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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9章

栽逑娃没有去王世勇队长那里报到,而是直接回到自己已经离开五年的、熟悉的家。

    在栽逑娃的心目中,家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迷恋,那样的使人牵挂。栽逑娃自幼丧失父母,是师傅豁豁收留了他,师徒俩两个光棍,豁豁既给徒弟传授打铁的手艺,又把徒弟当作*发泄的对象,那是一段既心酸又充满欢乐的时光,每日里师徒俩肩挑着铁匠担子走村串镇,赶集跟会,挣俩小钱顺手花光。师傅打了一辈子光棍,在瓦沟镇调戏张鱼儿的六姨太,结果被那女人用一把剪刀把嘴剪成豁豁。豁豁的家具硬了无处发泄,瞅准了徒弟栽逑娃的尻门子,第一次的感觉又憋又疼,到后来习惯了,也就感觉没有啥,反正那个屎罐子闲着,栽逑娃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人为了生活可以不择手段。其实栽逑娃非常怀念和感谢师傅,师傅不光教他学会了打铁的手艺,栽逑娃从师傅对待人生和生活的态度中得到了某种启迪,那就是豁达、随遇而安、不跟自己赌气。

    那条道儿已经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栽逑娃来到自家的柴门前,看门虚掩着,朦胧的夜色下一只什么动物爬在窗子上不住地抖动。栽逑娃以为那可能非狼即獾(一种跟野猪相似的动物),荒野的山村经常有动物半夜里骚扰熟睡的人们,有时便叼走圈养的羊或猪。

    栽逑娃有的是力气,对付野生动物绰绰有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悄悄地溜到那动物的后头,想从后边把那家伙的脖子扼住。

    想不到那家伙突然转过身来,竟然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人在黑暗中站久了,周围的一切便显得清楚。那女人稍一愣神,便认出了栽逑娃,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随即便不顾一切,朝屋子内大喊:“老班长,栽逑娃回来了,快跑!”

    原来,那老班长自从跟白菜有染以后,那白菜比棒槌年轻,有姿色,身上的肌肉富有弹性。老班长禁不住诱惑,便隔三差五的朝白菜的屋子里跑。白菜这一辈子死里逃生,早已经把男女之间的那一点破事毫不在乎。白菜需要的是感官的刺激,有了男人她才不会空虚。郭宇村的男人都死光了,疙瘩和豹子不会看上白菜,老班长是白菜唯一瞄准的对象。

    最先是白菜勾引老班长,老班长嚐着味道以后就像一只偷吃的馋猫,两个男女在屋子里的土炕上吭哧吭哧地翻耕,窗子外哭倒了棒槌,那棒槌养活着谷椽谷檩的一双儿子,棒槌最早把老班长招赘进门,假如不是白菜横插一杠子,棒槌和老班长过得有声有色。人世间就有那么一些男人得陇望蜀,总是看见别人碗里的饭香,总是色迷迷地瞄准别人的女人,谈不上什么感情,人的本性已经丢失,剩下的全是动物的兽性。

    栽逑娃一脚将屋门踹开,看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破窗而出,棒槌并不嫌弃老班长,两个人匆匆忙忙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子和门都大开,寒冷的风窜进屋子,打着旋儿找不到出路。那白菜光身子坐在炕上,双手抱肩,好似一尊菩萨,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孩子他爹,不知道你今晚回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跟萝卜两个没有让自己闲着,因为我们首先要吃饭、要生活。你如果不嫌弃,从今往后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你如果嫌我给你丢人,就将我弄死,我的性命本来是你给的,你把我弄死我不后悔。”

    栽逑娃不会忘记十几年前那一天夜里,他跟师傅豁豁俩个从张鱼儿的陪葬墓坑里挖出了白菜,白菜已经软不塌塌的没有了知觉,豁豁建议栽逑娃把白菜扔掉,豁豁甚至答应以后挣钱为徒弟娶个媳妇。可是那栽逑娃痴心不改,把白菜背到麦秸垛下一摸胸口还有点热乎,于是褪下白菜的裤子,踮起棒棒子给白菜插了进去,可能白菜受到了一点刺激,“哇”一下子哭出了声。

    可是今夜,此时此刻,栽逑娃死里逃生,回到郭宇村,却看见白菜搂着其他男人正在耕云播雨,那是一种无法容忍的尴尬,损害的不只是男人的自尊,还有十几年风雨十几年恩爱十几年岁月积攒下的那一种形象和情感!

    然而,人在特殊环境下所产生的幻觉完全不同。栽逑娃完全被白菜的冷漠折服,栽逑娃回想起自己面对死亡时的那种怯惧,对面前的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敬仰一种怜悯,是呀,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能活下来已经不错。栽逑娃说,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话:“把被子盖上,小心着凉。”

    门被关上,窗子关上。肆虐的风疯狂了一阵子,终于偃旗息鼓,屋子内有一种混合的臭味和霉味,窗子上的晨曦使得女人看起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丰满。可是栽逑娃没有那个心情,栽逑娃迫切地想知道,他不在家的五年中间,这个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菜没有隐瞒,白菜也不想隐瞒,隐瞒没用。白菜把什么都对栽逑娃说了,白菜不想祈求栽逑娃原谅,白菜是一个女人,女人需要生活、需要活命,需要得到女人应该得到的那种温暖,需要男人的呵护。

    得知萝卜已死,栽逑娃心里一阵蜇疼,兵荒马乱的年月,死一个人算不得什么,可是栽逑娃的心里永远也抹不去萝卜的形象。所幸的是两个儿子已经结婚,栽逑娃还没有看到儿子,想象中的儿子一定跟自己一样健壮有力。生命需要传承,儿子是男人们心目中的那一尊丰碑,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头。

    栽逑娃说,几乎是祈求:“你去给咱把两个儿子叫回来,我想见见他们。”

    可是白菜坐着没动,白菜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爹,你这次回来,还走不?假如还走,就最好不要见孩子,免得父子们心里引起波动。”

    栽逑娃不可能不走,栽逑娃的身份特殊,栽逑娃必须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栽逑娃不想把他这几年的遭遇告诉白菜,栽逑娃说得含混其词:“走一步看一步。你如果不去叫孩子,我自己去,我认识蜇驴蜂的家,儿子总不可能不认他爹。”

    可是还不等栽逑娃出屋,门口已经涌进来好几个八路军士兵。八路军也没有给栽逑娃怎么为难,只是说:“我们王世勇队长请你。”

    王世勇队长绝不会无的放矢,早在栽逑娃动身回郭宇村的前几天,王队长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投敌叛国的栽逑娃可能要回来,回来带着三木大佐的特殊使命。上级党组织要求王队长做好栽逑娃的策反工作,并且明确地警告栽逑娃,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下场将会很惨!

    栽逑娃骨子里怕死,栽逑娃见到王队长时首先掏出刘奇葆队长给王队长开的纸条,然后把他所知道的日本鬼子的一切都给王队长供出。

    王队长严厉警告栽逑娃:“我们暂且给你留一条活路,你就在郭宇村住着,那里也不准去。我们会派人给你去长安购置几件文物,日本鬼子认不得真假,你带上这些文物去三木那里邀功,取得三木的信任,以后有人跟你联系,你必须按照我们的指令行动。”

    栽逑娃不住地点头:“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违抗八路军的命令。”

第670章

南泥湾农场有一个女兵班,来到这里劳动的女兵全是一些作风上有污点的女孩子,有的不愿意跟领导做老婆,有的私自跟战士谈恋爱,更有甚者寻死觅活抗婚,还有的跟上相好的战士私奔。

    当年八路军对女兵的管理更严,女孩子根本没有恋爱的自由,只能由组织分配。当然,能冲破封锁来延安寻找革命真理的女孩子有如凤毛麟角,女孩子只要非常听话,在革命根据地一般都能受到特殊照顾,大部分女兵不是进了文工团就是去医院当护士,要不然就是在后勤部负责管理、分发军用物资,能给领导当秘书最荣幸,那样的女孩子必须才貌双全,而且政治思想品质过硬。大部分秘书最后的归宿都很荣幸,成为领导的“革命伴侣”。大部分革命伴侣结婚以后都过得非常幸福,因为老首长知道怎样疼爱自己年轻的媳妇。

    老实说z首长对李妍非常疼爱,所有的过错都是由于李妍的不安心造成。本来大家在一起过得好好的,那李妍偏要节外生枝,搞什么婚外恋,这是资产阶级思想在李妍身上的具体表现!这些资产阶级小姐们整日里春悔秋怨,尽想一些不贴实际的男欢女爱,那小安远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前途无量,如果能保持革命贞操,即使熬到解放以后也不过二十八九,那时节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迟,全国那么多的漂亮女孩子任你挑来任你捡,还怕找不到西施和貂蝉!可是那安远等不到瓜熟蒂落,硬是被李妍的光环罩住,弄得小伙子心神不宁,终于在美女蛇的诱惑下现了原形,过早地当了资产阶级俘虏。

    说什么为时已晚,李妍的下场还算好点,来到南泥湾农场接受劳动改造,也许过一段时间z首长找个理由,又将李妍从南泥湾农场接回。这一切不是没有可能,要允许同志犯错误,只要能够认真改正,这样的同志仍然是好同志。

    可是安远就没有那么幸运,调戏革命领导的爱人是一种反革命行为!有些同志可以挽救,有些人必须杀一儆百!毕旅长不想轻而易举地处置一个年轻同志,况且安远这个小战士从十二岁就参加长征,父母双亡,苦大仇深,革命立场坚定,刚入党,还是毕旅长的入党介绍人。

    毕旅长苦思了两天,考虑到z首长也许已经从那场打击中恢复常态,于是亲自找z首长商谈对安远的处置办法。z首长语重心长地教导毕旅长:“老毕呀,领袖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怎么处置那个蜕化变质分子是你自己的事,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革命立场要坚定不移。”

    毕旅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是有些三心二意,革命究竟是什么?有些事我们自己也说不明白。马克思是共产主义的奠基人,谁能把资本论研读到底?有些理论太深奥,正因为深奥,大家才顶礼膜拜,所谓神话,同此一理。

    但是毕旅长不敢不执行z首长的旨意,革命阵营并非人人平等,排资论辈随处可见,官大一级压死人!

    毕旅长嘱咐两个执行的战士把安远带远点,不要告诉小战士他的生命即将完结,革命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让他把持不住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把生命赔进去不值得!

    两个执行的战士也有些三心二意,这叫干什么?首长可以为所欲为,战士就不能有自己爱的权力?!两个战士把安远带到一处山坳,安远可能知道了他的生命即将完结,人在极度悲痛之中,也就显得坦然,安远对两个战士说,他俩如果有机会碰到李妍,就对李妍说,安远临死前还在忏悔,他对不住李妍。

    猛然间平地一股旋风,刮得天昏地暗,待到风停时,不见了安远。两个战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回去怎样向首长交代。他们朝天放了几枪,然后背着枪回到毕旅长的办公室交差,毕旅长看两个小战士心虚的样子,知道情况有变,毕旅长借故打发走警卫,然后严肃地说:“从实招来!”

    两个小战士不敢作假,只得从实道出了他们正在准备执行时,突然遇到一股狂风,狂风过后,安远不见踪影。

    毕旅长叹一口气:“小战士,你俩做得是对的。但是不要对任何人讲遇到狂风这件事,这样讲谁也不会相信。就说你们已经将人打死了,刀架到脖子上都不要改口!”

    可是据安远后来讲,他那一天当真遇到了狂风,安远似乎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道姑,那道姑拿着三尺长的烟锅子,他看清楚了那就是把安远收为义子的何仙姑!

    世上事、戏上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没有亲临现场,一件事经过千百人传说,到头来就有一千种说法,课堂上老师出了一道作文题,如果有两个人写得一模一样肯定有一人抄袭!反正那安远没死,但是狂风过后那何仙姑也不见踪影,安远还在想着李妍,也不知道安远怎么知道了李妍在南泥湾劳改,那也许是巧遇,安远在南泥湾遇见了李妍。

    相互间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也没有信誓旦旦的表白,李妍用一只口袋给安远装了一些小米干饭团子,匆匆忙忙告诉安远,事到如今逃一条活命要紧。向南走二百里路就是凤栖,到凤栖城里打探一个叫做李明秋的人,那人就是李妍的爹!让爹爹帮安远找一条出路。

    安远没有去凤栖城,安远顺着黄河来到郭宇村,安远记得他长征途中曾经在这里迷路,安远还记得那个楞木和疙瘩叔叔,安远相信世界上好人多坏人少,果然,安远在郭宇村遇见了疙瘩,安远从此就在郭宇村住下来,后来跟上疙瘩当了土匪,解放后戴了三十多年的反革命帽子,直到一九八六年才平反,确认了安远的老红军地位,民政局每月发给安远六十元钱的老红军补助费。

    扯远了,原归正传。果然,过了一个多月,一辆小车停在女兵班的门口,z首长抱着路飞来看望李妍。

    z首长告诉李妍,路飞每天都哭着喊着要妈妈。

    李妍知道,那是z首长的一句托辞,实际上是z首长离不开她。李妍也决心当一个好妈妈,再也不会有其他想法。因为李妍已经被一种无形的锁链拴住,她必须尽职尽责地表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

第671章

林丑牛做梦也想不到,他送给疙瘩两尊破铜罐子(林丑牛不认识铜鼎),疙瘩竟然分给他两千两黄金。林丑牛跟疙瘩一起,把那些黄金用骡子驮到银行,兑换成二十万元的存折,林丑牛学着疙瘩的样子,取了一千元的现金。但是他没有跟着疙瘩一起去逛窑子,而是急匆匆回到瓦沟镇给媳妇张芳容报喜。

    几个月大烟收购下来,林丑牛已经跟着疙瘩挣了不少钱,每拿回家一笔钱林丑牛都会交给妻子保管,张芳容幼年时也读过几年私塾,也知道这些现金对于他们小两口来说意味着什么。富家女曾经遭受禽兽三大(爹)的凌辱,那种杀人报仇的欲望随着肚子里小生命的成长渐行渐远,可是想出人头地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财富的积累使得张芳容的野心越来越大,她想在瓦沟镇修一幢比张家宅院还大的桩基,然后把奶奶和小弟弟张芳明接到新宅院居住,有钱就有势力,有了势力就能压倒一切,张芳容内心憋了一股劲,就是一心想跟张有贵攀比。

    现在,丈夫林丑牛又拿回二十万现金一张存单,张芳容把那存单看了又看,有点不放心银行,埋怨林丑牛真傻,为什么不把那两千两黄金背回家?!银行在凤栖设立还不到半年,也只是在这半年期间纸币才开始流行,农家女对纸币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林丑牛说,他看疙瘩存钱,他也存钱。“疙瘩都不怕,咱怕什么?”

