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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9章

自从十多年前刘媒婆跟随女儿来到郭宇村以后,这十几年间刘媒婆再没有回过瓦沟镇,那一日刘媒婆在疙瘩家受到了疙瘩的冷遇,回到三官庙内心无法平静,思想起自己这一生活得窝囊,早年嫁了个男人没有过几天好日子,那男人放着自家的田地不种,上了卧龙岗山寨跟上大拇指拦路抢劫杀富济贫,结果男人在一次打劫中无端送命,给刘媒婆丢下一男一女两个儿女。刘媒婆为了生活,替人跑腿说媒,装神打卦,半是巫婆半是仙,好容易给儿子娶了媳妇,岂料想儿子嫌妈妈丢人,跟刘媒婆分开另过,不认她这个娘亲。

    唉——往事如烟,什么时候想起来心里都难以平静。锁上柴门跟着女儿来到郭宇村安家,岂料想女婿大狼离家出走七年整,回家时另外带一个女人!看够了亲家母狼婆娘的眼色,女儿春花也嫌刘媒婆是个累赘。饥一顿饱一顿在三官庙寄宿,好容易逮住了一个米六一,刘媒婆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嫌弃,只要有人能陪她说话,刘媒婆的老年生活就不会孤寂。

    日子里混杂了太多的无奈,刘媒婆对任何人的态度都特别敏感,看见疙瘩待理不理的样子,刘媒婆知道她在郭宇村也不受欢迎。刘媒婆突然想她在瓦沟镇那个破家,有关瓦沟镇这多年的变化刘媒婆断断续续听到过一些,刘媒婆主要是想跟米六一一起找一块安静的地方安度晚年,并不想在人前张扬。那米六一买了一头毛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一串铃铛戴在毛驴脖子上,主要是走夜路时给自己壮胆,米六一对刘媒婆言听计从,图的是晚上的热炕,还有刘媒婆给他用铁丝烙一口大烟,至于女人腿中间的窟窿米六一感觉不来新鲜,这辈子挣俩钱顺手花光,窑姐儿那假惺惺的缠绵米六一有点厌烦。

    刘媒婆要去瓦沟镇,米六一当然不敢有任何意见,老家伙很爱惜他那头毛驴,用一把刷子把毛驴身上打扫干净,给毛驴披上鞍鞯,戴上串铃,榆木条子上拴一绺红缨,戴一顶瓜皮帽,穿一件刘媒婆为他缝制的对襟子夹袄。那刘媒婆也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绾着发髻,带着黑丝络络,一根簪子银光闪闪,打着绑腿,萝卜脚上套一双绣花鞋,上身穿一件绿锦缎夹袄,黑缎子百褶裙系在木桶一般的腰身上,显得滑稽而可笑。

    一对老活宝从郭宇村的官路上走过,毛驴脖子上的串铃惊动了郭宇村的男女老少,尽管郭宇村相对而言比较开放,移民部落的老百姓不太计较那些家长里短,可是这一对活宝的表演还是引起了大家的非议,感觉中这两个老家伙简直给郭宇村丢人!

    可是刘媒婆和米六一却浑然不觉,心里有有点洋洋得意。两人说说笑笑走在山路上,好像找回了天真无邪的童贞,四月天,山路两边的树林子一片翠绿,红红的太阳笑得灿烂,猛然间一只锦鸡从路边的草丛中飞起,呱呱鸣叫着落在对面的山坡。日子里并不全是伤感,有时也会出现暂短的欢乐,一对老夫妻一边走路一边说笑,回味着那些对他们来说刻骨铭心的记忆。

    瓦沟镇的破败远远出乎刘媒婆的预料之外。刘媒婆甚至无法找到自己的家,仅仅遇到一个老邻居拉呱了几句,那老邻居端详了好久才认出了刘媒婆,紧接着老人告诉刘媒婆一个不幸的消息,刘媒婆的儿子一家五口三年前被人杀害,近几天才听说那杀人的凶手竟然是疙瘩!杀人的理由仅仅是听到了几句闲话。

    刘媒婆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昏了过去,米六一赶紧把刘媒婆抱住,米六一也不会有更多的语言,只是不停地说:“老婆子,认命吧,这就是命。想开些,咱们走吧,这里也不宜久留。”

    可是刘媒婆总想寻些蛛丝马迹,祭祀过去,老太婆估摸着来到自己住过的旧居前,拔了一堆蒿草点燃,然后放开嗓门哭了几声,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对米六一说:“咱走。”

    刘媒婆话音刚落,几条汉子上来把米六一扑倒,五花大绑,给嘴里塞了一团棉花,米六一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刘媒婆简直疯了,也顾不上管她的毛驴,跟着那伙强人大声质问:“你们为什么要随便抓人?”

    那伙强人一边走一边说:“昨晚张漂儿被人暗杀,瓦沟镇再也没有进来生人,这条汉子面生,我们怀疑张漂儿就是这条汉子杀的。”

    这简直驴头不对马嘴!米六一生平第一次来到瓦沟镇,米六一跟那张漂儿从未谋面,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凭什么说米六一杀人!?

    可是那伙强人就是不听刘媒婆申辩,反过来好心劝刘媒婆:“老太婆你快走吧,免得你也跟上受牵连。”

    刘媒婆突然间清醒了,刘媒婆认识张漂儿,张漂儿昨晚被人暗杀,必须找一个人替张漂儿顶罪!瓦沟镇抓不下其他汉子,只能抓住米六一这个替身!这个世道就没有公理可言,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头面人物替米六一求情。

    刘媒婆首先想到了张有贵,刘媒婆认识张有贵的家,刘媒婆直接来到张有贵家里。

    张有贵及拉着鞋来到大门外,见了刘媒婆打了一个哈欠:“你来找我干啥?”

    刘媒婆拉着哭腔,刘媒婆的精神简直崩溃:“米六一是我的男人,一直跟我住在一起。凭什么说米六一杀人?”

    张有贵显得极不耐烦:“谁抓了那个米什么你就找谁要人,别来我的门前招惹是非。”张有贵一边说一边把大门关紧,任凭刘媒婆怎样哭喊都再不理睬。

    刘媒婆有点绝望,为什么倒霉事尽让她遇上?猛然回头,看见那头毛驴跟在刘媒婆身后不弃不离。刘媒婆想到了疙瘩,感觉中疙瘩是她最后一根稻草,刘媒婆寻思着他还积攒下一些银两,如果疙瘩肯拔刀相助,刘媒婆打算倾家荡产。

    终究离开十几年,刘媒婆对瓦沟镇已经非常陌生,刘媒婆骑上毛驴往郭宇村赶,心想那伙强人起码要审问一个里黑外白,不会一点把柄都没有就动刀子杀人。刘媒婆走到郭宇村时改变了主意,心想那米六一一直为八路军办事,找八路军也许比找疙瘩管用。

    王世勇队长不动声色地听完刘媒婆的申诉,翻身骑上马背,对刘媒婆说:“人命关天,刻不容缓,你在家里等消息就是。”

    刘媒婆仰天长叹:“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天助好人马到成功。”

    王世勇骑马直接来到钱副师长的官邸,虽然八路军和国民党军队相互间不甚往来,但是遇到一些具体问题还是网开一面,王世勇直言那米六一是八路军的一名交通员,米六一根本不可能杀人,希望钱副师长帮忙把人放回来。

    钱副师长也没有耽搁,派人直接跟那伙强人交涉,停一会儿交涉的官员回来,向钱副师长和王世勇回报:“我们迟了一步,瓦沟镇的老百姓认定张漂儿就是米六一杀害,米六一已经被老百姓用乱棍打死。”

第880章

狮泉镇经历了几场大的风波,姜秉公的威望不但丝毫无损,反而得到了狮泉镇几乎所有老百姓的拥戴和支持。老百姓不在意自己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委屈,他们非常在意姜秉公带领他们伸张正义,他们非常欣赏姜秉公临危不惧的那种骨气,特别是姜秉公敢于承担的那种精神。没有人认为姜秉公是在做戏,有这样的族长在前边为大家遮风挡雨,狮泉镇的姜姓族人放心。

    狮泉镇繁华依旧,一条单边街上各色商店的货物琳琅满目,狮泉镇的驿站每天晚上客人爆满,那是战争的间隙出现的暂短繁荣,南来北往的商贾赞叹狮泉镇为黄土高原上的小江南。

    姜秉公毫不怀疑他给陈团长的女人种上了孩子,现今姜家的宅院,除过大老婆已死,其余几个老婆个个都如愿以偿,虽然来得晚点,每个人的怀里都抱着姜秉公的骨肉,姜秉公能养活的起,姜秉公雄心依旧。

    江湖上混迹的汉子不太看重女人的贞节,男人们本身醉死梦生。但是姜秉公还是惊讶陈团长的沉着和老到,明明自己醒着,却能容忍卧榻之侧野汉子跟自己的老婆发生肌肤之亲!这需要多大的耐性?

    听得陈团长诉说他的女人怀上了姜秉公的孩子,姜秉公哦了一声,显得随意:“敢问陈兄,想把这个女人怎样处置?”

    陈团长哈哈一笑,有一种江湖汉子的浪气:“放心吧姜兄,陈某绝不是那种鸡肠狗肚之人,古人云,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人常说当兵的是一群死了没埋的行尸走肉,当兵的汉子有几个人能混到团长的地位?手下领导着几百条杆子,这辈子也应该知足。只是前多年逛窑子不太留意,落下了烂根(梅毒)的残疾,看样子这辈子完了,别想再有后人。姜兄如果不介意陈某替姜兄把这个孩子养活着,只是以后陈某战死疆场,姜兄不要忘记你还有这条根。”

    看起来好像肺腑之言,让英雄听得落泪。姜秉公悲戚之余,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这陈团长真不简单,似有托孤之意。连年战乱不断,马革裹尸者有之,许多汉子从死人堆里爬回,安慰只是一种无奈,好朋友不需要安慰。姜秉公也不会道歉,而是硬梆梆地撂话:“兄弟,人走弯弯路、枪走一条线,虽说子弹不长眼,但是人比枪弹多长一个心眼。我看日本快完蛋了,太平盛世即将到来。兄弟大可不必悲戚。要么这个女人姜某带走,过一段日子姜某为兄弟另外买一个黄花女。”

    陈团长似有难堪之意,姜秉公看得明白,看来陈团长还有点不舍这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种子还是一桩疑案,两个人看似豪爽,实际上互相猜忌,斗心眼是一种技巧,没有不斗心眼的男人。不过姜秉公在这种场合能掌握得来分寸,姜秉公随后加了一句:“姜某不过说说,陈团长大可不必介意。”

    陈团长好似惊醒一般,连忙摇头:“那里,咱们这些人把炕上的那点破事根本就没有在心。陈某在想,姜兄刚才所说的太平盛世根本不会到来,日本鬼子已经成为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北边的八路才是蒋委员长的心头大患。”

    两人正说话时姜秉公的保镖高根堂高明堂慌慌张张进来,告诉姜秉公,驿站那边出事了,早晨起来赶脚的汉子故意丢下两只口袋,中午时分驿站掌柜才发现,解开口袋一看,原来是两个女人的死尸。

    那年月,这种事儿经常发生,完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姜秉公有点嗔怪两个保镖:“顺便挖个坑埋掉就是,这种事儿就不该跟我汇报!”

    高根堂高明堂面有难色:“驿站掌柜也打算挖坑埋掉,可是那两个女人竟然活过来了,跑出驿站的大门大哭大喊,说她俩就是被姜秉公卖掉的瓦盆瓦罐,姜秉公害死了她们的丈夫姜遂子姜锥子,又把瓦盆瓦罐卖给赶脚的汉子,赶脚的汉子把两个女人玩弄够了,又被装进口袋里丢弃在驿站。”

    遇事不惊是江湖汉子的特点,姜秉公脸色铁青,有人的地方就有男女之间的臭事发生,瓦盆瓦罐在狮泉镇也算得臭气冲天,谁都可以上手,单听那绰号就证明很不一般。姜遂子姜锥子是两条吃软饭的没骨头虫,专靠女人讹诈男人。那一年瓦盆瓦罐讹诈姜秉公没有得手,事情过后陈团长大包大揽,说那样的事情再不要姜兄操心,陈团长找了个借口把姜遂子姜锥子干掉,却把两个女人卖给赶脚的汉子,赶脚的汉子没有把两个女人卖到妓院,而是装进口袋里驮到马背上供汉子们玩弄,反正女人吃尽了苦头,又重新丢到原点。

    陈团长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姜秉公说:“这件事姜兄就不用管了,回头我叫几个当兵的把哪两个女人弄到军营,把两个挨槌子货日死去逑!”

    姜秉公不容置疑的说:“陈团长肯定是为了图几个脏钱,留下了这个后患。第一次你怎么处置都行,这一次万万不可,任何时候必须牢记一点,千万不可激起民怨。必须对两个女人以德服人,先把瓦盆瓦罐养活起来再说。至于这件事如何下场,我还没有想好。”

    姜秉公说完面对陈团长抱拳告辞,离开陈团长的官邸,看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行人,姜秉公绕了一个圈子,回到自己的宅院。

    姜秉公当然无法自己亲自出面去安慰两个女人,但是姜秉公必须把这件事做得让狮泉镇的人服气。姜秉公让自己年纪大的两个女人一人端着一盘蒸馍,一人端着一盘换洗的衣服,在高根堂高明堂的护卫下拨开看热闹的众人来到两个女人面前,按照姜秉公的旨意对两个女人说:“不管怎么说,你俩先吃饭,吃完饭以后首先安排个地方住下来,姜族长并不知道姜遂子姜锥子和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姜族长跟你们上计较不合算,事实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两个女人看见蒸馍,首先不管不顾,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饭后抹抹嘴巴,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大街上扯起嗓子自卖本身:“谁要我们做老婆,管吃管住就行。”

    看热闹的人把对姜秉公的那一点怨气消失殆尽,反过来骂这两个女人:“吃完饭快滚!猪都嫌你俩肮脏。”

第881章

张东仓张东魁金智青王稼祥弟兄四个血气方刚,把一个年贵元根本不在话下,虽然年翠英姐弟俩矢口否认,色厉内荏,明显看起来两条腿在发颤。人有时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容易失去理智,年轻人无法容忍年贵元给他们年迈的岳父投毒,一场火拼看起来难免。

    千钧一发的时刻,卢秀英挺着大肚子站了出来,女人一旦嫁人就把那个男人当作自己的终身依靠,女人在关键时刻比男人还过激,卢秀英根本就不怵四个年轻人,一句话说得四个小伙子瞪眼:“捉贼要捉赃,杀人要见血。你们说年贵元给焦师傅投毒,拿出投毒的证据来!”

