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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4章

经历了一九四二年的延安整风,z首长看起来比过去随和了许多。革命斗争年代,革命阵营里各种争论不断,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一次大的运动,有些人难免从革命队伍中消失,这也是一种必然,优胜劣汰是不可调和的自然法则。

    整风运动开始阶段,每个人都难免受到冲击,z首长也被隔离审查,那一个时期李妍不断地被工作组叫去谈话,谈话的主要内容就是:“z首长跟李妍同志的婚姻有没有强迫的因素?”

    那一刻李妍意识到,保护z首长就是保护李妍自己,假如z首长垮了,李妍自己的下场也很悲惨。李妍始终咬定一句:“我主动、我愿意。”不给工作组以任何可乘之机。后来z首长逐渐在纷乱的斗争中辨明了方向,坚定不移地支持党中央的方针政策,重新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人在焦虑和绝望中生活,有时感觉度日如年,可是回过头来一看,却又发觉光阴似箭。

    一九四三年的延安,抗日前线捷报频传,欧洲战场苏联红军和盟军进入全线反攻,纳粹德国的灭亡指日可待,亚洲战场日本鬼子也忙于招架,八路军全面出击,敌后抗日根据地不断扩大,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夏日,山沟里绿树成荫,山坡上秋庄稼迎风成长,又到了杏黄柳绿的季节。路飞上小学了,李妍一个人沿着小路徜徉,过去的已经全部过去,无奈和悔恨起不了任何作用,也许这就是命运,人在这个世界上显得多么渺小,徒劳的挣扎只能增加心灵的创伤和痛苦,李妍已经被那无谓的情感博弈搞得精疲力竭,她开始贪图安逸,不愿再思考过去。

    李妍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的警卫员背着枪担任李妍的警戒,经过了那次安远事件,警卫员一般离李妍相隔较远,双方也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是z首长给警卫员做过交代,李妍同志散步时不要离营区太远。李妍也知道她的活动范围有限,李妍也不愿意给警卫员为难,每次走到半山腰的那颗杏树下李妍坐一会儿就会沿着小路下山。

    延安的伙食比较单调,基本上一日三餐全是小米饭,可是那一天中午却吃得是难得一见的大米干饭,每人还能分得一碗猪肉洋芋烩菜。南方人称作“打牙祭”,北方人叫做“会餐”,每到这种时候z首长总会拿出一只小瓶子,瓶子里装半瓶子烧酒,z首长喝一口酒,然后头靠后仰在椅背上,感觉惬意,有一种苦中作乐的享受。z首长只喝一口酒,就立刻把瓶盖子小心地盖住。那一小瓶酒李妍也记不得首长喝了多久,反正高兴时只喝一口。

    吃完饭z首长才告诉李妍,从前线回来一批伤员,中央组织干部去医院慰问,特别要求领导干部带着家属。

    这样的慰问活动已经进行过许多次,李妍每一次去医院慰问伤员回来都有一种切身的体会和感受,当然,女同志往往为伤员即兴表演一些文艺节目,看得出那些伤员们非常感动,一边拍手一边喊口号,那一刻李妍在想,唯有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才是民族的脊梁。

    吃完饭李妍特意带了一顶八角帽,看起来漂亮而潇洒。首长们在一起集合,然后带着他们的夫人来到八路军后勤医院,接受慰问的大都是一些脱离了生命危险的轻伤员,重症监护室首长们也担心给那些重伤员造成心理负担。有些伤员能够直立起来,往往站在院子内欢迎首长们的到来。首长们和他们的家属跟伤员们一一握手,突然,李妍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妍的情绪完全失态,李妍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年贵明!”

    多少次梦牵魂绕,姑娘的初恋是那样的动人心弦,假如不是因为爱,李妍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到延安!李妍的生命里仅有过那么一次心动,李妍为了年贵明贡献了她的一切。那幢四合院内老爹爹李明秋为了拯救女儿那颗破碎的心,违心地为李妍和年贵明举行了婚礼。李明秋那样做也是处于无奈,骑二师那一帮子禽兽野蛮地蹂躏了十二能私塾里的几个少女,其中就包括李妍。

    可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李妍受尽千辛万苦跟随年贵明来到延安,当年八路军不允许战士结婚,年贵明为了保护自己政治上没有污点,竟然违心地否认他跟李妍之间的婚姻。警卫旅毕旅长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年贵明调往前线,不久,毕旅长实施了一条苦肉计,编造了年贵明已经牺牲的假文书。

    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开始溃烂,心的泉眼里在汩汩冒血,李妍大可不必为年贵明去殉情,李妍只是后悔得肝肠寸断,当初为什么没有识透年贵明的欺骗?!

    几乎所有的首长都回过头来,用目光注视着李妍。看得出年贵明有点支撑不住,浑身筛糠般地打颤。小伙子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在糖衣炮弹面前也必须经得起考验。年贵明慢慢地冷静下来,脸颊上挂着一丝讥笑一丝冷漠:“夫人,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假如有一把尖刀,李妍真想把年贵明的心挖出来,看看那颗心究竟有多黑!李妍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挺住,千万不能倒下,一旦情绪失控就会授人以柄。可是,总感觉一片阴云笼罩心头,头重脚轻,支撑精神的根基已经蘖朽,眼看着即将倒下,一只胳膊把李妍扶住,一个亲切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小李,别跟那些人上计较,为了革命事业,我们有什么个人得失不能抛弃?”

    那一刻,李妍真的感觉到z首长非常伟大,是z首长给了她支撑精神的力量。李妍闭着眼睛在说:“对不起,我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那一刻,z首长第一次有机会在李妍面前展示一个丈夫的伟岸和大度,z首长亲自把李妍抱上担架,然后对其他首长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小李子病了,我要先走一步,活动继续。”

    年贵明毫无表情地目送担架抬着李妍离去,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无所适从。

    z首长没有对李妍表示埋怨或者质疑,z首长认为年贵明的出现是一种天赐良机,起码剔除了李妍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小伙子的表现无懈可击。李妍只是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睁开眼,看z首长还在她的身边坐着,心里暖暖地,第一次对z首长表示了主动,抱着首长亲了一口。

第895章

郭宇村不种麦子,也谈不上麦收,夏日里几场暴雨,漫山遍野一片葱绿,一片绿色掩映之中,疙瘩的土匪大本营也初现雏形。

    除过出外赶脚的几条汉子,郭宇村的男人基本上全部在疙瘩的工地上做小工。新麦上场以后疙瘩首先籴了几石小麦,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全部吃上了杠子馍干捞面,即使女人孩子有时到工地上转转,碰到吃饭就吃,疙瘩从来不管,还鼓励那些闲人多吃点。疙瘩的大本营说到底是一幢三进农家大院,基本上仿照瓦沟镇张有贵家的宅院修建。前院是牲畜棚以及弟兄们的宿舍,中间院子疙瘩留作客厅和客房,用作招待来做大烟生意的商贾和南来北往的客人。后边院子被一道圆门阻隔,圆门中间竖立一通照壁,照壁上画着百鸟朝凤,那是疙瘩娘、他的两个女人以及儿女们生活和住宿的地方,一般外人不得入内。

    当然,那建筑规模要比当初郭子仪的四合院气派许多。郭宇村没有人嫉妒,也没有人想攀比,只是疙瘩娘感到有点太过奢华,警告儿子:“娃呀,自古以来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可懂得?”

    疙瘩劝慰娘:“娘,疙瘩这些钱没偷没抢,全是做生意挣来的,来得干净(至少疙瘩这么认为)。咱怕谁?”

    话虽然是这么说,跟一些富户人家一样,疙瘩也为这幢院子挖了一条地下通道,通道的一端连着黄河岸边的那条山路,通道里也有暗室,也有储藏粮食和银钱的地方,也设了许多暗机关,生人一般进得去出不来。

    七月,郭宇村来了一位长着长头发的年轻人,年轻人来到工地时正赶上吃饭,看样子年轻人已经饿极了,一连吃了七八个杠子馍,没有人阻止年轻人吃饭,大家只是感觉好奇,不知道这年轻人从那里来的?年轻人吃完饭后也不要人邀请,便围着建筑工地转圈,看见地不平在雕梁画栋,年轻人蹲下看了一会儿,便也拿起刀具雕刻了起来。

    地不平初时感觉生气,认为这年轻人太没有教养。真想从年轻人手中把那刀具夺下来。可是细看那年轻人雕刻得有板有眼,又忍不住多看几眼,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了门道,这年轻人的雕刻手艺不在自己之下!

    聪明的读者大概已经猜到,那年轻人正是鲁艺。鲁艺离开卢师傅的工棚以后,一个人沿着黄河走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感悟,六月黄河发大水,大水过后沙滩上爬行着数不清的螃蟹和小龟,鲁艺捉住那些螃蟹,放进嘴里嚼一嚼,咽进肚子里,感觉中有一种野性的回归,黄河两岸的大山一脉相连,黄河儿女却正经历着一场残酷而持久的战争,这场战争给黄河儿女造成了永远也难以抹掉的灾难。

    鲁艺看黄河岸边停着一艘小船,便想起了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句,顺便询问一个老头,他想过黄河那边看看。

    老人详细地端详了鲁艺半天,说出的话儿让鲁艺心凉了半截:“小伙子不是我不渡你过河,你这个样子很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怀疑,黄河那边还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是一帮子杀人不眨眼的禽兽。”

    鲁艺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询问老人,从炮团的军营里出来几个士兵,那些士兵不由分说把鲁艺押进军营,然后开始审问:“你是不是日本鬼子派来的特务?”