    张芳容抚摸着自己日渐膨大的肚皮,感觉中心里总不踏实。瓦沟镇的夜晚祥和而宁静,半山腰这家临山修建的独屋,一盏麻油灯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灯光下张芳容拿出丈夫半年来挣下的钱,一张一张地数。

    林丑牛爬在炕上,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柔和的灯光下妻子熊猫般的笨拙,心里温暖着,一股幸福浑身流淌,钱真是好东西,可是钱多了也有苦恼,这么多的钱应该怎样花?林丑牛没有想过,林丑牛也不会多想,林丑牛只期盼妻子给他生个胖小子,林丑牛想象着初为人父的那种感觉,情不自禁地把妻子面前的钱拨拉到一边,抱着妻子,一张大嘴压在媳妇的樱桃小口上,猛一吸气,媳妇的舌头便被吸进嘴里,林丑牛贪婪地吮吸着,恨不能把媳妇吃进肚子里。

    张芳容一双小手把丈夫又捶又推,好容易推开了丈夫的纠缠,一张粉脸幸福地通红:“看你,欺负得咱的儿子都不得安宁。”

    “别数了,”丑牛说,“把那些钱用褡裢装起来,锁进柜子里,一边花一边取,花光了去逑。”

    张芳容有点娇嗔地说:“这么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咱都不想想干点其他?”

    林丑牛打了一声哈欠:“干啥?这年月必须装穷,越穷越好,你都不看看到处杀富济贫,越有钱日子过得越提心吊胆。我还想跟你商量,生完孩子过完年以后,咱搬到郭宇村去住,那里离山寨近一点,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可是富家女不那样想,她还想坐进四人抬的轿子里在瓦沟镇风光,张蝎子(张鱼儿的大儿子张德贵、张芳容的亲爹)的女儿是根蚰蜒,人的野心就是随着财富的积累而膨胀,不到二十岁的张芳容继承了爹和娘的遗传,她不会安于现状,她必须为肚子里还没有出生的儿子和弟弟张芳明觅得一方属于自己的蓝天!

    丈夫睡着了,张芳容在豆油灯下,把那张存折看了又看,越看越不放心,越看感觉丈夫太傻,为什么不把那两千两黄金背回家?张芳容想、想了半夜,可惜自己身子越来越重,到凤栖城担心把孩子生在半路上,她决定明天把弟弟和奶奶请到家里,然后让弟弟每天到凤栖城去一次,慢慢地把那二十万存款取成现金,然后把现金换成银元,把银元换成黄金。黄金任何时候都不会贬值,然后修一幢红门软窗的三进大宅院,修一座地下金库,把所有的黄金都存在金库里边……

    想着想着,突然心血来潮:既然两尊破铜罐子(铜鼎)就能卖得两千两黄金,那幢地下宫殿就在自家的房子下边,何不亲自下去看看,看看有什么东西还能卖钱?

    洞口被丈夫用一块大石板盖着,张芳容完全忘记了自己怀孕,张芳容被遽然到来的财富蒙住了心,张芳容挪动哪块大石板时用力太猛,下身流血了,张芳容疼得哇一声大叫,把睡梦中的林丑牛惊醒。

    林丑牛慌忙把妻子抱上炕,褪下妻子的裤子,看儿子已经等不及了,匆匆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早些日子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张芳容坐月子的一切用品。富户人家坐月子不用炕灰(穷人家把炕灰铺在炕上,女人睡在炕灰上生孩子,真伪待考。),而是用家织的老布擦血。林丑牛按照奶奶早先的安排,用一把新剪刀剪断孩子的脐带,看来孩子没有受到影响,一出生便哇哇大哭。林丑牛笨拙地把孩子包裹好,让孩子睡在妻子的身边,擦拭完炕上的血渍,把孩子的胎盘塞进炕洞里边,然后开始给妻子做饭。

    天刚微微亮,奶奶就迫不及待地上山,奶奶知道孙女就在这几天生产,老人家放心不下孙女,刚进屋子就看见了孙女睡在炕上对奶奶绽开笑靥。老奶奶松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饭,老奶奶把重孙子重新包裹了一遍,看样子孙女精神不错,母子平安。反正算日子就在这几天,芳容当然不会把昨晚上挪动石板引起早产的事告诉奶奶。奶奶这一辈子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感觉中孙子孙女就是她的精神依靠。虽然张家还有其他儿女,儿女们都把她叫大妈,但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相互间总隔那么一点层次,唯有孙女张芳容和孙子张芳明属于大奶奶的遗传,人无法参假,亲情代表不了其他。

    就那样过了十几天,张芳容在奶奶和丈夫的精心照料下已经能够下炕做一些简单的家务,那一天张芳容突然想起来,她把那二十万元的存单放在哪里?

    满屋子找遍了,那张存单不见踪影。当年银行在凤栖出现才半年时间,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存单能不能报失,小俩口满以为那张纸条一旦丢失就等于把二十万元丢光。林丑牛安慰妻子:“算了,咱命里没有那笔钱,丢了的东西不要去想。”

    可是张芳容却心有不甘,极有可能把那张存单塞进炕洞里边。冬天不可能不烧炕,存单早已经变成一堆灰烬。张芳容让林丑牛去找疙瘩,疙瘩终究见多识广,那张纸条丢失了是不是钱就丢光?

    林丑牛上山一打听,疙瘩跟自己去凤栖十几天还没有回到山寨,林丑牛又往凤栖赶,半路上遇见了疙瘩,想不到疙瘩大哥逛了十几天窑子,下身已经糜烂。

    林丑牛把疙瘩送回山寨,又去郭宇村接来洋芋。山寨上的弟兄们根本把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不当一回事,不认为大哥逛窑子丢人,他们埋怨丑牛把大哥没有照顾好,致使大哥遭了别人的暗算。

    林丑牛不跟弟兄们争辩,林丑牛一直在山寨上守了几天,看疙瘩大哥的病情慢慢好转,惦记着自己正在坐月子的妻子,下山回到家里。

    林丑牛一回家妻子就非常高兴地告诉丈夫,存单找到了,只是上边沾了一些血。

第672章

疙瘩抹了水上漂的擦逑草以后,下身糜烂逐渐好转。可是疙瘩对水上漂依然没有好感,刚能下炕走路,就让水上漂“快滚”!

    男人就是那样,翻脸不认人。曾何几时,疙瘩搂着水上漂一边不停地抽动一边信誓旦旦地表白:“我要娶你!”可是现在,此时此刻,疙瘩却是那样的蛮横,他看水上漂怎么都不顺眼,根本不记得水上漂刚刚救过他的命。

    水上漂匆匆地抹一把眼泪,扭头离去。

    洋芋看不过眼,赶出门,喊着:“豆豆娘,你等一等。”

    水上漂停下来,转过身,不等洋芋说话,首先开了口:“洋芋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不用管我,你赶快回去。疙瘩跟你是原配夫妻,是我不好,不要因为我而连累你们。”

    洋芋却不管不顾,坚持要送水上漂一程。两个女人在半山腰僵持了一阵子,洋芋犟不过水上漂,说:“大妹子,那你走吧,路上小心。”说罢,转身离去。

    水上漂一路走一路哭,走到歪脖子树下,才发觉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转身,原来是洋芋。

    原来洋芋看水上漂走远了,不放心,悄悄地跟在水上漂后头,一直把水上漂送到村口。

    女人和女人之间,并不全是猜忌和嫉妒,还有一种同情。要说洋芋以前不忌恨水上漂是一句假话,水上漂曾经从洋芋的怀里夺走了疙瘩,曾经的情敌却因为惺惺相惜而走到一起,相互间都有那么一种难以启齿的苦涩。水上漂忍不住了,伸出双臂把洋芋紧紧地搂着,理智无法羁绊情感的闸门,嚎啕大哭:“洋芋姐姐,我是一个女人,总希望有一个男人为我遮风挡雨,假如有豆瓜疼我爱我,我何必要作践自己!”

    洋芋不哭,有一种女人的泪泉特别发达,有一种女人却没有眼泪。洋芋悲痛时眼圈发红,眼眶里充满血丝,可是洋芋天生不会哭,不会哭的女人受伤更重,因为内心的痛苦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洋芋用衣服袖子替水上漂擦干眼泪,说:“大妹子,别哭,咱们这些人只能自己怜悯自己,没有人同情。任何时候记着姐姐一句话,对男人,不可全抛一片心!”

    水上漂不哭了,水上漂反过来劝洋芋:“洋芋姐姐,赶快回去吧,当心疙瘩起疑。”

    洋芋哀叹一声:“我回哪里?疙瘩早已经视我为眼中钉,我一死疙瘩娘和两个孩子没人照顾,要不然洋芋比大妹子的下场更惨!我只能回到娘的身边,跟两个孩子和娘住在一起。”

    郭宇村的女人大都知根知底,郭宇村的女人不会讥笑别人。水上漂隐隐约约听说洋芋的两个女儿并非疙瘩亲生……管那么多闲事干啥,谁家锅底没黑?女人的出轨完全是出于无奈,谁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原委,移民部落的女人在性爱方面大胆而无所顾忌,人在死亡线上挣扎,谁还在乎炕上那一点破事?

    柴门开了,水上漂的儿子豆豆走出大门站在官路上,稚嫩的童音里带着一丝恶意:“烂货,爷爷让我问你,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洋芋惊诧,哪有儿子骂娘“烂货”的道理?可是洋芋明明听见了,五岁的豆豆骂水上漂是烂货!儿子肯定不知道“烂货”的内涵,孩子对娘的恶言恶语跟豆瓜爹的教唆有直接的关系!

    可是,水上漂却不嫌弃儿子骂她,反而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在儿子的嫩脸上亲了一口,有点悲戚地说:“娘是个烂货,娘不烂你吃什么?”

    洋芋转身走了,洋芋感觉内心酸楚,洋芋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水上漂抱着儿子走进家门,看公爹把一根曾经讨饭防身的标枪磨得铮亮,水上漂的心里掠过一丝惊悸一丝害怕,几个月来公爹一直阴着脸,跟水上漂不说一句话,这个老烟鬼老淫棍抽足了大烟无事可干,便不停地磨枪,谁也不清楚豆瓜爹内心的想法,水上漂只是感觉有点害怕。

    其实豆瓜爹想杀死水上漂的念头由来已久,老家伙总认为水上漂败坏门风,弄得他在郭宇村抬不起头。

    腊月天,朔风带着哨音,在村子里肆虐,老家伙不让孙子跟娘睡,嫌水上漂身上沾满骚气。月黑夜,寒号鸟的叫声难听极了,仿佛灵魂在哭。水上漂把门关紧,一个人裹条破棉絮睡在冰冷的炕上,内心里在想,赶明日无论如何要弄些柴禾,首先把炕烧热……突然间有人在摇门,摇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间特别大,水上漂坐起来,有点期待有点害怕,会不会是疙瘩?女人对男人的痴恋带着某种死不悔改的愚顽,明知道疙瘩已经不再爱她,甚至欲将她置于死地,可是水上漂依然痴心不改,内心里仍然为疙瘩留着地盘。

    一个男人的声调里带着阴森带着恐怖:“把门打开!”

    水上漂听出来了,那是公爹。思想起公爹在磨标枪时的那份专注,水上漂的内心有点阴冷,她几乎是在告饶:“爹,这么晚了,您睡吧,有啥话明天再说。”

    可是公爹的声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门打开!”

    水上漂还是不开门,水上漂知道公爹不怀好意。水上漂的声调里带着哭音:“爹,您从路上把我捡回来,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爹。从今往后媳妇再不敢给那些野男人留门,你就饶了媳妇吧,我的亲爹!”