    年翠英一下子显得硬气:“我看你们几个年轻人是拿了东门外驿站掌柜的贿赂,专门来我们这里捣乱!别忘了这是凤栖,是国民党的辖区!城里边有我们许多亲戚。”

    四个年轻人都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硬汉,岂能容忍年翠英对他们污蔑!大家身上到带着手枪,不到关键时刻一般不轻易拿出来跟任何人对峙,有关年贵元的恶习大家早有所闻,两个女人算不得什么,无非是火上加油,加大了张东仓他们的火气,四个年轻人齐刷刷掏出了手枪,张东仓一个箭步冲到年贵元的面前,抓住年贵元的胳膊一扭,年贵元两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张东仓的手枪对准年贵元的额头,厉声质问:“年贵元,你如果敢说半句假话,我立刻让你的脑袋搬家!我岳父跟你素未生平,你给他送点心和驴肉干啥?我岳父一生不爱占人便宜,你走后把那些东西丢进猪食槽里,可惜驿站两口肥猪,瞬间口吐白沫四只蹄子僵直。”

    卢秀英和年翠英看见恐吓吓不倒四个年轻人,又跪倒地上大哭大喊,眼看着年家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女人的哭喊带着做戏的味道。这时候从骡马大队的后边悄无声色地走前来一条汉子,那汉子把头上带的草帽一摘,年翠英只瞥了一眼,立刻停止了哭声:“林秋妹,我认识你,你是二狼的媳妇。你给咱评评理,看我那兄弟像不像投毒害人的人?”

    林秋妹出来赶脚,是受了张东梅的鼓励,可能女人心里受到的摧残和伤害太深,下决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的人,平日里跟着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奔波,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老实讲几个小伙子对这个大姐姐特别照顾,专门腾出来一条骡子让林秋妹骑着,大多数时间林秋妹把骡子缰绳跟另一头骡子拴在一起,自己不言不语地跟在马队后边行走。到驿站后四个小伙子睡觉,林秋妹总是把小伙子们的衣服洗干净凉在铁丝上,小伙子们挣的钱故意给林秋妹多分一点,林秋妹过一段时间总要回郭宇村看望她的两个孩子,好像经历了几次求婚的失败,林秋妹对待给自己找对象已经心灰意懒,赶脚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心地坦然。

    林秋妹并没有理会年翠英说啥,林秋妹主要担心骡马大队从年家庄脱不了身。林秋妹上前只那么轻轻地动了一下,立刻把张东仓的手枪没收,然后对其他三个小伙子说:“把你们的烧火棍收起来,这里不是你们耀武扬威的地方。”

    小伙子们知道这个姐姐的手段,无人敢跟林秋妹争执,林秋妹不容置疑地对四个弟兄说:“小伙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义气用事,调转马头,重回凤栖驿站!”

    不过,林秋妹也没有让年翠英姐弟得逞:“事实总是事实,相信焦师傅那个老实疙瘩不会诬陷你们。”

    当年叫驴子年天喜在年家庄没有口碑,张东仓他们跟年贵元对峙时年家庄的人只是围着看热闹,并没有人上前替姐弟俩打抱不平。年家庄就在官路旁边,村里人时常看到南来北往的赶脚的骡马大队,原来看见姐弟俩在年家庄的老宅基地上盖房子还感觉稀罕,有的人甚至不计前嫌,主动前来帮忙,可那年贵元跟他爹爹一路货色,动辄对村里人颐指气使,村里人根本看不惯年贵元的脸色,渐渐地跟年贵元不再来往,到后来年贵元甚至做零活都顾不下人。

    到后来王世勇队长知道了此事,震惊之余不得不深思熟虑。当年管理骡马大队和赶脚的闲散人员不比正规部队,这些人相对而言比较独立,挣钱养家糊口,王世勇队长只是起了梳理、调节、指导的作用。但是年贵元却不相同,年贵元是王队长从延安带下来的,虽然都是凤栖人,但是以前并不相识,王队长对年贵元总是比较迁就,年贵元结婚和开办驿站都是得到了王队长的赞许。延安到长安的官路上需要一处联络点,开办驿站是一个不容易引起国民党军队注意的好办法,王队长原来对年贵元的驿站寄予厚望,想不到小伙子利欲熏心,竟然为了赚钱而投毒害人!

    根据年贵元以前的表现,王队长相信年贵元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王队长还想挽救小伙子,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年家庄,动员年贵元把驿站租赁给八路军经营,年贵元自己仍然回到王队长身边,王队长打算把年贵元送回延安接受锻炼。

    年贵元对于王队长的到来有点愕然,不过小伙子也很聪明,马上想到了王队长的出现可能跟投毒有关系。年贵元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反诬张东仓为了整垮年贵元的驿站,无所不用其极。

    王队长未置可否,那样的疑案再不能深究,有些事必须糊涂。王队长只是委婉地对年贵元说:考虑到年贵元经营驿站经验不足,是不是把驿站租赁给八路军经营?

    年贵元脑子咕噜噜转弯,年贵元当然不可能拒绝王队长的要求,年贵元想了一阵子,告诉王队长:“这驿站是姐姐年翠英办起来的,我只是代姐姐经营,回头我跟姐姐商量,然后再给王队长一个肯定的答复。”

    王世勇队长知道年贵元已经拒绝,也就不再强求。勉强在驿站吃了一顿饭,骑着马返回郭宇村。

    王队长走后年贵元突然灵机一动,这年月那个坟堆里没鬼?要想把驿站办得红火,离不开大烟和妓女。这两样货色凤栖城里俯拾皆是,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

第882章

鲁艺知道,李明秋动员他离开凤栖,等于给鲁艺下了最后通牒,这是一个最好的下场,所有的人都保住了面子。

    大约在去年七八月间,一次偶然的机会,鲁艺在长安街上一处玩物商店发现了一件陶艺,那陶艺做工并不精细,但是那奇妙的构思,非对称布局让鲁艺久久玩味,那陶艺肯定出自民间艺人之手,看起来非常随意,粗看像一只老鼠,细看确是一个抓髻娃娃,那鼻子、眼睛、耳朵和嘴巴跟老鼠并无二致,整条身子却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那是一件十二属相的玩偶,制作者却赋予别出心裁的新意,肚脐眼长出了一朵狗尾巴花儿,一只硕大的元宝坐在屁股下。

    艺术的魅力在于创新,鲁艺打听到那件工艺品的制作人出自凤栖,于是风餐露宿,一路向北,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寻觅艺术的灵感,挖掘艺术的真谛。

    转瞬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几经风雨,鲁艺跟凤栖结下了不解之缘,有时候你很难理解那些潜心修行者的心态,有时候你无法弄清那些苦心孤诣打造绝世艺术珍品者内心的世界。只能看其表象,觉得不可理解。其实这些人已经把灵魂附着于他所从事的事业。鲁艺甚至不为胡司令许诺在长安为他安排工作所动,毅然决然地二次北上,来凤栖从事陶艺事业,那种痴迷程度绝非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理解。

    鲁艺已经逐步摸清了凤栖城内所有阶层之间的关系,李明秋对待鲁艺还算客气,可是鲁艺明白,李明秋一言九鼎,不可逆转。

    送走李明秋以后鲁艺心烦意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看样子过几天必须离开这里,离开就意味着跟自己喜爱的陶艺失之交臂,那是一种痛心疾首的割舍,生命的魅力就在于创新,不知道那里再能链接感悟的思路,让人在无尽的陶冶中寻觅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鲁艺走出了自己的小屋,门口站岗的士兵对鲁艺立正敬礼。这是一种滑稽的表演,那些士兵对鲁艺非常熟悉。鲁艺摸黑走进了卢师傅的宅院,看瓦罐窑闪烁着一团火光,今年的第一窑陶艺已经点火,过几天那些陶艺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现自己。

    卢师傅家好像来了客人,鲁艺没有进屋去打扰他们,鲁艺信步走进了工棚,工棚的墙壁上挂着一盏马灯,鲁艺把马灯点亮,一件一件地欣赏着他跟李怀德捏制的泥人。

    鲁艺认为李怀德的憨是一种表象,实际上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正如古人所言,大智若愚。鲁艺喜欢李怀德的为人,鲁艺也喜欢李怀德那个陶俑般的女人,要说对文秀没有丝毫感情那是骗人的鬼话,在这一段时间内鲁艺的理智战胜了感情。总感觉到李怀德对自己不错,自己再跟文秀有任何瓜葛都极不道德。鲁艺对李明秋的表白属实,那也是出自他自己的内心。可是这阵子即将离开,鲁艺的内心翻江倒海,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上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

    男人最大的悲哀没过于无法控制自己,昏黄的马灯下,那些即将完工的陶俑全都对鲁艺绽开了笑脸,讥笑鲁艺的愚顽。腿中间的棒棒子非常善解人意,总是适时地胀起,不知道谁说过,爱一个女人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跟那个女人睡觉,男人想女人时腿中间的那个家伙就会揭竿而起……

    猛然间,一个奇怪的想法窜上心头:李明秋赶我走的主要原因,就是害怕我鲁艺跟他的侄子媳妇旧情复发,假如我把自己阉割,从此后斩断儿女私情,就再不用离开凤栖……

    人的冲动往往产生于瞬间,即使过后后悔,当时也不会想到后果。工棚里各种刀具齐全,鲁艺根本用不着考虑,担心再一犹豫就无法对自己下手,鲁艺用左手抓住命根子,右手握一把弯刀,手起刀落的瞬间,身后一个人把鲁艺的右手牢牢地抓住。

    其实谁也想像不来,那个人竟然是日本人田中。那天晚上田中跟随夫人卢秀蓉来岳父家里做客,顺便在岳父家里吃饭,隔着窗子田中看见一个人进了岳父家的工棚,于是借口小解,下了炕来到工棚,想不到看见了刚才惊险的一幕。

    两个人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是互相认识。凤栖人虽然大都知道田中是个日本人,但是对田中没有仇恨,田中自从当上了卫生队长以来基本上恪尽职守,在行医看病方面田中是一个合格的医生,田中跟中国人的社交活动不多,每过几天都要携带妻子儿女来岳父家里做客。

    田中也很喜欢陶艺,每次来岳父家都要蹲在工棚里看上许久,但是田中跟李怀德父子以及鲁艺从来没有交流,有时看上一两件陶艺,跟岳父说说拿走,田中的家里也摆满了各种陶艺制品,只是把那些陶艺当作玩偶,并不理解它们的价值。

    田中也会一点武功,抓住鲁艺的手稍一使劲,那尖刀立刻掉在地上。田中说,说得非常动情:“小伙子你刚才一刀子下去,这辈子就失去了做男人的功能。你可能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说出来也许我会替你想办法。”

    鲁艺知道田中是一个日本人,鲁艺对日本人表示怀疑。鲁艺当然不会把自己遇到的难堪告诉田中。

    这时,卢师傅听到工棚里有响动进来了,田中把鲁艺自残的举动告诉岳父,卢师傅知道下午李明秋来过,鲁艺自残肯定跟李明秋有关。卢师傅失声嗟叹:“鲁艺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别做傻事!条条大路通长安,你这一刀子下去,将会落下终生残疾,悔之晚矣。”

    田中突然心生一计:“小伙子我明白,有人想赶你离开凤栖,而你舍不得离开自己喜欢的陶艺。咱们索性假戏真做,杀一只我岳父家的公鸡,把鸡血淋满你的下身,你要装得非常痛苦,我把你抬回卫生队包扎,这件事就咱们三个人知道,相信大家都会替你保密。”

    鲁艺还有一点犹豫,那样一来自己成了什么人?

    田中说:“事不宜迟,这样一来大家都能保全自己,即使以后败露也没有什么,咱们只是欺骗自己,没有伤害任何人。”

    卢师傅在旁边说:“办法倒是个好办法,我也舍不得鲁艺离开,不过鲁艺你要装得很像,不要让别人看出破绽。”

    ……就这样,鲁艺被抬进了卫生队,第一个来看望鲁艺的当然是刘军长,刘军长只是嘱咐鲁艺好好养伤,然后匆匆离开,看样子这件事他不想介入很深。

    中午时分十二能坐在藤椅上被两个汉子抬进病房。后边跟着李明秋,李明秋灰头土脸,一直面朝鲁艺挤眉弄眼,鲁艺止不住想笑,嘴里吸进一股风,牙痛的感觉。可是鲁艺对十二能却很尊敬,感觉中自己欺瞒一个耄耋老人不该。这时田中在傍边下了逐客令:“病人需要休息。“

    第二天李怀德来了,竟然还带着他的媳妇文秀,那文秀两只眼睛哭得毛桃似地,看起来红肿,不过鲁艺感动。鲁艺想表达一点什么,一只手把鲁艺摁住,那是田中,田中害怕鲁艺控制不住自己,来了探视者就守在鲁艺旁边不走。

    想不到过俩天李怀德的妈妈竹叶也来了,竹叶坐在鲁艺的病床边,也不管有人没人,拉住鲁艺的手,说出的话出自肺腑:“孩子,病好以后你就住在咱家,放心吧姨再不会做那样的傻事。”

第883章

过几天地不平邓金元雇了一辆牛车,牛车上拉着他的俩个儿子媳妇毛桃毛杏、日用家具和两个孙子,两个儿子邓银川邓铜川骑两匹马,邓金元自己则骑一头毛驴。临出门时邓金元被老婆子拦住,老婆子不可能离开这个棺材铺,邓金元什么都不缺,攒下的银钱几辈子花不完,这个家里必须老婆子留下来看守。老婆子说得也是实情:“掌柜的你把你的年龄忘了,快入土的人了还在外边瞎折腾!我说你就不要再逞能了,家里啥都不缺,也不要再做棺材,没事干了到城隍庙里跟一群老汉谝闲话去。”

    两个儿子看看他们的老爹,说老实话儿子们也不希望爹爹跟他们同去,但是儿子们不能劝说爹爹留下,儿子们知道,两年多来他俩没有让爹爹少操心。但是两个儿子媳妇却希望公爹跟她们同去,因为公爹可以帮助她们照看儿子,还可以帮助她们干家务。

    邓金元也有自己的想法,邓金元已经对疙瘩亲口承诺,前面干过的活疙瘩还没有跟邓金元结算,况且那疙瘩见了邓金元叫叔,一句叔叔叫得邓金元心里暖和。邓金元也离不开他的两个孙子,邓金元对老婆说:“应人事小误人事大。最多半年疙瘩的房子就会盖成,房子盖成后我就回到家里,这辈子谁用骄子也把我抬不出凤栖城!”

