棺板)”。

    人年龄一大总爱考虑自己的后事。刘媒婆来了精神,心想借不来米有升子在,她蜇驴蜂总不会吃人。去就去一趟,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行。

    刘媒婆把自己刻意收拾了一番,来到蜇驴蜂家时看见蜇驴蜂正给儿子喂奶。刘媒婆没有敢说自己是来说媒,她说她多时不见张凤,想来张凤家看看。

    岂料蜇驴蜂却说得非常明白:“婶子,这样的事情不需要隐瞒,你一进屋子侄女都知道你是来干啥。那两个死女子已经跟栽逑娃的两个儿子在一起几个月了。侄女说话也不怕婶子见笑。我还担心那两个死女子把娃生在娘家炕上。你回去给白菜说,我出嫁女子什么也不准备,她家里来人把两个女子带走就行”。

第四百九十二章

    郭宇村的夜晚还是那么静谧,月光下破旧的茅屋显得更加扑朔迷离。原先每年秋天茅屋顶上都要重新苫盖一层莎草,莎草上边糊着泥巴,年复一年,下边的莎草已经蘖朽,上边的莎草越盖越厚,茅屋就形成了尖尖的圆顶,远远看去好似一朵朵硕大的蘑菇。可是近几年男人们都不在家,女人们也没有心思整理茅屋,春天茅屋顶上的泥巴被雨水冲刷,带根的莎草在茅屋顶上生根发芽,苔藓和杂草丛生,夏天看茅屋像一只只蠕动的刺猬,冬天风卷着茅屋顶上的莎草四处飘散,人站在茅屋里边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去年冬天楞木在世时,疙瘩曾经跟楞木商量免费为郭宇村的住户整修茅屋。那些游兵散勇们来了又走了,郭宇村基本上剩下一些老的住户,也只有十几家人,费不了多少功夫。可是楞木突然死于非命,疙瘩又接连遇到了一大堆逑戳心的麻烦,整修茅屋的计划只能搁浅下来。转瞬间冬天过去,郭宇村迎来了又一个夏天。

    疙瘩娘也是一个极有心机的老人,当初洋芋怀不上孩子,不得已跟狗剩混在一起,结果洋芋一连跟狗剩生了两个女儿。疙瘩有意将洋芋休掉,一个土匪头目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老婆跟别人混在一起,而且把野崽下在自家炕上。疙瘩娘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当着洋芋的面教训疙瘩:“我宁舍儿子不舍媳妇”!

    洋芋也是疙瘩爹捡来的一个女子,从小在疙瘩家长大。疙瘩思之再三,假如把洋芋赶走,谁来照顾爹娘?疙瘩咽下了那口恶气。

    以后疙瘩家发生的许多事我们在前边已经表述,这里就不再重复。可是今夜,此时此刻,疙瘩又遇到了人生的一道门槛,疙瘩娘用一根擀面杖,立逼着疙瘩和香玉成亲。

    洋芋和菊花抱着疙瘩的亲生儿子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娘虽然只有疙瘩一个儿子,儿子又是土匪头目,可是娘说出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疙瘩的两个媳妇从来不敢跟娘顶嘴,逆来顺受是女人的美德。

    如果是其他女人,疙瘩会服从娘的安排。自从菊花用贤麻草治好了疙瘩的不育症以后,疙瘩也学会了享受。疙瘩不会拒绝女人的引诱,疙瘩本身跟水上漂就有那种关系,疙瘩知道水上漂今夜给他留门,水上漂虽然长一身烂肉,但是很会服侍男人,水上漂的窟窿里带着黏性,让疙瘩心里痒的难受。

    看来杨九娃的预言成真,杨九娃曾经谩骂过疙瘩看上了他的女人。千年的修炼毁于一旦,疙瘩对杨九娃的忠诚即将终结。可是疙瘩心有不甘,他不愿意在弟兄们面前落下骂名。疙瘩对娘说:“这件事从长计议”。

    可是娘不糊涂,娘能看清疙瘩肚子里的蛔虫,娘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疙瘩你别给娘耍滑头,当初我跟你爹来郭宇村时整条村子只有几户人家,这一晃五十年过去,郭宇村发生了数不清的变故。杨九娃算个**!杨九娃不过是黄龙山里的一条老鼠!是杨九娃霸占了你的女人!今夜,咱关起门来做事,郭宇村不会有人知道这幢茅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娘要亲眼看着你俩脱光衣服,钻进一个被窝里头”!