    鲁艺大呼冤枉,鲁艺说他就叫鲁艺,鲁艺还说他认识胡宗南刘军长,鲁艺让炮团的长官给刘军长打电话。

    停一会儿凤栖那边消息得到了证实,刘军长在电话里告诉炮团长,你们要绝对保证鲁艺的安全。

    炮团的战士长年累月在黄河岸边守防,很少跟外界交往,看见鲁艺跟看见亲人一样,听说鲁艺会画画,纷纷拿出来一些碎纸片让鲁艺给他们画像,那鲁艺也画得认真,士兵们拿着自己的画像憨笑,笑完以后又哭。

    本来炮团的团长当天就要把鲁艺送往凤栖,士兵们舍不得,总想让鲁艺多住几天,鲁艺给炮团的士兵带了了欢乐,炮团的士兵把鲁艺当作知己。可是第三天鲁艺竟然不辞而别,独自一人在山里里迷了路,最终在疙瘩的建筑工地上出现。

    艺术的门类相通,地不平站在年轻人身后看了半天,竟然情不自禁地说:“小伙子,你家老爹肯定是个做棺材的,不然的话篆刻手艺不会这么成熟。”

    鲁艺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叔吔,您真逗,我生下来时,我爹爹就已经去世,听娘说爹去秦岭拾干货(捡拾干果、木耳、蘑菇、野核桃等),失足掉进悬崖,连尸首也没有找回,叔叔供我上了大学,我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工艺。”

    邓银川邓铜川过来,年轻人容易沟通。凤栖城就那么大,凤栖城里发生的许多事传播起来非常快。邓银川也没有什么忌讳,问得直接:“兄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叫做鲁艺。有关你的故事我早都听说,你主持完工了凤栖的图腾,你在西城门外的瓦盆窑制作陶艺。我爹爹说话你不要介意,我们一家全是做棺材的,他就以为兄弟也是做棺材出身。”

    鲁艺笑得开心:“见到你们我真高兴,刚才看到已经完工的门窗和那雕饰的柱子、走廊,雕梁画栋,感觉中你们在盖一座宫殿,中国的建筑艺术在世界上独一无二,你们发挥尽致,让我惊叹,让我钦佩。”

    地不平击掌道:“闹了半天你就是那鲁艺!小伙子眼里有水(水平)!既然来了就别走,一会儿给疙瘩掌柜的说说,咱们一起把这幢工程完工。”

    几个人正在一起说话,疙瘩过来,不由分说拉起鲁艺就走。地不平紧撵慢撵,抓住鲁艺的另外一只胳膊,一边狠劲拽住一边质问疙瘩:“你抓这个年轻人干啥?”

    疙瘩回头看地不平一眼,说:“叔,你跟我走,一会儿你就知道。”

    一行人来到场院,看场院内停着几辆小车,地不平正在纳闷,只见疙瘩的屋子内出来几个军人,其中一个军人地不平认识,那就是凤栖城的最高军事长官。疙瘩对那长官说:“刘军长,我并不知道这小伙子在我的工地,现在我把人交给你,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跟疙瘩没有关系。”

    刘军长拍了拍鲁艺的肩膀,说得语重心长:“小伙子,你可知道春节前那几个长安工匠是怎么死的?胡司令给我下了死命令,鲁艺要有三长两短,唯刘子房是问!你的命比咱这些人值钱,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你跟上我回凤栖,我马上把你送往长安。”

    鲁艺击掌喊冤:“长安没有卢师傅的瓦盆窑,长安找不到地不平那样的工匠!你就是用绳子把我捆到长安我还会偷跑,我知道胡司令是出于好意,可是艺术来不得半点虚假,在这里我鲁艺才能最大限度地拓展自己。”

    疙瘩终于听出了一点眉目,原来是这样,高深的理论疙瘩不懂,疙瘩只是感觉每次进凤栖城时,一看见城墙上的凤凰图腾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也许这就叫做心灵感应。疙瘩说:“不管怎么样咱们难得遇到一起,今天疙瘩设宴,宴请你们,吃完饭再商量,活人不会让尿憋死。”

    刘军长给疙瘩留了面子,鲁艺最后还是留在郭宇村,不过疙瘩给刘军长立了生死文书:鲁艺要有个三长两短,疙瘩必须负荆请罪。

第896章

麦子收割完以后,姜秉公没有去凤栖城慰问李明秋、刘子房、邢小蛮和郭麻子,姜秉公跟这些人的关系都非同一般。而是赶着十几匹骡马,马背上驮着新麦,浩浩荡荡沿小路直奔郭宇村,跟疙瘩重叙旧谊。顺便看望姜秉公的两个侄女。

    十几驮小麦少说也有八九石,全部卸在疙瘩门前的场院内,整整齐齐排列了两行,让疙瘩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姜老兄确实做事实在,这么多的麦子疙瘩全家人一年吃不完。郭宇村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疙瘩家有点动静大家都喜欢出来看看,女人们抱着孩子看见场院内卸下那么多的麦子,心想按照以往的习惯,疙瘩总会给村里人分配一点,事实上大家都在互相利用,疙瘩在郭宇村收购大烟从来不用出现款,而是大烟收购结束以后,才挨家挨户结算。这样一来疙瘩就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收购其它地方的大烟。

    疙瘩先不忙着倒腾那些小麦,而是招呼姜秉公一行吃饭。建筑工地有现成的猪肉,家里还藏有一副陈年的豹骨,当然豹鞭(生殖器)也是难得一见的美食,驴逑简直无法相比,家藏的木耳、蘑菇派上了用场,疙瘩还搬出来一坛散酒,有些抱歉地对姜秉公说:“可惜没有好酒。”

    自家的屋子安排不下姜秉公带来的客人,往日来了客人疙瘩基本上都安排在郭子仪家的四合院食宿,由于那四合院好久无人居住,老鼠打洞,几场暴雨倒灌,房屋已经倾斜,好在自家的院子已经接近完工,疙瘩就在中间院子的客厅内摆几张桌子,招待客人。

    姜秉公一行坐下喝了一会儿茶,看吃饭还得等一会儿,于是站起来,对疙瘩说:“咱先看看疙瘩贤弟的新居。”

    大家都是熟人,基本上不需要怎么招呼,那地不平邓金元看见亲家姜秉公来了,自然有些逞能,一边对姜秉公点头哈腰一边说:“欢迎亲家多提意见。”

    姜秉公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看到最后突然问疙瘩:“贤弟,你地下挖了几条逃生的通道?”

    疙瘩有些不以为然:“我想,挖一条足够。”

    姜秉公喟然长叹:“贤弟差矣!自古道狡兔三窟,最少要三条通道才行。其实,以老兄之见,贤弟大可不必在郭宇村大兴土木,卧龙岗山寨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易守难攻,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知道贤弟出于什么目的,竟然舍易求难。”

    一席话说得疙瘩无言。疙瘩心里有难言之隐,对谁都无法明言。疙瘩主要嫌杨九娃和香玉的坟茔就埋在路边,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程,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心里淌血!疙瘩当然无法细述他内心的感受,只是淡淡地说:“娘年纪大了,想让娘享几天清福。”

    姜秉公当然不理解疙瘩的心情,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日本鬼子快完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你知道国民党为什么要在凤栖驻军一万多?主要是防备北边的八路!八路军跟国民党这一仗非打不可,谁坐江山还不一定。”

    疙瘩有些不懈地看着姜秉公:“不论谁坐江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疙瘩也有许多八路军朋友,听说姜兄跟那王世勇有些过节,要不要疙瘩从中说和?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计较作甚?”

    姜秉公摇头,故我而言他:“贤弟差矣,八路军跟咱们这些土豪势不两立,你听说过八路军在边区减租减息?你听说过八路军杀富济贫?我也不喜欢跟刘子房交往,那个人太过于自信。可是刘子房说过一句话咱们都要三思,八路军打过来以后咱们这些土豪都要人头落地。”

    疙瘩不以为然,疙瘩闹不清姜秉公为什么对八路军有那么大的仇恨。正说话时毛桃毛杏抱着两个儿子袅袅婷婷地过来了。两个女孩子自小在姜秉公身边长大,她们见了伯父比见了爹爹亲热。姜秉公两只胳膊抱着两个外孙,两个小家伙没有见过外公,哇哇直哭。

    姜秉公把两个外孙交给两个侄女,言犹未尽:“贤弟,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地下工程。地上修得再好晚上只睡窄窄一绺,地下工程逃逸时才能真正派得上用场,我知道你对老兄的话满不在意,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那里。”疙瘩自打圆场,“有备无患,老兄的话疙瘩谨记。”

    紧接着大家开始吃饭,郭宇村人本身不多,疙瘩每次遇到什么大的活动都要请全村人吃饭,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那豹骨汤喝起来跟猪骨头汤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大家受心理作用驱使,感觉中那汤喝起来很香。豹鞭普通人当然无福享受,那玩意已经风干了许久,很难煮熟,一直到宴席快结束时才端上饭桌,姜秉公只是嚐了一口,然后放下筷子,说他已经吃饱了。

    吃完饭安排住宿,由于是在夏天,疙瘩就在中间屋子内支了几张床,大家一边睡觉一边谝闲话,不知不觉谝到深夜,看那漫天的繁星眨眼,姜秉公也感觉到酣然,人有时不全是为了享受,为了朋友吃点苦头也心情舒畅,一丝困意袭来,姜秉公慢慢地进入梦乡。

    突然间人声吵杂,有人在暗夜里大声喧哗,好像抓住了两个刺客,那两个刺客被扭住胳膊押送到姜秉公面前,听后姜秉公发落。

    院子内火把通明,姜秉公睡眼惺忪,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他命令高根堂高明堂把两个年轻人放开,然后对两个小伙子说:“我知道你俩肯定不是你们的爹爹王世勇指派,王世勇舍不得用儿子的性命来换姜秉公这张老狼皮,你俩是主动来替你爹爹报仇,对不?”