    老婆子只能倚在门框,眼睁睁地看着全家七口人在十字路口向东拐,出了东城门离家而去。

    郭宇村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但是一无所有,这里过去甚至无法种小麦,来这里落户的移民全靠种一把秋庄稼维持生计,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郭宇村历经磨难,人口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日渐兴旺,郭宇村总是那么充满诱惑,让人一来到郭宇村就不打算再走。

    其实这是一种缘分,移民部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嫉妒,没有闲言碎语,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相互间暗算。大家深知过日子的艰辛,不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耿耿于怀。虽然生活中的悲剧经常发生,但那是命运的折磨,没有人归咎于郭宇村的水土。

    一大早疙瘩的两个保镖一人端着香盘,一人端着花贡,疙瘩破天荒地穿着袍子戴着礼帽,他们要去敬土地,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沉寂,疙瘩的土匪大本营今日要重新开工。

    那开工的仪式非常隆重,既敬土地,还要放铳。不知道中国人怎么想,那铳据说发明于北宋,里边填满火药,夜间放起来漫天火星,把火药跟石子搅和在一起,那铳就会伤人。可是就差那么一步,使得铳上千年来只能作为庆典时放礼花的工具,没有蜕变成杀人的武器。

    算了,有些事不宜深究,郭宇村人也不会细心研究那铳跟枪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是看热闹,对疙瘩的开工修建抱着一种关心的态度。郭宇村人认定疙瘩是个好人,有了疙瘩郭宇村才有了今天的繁盛,开工仪式结束后疙瘩没有让看热闹的村民回家,而是让大家留下来,跟匠人们一起,吃了一顿猪肉烩菜两面馍。

    邓金元父子当然没有赶上开工仪式,疙瘩只是从外地请来一些大工(泥瓦匠),小工活全由本村的小伙子承担。开始几天关系不大,泥瓦匠开始垒墙。可是越到后来越需要木工配合,木工再不来整个工程就要停下,疙瘩这才着急,正打算派人去凤栖催邓金元父子时,邓金元父子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

    疙瘩立刻安排邓金元父子以及两个媳妇两个孩子的食宿。凤栖到郭宇村八十里山路,即使早晨出发,到达郭宇村已经到了晚上,三个男人虽然也很累,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屋子已经几个月没有住人,一开门老鼠到处乱跑,一抬头茅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落,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看样子这屋子不收拾无法住人。毛桃毛杏两个富家女早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把孩子交给她们的丈夫抱着,两个女人则坐在一堆茅草上不住地呻吟。

    停一会儿安远过来,把邓金元一家带到疙瘩家里,邓金元还担心牛车和牲畜,安远说你老人家就不用管了,疙瘩自有安排。

    邓金元一家七口来到疙瘩家里,洋芋亲自把两个嫩媳妇扶上炕,并且把洗脸水端到炕上,让两个媳妇就在炕上洗脸,农村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洗完脸两个媳妇从她们丈夫手里接过孩子,当着地下众多男人的面,开怀解带,给孩子喂奶。

    没有见到疙瘩娘,疙瘩娘已经被蜇驴蜂接到篱笆墙那边居住,洋芋一个人招呼七个人吃喝不在话下,农村的女人都舍得吃苦。

    晚饭疙瘩尽其所有,招待得非常丰盛。疙瘩非常喜欢邓家弟兄,也对邓金元特殊照顾,对于来郭宇村安家的人疙瘩从不歧视,就连刘媒婆那样的人疙瘩也能宽容。疙瘩还特意拿出了一坛散酒,招待邓金元父子三人喝了几口。

    吃完饭安排住宿,洋芋带着两个儿子过隔壁蜇驴蜂家里去睡,把一条大炕让给邓银川邓铜川和他们的媳妇,这在当年的农村实属常见,不用说亲弟兄,即使两姓旁人出外时常常遇到这种现象,住家过事安排不下许多人睡觉,往往把两对夫妻安排睡在一条炕上,两个男人睡中间,他们的媳妇睡两边,即使干那种事也互不妨碍,一个不会伸长脖子到一个槽里争食。

    可是邓金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两个儿子和他们的媳妇同住一屋。老人家夹了条被子,要到场院里的柴禾堆去睡。疙瘩当然过意不去。猛然间想起良田爷的宅院里有许多闲屋,于是让安远把邓金元带到他家去住。

    那是一段奇遇,常有理的老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天晚上邓金元居然到她家来住,他乡遇故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老人家本身话多,说出来的尽是一些伤心的往事,邓金元须臾应酬,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但是不能拂了常有理老婆的心意,这女人也太可怜,凤栖城里本来有一个安稳的家,有一份虽然辛苦但是还基本上能够温饱的职业,谁知道命运之神竟然把一家老实人捉弄得如此残酷,邓金元本身是一个软心肠人,必须硬着头皮去听老邻居的倾诉。到后来实在累得不行了,对老婆子说:“你去睡吧,那边屋子得几天收拾,这几天我就住你这里,明天晚上咱俩再谝,行不?”

    常有理的老婆开始为邓金元铺炕,邓金元想说,你睡去吧,这些事我会。又害怕拂了老婆子的好意,只得尴尬地站在地上,看老婆子把被子铺好后,竟然三下两下剥光自己,然后对站在地上不知所以的邓金元说:“老家伙上来吧,我看你可怜,这年月谁笑话谁?你要敢不从,我就呐喊。咱已经是腊月天的狐狸,爱惜毛还是爱惜皮?”

    要说邓金元这辈子见了女人毫不动心也不现实,男人都那个德行。可是邓金元绝对不会看上常有理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太困难,让木匠手拿墨斗子没有办法下线,邓金元想给那个女人跪在地上求饶,又害怕那个女人不顾一切地呐喊,这个世界上不要脸的女人和不要脸的男人都有,邓金元起码还要顾脸!邓金元磨磨蹭蹭,有点极不情愿。老婆子等不及了,光身子跳下炕拽着邓金元的耳朵把邓金元拉上炕,然后脱下邓金元的裤子,用手捏了邓金元下边的槌子一把,来了个倒挂金钩,爬在邓金元身上不住地磨蹭,磨着磨着磨出了效果,那棒棒子竟然奇迹般地擎天而立,钻进了老太婆设置的陷阱。

    郭宇村的第二天一切正常,谁也不会想到昨天夜里一对老鸳鸯演绎风流。中午时分常有理老婆甚至来工地看望邓金元,还给邓金元带来了一听国际难民组织救助的洋饼干,邓金元有点急赤白脸,不住地朝常有理老婆挤眉弄眼,那老婆子全然不顾:“怕啥?咱俩的事神仙都不管!”

第884章

李明秋虽然淡出江湖,但是李明秋的影响无处不在,可是这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明秋总是出错,原来绰号小诸葛、料事如神的精明荡然无存,每一次判断的失误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最早是疙瘩给李明秋送来一只乳(野)猪,那乳猪比驴逑还珍贵,李明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断定那乳猪有毒。让疙瘩当着李明秋的面真真正正地扬眉吐气了一回,三个人把那乳猪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临走时还重重地“砍”了李明秋几句。李明秋一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也只能默默地忍受。

    李明秋一辈子喝酒不醉,自认为所谓的醉汉都是在耍酒疯,可是那天疙瘩走后李明秋竟然把一瓶子酒喝得见了底。自认为心明如镜,就是大脑控制不住嘴巴,在凤栖城里游说了一圈,毫不留情地揭了有些人的老底,特别是当面戳穿刘子房两面三刀,在笔架山下制造了许多冤魂。好在刘子房并不计较,刘子房暂时还不想跟亲家翻脸。

    事情过后不久,李明秋又因为劝说鲁艺离开凤栖而导致那个小伙子把自己阉割。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嗑牙,李明秋并没有给那鲁艺施压,李明秋只是对小伙子晓以利害,想不到那鲁艺竟然烈性如钢,用残害自己来明志,他绝对不会离开凤栖!事情发生以后刘子房亲家直接挑明了鲁艺跟胡宗南司令的关系,让李明秋的脊背确实发凉了一阵。好在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半个月以后鲁艺又重新在卢师傅的工棚里捏制泥人。

    亲家屈福录从来没有求过李明秋,屈福录开镰割麦时突然间来了几十个帮忙割麦的麦客。这让屈福录料想不到,不管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总要让干活的吃好。屈福录想到只有李明秋才能弄到整袋子洋面,于是硬着头皮来求李明秋。这本来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李明秋想办法弄几袋子洋面就是。可是李明秋总想好人做到底,把洋面蒸成杠子馍让几个当兵的开上汽车给亲家送去。结果那些老百姓一看见当兵的四下里逃散,也不知道那一个不怕死的竟然用弹弓把邢小蛮打伤。

    当年农村根本没有胶皮,弹弓基本上全用牛皮制作,虽然非常结实,但是反弹力不大,所以邢小蛮只是受了一点皮毛之伤,但是李明秋不敢懈怠,总担心邢小蛮出现什么意外。借着邢小蛮倒地手捂伤口的机会,拔出邢小蛮腰间的手枪,对天连开数枪。李明秋的想法很简单,刘军长听见枪声不可能无动于衷。兵贵神速,只要大部队开过来,李明秋自己的责任就能减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刘子房亲自率领部队把屈福录的场院包围,李明秋亲自上前给刘军长汇报情况,原来是一场虚惊。

    屈福录一直站在旁边,那里也不敢离开,心想这件事确实蹊跷,谁用弹弓伤人?刘军长也认识屈福录,知道屈福录在凤栖原上很有名气。大凡伟人遇到这些棘手的案件,并不急于武断,而是想办法让事件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刘子房虽然算不得伟人,但是行为和做事滴水不漏。刘军长首先安慰屈福录:“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让士兵把汽车上的蒸馍抬下车,明天你负责把蒸笼送到城里。”

    李明秋在一边提醒:“有人在暗中用弹弓伤人。”

    刘军长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把伤人之事轻轻地抹过。紧接着刘军长在邢副军长受伤的问题上大做文章。他首先命令医疗队准备救护车,由田中队长亲自护理,连夜把邢副军长拉到长安接受治疗,然后通知邢副军长的亲属和家人,派专车把邢副军长的亲属和家人拉到长安负责照顾邢副军长的衣食起居。刘军长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人怀疑刘军长还有其他什么目的,石子伤的是脑袋,谁知道脑袋里边有没有内伤?副军长乃是国防部任命的高干,刘军长如果漠不关心就是失职!

    其实刘军长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借此机会把邢小蛮这个瘟神送走。虽然两个人从未闹过矛盾,但是刘军长明显地感觉到,邢小蛮是一颗定时炸弹!这个人行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总有一天就会燃爆自己,邢小蛮的受伤为刘军长提供了一次剔除异己的契机。送走邢小蛮以后刘军长拨通了胡司令的电话,直言邢副军长伤愈之后是否考虑留在长安?

    暗夜掩盖了所有人的表情,大家一直认为,刘子房肯定会在用弹弓伤人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事实上每个人处在刘子房那样的地位上都会那样做,那样做顺理成章。可是伟人的举动你往往想像不来,刘军长不但没有追究肇事者,反而安慰屈福录:“跟你没有关系。”该不是刘子房放长线钓大鱼,另外有什么部署?

    突然一阵子狂笑,打破了夜的寂静。大家循着笑声望去,只见李明秋疯了一般,笑得浑身发抖。

    刘军长只是回头看了一下,并没有理会亲家为什么要狂笑,安排把邢小蛮抬上救护车以后,带领着他的部队迅速撤离。

    那些四下里逃散的麦客渐渐地围拢,李明秋的狂笑让屈福录惊恐,他抓住李明秋的双臂使劲摇晃:“亲家,你醒醒。”

    李明秋笑够了,突然掉下一串泪珠:“你们都睡着了,唯有我醒着!蒋委员长该下台了,刘子房,你能当总统!”

    凤栖莽原上一切如旧,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投入了紧张的麦收,屈福录虚惊一场,想不到弹弓伤人之事就那样轻而易举地结束。

    然而刘军长又在玩弄大手笔,依靠强有力的手腕笼络民心。送走邢小蛮的第二天早晨,两千多名军人在安民梁的教场坪集结,刘军长手握一把割麦的木镰,在给部队做着夏收动员:“从今日起,大家以连为单位,下到村里割麦,远处的士兵自带干粮,近处的士兵由炊事班把饭给大家抬到田间地头。不准吃老百姓的饭,这是一条纪律!”

    刘军长突然抬高了嗓门:“弟兄们,咱们是做善事,刘某最担心你们管不住自己的槌子!这一次大家小心点,谁要奸人妻女,丑话说到前头,当心我把你们的家伙割下来下酒!”