    门外好半天听不到声响,水上漂以为公爹已经离开,也就放心地睡下。

    突然间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暗夜里那根标枪闪着寒冷的光。老家伙预谋了好久,大烟产生的幻觉使得老淫棍无所顾忌,儿子媳妇刚刚光身子坐起,标枪锋利的枪头已经刺进水上漂的胸腔,水上漂只“哎呀”了一声,便圆睁着双眼,瞳孔放大,一丝游魂从体内飘出,一股风钻进屋子,可怕的坚硬。

    杀人的恶魔不知道害怕,老家伙早已经在茅屋的后边挖了一个深坑,他拽着水上漂的双腿,把水上漂从屋子内拖出,丢进坑内,然后用土掩埋,整个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荒蛮的岁月,郭宇村没有因为水上漂的失踪而产生任何不安和恐慌。只是过了没有几天,野狼们成群结队,把水上漂的尸体从土坑内刨出来分噬,第二天茅屋周围一片狼藉,死人骨头抛得到处都是,人们分析,水上漂可能被人奸杀,杀人者极有可能是疙瘩。没有人怀疑豆瓜爹,老家伙每天背着孙子,开始在村子里游荡。

    过了没有多少日子,豆瓜回到了郭宇村。原来豆瓜在太原的身份已经暴露,不适宜在沦陷区继续潜伏,上级组织根据豆瓜的要求,把豆瓜调回原籍,归王世勇队长指挥。

    豆瓜一进自家的院子就喊:“豆瓜娘,我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听不到有人说话。看见爹爹背着豆豆出来,老家伙在儿子面前一点都不隐晦,或多或少还有一点向儿子邀功的成分:“儿呀,你哪个烂货媳妇已经被我除却(相当于弄死),你年龄还不大,过一段时间另外为你说一房媳妇,豆豆爹替你照看着。”

    豆瓜哇一声大哭:“我的媳妇再烂我不嫌,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第673章

岁月没有因为人世间的诸多不幸而停留,依然不紧不慢地走过。转瞬间一九四一年年关已到,人们在焦灼、无奈中辞旧迎新。

    凤栖城繁华依旧。人们没有因为一冬无雪而产生任何恐慌,南来北往的商客在凤栖城住脚,享受着凤栖城特殊的服务。郭麻子的生意异常地火爆,嫖客们逛窑子还要排队,各种名目的赌局悉数开张,大街上常见那些犯了烟瘾的大烟鬼们摇摇晃晃,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烟鬼、饿殍、或者被折磨而死的妓女被用门板从凤栖城内抬出,扔进和尚壕里喂狗。几乎所有的商铺都赚得钵满坛满,大烟销售带来丰厚的收入使得凤栖城出现一种畸形的繁荣。

    刘子房军长这一年虽然烦恼不断,但是依然活得春风得意。看起来贩运大烟军队不参与,不干预,实际上离开军队寸步难行。刘军长稳坐钓鱼台,接受各路神仙的进贡。贿赂是一种文化,几千年来上行下效,一直沿袭至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谁都心知肚明。

    刘子房有一个特长,能将手下的军官和士兵拿捏得恰到好处。胡老二和靳之林给的分成刘军长只取其中很少一部分,大都让财务总管按照职衔的大小分发给军官和士兵。就连学校的教师刘军长也没有忘记,过年前给那些穷老师们每人适当的补助。

    可是刘子房却故意将凤栖县政府遗漏,不给那些政府官员任何好处。虽然政府跟驻军没有发生任何矛盾,刘子房看不惯县长屈志田咄咄逼人的作派和办事的风格。清水衙门面临凤栖飞速上涨的物价,要说那些文职官员心里没有想法并不现实,屈志田必须想办法弄一笔钱,给自己手下的官员一点补助一点福利。

    年轻的县长如果稍微动点脑子,适当加大种植罂粟的税收,凤栖县的财政就不会这么拮据,可是屈志田天生不会投机钻营,不管种植什么作物仍然按照种植粮食收税,除过上缴,所剩无几。无奈中屈志田只得求到姐夫李明秋门下,看李明秋能不能帮忙想点办法。

    凤栖收购的所有大烟都是胡老二直接跟李明秋结算,李明秋然后把所得利润分发给疙瘩和姜秉公,绝大多数烟款都是随时结算,李明秋这里只有很少一部分还未结算。按道理屈志田找李明秋完全正常,李明秋必须补交农特产交易税。

    国民党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巧立名目征税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李明秋并不缺钱,上缴几千元国税易如反掌。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李明秋对这个妻弟也有气,感觉中年轻人有点太张狂,前一个时期还听说屈志琪联名屈志田等一帮子年轻人上书国民党行政院,陈述大烟在西北地区泛滥。大声疾呼长此以往贻害无穷,治国理政必须禁烟!结果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将刚刚任命的师长屈志琪降职为副师长,被贬往河南灵宝县驻防。

    李明秋说,说得语重心长:“小伙子,我听说你们几个人联名告御状,还包括我的大儿子怀仁。结果怎么样?该长点记性了。西北地区不种大烟,胡司令的几十万军队吃啥?不但西北,西南也种大烟,你们几个毛头小伙子管得住吗?念及咱们的亲戚关系,姐夫送你两千元钱,不要你开税票,那玩意是紧箍咒,今年上缴明年还要上缴。”

    人穷志短,屈志田不可能不接受姐夫李明秋送的两千元钱,这两千元钱起码可以给几十名政府职员每人发几十元福利。屈志田拿着两千元钱出屋,还得说声谢谢。走到大街上看满街人群熙熙攘攘,有点感慨自己这个县长当得窝囊,堂堂一介朝廷命官竟然被一个老痞子训斥,看来这世道当真有点颠倒。猛然间记起来前一个时期听说李明秋中邪,还听说李明秋急流勇退,手捧笔墨纸砚去二大(十二能)那里去习字,看样子这些传闻并不真实,李明秋红极一时,并没有隐退的意思。

    屈志田把钱拿回县政府,交给财务,嘱咐按人头分发。

    财务问:“这钱从哪里来的?”

    屈志田回答:“别问来源,反正不是抢来的。”

    财务有点过意不去,一边发钱一边告诉大家:“这些钱是屈县长从自己家里拿出来的。”

    有几个老职员又把钱还给屈县长:“你的钱我们不能花。”

    屈志田感慨:“这些钱是一个人赠送的,那人不让告诉他的名字。”

    大家将信将疑,过年县政府也放几天假,纷纷拿着福利回家跟亲人团聚。

    屈志田回到家里,妻子乔春娟也是大家闺秀,早年在十二能的私塾读书,可以说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膝下一个女儿,刚七岁,上小学一年级,叫屈改香。当年县长月薪也一百多元,一家三口够花。不过老爹爹四楞子对当县长的小儿子老不放心,县上出现什么变故老人家常常亲临现场,按照自己的逻辑干预朝政,当真还起到一些灭火机的作用。大哥屈志刚在县城里经营商铺,日子也算过得去。弟兄俩还没有分家,一般的家庭用度不用当县长的弟弟操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一张八仙桌吃饭。正吃饭时妹妹屈满盈跟妹夫邢小蛮带着他们的女儿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望岳父岳母两位哥哥。

    屈志刚屈志田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妹夫妹妹跟他们一起吃饭。邢小蛮比屈志田大十几岁,虽然在一座县城住着,平日里大家都不怎么往来,相互间兴趣爱好志向不同,因此上也没有共同语言。看那邢小蛮拿出一厚叠十元票子一张一张地数,首先送给岳父四楞子五百元、给岳母二百元,给两个嫂子每人一百元,给几个侄子侄女每人五十元。不但屈志田,连屈志刚也看呆。当年一头牛也只值一百元,这邢小蛮该不是挖出来一座金窖?要不然就是拦路抢劫!

    那邢小蛮大大咧咧,坐在岳父身边,首先给大家敬酒,然后才说出一段闻所未闻的新闻,土匪头目疙瘩送给邢小蛮一千两黄金!

    屈志田屈志刚俩弟兄对视,他们担心这个妹夫乱吹。妹子屈满盈说,真有其事,土匪头目疙瘩的一个弟兄挖出来两尊铜鼎,山西晋商靳之林付给疙瘩一万两黄金。

    大家都会算账,知道一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邢小蛮突然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土豪,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不过父母官却在思考,铜鼎属于国家级文物,听说宝鸡周原才有出土,长安街上的铜鼎随处可见,大都是仿制的赝品,真正的铜鼎谁也没有见过。凤栖出土铜鼎是件稀罕事儿,这绝对不是个单一事件!

    吃完饭天色已晚,四楞子特别高兴,感觉中邢小蛮这个女婿虽然年龄大点,但是文武双全,人一生图啥?图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这一天正是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送灶君上天。四楞子让儿子把灯笼挂在大门外,然后点燃一挂爆仗,听得见整座凤栖城噼噼啪啪响成一片。

    突然间,四面城墙上,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凤栖城变成了不夜天。这一定又是刘子房的创意,因为凤栖的军队有钱!钱真是个好东西,能给人带来欢乐带来幸福带来好日子。前几天凤栖街上已经贴出告示,今年的礼花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燃放。每天晚上坚持不断,一直燃放一个月,正月二十三才收场,这需要燃烧多少钱?告示还鼓励老百姓闹秧歌、闹社火、办灯会。每支秧歌队进城表演,刘军长都答应给予适当的补助。

    县长屈志田有点失落,他这个父母官又被架空。

第674章

李明秋一辈子作恶无数,做过的事从不赖账,敢于担当。他劝说张凤(蜇驴蜂)跟他一起回到凤栖,他要当着老伴和两个儿子的面宣布,张凤怀里的儿子是李明秋的亲骨肉。

    李明秋来郭宇村以前曾经跟满香商量,他想把张凤带回家。屈满香知书达理,一辈子不会跟李明秋混闹。年轻时李明秋曾经明目张胆地把戏子牡丹红带回家里颠鸾倒凤,满香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躲进东厦屋,关起门来教孩子读书。西厦屋牡丹红的****传进满香的耳朵,满香不为所动,教孩子们朗读:“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好在李明秋一辈子没有为自己娶回三妻四妾,并不是不想,也不是没有机会,而是阴差阳错,使得李明秋一次次跟机会擦肩而过,一辈子守着一个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老婆。李明秋并不后悔,就像叔叔铁算盘说得一样,李明秋没有让自己吃亏,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更何况老婆满香里里外外操持,凡是跟李明秋有过交往的人无不交口称赞,李明秋有个贤内助,让李明秋省了许多闲心。

    其实不是满香大度,实在是无奈之举,李明秋想干什么从来不计后果。满香说:“孩子们早都知道了,也没有必要隐瞒。如果你下决心隐退,膝下有一个小儿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你那个侄女(按照老一辈的辈分蜇驴蜂应该把李明秋叫叔)我见过,李明秋看上的女人不会有错。”

    蜇驴蜂思前想后,她主要想见大女儿文秀。文秀的儿子过满月李家人没有通知蜇驴蜂。当年农村穷讲究蛮多,肯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忧,蜇驴蜂不会计较。思想起大女儿算年纪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却历经几次致命的打击,听说大女婿是个憨憨,蜇驴蜂也不嫌弃,只要俩口子能过到一起,蜇驴蜂就感觉省心。

    李明秋骑马去瓦沟镇雇了一乘四人抬的轿子,轿子抬着张凤在山路上晃荡,李明秋骑一匹枣红马跟在轿子后头。岁月如果倒退几十年,肯定是一对新婚的夫妻走亲串戚或者回家!人生诸多遗憾,尽在不言中。

    进入县城李明秋也不回避,牵着马跟在轿子后面,碰见熟人问道:“轿子里坐着谁?”

    李明秋总是非常直爽地回答:“坐着孩子他娘!”

    人们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孩子他娘”是个啥样?

    轿子在李明秋家门口落下,李明秋拴好马,掀起轿帘,把张凤从轿子内扶出来,然后从张凤怀里接过孩子,进入院子内朝上屋喊道:“我们回来了!”

    满香掀开门帘,脸上的笑显得极不自然。不过女人能做到这一点也不错,满香对张凤笑笑,问道:“路上累不?快进屋,先洗把脸,然后吃饭。”

    张凤也算大家闺秀,小时候也上过几年私塾,来李明秋家以前已经做好准备,准备接受李夫人的责难和诘问。不过张凤能想得通,为了使怀里抱着的儿子有个名正言顺的爹,张凤决心去闯这一关!看见李夫人问候她张凤内心里感觉吃惊,继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累,大姐姐,见到你我真高兴。”

    儿子媳妇屈秀琴抱着孩子隔窗子偷看,一直没有出屋。在长安时公爹跟这个女人偷情不幸被屈秀琴和丈夫李怀信撞见,小俩口好不尴尬。屈秀琴是个正统的农家姑娘,爷爷屈克胜曾任国民党南京参议院参议员,在凤栖久负盛名。李明秋的不检点差一点把儿子的婚姻搅黄。这阵子那个曾经跟公爹有染的女人公然抱着孩子来李家认亲,奇怪的是公婆竟然像欢迎贵宾那样把那女人迎进屋……人世间多少荒唐事,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李明秋非常高兴。李明秋打算为张凤在凤栖城租一幢居屋,安排张凤暂且在凤栖城居住。以后李明秋计划在西城门外为张凤修一幢独家小院,凤栖城内寸土寸金,针插不进。吃饭时铁算盘跟亲家母竹叶连同女儿文秀都来了,大家心知肚明,齐声夸赞张凤“有福”。唯有张凤心里明白,她这个角色非常滑稽。

    晚上睡觉时满香让张凤就睡在这边院子自己住的东厦屋内,满香说她跟儿子媳妇去睡。那意思非常明显,给李明秋和张凤留足空间。

    可是张凤无论如何也要过女儿那边去睡。张凤不可能在李明秋家里跟李明秋住在一起,至于以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张凤还有一个男人青头在河东给日本鬼子挖煤,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张凤不可能不顾脸面,隔壁院子里还住着女儿文秀。

    张凤抱着儿子来到女儿家里,女婿怀德见了丈母娘叫“妈”,让张凤感觉舒心,张凤在女儿屋子里逗了一会儿孙子,看孙子长得白白胖胖,听说生下来时称了九斤,九、舅同音,当地有个说法外孙满月时不能见舅家的人……其实所有的规矩都是人为自己设立,哪有那麽多的忌讳!反正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张凤看见文秀感觉放心。

    第一天晚上张凤跟女儿文秀住在一起,女婿怀德跟爷爷睡在上屋。第二天晚上怀德赖在媳妇屋子不走,弄得张凤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亏竹叶出来解围。竹叶说:“亲家母你不要介意,我那个儿子头脑有点不够数(痴呆)。你跟我睡吧,怀德他爹不常回来。”

    开始几天相安无事。那天夜间刚刚睡下,张凤突然听见有人摇门,竹叶隔着门缝说:“软馍,你到爹的屋子去睡吧,亲家母来了。”

    脚步声从门口一直走到上屋,蜇驴蜂想,这什么软馍亲家倒也听话。两亲家母拉呱了几句,也就吹灭灯睡下。

    蜇驴蜂一睡着就开始做梦,究竟梦了些什么已经无法记清。突然间感觉一个人重重地压在蜇驴蜂的身上,蜇驴蜂想喊,嗓子眼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着,蜇驴蜂叫了一声:“亲家母!”那竹叶也不知道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听见,鼾声均匀而带着某种旋律。亲家软馍一张臭嘴搭在蜇驴蜂的嘴上,一边吮吸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亲家母你不要出声,一个槌子一种日法。我哥李明秋日过你,你嚐嚐我的味道,不比李明秋差。”

    蜇驴蜂羞愧地无地自容,感觉中心里爬满了无数条蛀虫,似乎要把五脏六腑蛀空,那是一次披肝沥胆的体验,好像把人架在烈火中烘烤,无数条火蛇舔噬着她的皮肉,好像小鬼推磨,磨道里溢满铁锈般的血渍!软馍不软,软馍的槌子硬如金刚钻!山的腹腔里翻江倒海,蜇驴蜂迎接着那一次次撞击,终于哎呀了一声:“亲家,你慢点……”