    王稼骐王稼昌互相看看,无言以对。两个小伙子来刺杀姜秉公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此刻他们心里感觉不来害怕,他们主要吃惊姜秉公料事如神。

    事实也正是如此,姜秉公的骡马大队到达郭宇村时两个小伙子正在山坡上锄地,看样子是个丰收年景。中午妈妈给俩个个小伙子送饭,顺便告诉两个儿子,姜秉公来了,好像跟疙瘩是拜把子兄弟,村里人乱糟糟,你大(爹)说你俩不要惹是生非。

    弟兄俩已经长大,慢慢地知晓了七年前老爹爹王世勇遭受的那场耻辱,此仇不报枉为人!男子汉事到临头总有一些冲动,弟兄俩不动声色地回家、不动声色地吃饭,不动声色地睡觉。睡到半夜不动声色地起来,一人拿一把镰刀,决定对姜秉公行凶。

    其实那一天晚上疙瘩也有防备,疙瘩也组织了几个弟兄在官路上巡逻,王稼骐王稼昌一走出自家屋子就被人跟踪,根本没有对姜秉公下手的机会。

    疙瘩也起来了,披一件睡衣,疙瘩看姜秉公没事,没事就好。疙瘩看王世勇的两个儿子气宇轩昂地站着,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疙瘩见不得软骨头的男人,疙瘩先不发表意见,首先看姜秉公怎样处置两个小伙子,当然疙瘩也不可能让姜秉公把两个年轻人处死,疙瘩跟王世勇交往不菲。

    谁知道姜秉公却说:“年轻人,你俩回去吧,命是爹娘给的,为了一时的冲动而送命,不值。”

    王稼骐王稼昌的妈妈就在门口站着,听到姜秉公这句话立刻冲进屋子,爬在地上给姜秉公磕头:“姜掌柜,我知道您宰相肚里能撑船,七年前那件事不怪你,两个儿子忌恨姜掌柜没有道理。从今后我老婆子逢年过节都要给您烧香,祝你老人家长命百岁。”

    弟兄俩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俩不动声色地把妈妈扶起来,替妈妈拍打干净膝盖上的土,然后扶着妈妈,不看任何人,说:“娘,咱走。”

    姜秉公一连在郭宇村住了几天,满指望王世勇给他赔礼道歉。姜秉公也不希望那件事继续发酵,冤仇宜解不宜结。可是王世勇始终没有露面,让姜秉公大失所望。连疙瘩也认为这王世勇不可理解。那一日姜秉公打道回府,沿小路回狮泉镇,疙瘩一直送了十里山路,才依依惜别。

    突然大家看见了,王世勇孑孓一人,站在山路中间,腰间别着盒子枪,那架势好像要跟姜秉公决斗。

    疙瘩大声喊道:“王世勇,不要乱来!”

    只见王世勇把腰间的手枪拔下,枪柄交给姜秉公,枪口对准自己,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姜秉公,从今后咱俩私仇已了,他日战场相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疙瘩和姜秉公还在发闷,王世勇已经翻身上马,消失在丛林之中。

第897章

板兰花自从嫁给张东魁以后,事实上成为这一家人的苦力。两个婆婆月儿和秀儿对几个年轻媳妇管理很严,郭宇村一般遇到什么大的活动不准几个媳妇出外看热闹,也不准几个媳妇提上罐罐割烟,张东仓、张东魁、金智清以及王稼祥过一段时间就会把米面以及生活用品送回家,几个小伙子虽然替八路军转运军用物资,但是八路军按件计酬,基本上多劳多得,大家虽然自称是八路军战士,跟真正的八路军又有区别。弟兄几个赶着自己的骡马赶脚,不嫖不赌,一心一意挣钱养家糊口,基本上跟郭宇村人很少交往。

    焦妮娜、焦晓娜以及金爱爱都有了孩子,三个媳妇清一色地生了三个儿子,给这幢篱笆墙围成的大院增添了许多生气。那金爱爱虽然是王稼祥的媳妇,但是很少到婆家去住,两个妈妈也舍不得让女儿离开,有时秀儿也把张东梅跟三狼的儿子抗抗接回家,张东梅跟葛有信生的儿子也交给妈妈抚养,一幢大院子住着六个女人五个孩子,看起来既热闹又开心。

    一眨眼半年时间过去了,板兰花的肚子依然扁平,每天早晨板兰花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挑上水桶担水。担水也算不了什么,板兰花有的是力气,板兰花并不在意她每天比别人多干多少活,板兰花跟其他三个媳妇年龄都相差无几,可是三个媳妇使唤起板兰花来就好像使唤佣人,不但家里的零碎活全让板兰花一人去干,连孩子的尿布也让板兰花去洗。板兰花稍有怠慢,两个婆婆就大声呵斥:“板兰花你别磨磨蹭蹭!”

    四个小伙子轮流回家,差不多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都在家里只住一晚,第二天早晨抄小路去狮泉镇跟骡马大队汇合。张东魁回家时板兰花无法将肚子内的委屈对丈夫倾诉,只是要求张东魁:“你们骡马大队有的是女人,姐姐张东梅、还有林秋妹都跟着你们赶脚,你明天走时把我也带上。”

    张东魁知道,自己的媳妇遭受家里人排挤,妈妈甚至明确地告诉东魁,要儿子把板兰花休掉,重新给儿子找一个本分的姑娘。可是张东魁却有点舍不得,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你有时当真无法用语言表达,张东魁认定板兰花就是他的媳妇,那种爱不需要理由。姐姐张东梅也不愿意让张东魁休掉媳妇,妈妈只得作罢。

    别看三个儿子一个女婿长得虎虎生威,但是他们的妈妈在这个家庭里具有绝对的权威,张东魁也想带着媳妇出外闯荡,可是他知道妈妈肯定不让,姐姐张东梅是个例外,妈妈一直后悔应该把张东梅拴在家里,假如不是姐姐执意去河东寻找三狼,那三狼是死是活还不一定。

    算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姐姐跟葛有信过得和谐美满,葛有信是个真正的八路,实际上领导着沿路的骡马运输,姐姐从小野惯了,根本不可能在家里抚养孩子,反正一个人一种性格,大家性格各异才构成了大千世界。

    张东魁每一次回家都对媳妇说谎:“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带你出去。”板兰花也知道决定权不在丈夫手里,自己如果出走必须征得婆婆同意。板兰花也害怕婆婆,两个婆婆有她们自己的处世哲学,女人持家男人挣钱天经地义,这个家里不需要女人挣钱,四个男孩子(包括女婿王稼祥)个个争气。板兰花想离家出走是痴心妄想!首先婆婆不同意。

    可是板兰花实在委屈,板兰花睡在丈夫的怀里不住地流泪:“你再不带我走我就会逼疯!”

    张东魁安慰媳妇:“容我再想想办法,姐姐对你还是比较同情,是不是让姐姐给妈妈说说,妈妈不放你,我不敢带你走。”

    可是不等张东魁跟姐姐张东梅通融,板兰花已经从家里出走。那天早晨板兰花照旧肩挑两只水桶去担水,等了好久不见板兰花返回,婆婆秀儿到门外探望,看见大门口满满地蹲着两桶水,扁担靠在篱笆墙上,板兰花早已经无影无踪。婆婆沿着官路去撵,走到歪脖树下,看树旁站着一个妖艳女人,那女人指着通往县城的官路告诉婆婆秀儿:“你的儿子媳妇给我留话,让你不要撵她。”

    那女人就是豆瓜的媳妇凤娥,张东魁的妈妈不屑于跟那凤娥说话,老人家转身走开,回到家里告诉几个女人,板兰花走了,可能去了县城。大家七嘴八舌,编排板兰花的不是,另外一个妈妈月儿还是比较现实:“板兰花走了,谁来给咱们担水?”

    却说板兰花去了县城,她不愿意去找葛老太婆,嫌丢人。板兰花也不去找邢小蛮,板兰花跟邢小蛮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板兰花也知道焦妮娜焦晓娜家在哪里,那两个女人一个是板兰花的嫂子一个是她的兄弟媳妇,板兰花主要不想让别人看她的笑话,所以不愿意去找熟人。板兰花身上带几块钱,当时吃饭不成问题。板兰花顺便走进叫驴子酒馆,要了一碗驴肉两个烧饼,年翠英看着板兰花面熟,却记不清在那里见过。板兰花也装着不认识年翠英。吃完饭正准备付钱时年翠英突然问道:“姑娘你愿意不愿意做人肉生意?”