    军人们放声浪笑,笑声穿透云霄,在这样的军长手下当兵大家感到舒心,军人们图的什么?就是长官能看得起自己。

    麦子收倒以后凤栖城恢复了以往的繁荣,每天早晨天刚微微亮,街道上就传来了贵翔叔叫卖胡辣汤的吆喝声。碎小子的蒸馍也刚刚出笼,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有理的包子店也重新开张,承包包子店的是米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米粒和米糠,娘仨感觉到常有理三个字叫起来顺口,包子店仍然取名叫做“常有理”。城隍庙的戏楼前各种小吃应有尽有。凤栖的招牌叫驴子酒馆和八条腿羊肉泡馍馆食客爆满,南来北往的商贾在凤栖城里流连忘返。

    大约一个月以后,邢小蛮携带妻子儿女,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凤栖县城。邢小蛮的职衔仍然是副军长,只是副军长前面加了两个字:第一、第一副军长。这说明除过刘军长,凤栖驻军就数邢小蛮职衔最大,看来刘军长还是有点失算,没有剔除邢小蛮这颗定时炸弹。

    其实刘子房应该明白,这就叫做掣肘,也算作蒋委员长的惯用伎俩。有人分析曹操没有统一三国的主要原因是犯了多疑症,对谁都不放心。蒋委员长失败的原因之一可能也跟多疑有关,几乎给所有的军事首领都安插特务和亲信,军人们之间互相掣肘,何谈精忠报国!

    不过刘军长非常老到,不动声色,当天晚上甚至亲自设宴为邢副军长洗尘,不过这一次设宴没有请李明秋作陪,而是特意邀请屈志田县长入席,屈志田虽然比邢副军长小许多,却是邢副军长的妻哥。

第885章

刘媒婆这辈子流了太多的眼泪,感觉中命运老在捉弄命苦的人,也许上辈子欠人太多,这辈子还不清的孽债,人泪泉哭干时就会感觉眼眶发涩,心里酸酸地,欲哭无泪。

    得知米六一被乱棍打死,刘媒婆最初的感觉是脑子一片空白,她痴痴地站着,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停一会儿刘媒婆猛然间嚎啕大喊,那喊声直冲云天,传得悠远,无数魍魉鬼魅系数出笼,郭宇村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之中。

    那种荒蛮的年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瓦沟镇需要一只替罪羊,来填补张漂儿之死带来的恐慌。几乎所有的人一致认为是张有贵杀死了张漂儿,因为张漂儿一直跟张有贵做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张有贵一直麻烦不断,常常无缘无故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张有贵如果找不到一只替罪羊,他自己就要背上黑锅。自从老掌柜张鱼儿死后,张家的日子一落千丈,倒不是后辈人出了倒怂(相当于败家子),反而就因为弟兄几个太过于精明,算计别人反被别人算计,在瓦沟镇拴下不少对头,张家宅院门前成为大家聚众闹事的场所,瓦沟镇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首先把张有贵家的宅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这一次张漂儿之死张有贵家门口看不到闹事的张姓族人,张姓族人不是害怕张有贵,而是害怕疙瘩,疙瘩是张有贵的女婿,疙瘩曾经为了一句闲话而杀死了卖羊肉泡一家五口,老虎不吃人威名在外,瓦沟镇人提起疙瘩既恨又怕。

    瓦沟镇还有疙瘩的几个铁杆弟兄,这些人平时在家里干活,跟农民并无二致,一到大烟收购季节就集结起来,成为疙瘩收购大烟的得力帮手,他们听得昨晚张漂儿被杀,基本上不需要动员,一大早朝张有贵家里聚拢。大家感到张漂儿死得蹊跷,本村人虽然看不惯张漂儿的作为,但是不会有人去下那个黑手,况且杀死张漂儿对自己无益,反而要惹上一身骚气。那么,极有可能是外村人杀死了张漂儿,害人必须利己,这些人杀死张漂儿是什么目的?

    算了,世上许多事本来就想不明白,何必要追根究底?目前首要的事就是找一个替罪羊,平息瓦沟镇张姓族人心里的怨气和疑惑。正在这时有人汇报,瓦沟镇来了一男一女一对老夫妻。那刘媒婆离开瓦沟镇已经很久,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对刘媒婆已经没有印象,大家也不管刘媒婆的哭诉,把那米六一捆起来拉走。有人给张有贵汇报,张有贵几乎想都没想说:“拉到戏楼上示众,然后砍下脑袋,祭祀张漂儿的亡灵!”

    可是那米六一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挣扎,嘴里虽然塞着棉花,喉咙里仍不住地吼着,几个弟兄也是火爆脾气,决定先赏米六一一顿老棍,让老家伙消停下再说。谁知只打了几下,那米六一便翻起了白眼,一命呜呼。

    死了就死了,死一个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汉子们把米六一的尸体跟张漂儿的尸体拉来放在一起,对前来祭祀张漂儿的张姓族人说:这家伙就是杀死张漂儿的凶手!张姓族人虽然有许多疑惑,但是这种场合不会有人多嘴。停一会儿疙瘩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八路军小分队的队长王世勇,这王世勇瓦沟镇人也认识,去年八路军在瓦沟镇舍饭,就是王世勇给舍饭锅供应小米。

    疙瘩和王世勇好像并不关心张漂儿的死活,指挥几个人从一辆牛车上抬下一副棺材,把米六一装进棺材里拉走,疙瘩和王世勇没有责备任何人,责备没用,任何人都不会承担责任。王世勇只是想为这个给八路军和陕北红军贩运了十多年枪械的赶脚人安顿一个安静的归宿,尽一点人道主义的责任。

    疙瘩本身对张有贵有气,嫌张有贵保存了疙瘩杀人的证据,一身血衣,有关血衣引申出来的悲剧已经昭然若揭,不论张有贵处于什么目的,这种行为不可饶恕。瓦沟镇出了命案疙瘩本来不打算参与,无奈王世勇派豆瓜前来找疙瘩,要疙瘩协助王队长把米六一的尸体要回。

    疙瘩和八路军之间,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不论谁遇到困难对方都会鼎力相助,疙瘩二话不说,带着王世勇,跟任何人都不打招呼,从杀人的现场把米六一的尸体拉回。

    米六一的棺材就停在三官庙的门边,前来祭祀的人不多,大家跟米六一都不太熟悉。连春花都没有来看望她娘,春花认为刘媒婆招野汉子丢人,现在那野汉子死了,娘还为那野汉子守灵为甚?可是洋芋却为死者蒸了一盘花贡,停一会儿亲家母狼婆娘也来了,不但供奉了一枚银元,还从怀里掏出一方老布手绢,盘起萝卜脚,一边擦眼睛一边假惺惺地嚎几声。

    夜渐深,前来祭祀的客人逐渐散去。一盏长明灯在风中摇曳,板匠和憨面子两个孩子陪伴在刘媒婆的身边,拉起了鼾声,初夏的夜晚显得宁静。偶尔草丛中传来一两声蟋蟀的鸣叫,给这夜晚带了了些许忧伤。

    刘媒婆也昏昏欲睡,有种万事皆休的平静,这也许是命,看样子这辈子躲不脱青灯古佛的陪伴,再不会有人陪刘媒婆说话。

    猛然间,棺材里边出现了一种异常的响动,确实让刘媒婆吃惊不小!难道说死人会活来?死而复生的现象刘媒婆以前遇到过,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怕什么?刘媒婆也不知道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把棺材上盖掀开,想不到米六一竟然从棺材里边坐了起来。

    刘媒婆欣喜若狂,刘媒婆在棺材边狂喊大哭:“苍天呀,你灵醒着哩,你不糊涂!米六一,你个挨槌子货,你把老婆子的心都揪烂了,你咋活来了?阎王爷不收你?”

    米六一自己从棺材里出来,腿一拐一瘸,手扶着棺材喘气,不说别的,先说:“老婆子,别骂,烧一个泡,让老汉抽两口,这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提一下精神,听我给你慢慢述说。”

    原来,米六一挨了几下打,就爬在地上装死,米六一这辈子走南闯北,知道遇到那种场合你不装死就极有可能送命,装死是唯一的一种有可能逃脱的办法,竟然骗过了所有的汉子。回到郭宇村以后有几次米六一都想破棺而出,可是总感觉不保险,瓦沟镇那伙强盗跟疙瘩串通一起,米六一想带着刘媒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疙瘩让建筑工地的工人们停下来,专门为米六一打墓,疙瘩虽然对米六一不甚熟悉,疙瘩是为了报答王世勇的知遇之恩,特别是去年大旱期间王世勇也给了郭宇村不少小米,反正王队长的事就是疙瘩自己的事,抗战期间许多人事关系你很难用是非二字说清。

    可是第二天早晨郭宇村的男人们前往三官庙埋人时却发觉棺材空了,棺材盖子丢在一边,死人和活人都不见了,板匠流着鼻涕告诉大家,米六一昨晚活过来了,跟刘媒婆收拾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时两个人骑着毛驴顺着沟坡去了黄河那边。

    疙瘩跟王世勇两个人对视着,感觉中有点不可思议。郭宇村的男男女女全都来到三官庙前,看三官庙的三位神仙笑得灿烂。郭宇村死了那么多人,没有听说过谁死而复生。这可能也是郭宇村的一大幸事,让疙瘩和王世勇感到欣慰,他俩昨天把米六一的的尸体从瓦沟镇往郭宇村拉时只是想尽一点人道主义的责任,根本没有想到米六一还活着!猛然,疙瘩大声喊道:“那两个老家伙肯定还没有走远,把老怂(家伙)撵回来,今晚上疙瘩设宴,给这俩活宝暖房!”

第886章

明善和尚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政治倾向。去年瓦沟镇骚乱,几百个饥民跟官家发生武装冲突,明善带着几百饥民无路可逃,越过界子河到了边区,被八路军改编为独立团,任命明善为独立团长,其实这个团长有名无实,明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干涉不了明善和尚的自由。明善判别是非的标准只有一条,就是看这个人讲不讲义气、够不够朋友。

    春节前明善和尚受胡司令靳之林胡老二委托,又东渡黄河进入太原城内寻找曹武直索要残缺的铜鼎碎片,被池田司令无端扣留。五台山众僧为了拯救师傅,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把那池田绑架,日本鬼子无奈将明善放出,明善出了太原城后还是没有重回五台山执掌佛事,而是西渡黄河来到长安跟他的两位夫人重逢。

    战争是一面多棱镜,能照射出各种人物的不同面目。听得池田被日本侵华司令三本解职并直接遣送回国内,靳之林不由得扼腕叹息,靳之林跟池田有许多恩怨,相互间不存在是非观念,所有的纠葛全是既得利益。靳之林清楚池田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钻营者,同时又对中国的儒学颇有研究,行为做事还顾一点脸面,日本鬼子占领山西这几年期间,靳氏家族的生意有过波折,基本上还能维持,即使儿子靳羽西执掌家族事务的这几个月期间,池田跟靳氏家族之间的关系基本上还能说得过去。谁知道池田的继任者会是一个什么货色?靳之林人在长安心在太原,为靳氏家族的命运捏一把汗。

    明善和尚可不管那些,虽然没有如愿索回铜鼎碎片,但是三大巨头没有人感到惋惜,为明善能够平安归来而感到欣慰,胡老二专门为明善腾出一幢公馆,安顿明善和他的两个夫人住了进去,并且为明善配备了一辆宽敞的吉普车,让明善带着他的两个女人在长安城里随便游玩。

    长安乃十三朝古都,是日本鬼子没有占领的中国为数不多的大都市之一,那秀花秀气也根本没有想到,能跟上一个和尚来到这里!在两个女人看来长安就是传说中的天堂,还有专门的仆人为女人修剪头发和沐浴,秀花秀气洗掉了身上的污垢,满头秀发经过仆人的细心梳理,一袭锦缎旗袍加身,蜕变得雍容而华贵,连明善也不由得赞叹,你俩就好像墙上的壁画。

    那一日胡老二兴之所至,带着他的小妾文慧前来邀请明善和尚跟他的两个女人一同去临潼华清池洗澡,有关华清池的传说由来已久,最有名的要算贵妃出浴,当然,七年前蒋委员长也是在临潼被捉,张学良杨虎城对蒋委员长实施兵谏,促成了抗日民族同一阵线的建立,相信就是天老地荒,中华民族也不会忘记那一段鲜活的记忆。

    文慧跟秀花秀气都是来自郭宇村,而且年纪相仿,娘家隔邻而居,幼时常在场院里玩耍。他乡遇故人,三个女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当着胡老二跟明善的面,女人们即使有满腹委屈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已经到了四月天,贵妃池四周的牡丹花开得艳丽,一池碧水上面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亭台楼阁倒映水中,使人如临仙境。

    胡老二拍拍明善的肩膀,说:“师傅,下去玩吧,这里温泉很多,我们去别处玩。”

    明善早已经按捺不住,脱掉袈裟,裸露出一身赘肉,纵身跃入水中的瞬间,胡老二心里猛一吃惊,也不知是眼花还是幻觉,胡老二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胡老二只是长大嘴巴啊了一声,然后带着小妾文慧匆匆逃离。

    却说那秀花秀气还在水边踯躅,两个胖女人还有点怕羞,池塘边服务的女侍郎不由分说把两个胖妞推入水中,明善便跟秀花秀气在水中打斗嬉戏,那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一个胖和尚和两个胖女人在水中玩乐,犹如猪八戒盘丝洞七情迷本,一层薄雾笼罩在头顶,四周亭台楼阁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侍女,那明善一点也不羞赧,光光的脑袋在水中晃荡,像一颗发光的太阳。

    晚上胡老二就在华清池设宴,招待明善和他的两个女人,吃完饭胡老二安排几个女人先睡,看看四周无人,一辈子无恶不作的老光棍抓住明善和尚的手,直接道出了他内心的疑惑:“老神仙,胡某看你腿中间的顶天柱已经夭折,为什么还要娶两个女人?”