    第二天早晨蜇驴蜂装着若无其事,依然到李明秋这边来吃饭。吃完饭蜇驴蜂对李明秋说:“快过年了,我想回家。”

    李明秋有点诧异:“不是说好了吗?你就在咱家过年,我还想给两个孩子公开咱们之间的关系,过完正月十五我把你送回家。”

    蜇驴蜂眼睛里的眼泪溢满眼眶,终于忍不住,断了线地流淌。哭了一阵子,蜇驴蜂说:“家里俩个女儿俩个女婿还都是孩子,我放心不下。”

    李明秋还想说什么,满香看出来一些蹊跷,关切地问道:“大妹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蜇驴蜂摇头:“我想回家。”

    李明秋看张凤执意要走,不得已雇了一乘轿子,把张凤母子俩送出东城门。回到自家的巷子里,看弟弟软馍站在巷口,那软馍一见李明秋就向哥哥表功:“哥,我夜黑地里(昨晚上)日过亲家母了,亲家母的板子软和,粘和(舒服),比竹叶的板子强许多……”

第675章

栽逑娃齐贤知道,他的小命就在王世勇队长的手里攥着。交战的双方对待自己阵营里的叛徒深恶痛绝,要不是齐贤还有利用价值,早已经被八路军处决。

    王世勇队长没有将齐贤羁押,八路军小分队不具备羁押的条件。王世勇队长严厉警告齐贤就在自己家里乖乖呆着,没有其他事不准在村子里乱转,更不准走出村子。等待小分队为齐贤准备好“文物”以后,又将齐贤送回河东。

    可是齐贤在自己家里呆不住,无事时就在村子里走走看看。郭宇村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只是看起来破旧了许多。原来的老面孔许多已经不见了,一些新面孔栽逑娃从未见过。五年中郭宇村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栽逑娃感觉中恍若隔世。无意中撞见了漏斗子,应漏斗子之邀栽逑娃来到漏斗子家转转。

    狼婆娘看见栽逑娃回来自然联想到大狼,急匆匆询问栽逑娃看见大狼了没有?家里的亲人当然不知道这五年中间在外的游子怎样生活,看见有熟人回家急切地询问属于自然。栽逑娃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两位老人,那一年他们从转马沟煤矿逃出来以后立即被组织重新分配了任务,听说大狼去太行山那边打游击,可能还担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栽逑娃所能知道的只有这些。就这一点让狼婆娘大为欣慰。春花听到大狼的消息在旁边擦开了眼泪,丈夫是女人心目中的蓝天,贤惠的春花五年来任劳任怨,协助婆婆支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拒绝了外面所有的诱惑。张大山和金宝川的老婆年纪已大,在郭宇村的年轻女人里边,春花是保持女人的贞操的惟一一个。这让狼婆娘大为感动。假如没有大狼媳妇,仅靠狼婆娘一个人很难把这一大家子支撑。

    当然漏斗子一家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齐贤当了叛徒,老俩口可能连叛徒是个什么角色都不清楚。一家人留齐贤在家里吃了一顿饭,漏斗子甚至拿出了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高粱酒。

    栽逑娃喝得微醺,摇摇晃晃朝家走,看见路上两个小伙子搂着两个美女,酒精产生的幻觉开始在大脑里作祟,栽逑娃可能已经忘记了今夜何时、此地何地。还以为他在山西洪福县里为非作歹,他基本上想都没有想,就上前摸了一个女人一把。想不到两个小伙子一下子把栽逑娃扑倒,压在官路上狠揍。栽逑娃酒醒了,这里离自己家里不远,栽逑娃可着嗓子大喊:“白菜救我!”

    白菜出来了,看见两个儿子狠揍的正是栽逑娃!慌忙喊:“别打了,你们打的是你们的亲爹!”

    齐结实齐壮实疑惑着住手,问娘:“娘,这挨槌子爹爹怎么跟流氓一个样?”

    栽逑娃酒醒了,羞愧难当,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说:“爹在你漏斗子叔家里喝了几杯,有点眼花头晕。”

    白菜也不计较,这五年来白菜就没有让自己闲着,昨晚栽逑娃回来时白菜正跟老班长偷情,老鸹不嫌猪黑。白菜埋怨两个儿子:“你们都不看看你爹已经喝醉?”

    不管怎么说栽逑娃看见两个儿子已经长大,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心里头还是有些感动。儿打老子属于正常,谁叫老家伙老不正经?栽逑娃说:“你俩****的比爹强!”

    两个儿子两个媳妇见到栽逑娃有些生分,他们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岳母去了县里,那边屋子没人。两对小夫妻向爹娘告辞,然后走出屋子,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里只剩下白菜跟栽逑娃时,一对老夫妻有点不知所以。栽逑娃看白菜没变,还是那么娇嫩。可是岁月带给两个人的隔膜无法消除。虽然说移民部落把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毫不在意,两个人在一起还是有点生分。情感需要预热,日子需要磨合。白菜问:“你这次回来,再走不?”

    栽逑娃不可能说谎:“我这次回来,带着任务。”

    白菜不知道任务叫做什么玩意,问道:“‘任务’能当作钱花不?”

    栽逑娃想到了王世勇队长对他训话时的态度,心里头感觉有些空虚。他突然想干那种事了,便把白菜压在身下,轻车熟路,端直给白菜戳了进去。

    白菜不住地扭动着臀部,那是一种契合一种渴望,白菜感觉栽逑娃还是那么有力那么强壮,女人需要男人的耕耘,男人需要女人的温柔。白菜有些激动,一边迎接着栽逑娃的撞击一边唱起了秧歌:“妹子开门来——呀哈,妹子开门来!打开了门儿哥哥快进来,妹子想哥魂不在……”

    栽逑娃却说:“只有挣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你不会让自己闲着,想哥哥作甚?”

    白菜不计较,男人都那个德行。只要栽逑娃这次回来不走了,比什么都强。白菜给栽逑娃出主意:“杨九娃死了,咱村里疙瘩当上了土匪头目。你找疙瘩试试,能在山寨入伙,就不要再去河东。”

    这倒是个好主意。栽逑娃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从白菜身上滚落,说:“我明天一早就去。”

    栽逑娃去找疙瘩,疙瘩当然不清楚栽逑娃给日本人办事,只是听说栽逑娃参加了八路。栽逑娃说,他想上山入伙。

    疙瘩摇头:“我们跟八路军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这边的弟兄参加八路,八路不收,同样,八路军战士想上山入伙,考虑到两家的关系,我们也不接收。”

    栽逑娃有些失望,但是不敢把他目前的境遇告诉疙瘩,汉奸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满以为能在家里过个春节,腊月二十六,王世勇派几个战士找来疙瘩,对疙瘩说:“我们给你把东西准备好了,你回家准备一下,即刻动身去河东。”

    栽逑娃什么都没有说,栽逑娃知道任何请求都不起作用。栽逑娃回到家里告诉白菜:“我今天必须走。”

    白菜哭了,哭得痛不欲生。白菜问栽逑娃:“你那个‘任务’是人还是鬼?真想把那个‘任务’捏死!”

    栽逑娃苦笑,栽逑娃不去解释。栽逑娃内心里下定决心,为了白菜,他必须回来。栽逑娃替白菜擦干眼泪,对白菜说:“等哥,哥想妹子魂不在、哥一定回来!”

    白菜和几个八路军战士一直把栽逑娃送到黄河岸边。腊月天,黄河上结着厚厚的冰,栽逑娃背着褡裢,踩着冰过河,黄河像一条玉带,玉带上走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三木当然认不清齐贤背回来的几件古董的真假,他把那几件文物细细把玩,感觉中每一件都不同寻常,齐贤被任命为洪福县皇协军大队的大队长,三木当然免不了为齐贤设宴,两人在榻榻米上对坐,喝酒喝得烂醉,三木的屁股又发痒了,褪下裤子,对栽逑娃说:“齐贤,来,戳戳。”

    栽逑娃干起那种事来得心应手,他骑在三木的屁股上,踮起家伙给三木捅了进去,三木舒服地哼哼。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什么心态,栽逑娃突然双手死死地扼住三木的脖子,三木的双腿乱蹬了一阵子,终于见了阎王。

    处死栽逑娃的场面慰为壮观,几十条猎狗吐着长长的舌头,鬼子们端起刺刀,准备给栽逑娃开膛破肚,施以酷刑。

    栽逑娃在心里告诫自己:撑硬!

第676章

佛陀明善师傅星夜赶到凤栖,急于想见那两尊铜鼎,如果有可能,明善师傅就打算把那两尊铜鼎带回五台山收藏。

    靳之琴坐在藤椅上养神,都不正眼看明善师傅一眼。

    大家同在一山学艺,属于师姐师弟,虽然几十年不见,相互间知根知底。明善师傅不敢造次,对靳之琴陪着笑脸:“师姐,据师弟靳之林说,有两尊铜鼎在你这里保存。”

    靳之琴微启双眼,伸出一只手:“拿来。”

    明善师傅有点不知所以,心想这靳之琴是不是索要金银?于是两手一摊:“贫僧走得心急,只带了一些盘缠。改日——”

    靳之琴佯怒:“你把老妪看扁了!明善,你从哪里来原回哪里去!老妪不见待那些势利小人!”

    明善师傅赶紧打拱作揖:“对不起师姐,小弟多有得罪。小弟当真不清楚师姐索要什么。”

    靳之琴这才问道:“既然靳之林派你来取铜鼎,肯定有手谕,你把靳之林的手谕拿来让老妪看看。”

    明善师傅不由得暗暗叫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靳之琴索要手谕没错。可是明善师傅走得心急,偏偏疏忽了让靳之林写手谕之事。山西到陕西虽然只有一河之隔,可是冰火两重天,一边是蒋管区,一边是沦陷区,凤栖到五台山来回十几天路程,还不知道靳之林现在究竟回了太原还是继续在五台山等他,明善师傅思忖半天,带着商量的口气:“是不是这样,让贫僧先一饱眼福,绝不带走。他日跟靳之林商量好了,再为这两件宝贝安顿一个稳妥的去处。”

    靳之琴心想,明善师傅大老远赶来,要不是靳之林亲口交代,明善师傅也不会知道凤栖出土了两尊铜鼎,让明善师傅见识一下两尊铜鼎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说:“想见铜鼎容易,可是咱们有言在先,没有靳之林的手谕绝不准带走!还必须找一个证人!”

    明善师傅叹一口气:“按照师姐交代的办就是。”

    正好邢小蛮跟李明秋进来,葛老太婆打发走了李明秋,邢小蛮留下来。大家都是熟人,邢小蛮在五台山时本就是跟上明善师傅学艺,更何况明善师傅对邢小蛮有救命之恩,邢小蛮不敢怠慢,行师徒之礼。

    靳之琴交代:“明善师傅想看那两尊铜鼎,他说过绝不带走。看看无妨,你来作证。”

    当下启开院子中间的石板,石板下边是一处深窖,邢小蛮手执一盏马灯进入深窖里头,详细寻找,那两尊铜鼎不见了踪影。

    靳之琴不相信,铜鼎不是活物,不会不翼而飞,这些日子后院一直没有来闲人,那么贵重的器物怎么能够丢失?靳之琴亲自下到地窖里边,看地窖空空如也。靳之琴让大儿子葛有亮把羊肉泡馍馆的门关掉,要邢小蛮找几个苦力来把整幢院子全部挖开。

    邢小蛮想起了鲁汉,自从开始收购大烟以后邢小蛮跟鲁汉很少见面。大烟收购结束以后师徒俩也没有怎么联系,鲁汉好像失踪了,不知道呆在家里干什么。

    鲁汉的家离羊肉泡馍馆不远。邢小蛮找鲁汉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让鲁汉协助把羊肉泡馍馆的院子挖开,邢小蛮也不相信那两尊铜鼎能失踪,听说金属器材在地下经常沉淀,该不是铜鼎沉淀进深层土里面?

    鲁汉家的大门挂着一把铁锁,看样子人已经走了好长时间。邢小蛮知道鲁汉是疙瘩的女婿,鲁汉一家几口是不是去了郭宇村岳丈家里?

    邢小蛮想转身离开,又一想这里边可能有什么蹊跷,全凤栖城的人都在热热闹闹准备过年,鲁汉不可能住在岳父疙瘩家里不回家过年,况且邢小蛮隐隐约约听说,这两个女儿并非疙瘩亲生。邢小蛮隔着门缝往院子里看,一看便明白了一切,院子里已经让新土堆满。

    邢小蛮一下子把鲁汉家的门锁扭开,屋子里冰锅冷灶,一家几口已经离开几天。

    邢小蛮百思不得其解,一向大大咧咧的鲁汉竟然当起了蟊贼!而且采取的办法也让人匪夷所思,靠挖地道盗窃财物根本难以发现!

    邢小蛮重新回到羊肉泡馍馆后院,告诉葛老太婆:“别挖了,那两尊铜鼎已经被人盗走。”

    邢小蛮不等葛老太婆继续询问,便直接把几个人带到鲁汉家里,看院子内堆满新土,大家倒抽一口冷气,这盗贼采取的手段实在是高明。

    一辈子遭遇了数不清的坎坎坷坷,葛老太婆养成了处事不惊的定力,这盗贼肯定是鲁汉无疑!葛老太婆让大家分析:这鲁汉究竟带着媳妇孩子去了哪里?