    板兰花一生经历坎坷,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板兰花知道年翠英在教唆她****,年轻的姑娘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非常爽快地答应,停一会儿来了两个泼皮,把板兰花带走。

    已经到了夏天,晚风送来阵阵清爽。板兰花吃饱喝足,假装什么也不懂。走到半路上哪两个泼皮想占板兰花的便宜,板兰花稍使手段,就将哪两个泼皮制服。两个泼皮爬在地上给板兰花磕头如捣蒜,说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姑奶奶高抬贵手,放他们走。

    可是板兰花来了兴致,她想知道这年翠英的人肉铺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许在家里憋气太久,板兰花总想释放一回,板兰花要那两个泼皮把她带到目的地,然后说:“你俩要泄露了消息,当心姑奶奶剥了你俩的皮!”两个泼皮忙说不敢,匆匆给年贵元交割,领了赏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板兰花一眼就认出了年贵元,想不到姐弟俩做这种生意!暗夜中只见一排新修的房子,房子里边亮着灯。年贵元正打算把板兰花介绍给一个男人,板兰花也许操之过急,一把掐住年贵元的肩膀,年贵元感觉到了板兰花手上的力量,急忙去拔腰间的手枪,说时迟那时快,板兰花飞起一脚,那手枪早已经飞上了屋顶。

    年贵元不愧是当过兵的男人,关键时刻倒也能沉得住气,他知道遇到了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年贵元尽量压低声音问道:“开个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这条道上混,都不容易。”

    板兰花有些无所适从,这不是打家劫舍叫做什么?板兰花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丈夫,假如张东魁知道了自己媳妇的这一段经历,会不会饶恕板兰花的行为?板兰花正在犹豫,冷不防旁边冲出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手持一把尖刀,直刺板兰花的前胸,板兰花习惯性地一躲,顺势夺下女人手里的尖刀,夜色中板兰花看见女人挺着大肚子,知道这女人可能就是年贵元的媳妇。板兰花心里涌出一阵凄凉,早已经无心恋战,放开年贵元,一迈步上了官路。

第898章

一直等到麦子收割完毕,还等不到长安方面传来李明秋的孙子降生的消息。李明秋隐约感觉到,他的大儿子李怀仁跟刘莉莉的婚姻很有可能出现了危机。不过李明秋也能沉得住气,一辈子混迹江湖,从来把男女之间的那种所谓的贞操没有当回事。怪不得最近以来刘子房对待李明秋态度大变,原来刘军长早都知道两个孩子婚姻生变的消息。李明秋知道他的大儿子在长安地位巩固,刘子房无法影响李怀仁的地位,有这一点足够,大不了给怀仁另外娶一房媳妇!

    刘子房驻军凤栖以后李明秋确实如鱼得水,风光了几年,尤其那几年收购大烟,如果没有军队从暗中支持,李明秋就是有再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李明秋也帮助刘子房出谋划策,化解了许多次由于各种原因而造成的危机。两个人互相利用,可以说谁也离不开谁。

    李明秋只是有那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消息还没有得到证实。那一天满香从娘家回来,看李明秋正在习字,李明秋无事也不上街去转,好像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闲居。满香告诉明秋,邢小蛮回来了,今天中午一家四口来探望咱爹,大家都以为邢小蛮不会回凤栖了,谣传邢小蛮跟刘子房军长关系不和。

    李明秋想起一个月前屈福录打麦场上的尴尬,心想邢小蛮回不回来跟自己关系不大,不过李明秋惦记着大儿子的婚事,顺便问了一句:“你那个妹夫有没有给咱家稍什么话?”

    满香装着若无其事,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明秋,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首先要冷静。”

    李明秋把毛笔慢慢地放置在砚台旁边,看着自己的老伴半天,然后说:“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怀仁跟刘莉莉的婚姻生变。”

    满香舒一口气,装着满不在意:“这是迟早的事。老实说我看不惯那个刘莉莉,每次回到家里总是居高临下,咱们大家都得看那个刘公主的眼色。只是刘军长那里咱可要小心点,那个人看起来温良恭俭让,实际上是个冷血动物,杀人从不手软。”

    李明秋淡然一笑:“就目前来说刘子房还不会那样绝情。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邢小蛮还告诉了你什么?”

    满香还是慢条斯理:“邢小蛮不会给我说那些话,是妹子满盈悄悄对我说,刘莉莉前一段时间回凤栖生娃,咱们都蒙在鼓里。”

    李明秋突然感到嗓子冒烟,干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

    满香大惊失色,一边给丈夫捶背一边劝说:“明秋,媳妇是人家的女子,咱划不来跟那些人上计较,咱的儿子不憨不傻,大不了给儿子另外娶一房媳妇。”

    李明秋狂笑,笑完以后满脸讥讽:“咱不丢人,丢人的是那刘子房,竟然允许自己的女子把野种生在娘家炕上!明天,咱提上礼物去看望刘军长,看刘子房那张老脸往哪里搁!”

    满香泡了一壶热茶,让李明秋漱口,然后说:“咱不急,咱静观其变。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相信刘子房比咱们更急,咱家的怀仁没有后顾之忧,大不了把娴娴(李怀仁跟刘莉莉的女儿)要回来咱们自己养活。别看刘莉莉他爸是军长,离了婚的女人找对象更难,没有那个好小伙子肯钻那个圈套。”

    夫妻俩正在啦话,门外突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前几年经常有小车停在李明秋家门口,李明秋走乡串亲基本上不用骑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去亲家那里张口,刘子房从来不给李明秋为难。可是自从李明秋淡出江湖以后,基本上门庭冷落车马稀,刘子房已经有好长时间不来看望李明秋。

    李明秋以为是邢小蛮的小车,邢副军长今非昔比,早已经配备了专车。满香前去开门,李明秋站在自家客厅门口迎接,大门开了,李明秋瞬间傻眼,只见刘子房军长还是原来的老样子,见了李明秋显得亲热而谦恭,好像他们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身后跟着两个贴身警卫抬着一箱子什么礼物。

    李明秋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随即显出一副夸张的热情:“亲家,今天难得有功夫到我这里喝茶。”

    刘子房还是老样子,进屋在八仙桌旁坐下,把帽子取下来放在桌子旁边,然后才说:“胡司令送我两箱子好酒,刘某不敢独自享受,特意给亲家搬来一箱,这泸州老窖虽然比不上茅台的名气大,可是喝起来一点也不比茅台差。”

    李明秋暗自思忖,这是一条信息,看来刘子房并不希望两个孩子的婚姻关系破裂,李明秋突然感觉刘子房可怜,人心皆同,谁不为自己的子女操心?反正大家都在演戏,刘子房带着这么厚重的礼物造访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接下来李明秋想听听刘子房的意见,终究夫妻俩有了孩子,这孩子跟两家人有着钢刀割不断的联系。李明秋装得大度,满不在意:“亲家,你来了就不用走,中午咱就在我家喝酒。”

    刘子房看起来有点遗憾:“实在抱歉,真的没有功夫。我来主要是告诉亲家,莉莉跟怀仁婚姻关系可能要终结,这件事不怪怀仁,莉莉那娃太任性。纸里包不住火,前一段时期莉莉回凤栖,主要是生娃,那孩子莉莉亲口说不是怀仁的。刘某已经把那个小孩寄养在长安城里一所知名的寺庙。过两天怀仁和莉莉同时回家,咱们都不要怎么责备两个孩子,这层婚姻关系能维持下去最好,万一维持不下去不要中断了咱们的亲戚关系,因为咱们还有娴娴,不要给孩子的心灵造成阴影。”

    李明秋坐着,半天没动。他在咂摸着刘子房这番话的全部内涵,相信任何一个父亲面临女儿婚姻的破裂都不会这样冷静。人家不愧是军长,你从刘子房的言谈吐语中找不出半点破绽,看起来是责备女儿,实际上在替刘莉莉求情,婚姻关系都不存在了,何谈亲戚关系?这其中的潜台词李明秋听懂了,看在孙女娴娴的面子上,帮助两个年轻人度过这次婚姻危机。李明秋说,说得也很现实:“亲家,自从淡出江湖以后,李某一直消息闭塞,这件事我刚听说,还没有来得及证实。难为亲家这样坦白,这样直言不讳。容老兄说一句不恭的话,咱们本身放荡不羁,没有权利去责备子女。就明秋本身而言,实在舍不得贤弟这个朋友,咱们虽然无法替子女做主,但是能够劝说,这桩婚姻万一破裂,对咱们两个都是不小的打击。”

    话已至此,刘军长感觉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多坐,站起来,带上军帽,整了整衣领,告辞。

    果然,过几天李怀仁携女儿和刘莉莉一同返回凤栖。看起来一家三口和好如初,并没有什么婚姻破裂的迹象。李明秋大惑不解,瞅准了一次父子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质问儿子:“怀仁,你给爸说实话,你们的婚姻关系究竟怎么了?刘子房亲口对我说,前一段时间刘莉莉生的孩子不是咱李家的根。”

    李怀仁显得冷漠,麻木不仁:“爸,您一辈子闯荡江湖,连这都不明白,婚姻不过是一场儿戏。儿子跟刘莉莉维持的是一种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因为儿子得罪不起周围所有的人。刘莉莉需要一个合法丈夫,然后,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

第899章

胡老二当年也是秦岭山脚下的一个混混,全靠一种胆大不怕死的精神,一路杀进长安城,在长安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几十年苦心经营,成为首屈一指的黑道头目。