    仿佛是一句天问,让明善羞赧得没有了底气,七岁时进五台山修行,被师傅实施割礼,几十年苦苦修炼,修得五台山掌门的地位,可那明善竟然被靳之林一番言语蛊惑,为了寻找什么稀世珍宝下山,成为凡尘俗世的一粒浮尘。

    明善做过的事从不后悔,明善其所以收留两个女人是为了拯救女人,明善遇到秀花秀气时两个女人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没有人责备明善,和尚还俗之事古来有之,况且明善的行为做事不会伤害任何人。

    今晚,明善的隐私被胡老二揭穿,难怪五台山众僧舍尽全力保护明善,他们不相信佛陀破戒。因为五台山册封上铁证如山,明善和尚七岁那年已经实施了割礼。

    明善和尚脸上的尴尬稍纵即逝,随即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胡兄你看见了什么?你看见那驴逑全在肚子里边缩着!这件事你知我知,明善拜托你了,胡兄!”

    胡老二言犹未尽,被明善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睡吧,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隐私,神仙界也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据传那孙悟空是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的私生子,你信不信?”

    胡老二张大了嘴巴,有点无言以对,这个传闻还是第一次听说,谁敢说明善的话没有道理?这辈子聚敛了数不清的财富,这辈子玩弄了数不清的女人,可是心里总感觉缺点什么,今晚,胡老二突然明白,自己缺少的正是明善身上那种心明如镜的仙气,那种与人为善的大气,那种廓然无圣的勇气!

    胡老二还是有些疑惑,想找一个了解明善和尚底细的人问个明白,看来这明善不简单,五台山的掌门人肯定有过关斩将的本底,胡老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靳之林,人有时就是那样,越是糊涂的事物越想弄个明白。

    靳之林让仆人泡了一壶清茶,山西和陕西的两大巨头坐在八仙桌前茶叙,那靳之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话慢条斯理:“胡兄,靳某知道你来想打探什么。有些事,只能神会,有些事,只能心领。那明善和尚今早已经走了,可能跟胡兄揭穿了明善的底细有关。明善说他决定云游,什么时候能重返长安还不一定。临走时托付咱们给他的哪两个女人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胡老二闻言大惊,假如明善和尚如闲云野鹤,一去不复返,胡老二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胡老二立刻站起身,有点迫不及待:“我让胡司令在所有通往长安的关隘设卡,把明善和尚给咱追回来!”

    靳之林还是不慌不忙:“那样一来岂不违背了明善和尚的初衷?让他去吧,如若有缘,这辈子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相遇。靳某客居长安,行为做事有些不便,安排哪两个女人之事,胡兄还是多多留意。”

    胡老二慨然:“安排什么?胡某代替明善师傅养活那两个女人就是,那两个女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胡某百年以后按照胡某众多妻妾的标准给哪两个女人分得一份财产就是。”

    靳之林不会轻易赞许任何人,靳之林只是点头:“胡兄不要食言就是。”

第887章

人的一生有许多烦恼,有些烦恼是别人为你制造,这样的烦恼可以通过各种手段逐渐消除,有些烦恼纯碎是自己寻找,这样的烦恼对人伤害最深。

    刘子房军长正处于事业的巅峰,处理一应事务游刃有余,本来也有一个温馨而和谐的家,刘夫人的颜值和气质在女辈之流里堪称上乘。可是男人一旦春风得意,就有点忘乎所以,也许是畜谋已久,也许是突然之间兴之所至,刘夫人去长安待产期间,刘子房竟然把小保姆压在床上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二次启蒙,小姑娘可能还在懵懂之中,稚嫩的身子就被刘子房的利剑穿透。那一刻小姑娘没有悲伤,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这是永久。

    小保姆最终被刘子房的女儿刘莉莉残酷地杀害,究竟是怎么死的始终是一桩疑案。但是刘子房不会就此罢手,反而变本加厉,公然出入烟花巷,跟烟花巷的鸨儿晴雯混在一起。刘子房甚至在一万多名下属官兵的注目之下,公然把晴雯娶回宅院,拉起窗帘,颠鸾倒凤。官兵们的槌子顶着冰冷的城墙,谁也不敢非议他们的长官一句。那种年代权力大于一切,刘子房手握蒋委员长生杀予夺的尚方宝剑。

    事情到此远没有结束,那晴雯被装进棺材从刘子房的宅院内抬出,据说又是一桩风月命案。有时,男女之间的那些破事本身存在许多模糊的空间,你根本说不清是谁的责任,奇怪的是那晴雯竟然活过来了,做了郭宇村豆瓜的媳妇。有关这个女人的传说有许多版本,有些传说带着神秘的色彩显得离奇,可是晴雯(凤娥)竟然活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成为郭宇村有一个活的见证。

    更离奇的故事还在后头。就在晴雯的棺材被抬出刘子房的宅院不久,刘夫人带着儿子携女儿一起回到刘军长的身边,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刘莉莉竟然亲自为老爸扯皮条,从长安为刘军长买回来一个十六岁的女中学生做妾。这其实是一个无奈之举,刘莉莉知道老爸是一只馋猫,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与其由着老爸吃荤吐腥,不如为老爸找一个比较干净的女人,这样一来既能缓和刘夫人跟丈夫之间的关系,又能拴住老爸的心,管住老爸不再去寻花问柳。

    这一招确实有效,刘子房自从纳艳艳为妾以后再没有跟其他女人有染,而是一心一意地耕耘艳艳那块水田,一年以后这幢小院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艳艳为刘子房诞生下一个千金。

    一个军长找两个女人算不得什么,那种年代那一个国民党高级将领不是妻妾成群?刘子房还算国民党高级将领中比较自律的一名军人,人们不会关心刘子房私生活的奢靡,而是津津乐道地称赞刘子房治军有方,在凤栖赢得了民心。尽管那艳艳有些娇气,行为做事常常让刘军长闹心,但是终究那小妾比自己的女儿还小,刘子房对待艳艳还是比较宽容,有时实在心烦了就过西门外刘夫人这边来住上一夜。艳艳疑神疑鬼,第二天又亲自来刘军长的办公室道歉。

    春节前刘莉莉带着女儿女婿李怀仁回凤栖探亲,看起来莉莉的肚子明显地鼓起,亲家李明秋重男轻女的倾向非常明显,只要莉莉再能生一个男孩,对刘、李两家来说都皆大欢喜。春节那几天礼尚往来,俩亲家互相宴请,俩亲家母和女儿女婿作陪,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晚上刘莉莉都过妈妈这边来睡,而李怀仁则独自一个睡在自家宅院的屋子内。

    夫妻俩分开住宿也属于正常,况且刘莉莉已经怀孕。只是临走前莉莉不经意地告诉爸爸:“爸,我跟怀仁的缘分已尽,我俩可能要离婚。”

    刘子房虽然内心非常震惊,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开什么玩笑?夫妻间闹点小矛盾属于正常。”

    刘莉莉脸上的红晕逐渐散开,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气:“这不怪怀仁,我肚子里的孩子属于别人。”

    这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一下子把刘子房炸晕。早年刘军长夫妇只有莉莉一个女儿,父母的溺爱助长了女儿的任性,但是莉莉自从出嫁以后刘军长还是感觉满意,李怀仁的身上虽然也带着李明秋的精明和干练,年轻人自幼受外公十二能的薰陶,书生气十足,崇尚孔孟之道,在胡司令手下担任秘书长,职衔已经是副师长,李怀仁一贯行为做事低调,不嗜烟酒不寻花问柳,也不善于交际,对于莉莉来说应该是一个好丈夫。谁知道节外生枝,亲生女儿竟然红杏出墙,怀上了不属于自己丈夫的孩子!

    刘军长没有细究,那样的事情爸爸不宜对女儿追根究底。刘军长还是亲自把女儿女婿一家子送出南城门外,看李明秋和屈满香老俩口毫无知觉,心想这桩婚姻也有可能挽回。

    转瞬间到了四月,刘莉莉竟然只身一人回到凤栖。回到凤栖的刘莉莉直接住进西沟畔娘家妈妈的宅院内,爸爸来看望女儿,刘莉莉央求爸爸不要把女儿回家之事对任何人提及,也不要告诉公爹和婆婆。刘莉莉回凤栖主要是生孩子,生完孩子刘莉莉就南下长安继续上班。

    妈妈最早知道莉莉的婚姻出现了裂痕,这阵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回来了,为什么怀仁没有回来?”

    莉莉说得有些伤心:尽管怀仁也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他的,但是为了双方的声誉,怀仁答应在长安陪莉莉去医院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至于孩子生下来以后两人的关系如何处置,双方还没有一个具体方案。可是就在前几天,李怀仁突然失踪,长安城里所有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就是不见李怀仁的踪影,刘莉莉曾经问过李怀仁的弟弟李怀信,李怀信回答得神秘莫测,怀信只是说他的哥哥不会出问题,让刘莉莉放心。万般无奈刘莉莉只得回凤栖生产。

    刘军长知道,在国民党军队里女军人实际上就是大众情人,那样的环境不可能洁身自好。责备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关键的问题是处理好这件事所带来的风波和引起的后果,刘军长走出院子转了一圈,破天荒地向警卫要了一支烟,把烟点着抽了一口又掐灭,然后重新回到屋子,问得直接:“莉莉,爸爸想知道,这孩子——亲爸是谁?”

    事已至此刘莉莉也不可能隐瞒。女军人原来的霸道和颐指气使全无,看起来有点可怜。刘莉莉表面上也是一个机要科长,她的工作直接对国民党军统机关负责,那一次重庆要员来长安视察,首长直接指明要刘莉莉作陪,刘莉莉说出重庆要员的名字,刘子房倒抽一口凉气,那个人最起码已经五十多岁!

    看来这个社会没有什么道德可言,那位要员根本不可能承担任何责任,刘子房也不可能对那位要员进行要挟,甚至连一句质疑都无法表达,况且刘子房本身就不地道,根本没有脸面去责备别人!

    刘子房骂了一句驻军凤栖以后学来的粗话:“驴逑戳心!”然后戴上军帽,愤然离去。

    但是刘军长不可能不管女儿生孩子,刘子房还必须尽到当爸爸的责任。凤栖没有女医生,让那些接生婆为女儿接生刘军长还不放心。刘军长让厨师炒了几个小菜,在自己的办公室招待田中。刘军长当着这个日本医生的面,谈到自己遇到的难堪。刘军长要求田中为女儿接生,并且保密。

    田中默默地吃菜,不动声色地喝酒,最后表态:“保护病人的隐私是医生的职责。”

    随着黎明前一声嘹亮的哭声,刘莉莉的儿子降生。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经过风的传播,很快成为凤栖人的笑谈。可是李明秋夫妻却消息闭塞,整天呆在自家的宅院内,期待着长安方向传来孙子降生的消息。

第888章

张狗儿跟随蔺生根赶脚,心里老在算计着家里的麦收,老爹爹张虎娃也是个庄稼行里的老把式,去年把大女儿花儿送与张有贵为妻,张有贵也真大方,一下子给张虎娃划拨了一百亩土地,张虎娃一辈子没有种过属于自己的土地,临死之前已经种了五六十亩小麦,假如不是出了意外,张虎娃计划最多留二十亩土地种植大烟和秋庄稼,人过日子必须要有狠劲,八十亩麦田平常年间最少收三十石麦子,一家人再不需要吃野菜谷糠度日。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别人淘得宝物是为了发财,而张虎娃竟然因为捡得一尊鎏金铜佛命丧黄泉,转瞬间那件事已经过去八九个月,大旱之后瓦沟镇迎来了第一个麦收季节。

    张狗儿当然不会把杀死张漂儿之事告诉干大(爹)蔺生根,蔺生根半路上捡了个干儿子,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父子俩晓行夜宿,在山间小路上赶路,上延安最多背四支枪,也就四十斤左右,最多再加一些子弹,一个人背在身上轻松。张狗儿也要背四支枪,并且把师傅的褡裢背在身上试了试,说他能背得了。可是蔺生根不让,蔺生根还让张狗儿背两支枪,蔺生根说得也有道理,贩运武器风险太大,万一遇到不测就能及时甩脱对方。

    张狗儿虽然心里不悦,但是也没有办法。这一天父子俩来到狮泉镇,看见狮泉镇沿路的小麦已经开始收割,张狗儿马上想到了自家的几十亩麦子,十四岁的孩子已经有所担当,爹爹死后张狗儿就是家里最大的男孩,娘带着小弟妹无论如何也难以将几十亩麦子入仓。张狗儿算计着瓦沟镇的麦收要比狮泉镇晚几天,心想从延安回到撇撇沟以后无论如何要回家收麦!即使张漂儿之事败露张狗儿也不害怕,死不承认就是。况且当年杀人偿命者不多,只要你能逃离现场,事情过后也没有人追究,那年月无头命案比比皆是,官家管不了许多。

    这一天张狗儿和干大蔺生根从甘泉南下,晚上歇脚撇撇沟,父子俩吃了一顿干捞面,张狗儿突然说他不走了,他要回家帮助娘麦收。张狗儿还说,他想把身上背的食盐背回家,让干大给他少开一点工钱。

    蔺生根当然舍不得让张狗儿走,父子俩白天赶路晚上睡到一起互相日尻子图的就是那个享受,反正赶脚的汉子尻子没病的极少,大多数汉子没老婆没娃,再不寻点刺激图啥?