    邢小蛮只是知道,鲁汉老家是甘肃人,来凤栖以前究竟干什么?鲁汉一直讳莫如深,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看来这个家伙是个江洋大盗,绝非一般的蟊贼!鲁汉绝不会按照常规行事,去哪里都有可能。事到如今只能跟政府和军队协调,让政府和军队协助通缉。

    明善师傅不以为然,当年国民党政府和军队无官不贪,如果让那些贪官们插手,即使以后破了案,这两尊铜鼎到底花落谁家还不一定。佛陀在院子内的石凳上坐下,从随身带的袋子内掏出一把糍粑塞进口里,然后说:“靳姐,赏口水喝。”

    靳之琴看明善师傅不慌不忙,知道明善已经胸有成竹,其实靳之琴的想法很简单,只要铜鼎有了下落,能给兄弟靳之林交代清楚就行。此时此刻靳之琴有点感激佛陀,假如不是明善师傅要看那铜鼎,就无法这么快地发现铜鼎已经失踪。靳之琴原先的傲慢全无,有点巴结地对明善师傅说:“咱们回家,靳姐给你泡茶。”

    明善师傅摇头:“你那个地方膻味太重,你们这里有驿站吗?咱们找个清静去处。”

    邢小蛮接上话茬:“师傅如果不嫌弃,可到寒舍一叙。”

    明善师傅还是摇头:“听说徒儿在凤栖开了一家武馆,咱到你的武馆歇息。”

    靳之琴让邢小蛮带上明善师傅先行,她随后就到。

    邢小蛮带上师傅来到武馆,师徒俩还没有坐稳,佛陀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跃上房顶,手执禅杖去追赶一个梁上君子,邢小蛮看得清楚,那蟊贼正是鲁汉。

    原来,鲁汉盗挖铜鼎得手以后,把铜鼎藏于武馆之内,首先把两个妻子两个儿子安排到一个安全去处。然后返回来去取铜鼎,想不到正好跟明善师傅相遇。

    城墙上的士兵看一个和尚正在追赶一个壮汉,那壮汉士兵们感觉熟悉,反观那和尚却有点霸道。士兵们把壮汉放出城外,却将和尚挡在城内不让出城。士兵们一般不会开枪,城内人口太稠密,开枪容易误伤无辜。

    邢小蛮随后赶到,要出城去追赶鲁汉,明善师傅一把将邢小蛮拽住:“让他去吧,佛家从不杀生。贫僧分析那铜鼎可能就在武馆内藏匿,那蟊贼可能是返回来取铜鼎,正好跟咱们相遇。”

    明善师傅跟邢小蛮返回精武馆,正好靳之琴也赶来了,大家在精武馆内详细寻找,果然在一堆杂物下边,发现了那两尊铜鼎。

    明善师傅一辈子目睹文物无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价值的文物,看起来制造工艺粗糙而笨拙,却浑然天成,有一种巧夺天工之美。其中那图案祥云飘逸,间或有鱼儿在云中飘飞,更神奇那象形铭文,揭示了汉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

    明善师傅有点泄气:“中国之大,没有这两尊铜鼎的安身之地。即使请回五台山,也难保不遇蟊贼。”

第677章

随着七年前王世勇在狮泉镇离奇失踪的真相大白,姜秉公的大老婆感觉到她再也无脸在世上活人,于是把丈二家做的白老布缠上屋梁,悬梁自尽。

    这可是件大事,让姜秉公始料不及,大老婆的娘家在白水县有钱有势,姜家人惹不起。不等姜家派人去白水县报丧,娘家人已经知道了消息。大老婆的兄弟是白水县保安大队的大队长,立刻带着几百名武装把狮泉镇包围,娘家人派了二百人的吊唁队伍,哭哭啼啼地开进姜秉公家里。

    姜秉公临阵不乱,首先安排爹娘和姜家的亲眷住进堡子里,堡子周围派民团保卫。然后组织人设置大老婆的灵堂,他自己则腰缠白布,坐在客厅接客。左右两边有高根堂、高明堂兄弟护卫,俩兄弟腰里照样缠着白布,每人两支二十响驳壳枪别在腰间,另外还派了一些民团潜伏在姜家宅院周围。

    当年这种非正常死亡娘家人必须闹腾,俗称“挣人命”。但是也因人因事而异,有的娘家人穷困潦倒,给点钱打发;有的身后留下儿女,感觉中闹腾下去对孩子不利,也就忍气吞声。像姜秉公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娶第一房媳妇都是门当户对,遇到这种非正常死亡的现象,而且身后没有任何顾忌,娘家人闹腾属于正常,闹腾得越凶越能彰显娘家的势力。

    二百人的哭丧队伍涌进院子,三进院子立马针插不进,姜秉公端坐客厅纹丝不动,这种事古来有之,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但是闹事的双方都把握一个尺度一个原则,不能闹出人命,一旦闹出人命来局面就无法收拾。

    娘家人原来以为,姜秉公可能已经逃匿。想不到这崽娃子(骂人的方言)还是一条汉子,坐在客厅里专门等待娘家人的闹腾和诘问,有一种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勇气。娘家人气势汹汹而来,看见这种局面首先挫伤了锐气。突然狮泉镇四面山上响起了枪声,那是娘家兄弟在为哭丧队助威,姜秉公暗吃一惊,看来来者不善,竟然带来了武装把狮泉镇包围。这叫做“断路”,从今往后再跟姜家永不往来。

    姜秉公不怵打仗,一百多年来曾经为了挣地权跟白水人血战了几次,说不上谁胜谁败,即使胜利也是“惨胜”,基本上两败俱伤。姜秉公不想为了自己的家事让狮泉镇多几家寡妇,他还是想让这件事平和解决。姜秉公不怕破财,只要娘家人提出要求,花钱多少都行。

    可是白水县的土豪绝对不是为了钱而来,而是为了争那口气那张脸面。白水县保安大队的包围圈在迅速缩小,几条通往狮泉镇的官路全被封锁,当地人还把这种突发事件叫做“热事”,狮泉镇所有的餐馆全部为姜家做饭,一笼笼大白蒸馍抬到路边,几口大锅装满萝卜白菜洋芋粉条豆腐大肉烩菜,几只条筐里放着筷子和饭碗,不管是帮忙的闹事的还是看热闹的闲汉,谁肚子饿了都随便吃,俗称“吃大户”。

    首先是白水县娘家的一个老者手执一叠麻纸,麻纸上用毛笔罗列着姜秉公的“罪行”,老者抑扬顿挫地宣读,几百个听众鸦雀无声,那些文字堪称一绝,行文者必须具备相当的文字功夫。听到后来亲人们止不住大放悲声,于是哭声连天,那场面比皇帝驾崩还悲痛。

    紧接着姜秉公跪在娘家人面前“谢罪”,那是一幕闹剧,姜秉公早已经拟就了腹稿,他不想得罪娘家人,能给娘家人下跪已经说明姜秉公不想把事情闹大,白水是南下长安的必由之路,况且姜家在渭南还有商铺,姜秉公权衡利害,没有陈述大老婆之死的缘由,可是白水娘家咄咄逼人,非要姜秉公承认大老婆是被姜家逼死,是死于无辜。姜秉公被逼无奈,刚说了一句“不守妇道”,立刻脊背上就被娘家人踢了一脚。高根堂高明堂拽住踢人者轻轻一扭,打人者立马被扭成了麻花。

    狮泉镇姜家族人几乎全部出动,在姜家院内跟娘家人打成一团,白水县保安大队闻讯冲进院子朝老百姓开枪,院子内有几个人中枪倒下,埋伏在姜家院子周围的民团一跃而起,双方的武装展开了枪战。姜秉公的大老婆之死引发了一场激烈的武装冲突,狮泉镇酿成了历史上最大的惨案。

    刘子房军长得到消息是在惨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早晨,刘军长立刻亲率一个团的兵力火速赶往狮泉镇,渭南驻军也接到命令以后迅速集结向狮泉镇方向急行军,部队赶到狮泉镇时冲突已经基本上结束,只能听到零星的枪声。

    白水县保安大队被当场解除了武装,保安大队的大队长被立即逮捕。可是肇事的另一方姜秉公却躲进堡子里不肯出来,姜姓族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交人,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是保安大队最先挑起事端。

    渭南守军头目主张强攻堡子,可是那土围子要攻破也不容易。狮泉镇属于凤栖管辖,刘子房军长的态度起到关键的作用。刘军长说,说得有礼有节:“这次惨案已经死了许多人,我们不能为了逮捕一个人再死一大片。这件事发生在凤栖的地盘上,还是我来处理。”

    渭南守军头目虽然极不满意,但是也无法再跟刘军长争执,况且那头目职衔比刘军长小许多,官大一级压死人。渭南守军头目只能带着缴了械的保安大队撤退。

    刘子房军长看狮泉镇一片狼藉,于是让姜姓族人朝堡子里边喊话,要姜秉公先出来收拾残局,刘子房军长以人格做担保,绝对不会把姜秉公带走。

    那是公元一九四一年的隆冬,离过年不远,刘子房军长用他的职权帮助姜秉公度过了人生旅途中最险峻的一道关隘,姜秉公纤毫无损,只是死了几个姜姓族人,姜秉公厚葬了死者,发给死者家属一份不薄的抚恤金,对待白水方面的死者姜秉公也用上等棺木入殓,只等白水方面前来认尸领人。

    应姜秉公的要求,那一个团的士兵暂且在狮泉镇驻扎,担心白水方面又来寻衅闹事,事实上白水方面一直不甘心就此罢休,只是看到狮泉镇有驻军,才不敢轻举妄动。

    姜秉公知恩图报,从此后死心塌地的为刘军长效劳,一九四八年凤栖城被解放军攻破,刘子房带领残部南逃,以狮泉镇为依托,跟解放军负隅顽抗,姜秉公身先士卒,为保护刘子房战斗到最后……此系后事,容笔者慢慢地给大家叙述。

第678章

鲁汉虽然是疙瘩的女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翁婿俩却有一点貌合神离的芥蒂,鲁汉最初的感觉是疙瘩为了甩负担,使用手段像扔垃圾那样把两个棕熊般的女儿扔给鲁汉,都没有给女儿办一桌出嫁的酒席。可是丑夫人、丑“福”人,那秀花秀气天生有福之人,女人的城廓犹如两只巨大的吸盘,让鲁汉住进去感觉中好似做了神仙!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鲁汉心里相当满意。自从跟秀花秀气结为夫妻以后,鲁汉便心无所鹜,一心一意耕耘自己那两块水田,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以后秀花秀气为鲁汉生下了两个胖儿子。

    其实疙瘩最初的想法是把两个女儿嫁给鲁汉和林丑牛二人,疙瘩也知道两个女儿不是他的骨肉,移民部落的女人本没有什么贞操可言,相互间把炕上的那一点破事没有当真。疙瘩主要是为娘着想,洋芋是爹捡回来的女子,虽然做了疙瘩的媳妇,但是爹娘一直把洋芋当作女儿看待。没有洋芋在家里操持,很难想象爹娘能过得幸福。

    土匪头目一生中有许多窝囊事,最窝囊的莫过于允许老婆把别人的孩子生在自家炕上!男人的自尊觉醒之时,疙瘩开始杀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为了一点流言蜚语杀死了一家五口!最得意的杰作是亲眼见证两个女儿杀死了她们的亲爹狗剩。荒蛮的岁月难免有许多荒唐的事情发生,疙瘩的人生路上有过许多失败,但是他终于取得了成功。

    疙瘩对鲁汉寄予厚望,疙瘩需要鲁汉和林丑牛的忠诚,疙瘩并没有发现鲁汉对他有异心,疙瘩主要是想靠鲁汉来笼络邢小蛮,一个人单打独斗难免势单力薄,疙瘩需要一大帮子弟兄。那一天疙瘩把那两尊铜鼎背到邢小蛮的武馆,正好林丑牛也在当面,疙瘩没有留意林丑牛的态度,林丑牛只是不经意地瞟了那两尊铜鼎一眼。林丑牛尽量装的毫不介意,实际上内心起了波涛巨澜。西出嘉峪关到瓜洲,有一条官路直通敦煌,也不清楚人类的祖先看上了这里的什么,几十代能工巧匠上千年精雕细作,竟然在沙漠深处留下了一座盖世无双的佛教艺术殿堂。但是敦煌周围的老百姓依然穷困,佛祖无法普渡众生。

    鲁汉就在敦煌旁边一家穷苦人家的茅屋出生。十九世纪外敌入侵,敦煌成为外国侵略者掠夺的对象,大量的文物被盗失,剩下的基本上全是一些无法运走的壁画和石佛。鲁汉从小就给那些外国冒险家赶脚,赶着骆驼行走在千里戈壁和沙漠,耳熏目染,也懂得一些文物,知道一些文物的价值。

    鲁汉始终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他从甘肃敦煌逃往陕西的原因。鲁汉在山寨入伙时,身上带着许多外币,当时大家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不以为然,可是鲁汉却当作宝贝一样保存,说那些东西比银元还值钱。果然,国民政府在凤栖成立银行以后,鲁汉用那些外币兑换了许多国民党流通的纸币。直到鲁汉偷盗铜鼎东窗事发以后,人们才分析,鲁汉来陕西以前很可能杀了人,而且杀的是外国人。

    自从第一眼看见那两尊铜鼎起,鲁汉就产生了偷盗之心,这并不是什么稀罕,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偷,梁上君子也是一门艺术,需要胆量和勇气,还需要坚韧不拔的毅力。鲁汉知道葛老太婆的手段,如果按照一般的办法去偷,肯定逃不出葛老太婆的掌心!必须出奇兵制胜,而且一招定乾坤。鲁汉用脚丈量着羊肉泡馍馆到他的居屋的距离,然后采用老鼠打洞的方式偷偷朝葛老太婆的院子掘进,两个媳妇抱着儿子看着丈夫钻进地下夜以继日地劳作,有点疑惑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鲁汉没有对媳妇隐瞒,他想得到那两件宝贝,然后带着媳妇远走高飞。

    秀花秀气虽然长得笨拙,但是心里不笨,她们知道自身的价值,除过鲁汉再也找不到托付终身的男人,两个女人变着法子讨鲁汉欢心,鲁汉在前边挖土,她们一个人带孩子,一个人帮丈夫干活,好像在完成一项伟大的使命,一家三口就那样做起了******,终于有一天丈夫从地下提上来两只破铜罐子,上面锈迹斑斑,闪着墨绿色的光泽。两个媳妇看见心凉了半截,感觉中她们为了这两只破铜罐子日夜劳作不值。

    可是鲁汉却异常兴奋,鲁汉对两个媳妇说,这两尊铜鼎如果遇到识货的买主,卖的钱足够咱们一辈子用度。从今后再也不用看疙瘩的脸色,总感觉那个岳丈对两个女儿不怎么关心。

    秀花秀气不傻,她俩可能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其实离开爹爹也好,爹爹好像把她俩当作累赘。大家在一起商议怎样离开凤栖城。鲁汉不想去长安,感觉中长安城里并不安全。鲁汉想远走高飞,离甘肃和陕西越远越好,然后隐名埋姓,度过余生。

    可是鲁汉终究做贼心虚,总担心出城时两尊铜鼎被查出来,那样一来就前功尽弃。鲁汉打算先把两个媳妇两个儿子安顿到一个保险地方,然后再回来取走铜鼎,鲁汉把铜鼎藏匿在精武馆的一堆杂物底下,假如不是碰巧撞见了明善佛陀,谁也发觉不了铜鼎已经丢失。

    鲁汉被佛陀追赶,慌慌张张逃出了凤栖城。鲁汉心有不甘,不肯善罢甘休。他坐在一个土堆上想了半天,又从北城门潜伏回凤栖。鲁汉知道自己虽然有浑身蛮力,但是远不是那几个武林高手的对手。鲁汉悄悄攀上屋顶,在屋顶上朝下看,看几个人正在鉴赏那两尊铜鼎。

    突然间葛老太婆朝后一甩手,把一只臭鞋扔上屋顶,鲁汉卒不及防,正好砸到前额。葛老太婆两手护着铜鼎。明善师傅和邢小蛮跃上屋顶,鲁汉慌不择路,闯进了刘子房军长的办公室。

    刘军长正在批阅文件,突然间闯进来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自屋顶掉落,让警卫卒不及防。刘军长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枪,鲁汉大喊:“别开枪!我是疙瘩的女婿,有人要杀我!”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上又掉下一个和尚一个邢小蛮,邢小蛮看鲁汉跑不脱了,有点戏谑地说:“你真大胆!”