    总结胡老二这几十年来成功的经验,最显著的一点就是投靠军阀势力。遥想当年杨虎城将军镇守长安,胡老二跟杨虎城义结金兰,后来长安兵谏杨虎城将军被蒋委员长下了大狱,有一段时间胡老二对RB鬼子恨之入骨,甚至给抗日将士义捐枪支弹药。其实从******谢子长建立陕北红军根据地开始,胡老二一直给陕北红军贩运武器,十多年来从未中断,八路军在长安采购的军用物资绝大多数都是由胡老二提供,其他人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实力。

    随着时间的转移,胡老二把对杨虎城将军的那份兄弟情谊逐渐淡忘,很快地又对胡宗南司令投桃报李,甚至跟胡宗南司令配合默契,明目张胆地跟RB人做起了大烟生意。

    这些人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仗义,有时甚至做一些你意想不到的善举,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立场,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一个字眼,钱。只要是赚钱的生意胡老二都敢去做,从来不管什么仁义道德,黑金社会钱才是真正的老大,有了银钱就有了一切。

    你很难用简单的定义来衡量胡老二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明明知道胡老二跟RB鬼子沆瀣一气贩运大烟,但是八路军也从来没有中断跟胡老二的联系,当年八路军把几乎所有爱国仁人志士的捐款都用来购买枪支弹药,胡老二跟八路军贩运武器主要是为了赚钱,抗战开始时的那一点爱国精神早已经荡然无存。

    经过几年的锻炼,郭文涛已经成长为八路军长安办事处的一个得力干将,主要负责军用物资的采购,郭文涛打交道的主要人物就是胡老二手下的办事人员,相互间已经建立起来某种默契,胡老二的办事人员按照八路军的要求把军用物资集结在指定的地点,然后拿着收据跟郭文涛结款,郭文涛在指定的银行开一张银票,双方的交易完成。

    郭文涛的心里一直有一种难以释怀的纠结,那就是胡老二霸占了他的媳妇文慧,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未谋面,要说双方没有感情那是一句假话,郭文涛始终不敢忘记他带着新婚的媳妇文慧收购药材时,夜间在村子场院里的麦秸垛下就寝时的那种甘甜,其实,苦也是一种快乐,不同的人对幸福有不同的诠释,对恩爱夫妻来说,幸福是一种心心相印。

    假如不是遭遇了长安稽查队那一帮子禽兽,郭文涛跟文慧甜蜜的小日子也许能够隽永,不知道为什么郭文涛希望他的文慧纯洁无瑕,一想起那惨不忍睹的场面郭文涛就心里滴血。痴情的文慧睡在新婚的房子里等待丈夫回心转意,又被胡老二这个老淫棍占了便宜……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岁月的叠加没有稀释郭文涛对文慧的那一份恩爱,反而经过时间的积淀,加深了郭文涛那种血浓于水的情感,那时候郭文涛太年轻,对爱的理解非常浮浅,在媳妇最需要丈夫安慰的关键时刻却愤而出走,酿成了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每过一段时间,郭文涛都要去一次胡老二的公馆,那是例行公事,郭文涛不可能见到胡老二,胡老二手下有许多办事人员,大家各负其责各管一行,负责给八路军组织军用物资的只是胡老二一个分支机构,郭文涛呈上货单,对方给出报价,往往还价的余地很少,胡老二做的是独行生意,手下那些办事人员也很霸道。

    因为是常客,门口站岗的也很少盘查,回眸一望的瞬间,看见落地式窗帘拉开一角,郭文涛发现了一双忧郁而熟悉的眼!

    时间在一瞬间定格,思维停止了运转,谁也无法领会郭文涛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思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回味,那就是定格在大脑里的那一张娟秀的脸!感情是一股洪水,霎那间一泻千里,感情是一头猛兽,似乎要把天地间撕碎!郭文涛已经记不起他怎样回到八路军办事处的驻地,醒来时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办事处首长看见郭文涛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办事处首长告诉郭文涛,不知道什么原因郭文涛突然昏倒在胡老二公馆的门口,公馆的办事人员害怕担责,用小车把郭文涛送到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

    郭文涛在努力回忆,把记忆的碎片用思绪链接,终于想起了那双忧郁的眼睛、那张娟秀的脸庞……郭文涛惊恐地坐起来,竭斯底里地大喊:“文慧——我苦命的你呀!”

    八路军办事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胡老二霸占了郭文涛的媳妇,几年来郭文涛从来没有在同伴面前谈起此事,大家也就避免提及,谁都有伤心的经历,谁的人生都不会完美,好在胡老二对八路军有用,那个混混连自己儿子媳妇都不放过,霸占一个良家妇女算什么!?办事处首长曾经找郭文涛谈过话,希望小郭能够正确看待这件事。郭文涛只是淡淡地回答:“首长放心。”

    几年来相安无事,这一次郭文涛肯定受到了什么刺激。办事处首长当机立断,决定把郭文涛送回延安!其实大家真的舍不得让郭文涛离开,郭文涛还认识几个凤栖亲戚,有时还能为八路军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可是胡老二那家伙得罪不起,办事处首长还得替郭文涛的安全负责。郭文涛也知道黄鹤此去不复返,也许今生今世再难得见到文慧的面。可是他必须服从组织调动,郭文涛是一名共产党员。

    就在郭文涛调走不久,八路军办事处首长收到了胡老二的一纸请帖。看样子跟郭文涛的事情有关。

    胡老二在自己公馆的一处小客厅接见了办事处首长,双方没有任何开场白,胡老二说得直接:“我那个小贱人文慧说,经常来公馆办事的那个郭什么(文涛)是她的前夫。假如属实,胡某决定成全他俩。”

    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首长力劝胡老二稍安勿躁:“那个小伙子已经调回延安,郭文涛说他跟尊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第900章

年翠英近来也麻烦不断,先是郭麻子的老婆酸葡萄找上门来,手执一把尖刀要跟年翠英拼命。年翠英并不怵那酸葡萄,酸葡萄那是在虚张声势。崔秀章夺下酸葡萄的刀子,年翠英得势不饶人,光身子跳下炕抓住酸葡萄一顿暴打。崔秀章又开始替酸葡萄劝架,那酸葡萄自知不是年翠英的对手,跑到院子里高声叫骂。

    有人把酸葡萄跑到叫驴子酒馆闹事的消息告诉郭麻子,郭麻子大热天穿一双拖鞋,上身穿着府绸衫子,下身穿一条黑灯笼裤子,手执一把扇子,慢悠悠来到叫驴子酒馆后院,好像观众一样,站着看两个女人叫骂,骂够了,对酸葡萄说:“走,咱们回家。以后再出来闹事,我连你一起打发。”

    那酸葡萄原指望郭麻子替她长势,想不到郭麻子兜头给她泼了一瓢凉水,酸葡萄跟郭麻子也是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原来在烟花巷充当站街的角色,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好容易被郭麻子收留,最担心郭麻子抛弃自己。这次跟年翠英闹事也是替郭麻子出气,想不到郭麻子并不领情,反而埋怨酸葡萄惹是生非。

    酸葡萄彻底哑言,大气不敢吭一声,跟着郭麻子灰溜溜回到烟花巷。那郭麻子进屋却说:“其实你闹腾一下是对的,适可而止,让那些人有所收敛才是。”

    酸葡萄舒一口气,呜呜啼哭:“我还不是为了你。”

    郭麻子又显得不耐烦:“行咧行咧,把烟枪摆上炕,过一把烟瘾。”

    酸葡萄知道,郭麻子近来常常反覆无常,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慌。酸葡萄又小心翼翼地把炕桌摆好,点上酒精灯,给郭麻子烧泡。

    却说那年翠英自以为在酸葡萄面前打了胜仗,变得更加有恃无恐,不顾崔秀章的劝说,明目张胆地为弟弟年贵元物色***感觉到无论干啥事都没有黑道生意来钱快,这年月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总认为那些站街的**人老珠黄,好像引不起嫖客的兴趣,于是千方百计地为弟弟寻找一些较有姿色的单身妇女,给她们稍施恩惠,诱良为娼,有些女人也就跟着上当。

    那一天年翠英正好遇见板兰花,感觉中这个女人好面熟,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叫驴子酒馆每天的食客来来往往,年翠英能认得几个?板兰花吃了饭要付钱,年翠英不收,却叫来两个泼皮,让泼皮把板兰花带到弟弟的驿站。

    事后年翠英才知道,弟弟年贵元差点跟上那个女侠送命!年翠英惊出一身冷汗,那个女人不去反思黑道生意虽然赚钱,但是也要承担非常大的风险,不听丈夫崔秀章的劝解,反而认为姐弟俩其所以遭人欺负,是因为没有后台。

    晚上打烊以后年翠英没有上炕睡觉,而是坐在院子里的凉台上,一边乘凉一边思考。算起来凤栖城的远亲还有几家,最直接的亲戚是先夫郭全发的外公四愣子,四愣子的儿子屈志田是凤栖县的县长,年翠英叫舅,郭全发还有一个姨姨屈满盈,屈满盈的丈夫邢小蛮身居要职,任当地驻军副军长。当然,还有李明秋,七年前李明秋的女儿李妍嫁给年翠英的大弟弟年贵明。