    疙瘩爹的牌位还在条桌上供奉着,蜡头儿已经不高。娘下了炕,亲自给老头子的排位前上香,然后嚅嚅道道地说:“他爹,疙瘩今晚要跟香玉成亲,我想你一定高兴”。

    香玉低垂着头,一绺头发苫住脸颊,女人期盼着,期盼着铁树开花,千年等待,今夜终于结果!做女人真可怜,那条淌血的壕沟需要男人的耕耘,香玉有点焦灼,有点干渴,她像一只受伤的斑鸠,需要异性温暖和抚摸。

    原先,疙瘩的两个女人和小儿子跟疙瘩睡在一起,娘跟两个孙女,两个大一点的孙子住在一起。现在,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一个大孙子又被亲爹爹谷俊山领走,娘的炕上空下来一大截。看样子娘早有准备,打开柜子,取出两床新被褥,命令洋芋和菊花为疙瘩和香玉暖被铺炕。

    两个儿媳妇问娘:“铺在哪搭”?

    娘不容置疑:“就铺在娘的炕上”!

    两个儿媳妇不再说啥,她俩把被褥铺好,然后带着几个孩子去隔壁屋子睡觉。

    娘把门关紧,教训疙瘩:“疙瘩你不要标榜你对杨九娃的忠诚,这个世界跟黄河水一样,永远浑浊不清!别以为娘不知道,娘肚子里比谁都明白,杨九娃鸡肚狗肠,不配做山寨之主。娘知道你这一段时间受了委屈。今夜,不是娘强迫你,实在是迫不得已。香玉说,如果你不要她,她只有去死。香玉是你爹用生命换来的一个女人,香玉本来就是你的媳妇。你今夜即使不跟香玉睡觉,谁都不会证明你的清白”!

    香案上的烛光闪了几下,终于暗了下去。娘开了门,又将门从外边锁住,然后去隔壁屋子去跟两个儿子媳妇去睡。

    疙瘩抬起头,看见天窗上镶嵌着几颗明亮的星星,耳朵里传来了黄河的涛声。香案上娘给爹点燃的几支香还没有燃尽,疙瘩仿佛看见了爹爹鼓励的眼神……耳旁传来了娘的教诲:这个世界跟黄河水一样,永远浑浊不清……是呀,戏里边有一句台词叫做:“报国的忠良无下场”。疙瘩即使把心挖出来让杨九娃吃了,杨九娃也不会不怀疑疙瘩的忠诚。

    香玉已经等不及了,猛扑到疙瘩的怀里,似杜鹃啼血,说出的话含着伤悲:“疙瘩哥,你今夜把香玉要了,明早把香玉的头割下来,供奉在爹的灵前,香玉也不后悔”!

    原来的疙瘩已经死了,新生的疙瘩是个什么货色谁也说不明白。疙瘩没有坐怀不乱的定力,疙瘩腿中间的棒棒子极不老实地胀起。疙瘩把香玉抱起,那香玉身轻如燕,浑身像鸡毛那样不停地抖索。疙瘩想起了他睡在娘的怀里,耳边传来了娘唱的儿歌:“娃娃乖、睡觉觉,门上来了个老道道,头上带个草帽帽,腰上别个火杳杳”……

    随着香玉一声轻轻的呻吟,一阵微风传来了树叶的颤栗,身强力壮的疙瘩有的是力气,恨不能把身下的女人吃进肚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雨露的滋润,香玉在疙瘩的怀里化烟化灰,女人的娇喘变成了抽泣:“哥吔,我叫麦穗,不叫香玉。今夜,麦穗结结实实地做了一回女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屈继林家老宅院的门楼正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边有清朝官至翰林的凤栖举子董彩凤亲笔题写的四个大字:耕读人家。据传屈继林的爷爷屈仓合跟董彩凤乃同窗好友,那一年董彩凤进京赶考,屈仓合却被老爹爹给娶了一房媳妇关进自家院子不让出外某事。