    蔺生根好歹劝说,张狗儿在撇撇沟住了一晚,晚上师徒俩那些苟且之事就不用细述。第二天早晨蔺生根突然决定,他要跟张狗儿一起回家,帮助张狗儿收麦子。

    这让张狗儿为难。张狗儿虽然把蔺生根叫干大,父子俩之间那些苟且之事也难以尽述,但那都是权宜之计,张狗儿不想让蔺生根知道他家遭遇的那些不幸。可那蔺生根也说得可怜:“狗儿,你这一走,干大也没有心情再赶脚,一个人走在路上孤独,过去跟米六一在一起,听说那米六一被一个老寡妇招赘进门。放心吧干大也是一个苦身子人,农家活也能拿得起放得下,绝对不会给你家增添累赘。”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张狗儿再不带蔺生根回家有点说不过去。蔺生根的想法也很实际,就是想找一个比较能够说得过去的寡妇倒插门,那种苦吃累做的赶脚日子不是长久之计,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必须落地生根,回秦岭脚下老家的想法不是没有,回去以后还是孑孓一人,白天没处吃,晚上没处日,万一生病了连个伺候的娘们也没有。

    却说那张狗儿的娘也是一个要强的女人,眼看着五六十亩麦子即将成熟,狗儿还不见回家,老婆子急火攻心,无奈中她只有去求张有贵这个女婿。

    张有贵这几年基本上不种庄稼,跟上疙瘩贩运大烟挣的钱够花,张有贵知道岳母干啥来了,首先招呼岳母吃喝。这岳母比张有贵自己年纪还小,本身长得不难看,只是长年累月干活,看起来人显得老相许多。张有贵虽然麻烦不断,却老来得子,也算人生一大幸事,张有贵不会慢待岳母,在张有贵看来,岳母就是他的泰山。老岳母坐在中间,花儿跟张有贵坐在两边。孩子睡着了,女儿张芳梅和侄女张芳霞负责端饭,两个姑娘长得一般高,看起来年纪相仿,张有贵还有两个侄子,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人丁不缺,给几个孩子作出安排是张有贵的责任,张有贵虽然不可能公正,但是必须能够做得掩人耳目。

    岳母一边吃饭一边说,狗儿不在家,今年的麦收必须女婿帮忙。张有贵看女儿侄女站在地上,首先把两个女孩子打发走。然后兜头问道:“张漂儿死的前一天晚上,狗儿回来过,对不?”

    狗儿娘也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风雨雨,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也得水落石出,不过狗儿娘没有直接回答女婿的问话,而是咬牙切齿地说:“张漂儿罪有应得!”

    张有贵叹一口气,这就等于岳母已经默认。张有贵自己的儿子还小,两个侄子以后能不能跟张有贵一心还不一定,目前唯一靠得住的人就是这个妻弟,张有贵不可能指望疙瘩,这个土匪胚子翻脸不认人,跟疙瘩处事必须小心。虽然这个小妻弟崭露头角,行为做事不计后果,但是无毒不丈夫,那一条闯荡江湖的汉子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张有贵说得是真心话:“我听人说狗儿跟一条汉子赶脚。你给狗儿捎话让狗儿回来,我当姐夫的计较自己的妻弟作甚?”

    狗儿娘眼睛扑闪着,在咂摸女婿这句话的真伪。人经历的太多,也就蜕变得精明。狗儿娘说得也很动情:“打架离不开亲弟兄,这世道我算看透了,瓦沟镇的张姓族人欺负咱俩家,对不?”

    张有贵击掌赞道:“对极了,所以我不能跟狗儿较劲。”

    狗儿娘心里踏实了,她知道张有贵这句话出自真心。要找到狗儿并不难,狗儿临走前也说过,如果想让他回家就给撇撇沟驿站捎话。狗儿娘打算骑一头毛驴去一趟撇撇沟,狗儿回来了娘心里感觉踏实。

    狗儿娘一边想一边回到家里,回到家里一看傻眼了,原来狗儿已经回家,还带回家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狗儿把那男人叫“干大”,狗儿娘并不糊涂,这一个多月来狗儿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不管怎么说儿子带回家的客人不能慢待,狗儿娘赶忙给儿子和儿子带回家的客人做饭。吃完饭狗儿带蔺生根来到自家的麦田里查看麦子的成色,陕北的麦田比起关中的麦田来当然相差甚远,但是狗儿告诉蔺生根,这是他出生以来看到的最好的麦田。

    过俩天开镰收割,那蔺生根果然是个干庄稼活的把式,割麦、碾场、扬场样样活路都干得相当在行。虽然麦子被人刈青、偷割了一部分,但是总体来说张狗儿家的麦场里一片欢腾,碌碡下面碾下的小麦铺了厚厚一层,麦子扬净、晒干,张狗儿一连在集市上买了几个装麦子的板囤。

    收麦天,男人们一般不在家里睡觉,大多数人睡在麦秸垛上一边凉快一边数着星星睡觉。那天吃了晚饭,蔺生根也夹一床被子,睡到场里。估摸着麦子快收完了,麦子收完以后又要重新上路赶脚。这几天住在张狗儿家里,蔺生根让狗儿娘擀下的长面吃得上心。正胡思乱想间突然身旁悉悉索索爬上来一个人,蔺生根感觉不来吃惊,也许是狗儿那碎怂无聊得闹心。正想骂两句时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原来是狗儿娘!那女人上来把蔺生根搂紧,悄声对蔺生根说:“他干大,咱家的光景能过,你如果不嫌弃,就不要走了,我跟几个娃说,要娃们对你孝顺。”

第889章

王世勇的二儿子王稼骐三儿子王稼昌也都成长为两个壮实的小伙子,两个孩子跟随妈妈来到郭宇村跟爹爹团聚,成为郭宇村的新一代移民。不知道什么原因王世勇不让两个孩子参加八路,也不让孩子去赶脚,而是给两个孩子打制了两把老蛮镢,让两个孩子开荒种日月(庄稼)。

    王稼骐王稼昌不敢违抗爹爹的旨意,每日里扛着镢头上山,开荒种地。郭宇村四周的土地大都是一些沙地,一天挖一亩土地不成问题,弟兄俩一边挖地一边把糜谷撒进田里,一场春雨,绿油油的庄稼长满山坡。

    疙瘩知道了这件事,感觉中有点不可思议,郭宇村种庄稼的人已经不多,大部分人家靠种植和收割大烟过活,虽然去年秋天种植了一些荞麦和糜子,今年春天开春时女人们把罂粟种子撒满山坡。王稼骐王稼昌开荒种地跟郭宇村种植大烟没有冲突,王世勇特意安排两个儿子到偏远的山坡开荒种地。

    这几年郭宇村流金淌银,去年虽然遭遇了十个月大旱,但是郭宇村基本上没有出现饿肚子现象,疙瘩认为他有责任拉两个孩子一把,这年月干啥活都比种庄稼强。特殊的环境有时也造就了特殊的人际关系,疙瘩跟王世勇虽然没有拈香结拜,但是土匪头目跟八路军运输队长却心照不宣,相互间都认为对方值得信任,谁对谁都一片真心。疙瘩直接去找王世勇,直言他想让两个孩子帮他去当小工,建筑工程结束以后就到了大烟收购季节。言下之意疙瘩想为两个孩子作出安排。

    王世勇当然无法向疙瘩解释八路军坚决反对种植和贩运大烟,事实上那些赶脚的单身汉有时也偷偷地贩运大烟,至于吸食大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在战争的大背景下谁都难以洁身自好,王世勇只能保证运输线路畅通,有时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下属的违纪行为保持沉默或者迁就。王世勇婉转地谢绝了疙瘩的好意,王世勇只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王世勇让两个孩子开荒种田主要是锻炼两个孩子的吃苦精神。

    疙瘩虽然为两个孩子感到遗憾,但是也只能尊重王世勇的安排。两个小伙子不怕吃苦,他们在狮泉镇已经成为干农活的把式,每日里吃完娘为孩子们做的早饭,两个孩子便怀揣几个糜子馍,拿一点糜谷种籽,扛着镢头上山,种植糜谷不需要多少种籽,糜谷分蘖力强,一亩地一斤多种籽就行。其实无论干啥活只要你认真,就会发现有不尽乐趣潜藏其中。弟兄俩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挖田,自然能收获不少药材,甘草、黄芩、柴胡几乎遍地都是,当年中药材虽然不贵,但是积攒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那一日弟兄俩正在挖地,突然之间挖出了一种酷似萝卜的茎块。看叶子不像是萝卜,吃起来略带苦味。弟兄俩没有见过人参,也不知道人参是什么样子,只是听说,人参在中药里边最值钱。

    请别误会,王家骐王稼昌弟兄俩绝对没有骗人的本意,郭宇村也不会出产人参,以后的事实证明那只是一些叫做山药(山芋)的茎块,有清热泄火的作用。可是当时弟兄俩却欣喜若狂,满以为他俩发现了一座金矿。

    那种山芋一般长在背阴的地方,往往连成一片生长,发现一颗就等于发现了一大片。弟兄俩小心翼翼,把那茎块挖出来,第一天他们没有带任何装载的家具,只能把上衣脱下来包裹一些,拿回家让娘看。狮泉镇也不出产那些东西,娘也没有见过那些植物的茎块,看了好久娘竟然也脱口而出:“这该不是人参!?”

    母子三人神秘兮兮,决定先不让王世勇知道,虽然爹爹的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是母子三人仍然对王世勇不让孩子跟上大哥王稼祥出外赶脚挣大钱而心怀芥蒂。第二天弟兄俩带了两只口袋,中午时分背回来俩口袋看似人参的茎块。

    弟兄俩找来豆瓜哥哥,两家人住在一起,他们的行为不可能瞒着豆瓜,况且豆瓜虽然年纪不大,已经饱经风雨,说不定豆瓜能为这些“人参”找到销路。

    豆瓜蹲在地上,看了那些茎块许久,心里疑惑着,这茎块好像在那里见过?但是豆瓜并不说破,看来在凤栖城找销路肯定不行,万一被人识破就会引火烧身,让人们当作骗子唾骂。可是东渡黄河到山西那边去欺骗鬼子兵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鬼子们对中国的任何宝物都趋之若鹜,这么多的“人参”肯定能榨出鬼子许多银两。

    豆瓜曾经在沦陷区当过地下交通员,深知鬼子兵的残酷、狡诈和愚昧,跟鬼子兵打交道绝非易事,必须沉着、冷静、胆大和细心,任何一点疏漏都会导致灭顶之灾。但是三个年轻人受巨大的商业利益的驱使,决定铤而走险,弟兄三个不认为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反而为他们的计划而兴奋不已。

    豆瓜首先过黄河东边侦查,东渡黄河的第一个村子就是贤麻镇,贤麻镇已经被八路军游击队长刘奇葆控制,日本鬼子已经龟缩进洪福县城内,假如不是因为有转马沟煤矿,日本鬼子可能已经将洪福县放弃。目前看来只有把那些人参运进洪福县内,才有可能跟日本鬼子接触。

    可是洪福县戒备森严,要进入洪福县绝非易事,豆瓜他们的行动还暂时对八路军保密,三个年轻人怀揣发大财的梦想。大家商量了一夜,决定第一次先少带一点“人参”,每人背一只褡裢,褡裢里边装着酷似“人参”的茎块,进入洪福县城三个年轻人故意让鬼子兵检查,鬼子兵检查出了褡裢里边装的人参。

    在日本人参也非常珍贵,可是就像这么多这么大块头的人参鬼子们还当真没有见过,鬼子们也认定这就是人参!洪福县新来的头目渡边甚至把那人参嚐了一下,问道:“那里来的?”三个年轻人实话实说,他们挖地挖出来的。担心当地驻军发现后没收,因此背到河东卖给皇军。三个年轻人告诉鬼子头目,家里还有许多,如果鬼子肯出高价,他们打算把家里的存货全部运过河东卖给皇军。

    渡边知道去年冬天河西的文物贩子用赝品骗了池田司令的许多银两,可是这人参不比文物,文物有真有假,人参就是人参,不会有假!渡边决定把三个年轻人带来的人参全部收购,可是当三个年轻人背着褡裢准备离开时,渡边突然说:“你们三个人必须留下一个。不是说家里还有吗,等待把存货全部运过来就允许你们全部回家。”

    这无疑是扣押了一个人质,增加了出售假人参的变数。豆瓜只能说:“好吧,我来留下,你俩早去早回。”

    却说那一天王世勇因为年贵元之事去了一趟年家庄,回来时天已经很晚,所以也没有过老婆子这边来吃晚饭,第二天早晨王世勇照旧回家吃早饭,却发觉两个儿子并不在家。

    老婆子不敢对丈夫说谎,不等王世勇询问便把三个年轻人过河东销售“人参”的行径交待清楚,并且拿出一颗“人参”让王世勇检验,王世勇看都没看一下子把那“人参”从老婆子手里打掉,气急败坏地说:“简直是瞎整,郭宇村能出产什么人参!野人参几百年成长一颗,谁见过这么多的人参用口袋装?”说完头也不回朝外走,王世勇打算亲自过河东找刘奇葆去寻找三个年轻人的行踪。

    想不到两个儿子已经兴冲冲地回来,每人背一只沉甸甸的褡裢,正好跟王世勇撞了个对面,弟兄俩把褡裢放在地上,听那响声王世勇知道是两褡裢银元。

    王世勇有点疑惑,问弟兄俩:“你俩回来了,咋不见豆瓜回来?”

    两个儿子兴冲冲地告诉他们的老爸:“日本人说这样的人参有多少他们要多少,日本人要豆瓜留下来接应,让我俩回家运货过河东。”

    王世勇大叫一声:“不好!豆瓜被日本人做了人质!假如那假人参事件败露,豆瓜很可能就会被日本鬼子杀害!”