    可是自从年翠英跟崔秀章同居、并且为崔秀章生下一个男孩以后,这些老亲戚没有人责备年翠英的不贞,但是基本上跟年翠英断绝了往来,至于对面药铺的郭全中,叔嫂俩更是如同路人一般。

    年翠英感觉到势单力薄,必须寻找一个后台,当然投靠刘子房最好,李明秋就是因为跟刘子房结为儿女亲家以后才在凤栖城里颐指气使迅速爆红,可是年翠英跟刘军长素未生平,相互间没有任何交往,叫驴子酒馆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驴逑,你总不能提上驴逑去送礼。当地有一句方言,割了驴逑敬神,把驴疼死了,把神得罪了,那样做等于骂人。

    年翠英的女儿也叫文秀,跟蜇驴蜂的大女儿同名,当年只有十三岁,凤栖没有初中,十三岁的姑娘念小学六年级,再有一个月就小学毕业,毕业后面临辍学的处境,不过年翠英已经想好了,决定先让小姑娘在饭馆端饭打杂,然后找个合适的对象嫁出去。

    可是现在,年翠英不得不打文秀的主意,自古以来巴结达官贵人无非是两样东西,一样是珍宝,一样是女人。是不是让女儿跟那些达官贵人联姻,然后,靠女儿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文秀长得不赖,就是身子有点单薄。这没有关系,遥想当年年翠英自己跟崔秀章偷吃禁果也只有十四岁。问题是,凤栖城的高官都有老婆,即使巴结高官也得有人引进。

    一个叫驴子酒馆的女老板,感觉不来什么叫做丢人。文秀中午放学回来,年翠英给女儿穿了一件新衣,然后对女儿说:“娘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你应当叫老舅,他是你爹的舅舅,你奶奶的兄弟,过些日子你就毕业了,毕业后娘也没有办法再供你继续上学,让你老舅给你找一份干事,你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文秀懵懵懂懂地听着,似乎听懂了一些,又不太明白。三个哥哥都出外干事,家里就留下文秀和弟弟文华,爹爹走时文华只有三岁,当年六岁的文秀也只是朦朦胧胧记得爹爹的模样,转瞬间七年过去,这七年中间娘为了他们兄妹几个也没有少费心,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女人自己挣钱的很少,虽然念过几年书,凤栖城里好像没有干公家事的女人。

    可是文秀不会对娘的话提出质疑。文秀默默地跟在娘的身后,走进了凤栖县政府,走进了挂着《县长》牌子的一间办公室,娘把提来的礼品放在桌子上,然后把那个比娘还年轻的中年男人叫舅:“舅,咱们多年没有来往了,我是全发的媳妇。”

    看得出那个县长非常吃惊,慌忙让座。姐姐死时屈志田只有六岁,刚刚在叔叔十二能的私塾念书,屈志田根本记不得姐姐的模样,只是听爹爹说,郭宇村还有一个外甥,屈志田甚至也不知道外甥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交往。只是那一年叫驴子酒馆重新开业,老爹爹一边流泪一边告诉屈志田,叫驴子的女儿年翠英就是志田的外甥媳妇。

    同在一个县城住着,而且还是老亲,屈志田不得不显示出热情,勤务员进来倒水,清水衙门没有茶叶招待客人。年翠英坐下,喝了一口水,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舅舅,我一个女人,真不容易。去年刚把二儿子三儿子文选文义让屈志琪舅舅带去当兵,这不,女儿文秀又面临小学毕业,咱凤栖没有中学,我想让舅舅给外孙女寻一点干事。”

    屈志田不可能贸然拒绝,但是也没有办法答Y县政府没有女职员,妇女部的主任还是一个男的,当年县长有权力招收职员,但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来县政府能干啥?更何况还要背上徇私舞弊的嫌疑。

    屈志田说得也很客观:“你提的这个要求我一定非常在心,让我慢慢想想办法,回家时再跟爹爹商量,孩子还小,如果有可能让孩子再念几年书。”

    屈志田回家对老爹爹四愣子提及此事,老爹爹不等听完泪流满面:“志田呀,这孩子是你姐姐留在这个世上的根,你一定要为孩子做出安排。”

    屈志田决定不顾众人的非议把孩子先招收进县政府,以后有可能再送孩子到外边深造。

    郭文秀来到县政府上班,成为当年凤栖县政府唯一的女职员,屈志田自己出钱为外孙女制作了一套蓝制服,女孩子穿上蓝制服格外精神。

    那一次屈志田带着外孙女去凤栖县南边一个镇子下乡,吃完饭已经很晚,当年的镇长就是事实上的族长,那族长也很会做事,安排住宿时把屈县长跟外孙女郭文秀安排住在一起。

    屈县长大为恼火,屈县长也是一个有志气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屈志田要去找族长论理,要族长重新给他安排住宿。

    谁知道那郭文秀却慢悠悠地说:“娘说了,女孩子必须看领导的眼色行事,如果领导要跟你睡觉千万不要拒绝,那是领导看得起你。”

第901章

人有时不能预卜未来,卢师傅满以为他的三个女婿中年贵元最好,想不到那年贵元竟然是个混混,听说年贵元已经被八路军开除,这年贵元跟他爹叫驴子是一路货色。那叫驴子死得蹊跷,据说是死于一场大火,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没有人知晓,大火过后亲家郭子仪寄存放在叫驴子家的几千银元神秘失踪。

    去年清明节卢师傅跟随新婚的女婿年贵元去年家庄散心,那时节年贵元还表现得循规蹈矩,卢师傅无意中发现了年贵元家旧宅基地上有一处深坑,年贵元跟年翠英姐弟俩沿着深坑挖掘,挖出了老爹爹年天喜藏匿的几千银元。

    事已至此,那几千银元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清。叫驴子酒馆不太安全,那些银元最初存放在卢师傅家中。卢师傅把银元存放进一间暗室,把钥匙交与年贵元保管,那是别人家的财物,卢师傅都不多看一眼。

    以后姐弟俩在年家庄的旧宅基地上盖房卢师傅坚决支持,不管怎么说卢师傅的三女儿总要有一个落脚之处。房子盖好以后卢师傅帮助女儿女婿安家,甚至自己出钱为女儿买好锅碗瓢盆,驿站刚开张时卢师傅还经常到女儿家里帮助女儿干些家务,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一个老人都希望女儿女婿的日子过好,卢师傅在年贵元身上倾注了全部心力。

    可是那年贵元一旦翅膀硬起来就想单飞,时间一长卢师傅明显地发觉年贵元对他有些嫌弃。这也难怪,年轻人总想单独在一起,卢师傅在面前有点碍手碍脚,卢师傅能想得开,也就不再常去年家庄女儿家里。

    以后鲁艺风尘仆仆从长安来凤栖钻研陶艺,卢师傅的瓦盆窑又重新点火,一大堆麻烦事缠绕得卢师傅顾不上去看望女儿女婿。直至年贵元给焦师傅投毒东窗事发,卢师傅还一直蒙在鼓里。有人告诉卢师傅女婿年贵元为了招徕顾客给掌匠焦师傅下毒,卢师傅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掌匠师傅跟瓦盆窑师傅从来没有交往,卢师傅无法证实事件的真假,也就作罢。

    这几日卢师傅等鲁艺等得心急,鲁艺临走时说他过几天就回来,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不见回来,李怀德又被卢师傅打发,卢师傅只能自己做些瓦盆瓦罐消磨时光。估计鲁艺极有可能不回来了,鲁艺如果再不回来卢师傅又得重新考虑跟李怀德合伙。其实怀德也有那个心意,瓦盆窑专门烧制陶艺有些浪费,陶艺可以利用瓦盆瓦罐的空隙。两个年轻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卢师傅认为李怀德和鲁艺都是好人,假如没有文秀事件,两个年轻人合作起来将会大有可为。

    正在这时女儿卢秀英挺着大肚子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卢师傅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妙,听女儿哭诉,原来是年贵元招嫖招赌,差一点为此送命,卢秀英劝丈夫再不要企图发财,能吃能喝就行,哪怕土里刨食,过日子图的是个安稳。岂料那年贵元非但不听,反而破口大骂自己怀孕的媳妇:“你懂得个逑!”卢秀英一气之下,步行十里路回了娘家。

    卢师傅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又给三姑娘寻了年贵元这么个混混?好像当初卢师傅给卢秀英订婚时李明秋曾经说过,叫驴子年天喜的人品不怎么样。那一阵子卢师傅跟李明秋的关系还没有闹僵,女儿订婚的仪式很简单,卢师傅等于在家里设了一顿家宴,邀请李明秋的目的是想让李明秋为两个孩子证婚,想不到李明秋从中作梗。

    从那以后卢师傅对李明秋有了看法,以后又因为李明秋强占宅基地而将关系彻底闹僵。虽然事后李明秋给卢师傅补偿了一些损失,那幢院子最后让刘子房军长的大老婆居住,但是卢师傅跟李明秋的关系并没有和解,两个人基本上没有往来。

    现在看起来李明秋当初说的话有些道理,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买葱儿卖蒜,狗窝里长不出虎崽。

    说什么为时已晚。假如鲁艺早来凤栖一年,卢师傅肯定亲自将卢秀英许配给鲁艺为妻。卢师傅爱才如命,当初还决定把卢秀兰嫁给李怀德,那卢秀兰以死相挟,卢师傅才被迫收回成命。

    眼看着卢秀英即将临产,卢师傅真正为女儿担心,前一个时期隔壁院子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据传那是李明秋的儿子媳妇生下一个野种。卢师傅不是那种落别人井下石之人,但是也感觉到解气,你李明秋在人前吆五喝六,想不到也有今天!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家家锅底都有黑,凤栖人把女儿在娘家生孩子视为丢人之事,人家刘军长没有人敢说三道四,卢师傅丢不起那个人!