    屈家老祖先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读书为了明理,但不全是为了做官。种庄稼实乃一本万利,不用跟别人争高论低。

    后来董彩凤中举,步步高升,官至翰林,却因朝廷恶斗被推出午门问斩,屈仓合费尽周折,将董彩凤的灵柩运回故里安葬。那一刻,屈仓合终于明白了老祖先的用心,做官固然可以光宗耀祖,但是官场险恶,处处暗藏杀机,稍不留意身首异处。种庄稼虽然土里刨食,但是日子过得平稳,粗茶淡饭裹腹,夜间睡觉踏实。

    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却给屈家立了一条规矩,从屈仓合开始,屈家这一分支虽然常年听闻院内书声琅琅,却从没有人出外做官,凤栖城外有屈家几百亩良田,凤栖城内有屈家开的当铺,雇用七八个长工,常年四季两盘石磨磨面。甚至长安城里有屈家的铺面。

    屈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是行为做事跟李明秋不一样,从不仗势欺人。民国初年屈继林被泥瓦匠梁牛犊伙同姓孙的女人暗算,身后留下三个儿子轮年纪跟李明秋不差上下,但是几十年来两家从未交往。屈家种田经商,走的是正道。老大屈鸿儒谨尊祖训,一身布衣打扮,无论冬夏都跟长工一起上田,长工吃啥掌柜的吃啥,唯一的特殊就是晚上收工后爱喝一壶茶。老二屈鸿德经营着凤栖城里和长安西大街的铺面,每月准时给大哥交一次账,挣的钱从不中饱私囊。

    老三屈鸿章那一年亲自下反弓弄死了泥瓦匠梁牛犊,替爹爹报了仇。可是事情过后却显得痴呆,元宵灯会从灯棚下请回一尊爷爷(陶制的如来佛祖),供奉在家里的香案上,每日参禅打坐,也不知是忏悔,还是醒悟了什么,反正与世无争与人无怨,除过送水火(拉屎拉尿)和吃饭,基本上与世隔绝。

    老大鸿儒跟老二鸿德商议,决定给鸿章娶一门媳妇,也许鸿章娶了媳妇以后,会走出迷津。谁知道鸿章新婚之夜自宫(自己阉割自己)!

    喜宴的客人还没有散去,突然新房内传出撕肝裂肺的喊声,新娘子哭喊着跑出院外,两个哥哥闻声跑进新房,看见弟弟双手搂着下身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凤栖城里各种说法都有。最直接的猜测是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屈继林做下亏心事了,儿子替爹爹还清孽债……

    屈鸿儒关键时刻显得冷静。他首先让人从郭记药铺(当年药铺还属于郭子仪经营)请来王先生。

    王先生查看了鸿章的伤口,将一把止血药摁在伤口上,用一绺白布替鸿章包扎,出屋时对鸿儒说:“完了。不要耽误了人家女子,连夜把女子送回娘家,也算善事一桩”。

    屈鸿儒给王先生作揖:“谢先生提醒”。当真用娶亲的花轿,把新媳妇原封不动地送回娘家。这件事多少为屈家挽回了一些面子,凤栖街的人议论屈家到底是大户人家,行为做事还是有些分寸。

    鸿儒和鸿德商议,决定修一座家庙,让鸿章在家庙里修行。开始时家庙就选择在那幢鬼屋内,可是那鬼屋内夜深人静时拉出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鸿章虽然一心向佛,对于魍魉鬼魅还是有些害怕,他在青灯古佛前的卧榻上睡到半夜,一个人跑到凤栖街上大声呐喊,凤栖城的角角落落都听到了,那不叫人声,那是灵魂在哭。第二天早晨人们起来一看,屈鸿章躺在凤栖街上,浑身已经僵硬。