    弟兄俩还有点懵懂,事态不可能那么严重。王世勇已经等不及了,急匆匆来到吉新来的住屋,命令吉新来赶快给河东刘奇葆发报,要八路军刘队长无论如何把豆瓜营救出洪福县城。

    虽然费了一些周折,豆瓜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王世勇非常严肃地对三个年轻人说:“这些银元谁都不能用,全部运往河东资助刘奇葆的游击队,因为在营救豆瓜的过程中,有一个游击队员光荣牺牲。”

第890章

李怀仁权衡利弊,最初还是决定做一次乌龟,跟刘莉莉一同去医院待产,让刘莉莉顺利地把那个杂种儿子生下来。因为在国民党军队内部,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刘莉莉常常跟上一些高官往来于重庆和长安之间,要做那种苟且之事机会多的是,况且刘莉莉本身让男人看起来养眼,女人一旦穿上军装就显得越发与众不同,那些高官们见了刘莉莉若不动心才是怪事,久而久之那样的事情难免发生。

    老实说胡司令对李怀仁还是器重,当年国民党内部打印文件极少,大部分行文主要靠文秘用毛笔书写,即使现今偶尔翻开国民党执政时期的文档,往往能看见那酣畅流利的毛笔行文,一章毛笔字就是一幅精美绝伦的书法墨宝,也可以这么说,文秘的书法就是国民党高官的脸面。李怀仁的毛笔行文堪称一绝,当然为胡司令赢得了不少喝彩。

    李怀仁也舍不得他目前的这一份工作,胡司令的秘书长虽然没有军长师长的职衔大,但是那些军长师长有时还得看秘书长的脸色。李怀仁行为处事低调,胡司令身边的高官们亲切地喊李怀仁为“小李”,小李也非常随和,对每一个人都有求必应,从来不狐假虎威。

    李怀仁不想让爸爸妈妈为他操心,老人年纪大了,儿女们都不在身边,假如父母亲知道了他们的婚姻生变,岂不伤心至极?

    那一天晚上夫妻俩已经商量好,第二天李怀仁陪刘莉莉去医院待产,这是一种非常艰难的抉择,不用说李怀仁那样的知识分子,即使饥寒交迫的农夫也不允许自家炕上降生一个野种。可是李怀仁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年迈的父母,他决定委曲求全,违心地演一场假戏,至于以后,李怀仁还没有考虑许多。

    女儿已经上了小学,晚上睡在自己的小屋,对于父母亲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女孩心里并不清楚。可是刘莉莉却心悬神离,思绪恍惚。老实说刘莉莉并不希望跟李怀仁离婚,当年国民党军队里就像李怀仁那样优秀的男子汉并不多,大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不是妻妾成群就是过几天换一个情人。男人女人之间没有真情可言,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权色交易和那种官场的尔虞我诈。

    刘莉莉尝试了几次,想钻进李怀仁的被窝。可是李怀仁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根本不理会刘莉莉的侵袭。刘莉莉哭了,哭得非常伤心:“怀仁,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也是被人逼迫,迫不得已,假如你以后有了外遇,刘莉莉不会在意。”

    胸腔里生成了无数只蝎子,蜇得李怀仁痛不欲生,墙上的壁灯散发出一圈圈红晕,照射得刘莉莉现了原型,婚姻原来是杯雄黄酒,没喝之前,是千媚百态的白娘子,喝了以后就蜕变成绫霄帐里的一条蛇!如果说刘莉莉没有表白之前他们的婚姻还有挽救的可能,可是刘莉莉那一番表白简直就是宣判了那桩婚姻的死刑!原来这是一笔交易,婚姻如果没有排他性,还算什么婚姻?

    李怀仁假装酣睡,拉起了鼾声,后半夜,刘莉莉也睡着了。李怀仁起床,蹑手蹑脚来到女儿屋子,拽了拽女儿的被角,然后,步行走到大街上,叫了一辆三轮,让三轮把他拉到长安火车站,正好有一辆东进的列车,李怀仁坐上火车,来到河南灵宝。

    凤栖的近代史跟河南灵宝有着不解的渊源。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十二能屈发祥之子,国民党副师长屈志琪(化名)驻军河南灵宝期间,对河南灵宝的苹果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年有几个凤栖学子投笔从戎,来到屈志琪手下当兵,屈副师长下决心改变家乡一穷二白的面貌,自己出资把几个年轻人安排到灵宝苹果园学习苹果栽培技术,几年以后一条毛驴从河南灵宝驮回凤栖二百颗苹果树苗,六十年后凤栖成为全国知名的苹果之乡。

    好了,言归正传。

    屈副师长怎么也想象不来,外甥李怀仁突然造访!虽然两人是甥舅关系,但是年龄相差不大。他乡遇故人,相互间都有诸多感慨和说不完的话题。屈副师长让勤务兵提上饭阖去灵宝街上买回几样特色菜肴,开启了一瓶好酒,为外甥接风洗尘。屈志琪的夫人傅颖作陪。那傅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怀仁,春节回凤栖时看见外甥媳妇已经怀孕,算起来也就这几天临产,你不在家里陪媳妇,跑到这里来作甚?”

    李怀仁苦笑,欲言又止。

    屈志琪久在官场,对国民党的腐败和尔虞我诈了如指掌。看样子外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的话不会突兀一人来造访。屈志琪看了夫人一眼,鼓励怀仁:“你妗子不是外人,有什么苦衷,但说无妨。”

    李怀仁不可能对舅舅隐瞒,慢慢地说出了他跟刘莉莉婚姻发生危机的过程。

    傅颖嘴快,有种得理不饶人的冲动:“怀仁,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干了一件错事!那刘莉莉看起来轻薄风骚,咱怀仁那里是她的对手!这年月走了穿红的还有穿绿的,迟不如早、早不如快,把那个风骚女一脚蹬掉去逑!”

    屈志琪则劝怀仁多吃点饭,问题既然出现了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心里也不要过于计较。屈志琪亲自拨通了胡司令的电话,向胡司令汇报李怀仁到了灵宝。吃完饭首先安排外甥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中午屈副师长命令勤务兵牵来两匹军马,对外甥说:“咱们去苹果园转转。”

    四月的苹果园已经绿叶成荫,树叶下苹果只有拇指大小,郭文选、郭文义、薛有人、岳儒等四个凤栖来的小伙子看见屈副师长带来一个军人,四个小伙子年纪不大,当然并不认识李怀仁,经屈副师长介绍,大家立刻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果园的主人拿出窖藏的隔年的苹果,招待李怀仁和屈副师长。

    李怀仁在胡司令手下干事,要说没有见过苹果说不过去,可是他当真第一次来到苹果园,立刻被苹果园的气氛熏染,这里一排排苹果树整齐排列,空气中散发着树叶和泥土的芬芳,几个小伙子正用铁锨翻地,苹果树的间隔计划种些洋芋。

    热情的住人留李怀仁和屈副师长吃饭,吃完饭李怀仁说他不走了,他要在果园干活,如果有可能,打算辞掉那鸟文秘,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凤栖,栽上二十亩苹果园,享受田园乐趣。

    可是刚过了一天,几辆小车就停在屈副师长的官邸,胡司令没有亲自来,却派来了他的贴身侍卫,那侍卫对屈副师长开玩笑道:“胡司令交待,如果李怀仁不肯回来,就用绳子绑回长安!”

    这就叫官身不由己。李怀仁有可能挣脱刘莉莉的羁绊,挣不脱胡司令的势力范围,说什么享受田园风光,做梦去吧!李怀仁用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捆绑了自己。

第891章

鲁艺在田中大夫的配合下,用假装自残的方式蒙骗了一些人,暂时不用离开凤栖。那样过激的行为确实不被人理解,捏泥人有什么好?竟然痴迷的阉割自己。十二能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确实震惊,老人家也感觉到不可思议,执拗的老人非要让李明秋找两个人把他抬上,十二能要亲自探望鲁艺。

    可是,当老人从鲁艺的病室回来以后,忍不住想笑,李明秋不解,问岳父:“大(爹),您笑什么?”

    十二能显得鬼祟,反问李明秋:“你发现了什么?”

    李明秋茫然,一辈子料事如神,是不是自己被这个年轻的鲁艺捉弄?

    十二能进一步解释:“我怎么感觉这是在演戏,鲁艺脸上痛苦的表情是装出来的。被阉割的人常常昏迷,根本没有鲁艺那么清醒。看来小伙子受了谁的胁迫,用自残来掩人耳目。”

    李明秋细细地回味,似乎有点清醒。不过这是最好的下场,李明秋也不希望自己背上伤害鲁艺的黑锅,不过心里总有点悲戚,看来周围的人都在捉弄自己。一辈子闯荡江湖,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知己。李明秋不介意鲁艺的欺骗,人为了达到一种目的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可是这样的欺骗不可能一个人完成,那么,帮助鲁艺完成这次欺骗的幕后指挥者是谁?

    李明秋首先把目标锁定在亲家刘子房身上,那个人近来态度突变,处处给李明秋设障。可是这个假设很快被李明秋自己否定,心想一个堂堂的军长想保护一个人不需要使用苦肉计,包括邢小蛮在内没有人敢于挑战刘军长的权威。

    那样的骗局瞒不过医生,是不是田中也在欺骗李明秋?这是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任何人都有可能想到这一层。李明秋有点愤然,想当初为了保护田中李明秋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想不到这个小日本鬼子恩将仇报,几年以后竟然设苦肉计将李明秋欺骗。

    李明秋闷闷不乐回到家,鲁艺自残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满香不可能不知道,满香最担心李明秋受到什么牵连,因为这样的事情可能跟明秋有关。李明秋一进屋满香就问:“那个自残的小伙子现在怎样?”

    李明秋长叹一声,感觉中一辈子对他最忠心的就是发妻,他让满香泡了一壶茶,夫妻俩对坐在八仙桌两边,李明秋一边喝茶一边对妻子谈了岳父十二能的发现,事后回忆,李明秋也感觉那鲁艺自残有假。李明秋感叹人心不古,连田中那样的人都参与欺骗。

    满香静静地听完,微微摇头,说出了她自己的看法:“咱爹也只是猜测,人跟人的素质不同。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咱们都只能假戏真演!明秋,我的话你听懂了没有?今非昔比,烦恼皆因强出头。”

    李明秋点头:“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人有时还不能多事,前一天我曾经劝过鲁艺离开凤栖,叔叔铁算盘死了我不能对哪一家人漠不关心,我看那竹叶和怀德可怜。想不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满香劝慰明秋:“我看你书法大有长进,没事干了练练字,外边的事尽量少操心。”

    鲁艺的苦肉计也跟卢师傅有关,假如不是卢师傅劝说,鲁艺还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那样以来鲁艺岂不成为骗子?不过这样的骗局不会伤害任何人。半个月以后鲁艺重新回到工棚捏制泥人,看起来一切正常,为了欢庆鲁艺伤愈回归,卢师傅特意杀了一只老公鸡。

    其实收益最大的是卢师傅,卢师傅的瓦盆窑又多了一个熟练的技工。不过那老实的李怀德完全解除了戒备,竟然允许文秀带着儿子九斤来工棚玩耍。鲁艺看见文秀满脸羞惭,低下头不停地做活,不敢抬头看文秀一眼。可那文秀却凤眼含怨,对鲁艺有一种藕断丝连。

    卢师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担心长此以往骗局败露,到那时卢师傅也难辞其咎。那是一种非常尴尬的局面,让人窒息得透不过气。

    终于,鲁艺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他有点头晕,想过那边宅院休息一会儿。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出院子,来到隔壁院子自己蜗居的一间小屋,睡在床上,想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文秀可不管那些,她一直盯着鲁艺在看,连九斤叫她妈妈也没有听见。有点反应迟钝的怀德终于明白了,自己媳妇文秀的肉太贱!女人并不在意你对她多好,女人一旦发现他心目中的偶像就会不顾一切,文秀甚至站起来想跟随鲁艺而去,被卢师傅挡在门口,卢师傅说话一点也不给文秀留情面:“文秀,你有儿子有丈夫,应该替你的儿子着想才是。”

    紧接着卢师傅也毫不客气地对李怀德说:“怀德,把你的女人带走!以后再不准把你的女人带到工棚!”

    李怀德气急,把文秀拉出卢师傅家院子狠揍,西沟畔,传来了文秀杀猪般的哭声。

    那一刻,睡在自己陋室的鲁艺肯定听见了,鲁艺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感觉不来疼痛。

    卢师傅感觉到了某种危机,他不能让这出苦肉计败露,事件一旦败露卢师傅和他的女婿田中就会成为凤栖人的笑谈,况且这样的事件并不光彩。卢师傅必须二选其一,必须有一个人离开卢师傅的工棚,那样一来也许能取得暂时的平静。

    卢师傅直接找怀德谈话,去年李怀德曾经自建一处瓦盆窑。卢师傅让李怀德分出去单干,以后遇到烧窑技术上的难题卢师傅还会帮忙,卢师傅直言他不放心文秀,卢师傅担心给怀德的家庭带来不幸。

    李怀德有点一筹莫展,怀德妈妈竹叶还准备把鲁艺接回自家院子居住。在感情方面怀德有点迟钝,他总认为自己的媳妇欠揍。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李怀德急了就会对文秀拳脚相加,幸亏那文秀长着厚厚的一身赘肉,怀德越打越不在乎,反而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反正文秀已经从阎王殿走过一遭,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李怀德只得自己调泥,在自家院子捏制泥人,有时也来卢师傅的工棚转转,鲁艺却再也不敢去怀德家院子,鲁艺主要受一种道德的制约,使得他收敛了自己的行为。为此卢师傅曾经对鲁艺谆谆相告:“鲁艺,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艺术是一个特殊的门类,艺术对人的选择非常严格,能在艺术方面有所造诣的人不多,我佩服你这种孜孜不倦的钻研精神。但是,你必须斩断对那文秀一切不切实际的联系。这世界上女人多得是,可是艺术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希望你跟怀德两败俱伤,在艺术方面你们两个都不可多得。”

    鲁艺低头,沉默不语。鲁艺当初主要是慕名而来,鲁艺被李怀德独具匠心的艺术想象力而折服,鲁艺主要是来拜师,想不到却看上了师傅的女人,卢师傅说得话完全在理,可是鲁艺是个有感情的活人,人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要说再不去想往文秀就不是一个真实的鲁艺。道德和感情之间有时也互相抵触,一旦打开感情的闸门,道德就蜕变的软弱无力。

    鲁艺说:“卢师傅,我很累,主要是心累。我来凤栖许久,还没有看见过黄河,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到黄河岸边转转。”

第892章

麦子收完以后的凤栖,恢复了往年的繁荣,大街上各种叫卖不绝于耳,赌博、娼妓、烟馆的生意也空前火爆。

    这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繁荣的表象往往掩盖了灰色的犯罪和色情的泛滥。不过在国民党统治时期,政府没有能力、也无暇顾及这些黑道活动,好像除过明令禁止种植、贩运和吸食大烟以外,赌博和****属于合法。