    卢师傅决定将卢秀英送回年家庄,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谁家小两口不吵架?乱世年间什么事没有?以后有机会慢慢对年贵元晓以利害,石头焐热了都会生出小鸡,人心都是肉长的。

    本来决定只在娘家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就把卢秀英送回。可是那一天夜间卢秀英突然肚子痛,紧接着满头满脸出水,这是临产的预兆,卢师傅顾不了其他,立刻来到隔壁院子,要刘夫人通过关系叫开城门,要大女儿二女儿赶快回家,这种时候顾不得什么忌讳,卢师傅特意关照大女婿田中来为秀英接生。

    卢秀英的孩子降生的比较顺利,是一个千金。田中大夫亲自为小姨子接生。作为大夫来说这是他的职责,对人的评价必须公允,田中是一个合格的医生,田中为孩子剪断脐带,把孩子包裹好交给岳母,然后带着妻子卢秀蓉离开,这一切都循规蹈矩,无懈可击。

    第二天卢师傅亲自来到叫驴子酒馆,告诉年翠英,卢秀英昨晚把孩子生在娘家,是个千金。让年翠英给年贵元捎话,就说卢秀英母子平安,让年贵元腾出功夫赶快过来。

    年翠英顺便问道:“昨晚谁给秀英接生?”

    卢师傅感觉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回答得非常实在:“是她大姐夫田中。”

    可是卢师傅一连等了几天,等不到年贵元来看望他的媳妇和孩子。卢师傅感到有什么不妙,这年贵元究竟还要不要他的孩子和媳妇?卢师傅没有办法直接去找年贵元,想来想去还是让田中跟闫培春两连襟去比较合适,三个女婿在一起可以无话不说,相互间也可以消除误会。

    因为大家所干的工作不同,平日里三连襟也不怎么往来。那一日田中和闫培春谨遵卢师傅之命,骑马来到年家庄年贵元的驿站,看驿站内乌烟瘴气,一些人正围在一起赌博。年贵元不敢怠慢田中和闫培春,好汉不吃眼前亏。田中没有发言,闫培春代替岳父传话:“贵元,咱爹让你过去看看秀英和孩子。”

    那年贵元也不知道那里来的霸气:“既然这个小RB给秀英接生,就把秀英连同孩子送给田中。”

    闫培春还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只听得咔嚓一声,年贵元的腿断了,躺在地上痛不欲生。

    那田中翻身上马,直奔县城而去。

第902章

文秀得了一种怪病,有时几天几夜睡不醒,有时几天几夜睡不着。有时一连几顿不吃饭,有时一顿能吃五六碗。竹叶心里着慌,急忙叫女婿郭全中来看,郭全中给文秀抓了几副药,文秀服后总不见效。这一次李怀德真正害怕了,感觉到他真正离不开文秀,文秀有个三长两短李怀德再找媳妇很难。

    李怀德名义上把郭全中叫姐夫,其实叫姐夫叫姑父都一样,李娟心里清楚,李怀德不一定明白,这一家人有一段不怎么光彩的经历。不过谁都不会去计较,肉烂了在一个锅里。

    下雨天李怀德来到姐夫的药铺,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李怀德一般不来这里。李怀德长这么大很少看病吃药,这个憨憨不知道生病叫做什么。李怀德阴忧着脸问姐夫:“姐夫,你就不能给文秀抓些好药?”李怀德以为文秀的病一直不见好是因为姐夫不给吃“好药,”什么算好药李怀德并不明白。

    郭全中看这个妻弟可怜,话也说得实在:“怀德,你媳妇得的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我说一句话你可能不太明白,那文秀主要是思念鲁艺。”

    李怀德这一次听明白了,只要鲁艺回来,文秀的病就能痊愈。可是鲁艺究竟去了哪里连卢师傅都不知道,你让李怀德到哪里去寻找鲁艺?儿子九斤长得憨头憨脑,这孩子不能没有妈妈,看样子女人光靠打也无法制服,是不是自己把媳妇打出了神经病?

    李怀德蔫头耷脑离了药铺,感觉到这个世界上能帮他想办法的只有大伯李明秋,李怀德路过大伯家门口看门虚掩着,顺便推门进去,客厅内大伯正在习字,好像没有发觉李怀德进来,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李怀德站着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句:“大伯。”

    李明秋抬起头,好像早都知道侄子找他干啥,说话胸有成竹:“你媳妇病了,是不?回家拿点钱,买些礼物,然后雇一乘骄子,把你媳妇抬上,咱到郭宇村,伯伯也想去郭宇村散心。也许文秀见到她的妈妈,病就会好些。”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李怀德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

    李明秋送走大儿子李怀仁以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江湖汉子不在乎儿子媳妇是不是贞节,李明秋甚至教儿子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她能做出来初一咱就能做得出十五。”李怀仁默不作声,那孩子看起来比李明秋还有城府。不过李明秋有一种众叛亲离之感,急于想找一个朋友喝酒,借以散发胸中的郁闷。李明秋不想去找邢小蛮,那个混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明秋也不想找郭麻子,总感觉郭麻子有点太俗。李明秋想去狮泉镇找姜秉公,又感觉姜秉公那个人常常对李明秋须臾应酬。反正人在落魄的时候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很虚假,李明秋连一个散心的地方都没有。

    正在这时李怀德来了,李明秋猛然感觉到,郭宇村是个不错的去处。前一个时期疙瘩送李明秋一只乳猪,虽然那只乳猪由于李明秋怀疑有毒惹得疙瘩大为恼火,可是最起码证明疙瘩心里还有李明秋这个人!何不借此机会去郭宇村转转,顺便再看看自己的小儿子,那个小儿子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甚至连李怀仁李怀信都知道老爸那一段风流艳遇,不过在当年这算不得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比比皆是。

    李明秋给疙瘩带去几瓶泸州老窖,给蜇驴蜂驮一褡裢麦面,郭宇村不产小麦,麦面在郭宇村成为稀罕。一乘小轿子在山间小路上颠簸,轿子内坐着文秀和她的儿子九斤。果然,那文秀听说要去郭宇村熬娘家,一下子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李明秋嫌那轿子太慢,打马扬鞭,说他先走一步,甩开李怀德一家自行离去。

    李怀德自然不能离开媳妇儿子,骑一头毛驴跟在轿子后头。两个轿夫抬着文秀走走歇歇,走着走着不走了,嫌文秀太重,要李怀德给他俩加价。李怀德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说不。

    轿子来到郭宇村时天已经全黑,蜇驴蜂看见大女儿忍不住落泪,文英文爱一个烧火一个下面,吃完饭时打发轿夫连夜回凤栖,李怀德不给轿夫加钱。轿夫不依,说我俩整整累了一天。李怀德说,那你俩把刚才吃得面条吐出来。

    齐结实齐壮实站在旁边看稀罕,听人说大姐夫是个憨憨,看起来一点不憨。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家人难得团聚,蜇驴蜂息事宁人,给两个轿夫加了一点脚钱。

    疙瘩刚刚送走了姜秉公,又迎来了李明秋。疙瘩早已经把在李明秋家遭遇的不快忘记,带着李明秋参观自己新修的庄园,李明秋猛然间看见了鲁艺,有点吃惊有点情不自禁:“鲁艺,你原来在这里!”

    鲁艺并不清楚李明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对于李明秋鲁艺还是有点防备,鲁艺知道那三个长安工匠是怎么死的,当年***统治时期弄死人不需要偿命。鲁艺心想咱没有必要跟那李明秋争高论低,因此上瞅一伙人不注意,偷偷地从郭宇村溜走。

    鲁艺并没有走远,鲁艺翻过山沟来到卧龙岗山寨。卧龙岗山寨也有一个工匠在岩石上篆刻,已经篆刻了三年,那是疙瘩的旨意,疙瘩要求工匠把一个女人的形象篆刻在岩石上,借以慰藉心中的硬伤,那是一段永远的痛,又无法对任何人倾诉。那工匠按照疙瘩娘的描述,一刀一斧,篆刻着想想中的麦穗。

    那是一个下雨天,鲁艺在烟雨苍茫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座宫殿,后来打听到那就是卧龙岗山寨,卧龙岗山寨引起了鲁艺的兴趣,鲁艺抽空去山寨一游。

    且不说鲁艺站在山门前的牌楼下对卧龙岗那三个字久久端详,鲁艺当然也无法猜透疙瘩为什么要将卧龙岗山寨遗弃,荒山野岭中这种仿古式的建筑犹如天宫,让人留恋让人不忍离去。

    猛然间鲁艺看见了,山崖上挂着一个黑点,那黑点不住地移动,走近了,原来是一个人影,好像在篆刻菩萨,莲座上的菩萨栩栩如生。鲁艺细观之,那菩萨又有点与众不同,莲座上盛开的不是莲花,而是一簇簇麦穗相拥。闹不清这算哪一路神仙,是不是在祈祷五谷丰登?艺术家的创造力在于创新,看样子这工匠在标新立异。

    以后,鲁艺在跟石匠的交谈中听到了一段传说,一段跟疙瘩有关的爱情,不过鲁艺感觉不到震撼,而是有些自责,疙瘩有能力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篆刻在岩石上,而鲁艺自己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爱一个女人。

    鲁艺在卧龙岗山寨住下,等待李明秋的离去。人生路很长,艺术才是鲁艺的生命。鲁艺还是决心把文秀逐渐淡忘,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家庭。

    艳阳天,满世界一片墨绿。鲁艺不会让自己闲着,腰间拴一条绳子,在山崖上帮助石匠师傅篆刻。影影绰绰,鲁艺看见山下上来几个人,那人群中间还飘荡着一抹红色,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鲁艺一眼认定那一抹红色是个女人!女人由疙瘩的两个保镖带路,女人身后还跟着她的丈夫和儿子。

    不用说,那女人就是文秀!文秀用近乎荒蛮的执着去实践一段让所有的人看起来几乎无法想像的爱情,天地间回旋着一种呼喊,鲁艺看见,菩萨的眼里流出了泪珠:“鲁艺,你个瞎家伙,跑到这里躲起来了,让我找得好苦!”