    刘军长看和尚和邢小蛮并没有杀害鲁汉的意思,有点恼怒有点不解,他大声质问邢小蛮:“邢副参谋长,搞什么鬼名堂?”

    邢小蛮如此这般一阵解释,让刘军长听得瞪起了双眼:“又是铜鼎!你们把那铜鼎拿来,让我看看。”

    邢小蛮感觉看看也无妨,于是来到精武馆,看葛老太婆仍然守在铜鼎傍边。

    葛老太婆听了邢小蛮的解释,瞪起了双眼:“怎么又冒出来个刘军长,假如刘军长要将这两尊铜鼎没收,咋办?”

    邢小蛮双手一摊:“师傅,你说,这两尊铜鼎保管到什么地方安全?”

    刘军长不懂文物,看不出那两尊铜鼎有什么特别。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前几天疙瘩给我送来一千两黄金,据说那是这两尊铜鼎卖的钱。刘某不懂文物,刘某听说铜鼎属于国宝。你们几个如果放心,把这铜鼎暂时寄放在军营,我派一个连的兵力看管,免得被蟊贼惦记。等到铜鼎有了归属,原物奉还。”

    几个人向刘军长告辞,鲁汉不走,鲁汉担心三个武林高手对他动手。邢小蛮说:“走吧,不打不成交,我的两个师傅还佩服你的魅力和胆识。”

    几个人走出刘军长的官邸,佛陀突然把禅杖压在鲁汉的肩膀上,稍一使力,鲁汉的半截肩膀便脱了位。鲁汉痛的大叫一声,看不清葛老太婆使了什么手段,又为鲁汉复位。

    邢小蛮大喝一声:“还不跪下!祈求师傅手下留情!”

第679章

对于疙瘩来说,那两尊铜鼎他已经分得二十万现金,因此上不太关心铜鼎的归属。至于靳之林所付款项究竟是运往河东的那两尊还是留在凤栖的这两尊?连胡老二都说不太清楚。反正大家已经相当满意,这两尊铜鼎从理论上应当归属靳之林。

    可是当疙瘩听闻他的女婿鲁汉用打地洞的手段企图盗取这两尊铜鼎时,内心里还是非常吃惊。这鲁汉来凤栖以前究竟干什么?连疙瘩也不太清楚。不过由此看来鲁汉绝非寻常之人,这个人有些来头。

    疙瘩决定不再参与铜鼎之事,铜鼎的去向跟疙瘩没有关系。疙瘩决定做两件事,一件事是花钱为自己买一位压寨夫人,洋芋的形象实在让人惭愧。另外一件事是在郭宇村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一幢比胡老二的别墅还气派的居屋,然后把土匪窝子挪到郭宇村,疙瘩计划将卧龙岗山寨永远让给胡老二居住。在疙瘩看来胡老二就是他的财神,只要不出意外,疙瘩决定把大烟生意一直做下去,

    大兴土木之事在烟土生意还没有做完以前已经开始,疙瘩派人到处购置建筑材料,由于有卧龙岗别墅的建设经验,郭宇村的前期准备工作看起来比较顺利。疙瘩委托豹子担任了修建工程的材料保管,邓银川邓铜川俩弟兄具体负责监工。由于时值隆冬无法动土,正好楞木周年祭祀活动开始以后发生了一些怪异现象,疙瘩也是为了顺应民心,指使邓家兄弟在埋葬楞木的山洞外修建“三官庙”,三官庙里究竟供奉着什么神仙?大家怎么说都行,反正有楞木,有良田爷爷,还有一个憨女。中国的神仙跟外国的神仙不一样,中国人死后随时都可以封神,而且神仙多得数不清,跟现今的政府机关一样,职能重叠,外行可以领导内行,比如让关老爷担任财政部长(财神)。

    有点走题,言归正传。修建三官庙邓家俩兄弟正好可以大显身手,首先从凤栖县请来了软馍父子俩为三位民封的神仙塑像,楞木和憨女已经死了一年,但是可能洞子内的温度湿度适中,三个人的面相依然栩栩如生,正因为出现了这种怪异现象,大家才决定为三位仙逝者修建庙堂。怀德和软馍父子俩干起这种活来得心应手,很快将三位神仙的泥塑完工。邓银川邓铜川两位木工也精雕细作,雕梁画栋,山坡上一座别开生面的庙宇很快建成。

    紧接着为三位神仙开光,请来了家戏和吹鼓手前来助兴,穷乡僻壤的山村,人们对神仙顶膜礼拜,很快就有四面八方的信徒前来进贡。三官庙本没有什么和尚道士,只有板兰根跟哥哥板胡生的憨面子在为三位神仙打扫厅堂。楞木和憨女的一双儿女本来打算住在三官庙里为爷爷和爹娘守灵,被疙瘩派手下的弟兄们抱走,两个孩子还小,疙瘩必须对楞木的两个遗孤负责。

    可是憨面子比金童玉女还小,只有四五岁,勉强能够走路,没有人管憨面子,憨面子属于野生。

    三官庙的修建还为一个人提供了展现自己价值的契机,那就是刘媒婆。刘媒婆在亲家母狼婆娘家里寄居,时间一长女人家难免互相猜忌,刘媒婆刻意保持低调,狼婆娘也尽量显得大度,俩亲家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别扭,三官庙建成开光以后,刘媒婆就搬进去跟憨面子住在一起。憨面子虽然嘴上不会说话,但是心里明白,奶奶跟孙子俩相依为命,接受香客们的供奉。

    疙瘩虽然是个土匪头目,年纪四十刚过,男人四十一枝花,四十岁的男人风光无限,应该说给自己纳个小妾不存在问题,疙瘩逛窑子的主要目的还是跟姜秉公一样,买一个没有****的女孩子回来,供自己享用。可是疙瘩没有想到,他竟然得了那种脏病,人有时百密一疏,疙瘩不会怀疑郭麻子从中作梗,总认为自己倒霉。碰上了那种倒霉的事情。

    三官庙建成之时,疙瘩让弟兄们抬着祭品,浩浩荡荡祭祀楞木。那场面颇为壮观,十二个吹鼓手吹出的神曲响彻云天。刘媒婆在三官庙前跳大神,用谁也无法听懂的唱腔蛊惑前来祭祀的信徒,那一日疙瘩特别高兴,在三官庙前把大把的钞票撒向空中。并且趁刘媒婆跳完大神歇息之时,悄悄地对刘媒婆说:“你给咱瞅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花钱多少都不在乎。”

    刘媒婆心领神会,给人跑腿说媒是刘媒婆的职业,能巴结疙瘩这样的土匪头目对刘媒婆来说求之不得。刘媒婆决心向疙瘩献殷勤,她把手搭在疙瘩的耳朵上悄声告诉疙瘩,金寡妇家有一个绝色美女。

    疙瘩虽然是郭宇村的老住户,但是不知道金寡妇是谁。疙瘩一怔,问道:“没听说郭宇村有人姓金。”

    刘媒婆鬼祟地一笑:“贵人健忘,大王还记不记得金宝川?金宝川的女人不是金寡妇是谁?金寡妇的女儿赛貂蝉,我敢保大王一见倾心。”

    媒婆的嘴都带着一些夸张,疙瘩心里没有怎么在意。况且这几年来疙瘩跟张大山金宝川的遗孀和儿子们没有什么往来,只是听说弟兄几个为八路军赶脚,疙瘩不想跟八路军起任何冲突,疙瘩是在纳妾,那姑娘长得再漂亮,兔子不吃窝边草,疙瘩不想糟蹋本村的姑娘。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山路上走来了几个女人,年纪大的两个女人疙瘩认识,那就是张大山和金宝川的遗孀。还有两个年轻媳妇疙瘩也能猜测得来,前一个时期张东仓和金智清刚刚结婚。另外金寡妇手里拉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就是刘媒婆所说的“赛貂蝉”金爱爱!

    其实两个霜居的寡妇从来不带着她们的女眷在村子里露面,可是祭祀活动那悠扬的唢呐曲调让几个女人心里发痒,月儿和秀儿经不住两个新婚媳妇的哀求,带着她们的儿子媳妇和女儿在祭祀场合中出现。

    疙瘩的眼睛发直了,心态也随之失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让人瞬间变成了野兽!疙瘩拨开众人端直走到金爱爱面前,月儿和秀儿还在迷糊的瞬间,疙瘩已经把金爱爱扛上肩膀,大步流星地走上官路。

    张寡妇知道,周围所有的人都不是疙瘩的对手,月儿突然想起了林秋妹,只有林秋妹能跟疙瘩对峙。张大山的遗孀急匆匆来到漏斗子家里,见了林秋妹只说了一句:“疙瘩抢走了金爱爱!”

    林秋妹翻身上马,一阵尘土飞扬,面朝卧龙岗山寨追赶。半道上看见疙瘩带着几个弟兄在前边骑着马儿奔驰,林秋妹举枪一个点射,把疙瘩的帽子打飞。

    疙瘩不用回头,知道遇见了高人,刚从腰间拔出手枪,一颗子弹立刻穿过手心。

    也许疙瘩人性复活,也许疙瘩知道他斗不过身后的高人,疙瘩把金爱爱从马背上放下来,带领他的弟兄们逃往山寨。

    林秋妹也不追赶,看金爱爱完好无损,把小姑娘扶上马背,回到村里。

    隔日,疙瘩带着礼品,来到八路军驻扎的地方,疙瘩还不死心,想让王世勇出面为他说媒。

    王世勇也不想得罪疙瘩,说出的话绵里藏针:“疙瘩,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何必要吃窝边草?过几天张东梅就回来了,这些草原上的女子,比男人还野。”

    疙瘩喟然一声长叹:“这人……真他娘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关键时刻都把持不住自己。”

第680章

豆瓜看着老爹爹那张由于长期抽大烟而已经消瘦不堪的鬼脸,有点恶心有点苦不堪言。悲痛地问道:“我的媳妇是怎么死的?你把她埋在哪里?”

    老家伙看儿子的眼里噙满眼泪,有点慌张有点心虚,他开始编撰漏洞百出的谎言:“娃呀,你哪个媳妇卖断村,村子里无论老小,谁都可以上手。她死了并不可惜,走了穿红的还有穿绿的,这世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

    豆瓜上前抓住老家伙的衣领,脸上由于悲痛而变得恐怖:“我早都知道,我是你从半道上捡来的,这个世界上心疼我的只有媳妇!我的媳妇是怎么死的?你必须给我说清。”

    豆瓜上一次回家时见过儿子。儿子已经五岁,开始懂事。豆豆害怕了,哇一声大哭:“爹!爷爷说娘是个烂货,把娘用标枪捅死扔进屋后的深坑。”

    豆瓜一下子把老家伙推到在地,顺手抱起儿子。父子俩仅仅见过一面,豆豆对爹爹还是陌生,他见爷爷倒在地上,又从豆瓜的怀里挣脱,扑向爷爷,把爷爷从地上扶起,还问爷爷:“疼不?”

    老家伙指着豆瓜的鼻子骂道:“你真是个忤逆,哪有儿子打爹的道理?!”

    豆瓜一跺脚,说出的话有点绝情:“你哪里是我的老爹?你简直是一个禽兽,你逼走了我娘,害死了我的媳妇,你简直猪狗不如!”

    这真是养蜜蜂出来一窝蝎子,蜇得老家伙心疼,怪天怪地只能怪自己,谁知道老家伙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怎么看着儿媳妇水上漂都不顺眼,也许老家伙担心扒灰的恶行败露,所以杀人灭口,也许老家伙看见儿子媳妇的屋子里每天晚上都有野男人进出,心态失衡。这阵子老家伙仍然不知道后悔,指着豆瓜的鼻子有点竭斯底里:“那个烂货就是我杀死的!我嫌那个烂货丢人!你认我这个爹咱们还是一家人,你不认我这个爹就滚出这个家门!”

    豆瓜绕屋子转了一圈,看屋子后边果然有一个土坑,土坑周围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死人骨头。豆瓜的情绪失控,一下子拔出手枪,对准老家伙的额头。

    想不到老家伙一点也不害怕,竟然说:“你就把我打死,我早都活够了!”

    小豆豆可怜巴巴地抱着豆瓜的双腿,替爷爷求情:“爹,饶了爷爷吧,你把爷爷打死了,谁来养活我?”

    豆瓜朝天放出一梭子子弹,一跺脚离开了这幢给他带来温暖同时又让他伤心透顶的茅屋。

    豆瓜没有去王世勇队长那里报到,而是一迈脚踏上了去县城的路,他知道老娘在仙姑庵出家,豆瓜想问问娘,这个家里究竟怎么了?豆瓜不在家这几年,家里出现了什么让豆瓜无法想像的变故?