    政府的法文属于一纸空文,罂粟的营销得到了军队的保护,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战争衍生了许多犯罪,合法和非法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生产、组织、贩运大烟的集团。

    华灯初上的夜晚,凤栖镇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昏黄的马灯下隐隐约约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招徕顾客。据说那些站在街头的妓女们大都是一些三流货色,真正的当红妓女早有人预约,纨绔子弟和那些赶脚的商贾挥金如土,温柔乡里醉死梦生。

    可是郭麻子的烟花巷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生意显得日渐冷清。除过签订卖身契约的妓女不敢逃走以外,那些野鸽子(来去自由的妓女)几乎全部飞走。郭麻子也懒得去管,够吃够喝就行。酸葡萄不依,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经过一个阶段的调查,原来离城十里的年家庄新开了一个驿站,驿站老板年贵元为了招徕脚夫,巧施手段将凤栖城的野鸽子笼络到年家庄为年贵元装饰门面。

    这一招还当真奏效,那些脚夫和商贾们千里迢迢,夜里有个娘们陪伴也是人生一大乐趣。以往商贾和脚夫们歇脚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进城逍遥时往往耽误了行程,大店的掌柜有时也允许常来的商贾带着妓女入住驿站,但是第二天早晨就要掌柜亲自把妓女送往烟花巷,妓女们半夜里偷跑的现象时有发生,掌柜的为了息事宁人,往往自己出钱了结。

    年贵元的驿站不担心出现那种现象,女人们来去自由,年贵元只是从中分成,加之离凤栖城稍远,来往的脚夫们感觉安全。至于抽大烟已经成为一种常态,那些年纪稍大的脚夫很少有人不抽大烟,脚夫们抽大烟不用烟枪,用铁丝烧泡就行,那种技术比较简单,女人们一学就会,脚夫们过足了烟瘾,又有女人陪睡,感觉中就像做了神仙。

    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那一年凤栖难得风调雨顺,进入六月就一连下了几天连阴雨,赶脚的汉子正无聊时只见凤栖城的宝官(赌博押宝的庄家,俗称宝官)撑一把破雨伞,带着几个赌博轱辘子来到驿站。好像大家都互相认识,宝官和赶脚的汉子竟然开起了玩笑,大家互相笑骂了一阵,便开始押宝。押宝的种类也很多,最常见的是单双,单双相对而言比较简单,押单单赢、押双双赢,一看就会,谁都能玩。汉子们围成一圈,宝官拿出两只骰子让大家验证,确保骰子无误后便把骰子放进一只小碟子内,碟子上面扣一只碗,摇两下,然后大家开始押钱,开宝时有人高兴有人叹息。

    年贵元还没有见过赌博,感觉中有点稀罕,赌博也是招徕脚夫的一种好门路,让年贵元喜不自禁,心想这做生意的门道多得是,这年月有钱就有了一切!前几年自己太傻,竟然想靠当八路往上爬,条条大路通长安,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假如没有姐姐年翠英的支持,年贵元的驿站很难这么快火爆。年翠英来到凤栖以后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不是重开爹爹的叫驴子酒馆,而是跟自己的老相好崔秀章重叙旧缘,并且为崔秀章生下一个儿子,促使崔秀章死心塌地地为年翠英拉套,而崔秀章也依靠自己的厨师手艺,撑起了叫驴子酒馆的门面。

    一开始凤栖人对年翠英招赘崔秀章还有看法,因为郭全发只是被日本鬼子抓去做了苦力,前夫未亡招赘后汉有悖于伦理道德。可是细细一想,一个女人拖累四个孩子也确实不易。凤栖人并不清楚年翠英出嫁以前跟崔秀章的那些苟且之事,崔秀章不嫌弃年翠英有五个孩子(大儿子郭文涛在长安八路军办事处任职),这辈子也没有想到能跟年翠英结为夫妻,山不转水转,崔秀章心满意足。尽管叫驴子酒馆遭遇了一些不测,但是能维持下来已经不错。崔秀章功不可没。

    年翠英开始为弟弟物色女人,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毫不费力,凤栖城的石阶上每天晚上都睡满无家可归的饿殍,这些南来北往的逃难者也有许多看起来长相不错的女人,只要你给她吃一碗驴肉两个烧饼,然后由专门雇来的泼皮把那些要饭吃女人带到年贵元的驿站。女人们不敢说不,她们害怕泼皮们拳脚相加。至于那些站街的妓女更容易勾引,往往给她们指一条路,女人们自己就会找上门。

    崔秀章一开始不知道年翠英找那些要饭吃女人干啥,弄清了年翠英在为弟弟扯皮条的企图后大为恼火,七年来崔秀章对年翠英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在年翠英面前大声呵斥一下,这一次积攒了几年的怒火开始爆发,指着年翠英的鼻子大骂:“年翠英你知道什么叫做缺德?自古以来逼良为娼禽兽不如!从明天起老子不干了,带上儿子进山开荒!你有本事把叫驴子酒馆也开成妓院,当鸨儿比卖驴肉挣钱!”

    年翠英没有见过崔秀章发火,崔秀章发起火来比野猪还凶。年翠英当真害怕了,叫驴子酒馆离开崔秀章就要关门,靠年翠英一个人难以维持生计。年翠英也算得女中光棍,岂能掂量不来轻重?年翠英第一次对崔秀章服软,脸上挂着笑容:“你看你,发那么大火干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社会神仙也不干净,从明天起咱不管贵元的事就是。”

    崔秀章也不可能带着儿子崔健进山开荒,四十多岁的人了能有一个儿子也不错。想想还是自找台阶下来:“咱也没有说过贵元的事不该管,可是凤栖城的人不是憨憨,刚刚一个投毒事件闹得满城风雨,你又在为年贵元扯皮条拉客!我听说凤栖城的赌博轱辘子都去了年家庄,树大招风你知道不?时间一长难免引火烧身,贵元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弄不过郭麻子李明秋刘子房那些人!”

    经崔秀章这么一提醒,把年翠英惊出一身冷汗,是呀,凤栖城这些军阀和土豪们的利益交错,万一伤害了谁的利益这些人不能不管。年贵元敢给焦师傅投毒,是因为焦师傅并没有什么后台,这一次对象不同,年贵元拆的可是郭麻子李明秋的台!

    可是覆水难收,凤栖城的泼皮们也会看风使舵,他们认为郭麻子大势已去,纷纷替年贵元使力,这就叫树倒猢狲散,泼皮们像一群狗,谁给肉吃就替谁咬人。不需要年翠英再动嘴,年贵元驿站照样不缺妓女,天高皇帝远,年家庄无论干啥都比县城里边安全。

    那一天晚上叫驴子酒馆已经关门,突然巷子的后院有人叫门,这种现象并不稀罕,开酒馆跟开药铺一样,常常有熟人打麻将或者做其他事玩的夜深了来吃夜餐。崔秀章开了门,门口站着酸葡萄,这酸葡萄半夜来买驴肉已经不是第一次,常常有嫖客出高价让酸葡萄跑腿。所以崔秀章一点也不在意。

    那酸葡萄进入院子照直走进崔秀章的卧室,一把抓住年翠英的头发把年翠英从炕上拽起来,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刀,对着年翠英吼道:“年翠英你不让别人好过,你自己也别想好活!”

    还没等年翠英反应过来,那尖刀已经直刺年翠英的心窝。崔秀章大喊一声,一把将酸葡萄的刀子抓住。

第893章

八路军独立团的干部战士普遍认为,明善团长不会回来了,这个人各种流派的人物都有交往,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朋友,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把一个独立团的团长看不在眼里,特别是听说到了长安以后,受到了长安黑道头目和胡宗南司令的款待,被那些军界商界巨头视为座上宾,何必要当一个土八路蹲在山沟里吃苦受累?

    可是正当大家失望之时,明善竟然回来了,穿一件宽大的袈裟,足蹬麻鞋,肩扛禅杖,看样子走了好长的路,风尘仆仆。奇怪的是竟然不见了他的两个胖女人,孑孓一人,让大家多了许多猜测。

    大家只是为明善团长接风洗尘,包括政委在内,没有人询问明善的来龙去脉,明善吃饱喝足,倒头便睡,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有点茫然,问身边的人:“我这是到了那里?”

    大家哑然失笑。感觉中这明善好像精神受了什么刺激。团政委善意地拍拍明善的肩膀,开玩笑道:“团长同志,你该不是得了失忆症?”

    明善努力回忆,回忆他这一段时期的遭遇。总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浑身乱摸,让大家无所适从,不知道明善在寻找什么。停一会儿明善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叫做明善?”

    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这明善肯定遭受了非同寻常的打击!联想到明善的两个女人不在身边,明善该不会是被人打劫?即使被人打劫也不该那样,遁入空门的人四大皆空,没有什么想不开的问题,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更何况明善身怀绝技,无论什么人打劫明善并不容易。那么,明善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他这样失神落魄?

    老实说大家对明善还是满怀同情,这个人虽然武艺高超,从不枉杀无辜,任何跟明善有过交往的人都被明善那种豁达和大度感染,感觉中明善值得信赖,即使下山以后开斋开戒也没有人指责明善,自古以来寺庙里风流不断,连神仙也耐不住寂寞下嫁凡人,明善不过是回归了自然。

    和尚三宝,念珠、禅杖和袈裟。明善清楚他把念珠送给了谁,明善下山时的袈裟也不知道换了几件,明善身边唯一的宝贝就是禅杖,明善就是靠这禅杖打遍天下无敌手。明善还有一件宝贝,那宝贝是明善的命根,明善一旦丢了那件宝贝就等于丢了魂一样,让明善魂不守舍。

    有时,人的信念靠精神支撑,佛家相信有来世,相信因果报应。明善七岁那年在五台山接受了割礼,和尚的命根(男人的生殖器)一般装进一只小盒子封存在一间暗室里,上面记载着命根主人的名字,将来和尚坐化以后这命根就物归原主,下辈子转生时不会影响生理功能。

    这是一段传奇,谁也辨不来真假,据说实施割礼的全是一些孤儿,那些小孩子无依无靠也没有人保护,丧失了生理功能的小孩子一辈子就把寺庙当作他们的家,离开寺庙的可能不大。那明善做了五台山主持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把属于他自己的命根从暗室里找出来带在身边,可能幻想着下辈子堂堂正正地做一个男人!

    其实所有的信仰和说教都很虚假,唯有人的欲望是真,七情六欲是人的最高享受,明善曾经尝试了那么一次,第二天早晨就仓皇地从女人(板兰花)身边逃走。凡夫俗子没有人知道明善曾经被残酷地实施了割礼,还以为明善是一个放荡不羁的荤和尚。

    现在,明善把他的命根丢了,那命根寄托了明善的全部心愿全部诉求,明善相信有来世,明善决心在来世做一个功能健全的男人,无论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只要能关起门来把女人的肚子整大,能有一大群孩子跟在身后叫爹,那才叫做享受!

    丢了命根的明善就好像丢了魂一样迷糊。团政委忍不住问道:“你的女人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一句话问得明善大梦初醒,感觉中他好像把那盒子交与两个女人保管……看来,无论如何还得二返长安。长安并非伤心之地,明善在长安享受到贵宾待遇,不过就因为胡老二发现了明善的暗疾,才导致明善愤而出走,明善跟着感觉走,竟然重新回到八路军独立团。明善没有明确的政治信仰,明善认为八路军这一帮穷哥们够朋友讲义气,明善在这里赢得了尊重。

    明善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让那些丧失的记忆重新归位,明善无可奈何地告诉政委,他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有可能影响明善的命运,明善决心二返长安把那东西找回来,然后,死心塌地地跟这帮穷哥们在一起。

    独立团政委说:“明善团长,我们大家都很敬仰你,因为你是全国知名的宗教界人士,并不是我不放你走,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长安有的是八路军办事处,沿路还有八路军的骡马运输队,如果你执意要走,是不是派人保护你?”

    明善向来独来独往,最不希望跟人搭档,不过政委说的话明善也不能不采纳,明善思考了半天,说:“要不然我先走一趟凤栖城,凤栖城里有我的师妹和徒弟,让他们帮忙给我想办法。”

    政委知道,你无法捆住明善的手脚。况且对明善这样的人不能讲革命的大道理,几次明善不辞而别,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政委只能无可奈何地奉劝:“这年月武艺高强可以防身,但是你防不住子弹,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要多长一个心眼。”

    明善有些感动,面对政委抱拳:“放心吧兄弟,明善还会回来。”说完,扛起禅杖,撩开长腿,从欢送的士兵队伍中间走过,有点心热。

    明善淌过界子河,来到瓦沟镇,看街上戒备森严,停着一长溜小车。这种局面明善见得多了,一点也不害怕。明善气宇轩昂地扛着禅杖正准备穿过瓦沟镇直奔长安时,被几个军人挡住。

    明善一挥禅杖骂道:“滚开!好狗不挡路。”

    军人们并不生气,反而问道:“你可是明善师傅?我们军长有请。”

    明善爆了粗口:“什么鸟军长,胡司令我都不怕!”

    军人们说:“我们正是奉了胡司令的命令来这里找你,想不到让我们逮了个正着。”

    明善跟随军人来到驻军司令部,第一次见到了刘军长。

    刘军长对待明善也非常客气:“明善师傅,胡司令来电话说你的两个夫人生病了,怀孕的可能性很大,目前正在住院,胡司令让我亲自把你保送到长安。”

    明善感觉可笑,明善没有那个能力,谁会看上他的哪两个女人?

    不管怎么说女人生病了总要表示关心,明善被专车送往长安,没有下车,直接来到医院。明善看见两个女人不问生病之事,而是关心那只装着命根的盒子,明善问得直接:“你俩可曾看见我的盒子?”

    两个女人窃笑:“盒子里有一截没骨头肉,我俩把它煮熟吃了,想不到怀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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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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