    屈家俩兄弟把三弟掩埋,紧接着请来了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手执罗盘踏勘了几天,把爷爷庙选择在灵泉。出了西门下了西沟,有一道山泉从石缝内流出,山泉清澈甘冽,是凤栖城两千多人吃水的主要来源。以后城内驻军增多,灵泉的水供不应求,于是城内便打了几口水井。

    俩兄弟在灵泉旁边盖了几间瓦屋,把爷爷(如来佛祖)从鬼屋内请出来供奉在新修的庙内,时间一久凤栖人也去爷爷庙内求神打卦,爷爷庙成为凤栖一景。

    经历了那一场风波,那幢鬼屋几十年无人居住。这几年凤栖周围罂粟泛滥,凡是种植大烟的人都发了大财。可是屈鸿儒却一身正气,认为种植大烟害人害己,自家的几百亩田里看不见一株罂粟。每年麦收季节,屈鸿儒照样手执一把镰刀,到麦田里开镰。屈鸿儒开镰绝对不是象征性地割几镰麦子,而是跟长工一起从头割到尾。提耧下籽、扬场吆车,那一样农家活路都难不倒鸿儒。鸿儒跟官家从不交往,但是官家也找不出鸿儒的麻烦,皇粮国税鸿儒样样不缺,谁家遇到困难,只要求到鸿儒家门下,鸿儒绝对不会让那人空手而归。屈鸿儒为屈家赚足了人气。

    那天,屈鸿儒吆一辆木轱辘车,往大田里运粪。凤栖城里的驻军给老百姓增添了不少麻烦,但是对于屈鸿儒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屈家大掌柜瞅准了当兵的尻子门!屙下的那些排泄物污染凤栖的环境,屈鸿儒专门雇了两个长工当起了清洁工,这真的让刘军长喜出望外,刘军长确实为军人们的排泄物发愁。

    中午吃饭时屈鸿儒回到自家的老宅院,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生客。

    所谓熟悉,大家经常见面。所谓生客,几十年没有任何交往。

    好汉不撵上门客。既然人家到你门前了,你就得打招呼。屈鸿儒主动喊道:“吆喝李掌柜,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李明秋知道凤栖城里就屈鸿儒一个人瞧不起他,因为两个人南辕北辙,走的不是一条道。不过这也没有啥,井水不犯河水,几十年来大家虽然连话都没有说过,但是在凤栖城里还是和睦相处,谁也不妨碍谁的事,各烧各的碳,各打各的铁。

    李明秋故我而言他,也打起了哈哈:“我说屈掌柜,咱俩年纪相当,听说你孙子一大堆,还这样没黑没明地干,图啥”?

    屈鸿儒把客人让进自家客厅,看儿子清泉站在傍边,对儿子说:“给你明秋叔泡茶”。然后自我解嘲说:“天生受苦的命,不干活心里难受”。

    李明秋索性一言中的:“有人看上了你家那幢闲置的桩基,屈掌柜如果有意出手,出个价,如过不想卖也就算了”。

    屈鸿儒问道:“李掌柜指的是不是那幢鬼屋”?

    李明秋答道:“正是”。

    屈鸿儒慨然:“嗨!闲置了几十年了,一直没人敢住,不论谁要都行。人先住进去,如果命硬,不怕鬼哭,给几个小钱就行”。

    李明秋抱拳:“一家买卖,两家情愿。屈掌柜,只要你有意出手,给的价钱绝对能让双方搁住(方言,满意)”。

    屈鸿儒虽然瞧不起李明秋,但是李明秋仍然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就在鲁汉和他的两个媳妇住进鬼屋不久,李明秋把鬼屋内天窗上挖出来的吹不烂用一块红布包着,又来到鸿儒家里。李明秋把那红布一层层解开,然后对鸿儒说:“鸿儒老弟,你看看这个,这是泥瓦匠耍的鬼把戏,那泥瓦匠死有余辜,可怜三弟死得糊涂”。

    屈鸿儒脸上的惊恐一晃即过,拿起那吹不烂细细把玩,甚至用嘴吹了一下,听到了一阵鬼哭。然后触不及防,一下子把那陶器玩物甩得粉碎。

    李明秋拿出十根金条,摆放在屈鸿儒客厅内的八仙桌上,然后说:“我嫌银元用褡裢装上太显眼,给你先拿来一些黄货(黄金),赶明日叫一个经纪估算一下,基本上公平就行”。

    屈鸿儒一脸不悦:“明秋哥,别拿手指头戳兄弟的眼!兄弟看不上那两个脏钱!你今天能把那幢鬼屋的起因告诉我,解开了几十年的疑难,让兄弟对老哥另眼相看。那幢院子我来定价,只卖一块银元”!