    豆瓜赶到仙姑庵时已经半夜,仙姑庵依然灯火通明。可是大殿内空无一人,娘可能知道豆瓜今夜要来,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豆瓜喊一声:“娘!”双手搂住娘大哭。

    娘不再说“不记得前世之事”那样的浑话,依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静等着豆瓜哭够,然后站起身,话说的有点动情:“孩子,我猜想你还没有吃饭,先吃饱喝足,然后在老尼的卧榻上睡一觉,事情已经过去了,惦记无用。”

    豆瓜当真饿了,看神仙的香案上摆着许多花贡(花馍),拿起来就啃,娘为豆瓜端来一钵温水,豆瓜仰头把那一钵温水灌进肚子里,顿感浑身的血管流畅,有一种卸下了重负般的舒心。

    吃完饭豆瓜眼皮涩重的睁不开,纳头便睡。梦中只见水上漂哭哭啼啼而来,倾诉着离开豆瓜五年来遭受的不尽磨难,男人靠力气吃饭,女人却必须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水上漂五年来的种种遭遇好似墙上的壁画,在豆瓜面前一层层展开,豆瓜震惊、豆瓜惊讶、豆瓜无奈,豆瓜的心里升起一团迷雾,那迷雾迅速扩大,豆瓜陷进迷雾里边。穷乡僻壤的山村,女人本没有什么贞操可言。豆瓜原谅水上漂的有些行为,豆瓜不能容忍板材、老淫棍(豆瓜爹)们的兽行!那些老东西丧尽天良,公然对一个弱女子施虐!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什么老家伙就不怕遭到报应?

    明明是水上漂还在哭诉,却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窈窕淑女?地心自然开裂,那女人挽起豆瓜的胳膊,走进一条深不见底的地洞,豆瓜害怕,该不是阎王索命?传说小鬼勾魂,阎王爷怎么派来一个女鬼!传说鬼魅没有温度,可这个女鬼的手心依然温暖。豆瓜身不由己,魂飘魄散,感觉中不是在走,仿佛在飘,飘过了漫长的地洞,一盏豆油灯将一间小屋照亮,屋子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居然还有一盘小炕。那女人嫣然一笑百媚生,让豆瓜浑身的骨头变酥,豆瓜的声调里含着惊恐:“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女人并不答话,身上的衣服飘落,裸露着冰清玉洁的酮体。豆瓜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心想,管她是人是鬼,今夜就日一次鬼!两个人非常自然地粘合,豆瓜能感觉的来女人的体温女人的呼吸,女人的城廓里张弛有度,女人做起炕上的那些事来有条不紊,女人把男人带到一个非常奇妙的去处,让豆瓜感受到了不曾有过的感受。

    云消雾散之时,女人躺在豆瓜的怀里侃侃而谈:“豆瓜,你不用害怕,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是你娘救了我的命,我在寻机报答。”

    女人也不隐瞒,在男人的怀里谈了她的一切。大家可能猜到了,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就是晴雯。晴雯说,她的老家在米脂,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当年陕北山穷水恶,人却出奇的灵秀,女人的真实姓名叫凤蛾,十四岁上就被爹爹卖给一个五十岁的猴老子(对老男人的贬称)。

    凤蛾一边说一边唱,歌声在豆瓜的心田里流淌:“你前半夜死哈(下)我后半夜埋,撵(赶)天亮做一双上轿的孩(鞋)!”

    凤娥说她一点都不待见(见不得)那个猴老子,伙同一个长工把那猴老子弄死,然后两个人一起私奔。想不到跟上长工小伙子吃尽千辛万苦跑到凤栖,那小伙子竟然把她卖到烟花巷,逃匿得无影无踪。

    凤娥还说了她两次嫁给刘军长的过程,在她看来刘子房确实是个好人,那一天跟小大夫郭全中邂逅确实是出于无意,可是刘子房军长经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于是假戏真做,演绎出一场晴雯死亡的闹剧。

    豆瓜静静地听着,兵荒马乱的年月,谁把女人的贞操当真?这可能是娘的有意安排,让豆瓜跟凤娥成婚。有关大悲寺那些秃驴们强暴良家民女、白狗告状、官家在和尚壕用犁铧耕耘的办法处死几百和尚的传说在凤栖妇孺皆知,仙姑庵周围地洞成网,看来传说不会有假。豆瓜明知故问:“我们住的这是什么地方?”

    凤娥回答:“我只是听说,这些地洞是和尚挖的,听说几百年前凤栖这一代常有民女民妇丢失,后来一个朝廷命官明查暗访,一只白狗拽住官员的裤脚狂吠不休,官员跟着白狗,发现了一大堆死人骨头,据说那全是被和尚害死的民女。”

    一抹阳光从山崖上的窗子探进来,豆瓜知道,这是崖窑。凤栖地盘几乎每个村镇都有,过去是为了防身。不用说,崖窑的出口就在仙姑庵。

    娘匆匆进来,对豆瓜交待了几句:“快过年了,你就在这里住下,过完年你再回去。至于你跟凤娥之事。随缘,娘不会强迫。”

第681章

春节期间张东仓张东魁以及金智清回到郭宇村,听到妹子金爱爱被疙瘩强抢差点失身之事大为震惊,弟兄三个年轻气盛,要找疙瘩算账,被王世勇和葛有信强行挡住。

    王世勇说:“目前向延安转运军用物资的任务大于一切,万不可因小失大。”

    弟兄三个冷静下来思考,感觉中刚才的行为有点冲动,妹子已经平安回来,这比什么都好。以后小心就是,万不可让歹人钻了空子。过俩日张东梅也抱着新生的儿子回到郭宇村探望妈妈和跟三狼在一起生的儿子抗抗,听闻妹妹爱爱被疙瘩欺辱,认为必须给疙瘩一点教训一点难堪,让疙瘩彻底死了这份心。

    丈夫葛有亮劝说东梅:“算了,王世勇队长已经跟疙瘩谈过,疙瘩也意识到他的鲁莽,目前正是抗战的非常时期,前方将士需用大量的军用物资,咱不要给王队长添乱。”

    张东梅不再吭气,可是暗地里仍然在做准备。这个女人秉承了爸爸张大山的志气,干什么就一定要干到底。

    张东梅首先探望了婆婆狼婆娘,还给原任婆婆带了一些红枣和陕北的小米。儿子抗抗已经五岁了,在大嫂子春花的精心调理下,长得很淘气。张东梅感觉对不住大嫂子,给大嫂子硬塞了五块银元,大嫂子春花不收,俩妯娌你来我往,推让了好长时间。还是狼婆娘站在一边说话:“大媳妇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三媳妇心里过不去。”

    紧接着张东梅走进二嫂子林秋妹的屋子,感谢秋妹虎口拔牙,帮助妹妹金爱爱逃过一劫。林秋妹说:“咱姐妹几个说感谢的话有点生分。”

    张东梅告诉秋妹:“我想教训一下疙瘩那个混混。”

    秋妹忙说不可,她朝疙瘩开枪时疙瘩身边也有好几个弟兄,那些弟兄们竟没有一个人还手,疙瘩轻轻地把爱爱放在路边。看样子并不打算跟咱们硬碰。男人家关键时刻都把持不住自己,我听说疙瘩找过王世勇队长,承认了自己的鲁莽。这种时候再找疙瘩算账,担心两败俱伤。

    张东梅不再说啥,可是内心里仍不服气,感觉中咽不下这口恶气。本来葛有信打算带着媳妇东梅和儿子回凤栖过年,妈妈还没有见过她的孙子。假如不是靳之林来凤栖收购大烟,葛有信葛有亮弟兄俩根本不知道妈妈来凤栖以前究竟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妈妈有那么高强的武艺。几十年来妈妈一直保持低调,默默无闻地做着羊肉泡馍馆葛罗锅的女人,葛有信感觉对不住妈妈,过年时想在妈妈面前尽孝心。

    可是张东梅不愿意回家,两个弟弟结婚时张东梅正在延安生孩子,没有回家参加弟弟的婚礼,娘跟舅妈不愿意让东梅走,自从张大山跟金宝川为国捐躯以后,这一家人还从来没有团聚。张东梅央告丈夫:咱们哪怕过完年正月初二回家。葛有信苦笑一声:“唉!给你做丈夫真难,关键时刻身不由己。”

    对于王世勇来说,过年这几天喜忧参半。大儿子王稼祥来了,动员父亲回狮泉镇过年。并且带来了姜秉公的大老婆上吊自杀的消息。王世勇脸色铁青,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够回去,心里头有点惶惑有点惭愧,害怕看见狮泉镇熟悉的乡亲脸面上难以掩饰。王世勇借口工作离不开,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儿子可能已经知道了爹爹的难处,说他不回去了,要留在郭宇村陪爹爹过年。王世勇当然不可能赶儿子走,可是跟儿子在一起总感觉别扭。很明显儿子也想跟着爹爹参加八路,可是王世勇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劝说儿子:“七十二行,种庄稼为强。种几亩薄地,娶一房媳妇,跟你妈妈在一起,养家糊口。”

    过年这几天呼风雨和他的蒙古族丈夫嘎啦也回到了郭宇村,呼风雨肚皮微微地鼓起,看样子怀上了嘎啦的骨肉,自然界一成不变地履行着生老病死、繁衍接种的法则,该死的死去了,有不断有新的生命诞生。张东梅本来想动员呼风雨一起去教训疙瘩,一看见呼风雨怀孕,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说呼风雨回来,林秋妹也在家里坐不住了,来到八路军驻地探望呼风雨,正好张东梅也在,三个女人抱在一起畅怀大笑,笑完以后又哭。

    是呀,岁月给三个女人添加了太多的不幸,大家都经历了悲惨但不尽相同的遭遇。近年来郭宇村这三个女侠很少在一起相聚,聚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

    王世勇队长嘱咐张三炒了几个菜,给郭宇村的三个女侠送去。三个草原上的女人大都带着某种野性,她们跟男人一样大声地说话,大碗喝酒,一直折腾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散场。

    近年来八路军小分队在烂土窑旁边也盖了几间茅屋,三个女人喝完酒以后葛有信劝东梅就住在这边。可是东梅不放心儿子,坚持要过妈妈那边去住。葛有信说:“我送你。”

    张东梅不让,张东梅决心实施报复疙瘩的计划。张东梅知道疙瘩的家,借酒壮胆,一下子窜到疙瘩家的茅屋顶上。

    疙瘩家里设着爹爹的灵堂,疙瘩正跪在爹爹的灵前给爹爹上香。突然茅屋顶戳了一个大洞,从屋顶上掉下一个女侠。

    疙瘩知道谁来了,一点都不害怕,害怕没用。视死如归是江湖汉子的本能。灵堂前的烛光在风的张力下不停地摇曳,终于又重新亮起。烟熏得黝黑的墙上两个人影在晃,张东梅看祭桌上设着灵堂,稍微怔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洋芋冲进来抱住张东梅的双腿就啃。

    幸亏冬天张东梅穿着棉裤,洋芋的大嘴啃不着张东梅的皮肉,疙瘩趁机冲出门外,消失在暗夜之中。

    王世勇葛有信以及八路军所有的小分队员及时赶到,化解了一场流血冲突。

    张东梅没有任何沮丧的表情,她本来也不想把疙瘩怎么样,给点教训就行。疙瘩完全有机会朝张东梅开枪,疙瘩知道得罪八路军小分队的后果。

    王世勇没有批评张东梅,担心把那个女人惹毛,王世勇只是把张东梅带回八路军小分队驻地,想不到疙瘩坐在王世勇的办公室兼寝室里等他。

    疙瘩对王世勇说得非常生硬:“这件事已经扯平,再不要寻衅滋事。如果真的闹腾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王世勇说话也不客气:“疙瘩,话不能这样说,是你最先挑起事端,并不是八路军有意寻衅滋事。”

    疙瘩认为是在自家地盘上,有点盛气凌人:“敢日驴就不怕驴踢!”

    疙瘩说完就走,刚迈出门槛,黑暗中看不见张东梅使了什么手段,疙瘩的下巴脱臼,嘴合不拢,吐着长长的舌头,涎水不停地流。

    疙瘩恼羞成怒,拔出手枪的瞬间,手腕又被张东梅整的脱臼。疙瘩还不服输,脑袋向张东梅撞去,张东梅闪身一躲,疙瘩重重地倒在地上。

    这时,呼风雨上前,拽住疙瘩的衣领把疙瘩从地上拉起来,首先把疙瘩的下巴复位,疙瘩刚想张口骂人,呼风雨不知道将什么塞进疙瘩的嘴里。

    林秋妹也赶来了,三个女侠把疙瘩围在院子中间,秋妹叹一口气,说得疙瘩心里泄气:“疙瘩,你虽然有一身蛮力,但是没有学过真正的武功,不知道怎样借力使力。我们大家都不想加害于你。你还是自知一点,不要再这么鲁莽,今夜的事到此结束,赶明日我们三个女人亲自上山给你道歉。”说完,林秋妹亲自为疙瘩的手腕复位。

    疙瘩揉了揉手腕,临出门时撂下一句:“你们三个臭女人就不要来,爷不伺候!”

第682章

疙瘩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脱臼复位的下巴和手腕还感觉麻木。走进屋子一看,爹爹的灵堂前燃起许多蜡烛,屋子内灯火通明,娘手执一根荆条站在爹的灵堂前,身子由于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疙瘩刚一进屋,娘立刻威严地命令:“跪下”。

    疙瘩不敢不跪,疙瘩对娘的孝顺远近闻名。疙瘩刚一跪下,娘手执荆条照准疙瘩的脊背狠狠地抽了一下:“忤逆儿!你说,这几天又在外怎样行凶作恶?”

    记忆中娘从来没有这样打过疙瘩。即使疙瘩把麦穗杀死,娘知道后也没有怎么责备疙瘩。看来今夜娘的发怒有些缘由,疙瘩的行为已经惹起众怨,郭宇村妇孺皆知,疙瘩在祭祀楞木的仪式上,强抢民女!

    疙瘩不敢不说,疙瘩叙述了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疙瘩说他确实后悔,但是那个小姑娘的惊艳让疙瘩身不由己。

    娘的荆条狠狠地抽在疙瘩的身上,洋芋带着两个儿子站在一旁,一根荆条打折了,娘又拿起另外一根。两个儿子已经四岁,哭着替爹求情。娘命令洋芋:“赶快把娃带走!”

    洋芋看一眼疙瘩,有些心疼,不管疙瘩在外怎样作恶,仍然是她的丈夫。按理说疙瘩也应当让娘教训教训,这一年多来疙瘩的行为有点张狂。可是看来娘真的生气了,竟然一下接一下地抽打!疙瘩的旁边放着许多荆条,疙瘩刚才逃走时娘就在场院里一根一根地捡拾荆条,郭宇村周围的山沟长满荆条,有人把荆条割回来编制条笼,有人用荆条扎篱笆,反正场院里荆条多得是,主要是用来当作柴烧。洋芋不知道娘捡拾荆条干啥,竟然帮娘捡拾了一大抱,现在那些荆条正好派上用场,娘打坏一根又拿起一根。

    疙瘩只身穿一件小棉袄,棉袄面子已经被娘打烂,棉絮飞满屋子,看来娘并不打算停歇,里边的衬衣已经渗出血渍,疙瘩咬紧牙关挺着,一声不吭。

    洋芋终于看不下去了,跟疙瘩并排跪在娘的面前,拉出了哭声:“娘,你打我吧,我甘愿替疙瘩受罚。”

    娘终于停歇下来,气喘吁吁:“你以为我愿意?这忤逆死到临头还不清醒!水上漂死了,怎么死得咱不清楚,你猜村里人咋说?水上漂是让疙瘩害死的!这一次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那些草原上的女人功夫了得,连刘军长都让她们几分!疙瘩呀,这一年多你变化太大,变得娘都不敢认你!”

    疙瘩不敢抬头,疙瘩说:“孩儿知罪。”

    娘一直打了疙瘩一夜,打得太阳冒出了火花,娘让疙瘩裸露着脊背,跟着娘,去张大山、金宝川家谢罪。疙瘩有点犹豫,嫌丢人。

    娘说:“娃呀,这不算丢人,最丢人是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咋掉的!白发人替黑发人收尸。”

    娘说的也有点太耸人听闻,不过疙瘩不敢犟嘴,疙瘩跟着娘走出屋子,看郭宇村的官路上站满了乡亲!

    原来,昨晚娘教训疙瘩时郭宇村人全知道,有人甚至站在场院里静听着荆条落在疙瘩身上的回响。但是没有人进屋劝说,疙瘩天不收地不管,唯有娘才能管得下疙瘩!疙瘩罪有应得,这条地头蛇必须赶回笼子里圈起来,免得祸害邻里……

    疙瘩从官路上走过,身后跟着娘。娘的手里仍然攥着荆条,七十岁的老娘教训四十岁的儿!

    张大山家的大门已经打开,有人提前把疙瘩前来负荆请罪告诉了张、金俩家。娘赶着疙瘩进入张大山家的屋门,娘威严地命令疙瘩:“跪下!”

    早有张东仓张东魁金智清仨弟兄把疙瘩扶住,不让疙瘩下跪。月儿和秀儿热情地邀请娘进屋坐坐,娘说:“不坐了。疙瘩在乡亲们面前行凶作恶,全怪娘。”

    ……

    一九四一年在磕磕绊绊中走完了最后一天,除夕这天王世勇在八路军驻地席设几桌,主要是宴请疙瘩。抗日战争进入关键年头,王世勇不想跟疙瘩交恶。王世勇带着小分队几个队员亲自来到疙瘩家里,疙瘩和洋芋以及孩子都不在家,屋子里就疙瘩娘一个。

    疙瘩娘说:“疙瘩说他想去一个地方静心思过,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王世勇请疙瘩娘赴宴,疙瘩娘说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心领了。王世勇仍不死心,派人去山寨请疙瘩,去的人回来说:山寨上的弟兄们已经走光,只有×俊山一个人看门。

    王世勇不可能知道疙瘩全家去了哪里,只得请来张大山和金宝川的遗孀,请来常建生常桂生全家,请来村子里的老寿星漏斗子,还请来了老班长。王世勇还计划请豆瓜爹,听说豆瓜已经回来。漏斗子颤巍巍站起来说:“那是一条老畜生!豆瓜爹要是来了我就走!”王世勇只得作罢。

    有人在除夕夜里燃起一挂鞭炮,宣告了一九四一年的结束。王世勇派人到疙瘩娘家里,给娘把大红灯笼挂起,蜇驴蜂抱着孩子来跟疙瘩娘一起过年,移民部落就这样,相互间帮忙非常热心。

    初一早晨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住户都给疙瘩娘端来饺子,村里人佩服疙瘩娘的仗义。

    初一中午张东仓仨兄弟回请八路军小分队的同志,王世勇带着他的儿子王稼祥前来入席。

    疙瘩娘也来了,疙瘩娘禁不住月儿和秀儿的诚邀,感觉中不去赴宴对不住这家人的热心。其实三个女人的男人都死于非命,张大山的遗孀比疙瘩娘小十来岁。相互间平时没有什么往来,不打不成交,经过这一番折腾,三个女人竟然成为非常要好的姐妹。本来月儿和秀儿把疙瘩娘叫“姨”,疙瘩娘不让,说就叫大姐姐,叫大姐姐亲。

    席间,一直没有露面的金爱爱终于在娘的劝说下出来给叔叔婶婶们敬酒。王稼祥本来是一个为人处事得体的小伙子,几天来已经跟八路军小分队的队员们混熟,既然爹爹跟姜秉公大老婆的隐私已经败露,小伙子感觉到再在姜秉公家里做长工有失颜面。王稼祥想参加八路,无奈王世勇想让大儿子留在老婆身边照顾孩子他娘。王世勇愧对老婆,想让儿子弥补。

    本来王世勇不让王稼祥前来参加宴席,无奈张家三兄弟(包括金智清),拽住王稼祥的手不放,把王稼祥一直拉到张家。王稼祥进入张家根本没有想到,他以后竟然成为金爱爱的丈夫!那是一段神奇的姻缘,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有一种说法叫做心灵感应,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古往今来多少佳缘,全在于一见钟情!

    金爱爱的眼神带电,一看见王稼祥就紧紧地把小伙子勾住,小姑娘遭遇了年贵元那种有点痴呆的求婚,又遭受了疙瘩粗鲁的劫持,受伤的心灵已经不堪一击,假如不是林秋妹大姐姐拼死相救,金爱爱可能已经做了疙瘩的压寨夫人。现在当今目下,一个堪称完美的小伙子进入姑娘的视野,这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姑娘有点忘情有点不顾一切,竟然不顾酒席宴上的众多客人,直勾勾地站在那里,直看得王稼祥低下了头,小伙子没有经过这种场面,脸胀得通红。

    草原上的姑娘都带着一点野性,只要看上的小伙子决不允许从身边溜走。宴席散场之后,金爱爱立刻对姐姐张东梅说,她看上了八路军队伍里的那个小伙子,要姐姐为她保媒。

    这桩婚姻基本上没有怎么费事,水到渠成。

    王世勇也禁不住儿子的一再要求。同意儿子参加八路。

    春节过后赶脚的队伍做了一些调整,呼风雨已经怀孕,必须跟丈夫嘎啦一起留下来待产,张东仓弟兄仨带着未来的妹夫王稼祥赶着骡马出发,王稼祥也是一个庄稼汉子,不怕吃苦,无论干什么一学就会,四个异姓兄弟相处融洽,配合默契,在长安和延安之间来回穿梭,采取一种半公开的方式,把大量的军需品运往延安。

第683章

李明秋算计了别人一辈子,想不到最后算计他的却是自己的脑残兄弟!他看着软馍那张得意忘形而有些扭曲的鬼脸,真想上前给软馍一顿老拳!想了想还是把那口恶气咽进肚子里,把攥紧的拳头展开,上前拍了拍软馍的肩膀,把软馍大加夸赞:“软馍,好样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文秀又嫩又绵,搂着文秀日,那才叫粘(方言,相当于舒服)!”

    软馍根本掂量不来叔伯哥哥李明秋话里的用意,还以为老子日儿媳妇天经地义,是呀,当年爹爹铁算盘就日过竹叶。那个东西在女人身上长着,谁使唤还不是一样?文秀的尻蛋子颤颤地,让人看着眼馋。关起门来在自家屋子内做事,外人能知道个屁!

    李明秋说完那句话就回到自己院子关起门,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一阵窃喜。又一想那软馍本身脑残,跟软馍计较作甚?蜇驴蜂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女人,那女人跟谁睡觉由不得他自己。即使给他李明秋生了个儿子又能怎样?那女人的前任丈夫是死是活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操那份闲心?

    想着想着便有些闷闷不乐,一辈子叱咤风云,到老来虎落平阳被犬欺。真不该隐退,人一旦退下来就门庭冷落车马稀!看起来是一桩丑事,提不到人前头,可是一想起蜇驴蜂还是有些闹心!那女人虽然徐娘半老,但是行为做事依然风韵犹存。临别前那凄楚的回眸一笑,在李明秋的心里定格。李明秋不是什么情种,这辈子睡过女人无数,但是还没有一个女人像蜇驴蜂那样让李明秋揪心。李明秋终于明白,蜇驴蜂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李明秋不会在意蜇驴蜂被软馍糟蹋,大丈夫睡的是娼门之妻!

    突然间那边院子哭闹起来,原来软馍让李明秋哥哥刚才几句教唆话撩拨得性起,回到自家院子看见文秀刚从茅房出来,冷不防抱住文秀就亲。文秀哭喊着跑进爷爷的上屋,铁算盘气得浑身发颤,大骂软馍没有人性。想不到软馍撵进屋子,笑嘻嘻地质问铁算盘:“爹,你当初还不是日过竹叶?!”

    铁算盘终究八十多岁的人了,听得此话当场气昏。文秀尖刺的哭喊声传到这边院子,满香闻声赶过去一看,只见叔叔昏倒在地上,文秀扶着爷爷的头哭得泣不成声。院子里竹叶手执一根擀面杖一边打软馍一边大骂软馍是畜生!软馍一点也不知道害羞,还笑嘻嘻地说:“你跟爹睡觉生下李娟,还以为我不知道?”

    满香看竹叶脸色铁青,忙把竹叶拉到这边院子,满香不放心铁算盘跟文秀,想让李明秋过去调解,看李明秋端一杯茶水坐在太师椅上,二郎腿翘起,显得满不在乎。满香朝李明秋大喊:“叔叔都昏过去了,你还坐得住!”

    李明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进叔叔的上屋,看见叔叔已经醒来,自己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这个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心大。即使一时生气,立马就能想开。跟自己生气没用,谁教儿子是个憨憨?文秀经受了数不清的打击,感觉中憨憨公爹亲自己一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文秀的哭喊多少带一点逞能的成分。这阵子看李明秋大伯来了,文秀便回到自己屋子去照看儿子。

    李明秋对叔叔说:“我那边有好茶叶,过我那边喝茶,软馍是个憨憨,不要跟憨憨上计较。”

    软馍已经走了,可能去了卢师傅的工场,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铁算盘巴不得李明秋叫他,老人家闲得无聊,最爱推销他的人生经验,有时候说话的人没有什么感觉,听话的人有点下不来台。反正只要遇到展现自己的场所,铁算盘总是乐此不疲,一直说得别人开始打发他,他还在喋喋不休。

    竹叶看公爹过这边院子来了,知道那边院子已经掩锣息鼓。这一家人就是这样,闹腾起来突然,很快就会结束。一下子暴风骤雨,遽然间风平浪静。竹叶回到自家院子,看院子内寂然无声,她进入文秀屋子,看儿子媳妇正在给孩子喂奶,脸上显得平静。什么样的家庭娶什么样的媳妇,这文秀也秉承了爷爷铁算盘的遗风,把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就好。这样的家庭根本不适宜斤斤计较。中午铁算盘在李明秋家里吃饭,婆媳俩擀了些长面,婆婆还专门为文秀做了肉臊子,媳妇嘴馋。

    晚上怀德回来跟媳妇睡觉,软馍没有回来。竹叶关了大门,听见上房内公爹大概中午喝了酒,咿咿呀呀在唱秦腔。

    竹叶回到自家屋子,在灯下黯然神伤。昨夜晚软馍爬在亲家母的肚子上吭哧吭哧耕耘,竹叶一直醒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竹叶竟然纵容软馍那样,女人的想法有时很微妙,竹叶太孤单,希望软馍天天晚上回家,竹叶知道软馍男人的功能没有萎缩,竹叶的内心里还燃烧着做女人的那种欲望。

    突然间竹叶听见,怀德的屋子里,两个男人在打架。竹叶急忙穿上衣服来到西厦屋,看怀德的手里攥一把淌血的尖刀。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可能已经无救了,两条腿在不断地抽搐。

    原来,软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回院子,人如果决心做什么事就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软馍看见一家人已经睡下,脑子短路,好像无视怀德的存在,悄悄地爬上儿子媳妇的炕,还没有来得及做下一步的动作,怀德一脚把爹爹踹下炕,紧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把尖刀,一下子刺穿软馍的胸膛。

    竹叶的哭声惊醒了铁算盘,铁算盘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心里反而不慌。这辈子经历的不幸太多,养成了处事不惊的定力。铁算盘走进孙子媳妇的屋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儿子,反过来安慰儿媳:“竹叶,我娃莫哭,当心哭坏了身体。”

    李明秋过来了,脸上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这辈子见证了无数的死亡,处理起这些突发事件来得心应手。李明秋看一眼还站在旁边发怔的李怀德,呵斥道:“还愣着干啥?给你爹把身上的血渍擦干净,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死人停在你娘的屋子,明天来了帮忙的就说,你爹得了暴病。”

    软馍之死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任何损失,铁算盘还是那么乐呵呵地满不在乎,李怀德每天晚上照旧回来,跟媳妇文秀在炕上热火朝天地干那种事情,一点也感觉不来内疚。只是卢师傅的工场里少了一个优秀的捏泥人的工匠。竹叶明显地老了,常常丢三忘四,有时候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哭。

    埋了软馍以后,李明秋身穿长袍,头戴礼帽,照旧来十二能的书房习字。

    十二能朝李明秋摆手:“你哪里来原回哪里去,我教不了你这个学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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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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