第四百九十四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1(1123字)

    雀儿知道板胡不想要她了,任何男人都不会允许女人背叛自己。唱过戏的女人懂得许多戏文,其中有一出戏叫做“庄子休妻”,话说庄子娶了一个年轻媳妇,为了试验媳妇的忠诚,假装死去,结果丈夫尸骨未寒,那媳妇就跟前来吊唁的庄子的学生调情……

    今夜,此时此刻,雀儿知道板胡已经下了狠心,况且破镜难圆,她跟板胡之间缘分已尽。雀儿穿衣起来,下了炕,摸索着点亮了油灯,然后端坐在板胡的面前,说出来的话儿凉得透心:“板胡,强扭的瓜儿不甜,破锣听着闹心。我今夜就是死乞活赖地不走,咱俩往后的日子也很难过到一起,呼风雨给的那些钱是我的卖身钱,给我分一半也理所当然,你把钱分给我,我立刻走人”。

    穷乡僻壤的穷山娃,把女人的贞操看得很轻,板胡只是想整整自己的媳妇,并没有真心地撵雀儿走。可是雀儿却当真,年轻人火星子大,一旦火起来也就有点不计后果,板胡扇了雀儿一个耳光,嘴里骂道:“烂婊子货,还想要钱?门都没有”!

    雀儿捂着脸,半天不吱声,板胡还以为雀儿被他打得害怕了,翻过身呼呼睡去。那雀儿见板胡睡熟,悄悄地下了炕,拿一把剪刀,瞅准了,一下子把板胡的命根子攥住,板胡疼得坐起来,哎呀一声,睁开眼,看见雀儿手里拿着剪刀,一下子吓得脸色煞白:“雀儿,你想干啥”?

    雀儿慢腾腾地说:“我想好了,我这小命不值钱,咱俩一命换一命”。

    板胡双膝跪在炕上,雀儿仍然拽住板胡的命根子不放,板胡告饶道:“钱在炕洞里放着,你要多少就去拿”。

    可那雀儿还是担心板胡变卦,用一根麻绳把板胡的命根拴起来,一头攥在自己的手里,说:“就按照你刚才说的办,咱俩对半分,你给咱分好,把我应得的一半给我送到我娘家,到我娘家后你还得给我写一纸休书”。

    板胡还想耍赖,雀儿就将手里的绳子拽一下,板胡立刻疼得钻心,他知道今夜难逃此劫,只得乖乖地按照雀儿的旨意行事,板胡把银元从炕洞里取出来,分作两半,一半重新塞进炕洞,一半自己背上肩,雀儿手里拽着一根麻绳,拉着板胡开了柴门出了屋子,板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背起那袋子银元跟着雀儿来到村子中间。

    雀儿突然不走了,翻身问板胡:“你猜,我爹今晚会住在谁家”?

    板胡看雀儿稍有松懈,又想偷偷溜走,雀儿抓住麻绳一拽,板胡立马疼得倒在村子路中间打滚,那喊声在寂静的深夜分外阴森,雀儿害怕了,蹲下身子问道:“板胡,疼得厉害,是不?要不你也不用送我了,这里离漏斗子家不远,我去漏斗子家借宿”。

    眼看得雀儿背起银元进了漏斗子家的柴门,板胡这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家。

    谁家的狗咬起来了,满村的狗跟着起哄。漏斗子睡到半夜,伸手把来喜戳醒,俩老汉惊恐着坐起来,听见院子里雀儿在喊爹,来喜顾不上穿衣,开了门把雀儿迎进屋里,只见女儿半截脸肿胀,身上背一只褡裢,一见老爹哇一声哭了:“爹,板胡把我赶出门,不要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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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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