第903章

蔺生根用手指了指打麦场里另外一堆麦秸垛,悄声告诉张狗儿的娘:“狗儿就在那堆麦秸垛上睡着,这种事让狗儿知道了不好。”

    可是那狗儿娘反而把蔺生根抱得更紧,说话的声音很大:“不怕,我跟狗儿已经说过,狗儿说你是个好人,同意我招赘你进屋。”

    这算那档子事?母子俩搭伙算计蔺生根。其实说不上算计,寡妇为了养家糊口,招赘汉子进门天经地义。那一晚狗儿根本就没有在打麦场睡觉,狗儿娘才敢有恃无恐。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润滑剂,这个世界本身就分为阴阳两级,蔺生根刚刚过足了烟瘾,哪有棉花见火不燃的道理?况且狗儿娘本身长得不难看,跟四十多岁的蔺生根正好配对,两个人抱着从麦秸垛上滚到地上,看那萤火虫洒满一地,树上的知了无休止地鸣叫,一弯新月升上天空。蔺生根的裤带被狗儿娘拽下,两个人就在场院里干起了那种事情。

    天亮时分狗儿娘穿好裤子,对蔺生根说:“你再睡一会儿,我回家给咱做饭。”

    可那蔺生根心里生疑,感觉中这里不是他的久居之地,特别是听说不久前米六一差点在瓦沟镇送命,谁能弄清楚这狗儿娘是不是在使圈套套住自己?出门人必须脑勺子后边长眼,赶脚汉子半道上被人暗算屡见不鲜,不如溜之大吉。正好平地里生成了一团团薄雾,瓦沟镇笼罩在雾霭之中,蔺生根在打麦场旁边撒了一泡尿,然后勒紧裤带,一迈腿上了去黄河岸边的大路。

    山林里的雾霭开始消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蔺生根当初跟着张狗儿来瓦沟镇时多了一个心眼,把他的褡裢和做生意的本钱寄存在撇撇沟侯生福的驿站,反正离开瓦沟镇也不会有人再撵,一个光身汉走几十里山路不在话下。转瞬间来到郭宇村,蔺生根想起了他的老伙伴米六一,听说那米六一死里逃生,跟那老寡妇刘媒婆如胶似漆,正好肚子也饿了,在三官庙蹭一顿饭再走也不迟。

    米六一正在三官庙前的一处空地上牵着毛驴打滚,自从瓦沟镇大难不死,米六一把毛驴当成他的命根。疙瘩亲口对米六一和刘媒婆许诺:“你俩就在郭宇村住下,郭宇村不欺负外来之人。”米六一在刘媒婆的调养下逐渐恢复了健康,看郭宇村周围的山上长满了罂粟,心想秋凉了再出外赶脚,年纪大了没有必要常年四季在外奔波。米六一也离不开刘媒婆的被窝,睡在狗皮褥子上等待刘媒婆为他烧泡(用铁丝烙大烟),那感觉犹如做了神仙。

    猛然抬头,米六一看见蔺生根对他讪笑,还以为眼花,没有看真切,使劲擦了擦眼睛,的确是蔺生根!几个月不见,犹如隔了几个世纪。俩老哥在一起相拥,亲热无比。刘媒婆认识蔺生根,当初就是刘媒婆介绍板兰根跟上蔺生根出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板兰根被豹子重新找回,蔺生根至今还是单身一人(至少刘媒婆这样认为)。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熟人,刘媒婆也不忌讳,直接问蔺生根:“大清早你从那里来的?”

    蔺生根答非所问:“我来你这里蹭一顿饭,吃完饭就走,不会给你俩添麻烦。”

    “哪里话!”米六一显然有些不乐意,“兄弟那话有点见外,你就是吃一年饭老哥我都不会赶你走。”

    刘媒婆双手插腰,故意说话不客气:“谁知道你是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不说出来龙去脉,想吃饭门都没有!”

    蔺生根看见炕墙上有烙大烟的铁丝,还有一些用荷叶包着的黑膏子(大烟),也就盘腿上炕,自己烧起了烟泡,美滋滋抽了几口,这才打开话匣子,交待了他这几个月来的遭遇。

    听得蔺生根来自瓦沟镇,米六一当真吃惊不小。随即来到官路上,前后左右张望。米六一是被当成死人装进棺材从瓦沟镇抬回,对于瓦沟镇有一种天生的过敏,确信没有人从后边追赶,米六一这才心神不定地回到屋子,对蔺生根说:“老伙计,不是我不留你,我在瓦沟镇吃过亏。这里有些花贡(信徒们给三官庙进贡的花馍),我给你装进褡裢里,你边走边吃。过了这阵子我会找你。今年凤栖的大烟比往年都长势好,割完头茬烟咱就做大烟生意。”

    刘媒婆生气了:“你见过谁这样打发客人?咱不偷不抢,怕谁?米六一我看你一次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别说你们俩在一起烧茅炼丹几十年,就是同路都不舍伴。客人,你稳稳当当把饭吃了再走。”

    蔺生根却跳下炕,把刘媒婆叫嫂子:“嫂子,老米大哥说得对,我也是从瓦沟镇偷跑的,那寡妇婆娘不知道按的什么心,女人脱男人的裤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咱光棍不吃眼前亏,万一被人追来了咱浑身有嘴说不清。”

    刘媒婆将信将疑:“谁家的婆娘这么霸气?”

    米六一等不及了:“不要磨蹭了。过了这一段时间咱们都会打听,如果那女人真心想招老蔺兄弟入赘也不是不可以,关键的问题是人要实在,不要让人家放鸽子引诱咱上当。”

    蔺生根灌了一肚子凉水,背起米六一为他准备的干粮,重新上路。走着走着心里有点后悔,也许张狗儿他娘是出于真心,如果挖陷阱为什么昨晚一夜没有动静?看来咱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米六一都不嫌弃刘媒婆,咱有什么理由嫌弃狗儿娘?

    男人家最怕瞻前顾后,心里没有主意。转眼过了四十奔五十岁的人了,总不能病死荒郊无人问,看来今早匆匆逃走是个失策,你蔺生根不替寡妇拉套还想怎地?

    蔺生根坐在黄河岸边的石头上想了许久,打不定主意该不该重新回瓦沟镇。算了,现在回去惹人嗤笑,目前看来这条路还没有堵死,咱先赶几回脚再说,挣点钱给张寡妇买点见面礼。蔺生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朝撇撇沟走去,他打算在那里歇息一晚,明天早晨返回长安。

    刚走进驿站的门,猛然间被一个人把蔺生根的衣服袖子拽住:“干大(爹),你占了我娘的便宜,就想溜走?没那么容易!”

    蔺生根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狗儿。吃惊不小,头上渗出了汗珠,说话语无伦次,甚至低了辈分:“兄弟,别大声嚷嚷,让人听见了丢人。”

    张狗儿笑了:“我娘也来了。干大你不知道,瓦沟镇到撇撇沟还有一条小路,我跟我娘顺小路过来,整整等了你两个时辰。”

    树桩上栓一头毛驴,狗儿娘肯定是骑毛驴过来的。狗儿娘从驿站的饭馆出来,一点也感觉不来羞涩:“我说算了,人家肯定不愿意,狗儿非来不可,狗儿说你说不定有些误会。”

    蔺生根进入驿站,从侯生福那里取出了自己的行囊和盘缠,对狗儿娘说:“走吧,咱们回瓦沟镇。”

第904章

呼风雨重新回到郭宇村时,身边带着一个MGZ的男人,那男人名字叫嘎拉。王世勇队长当然不可能询问嘎拉和呼风雨是什么关系,那年月随便两个人住在一起就成了夫妻。呼风雨和嘎拉最初跟上张东梅夫妻赶脚,以后呼风雨怀了孕,只得回到郭宇村待产,呼风雨为嘎拉生了一个女儿,呼风雨坐月子期间嘎拉一直在妻子身边陪伴,呼风雨满月以后嘎拉又出外赶脚,由于孩子还小,呼风雨只得留在郭宇村抚养女儿。

    可是呼风雨一连等了几个月,仍然不见嘎拉回来,MGZ女人预见到了什么不妙,半路夫妻大都靠不住。

    呼风雨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头打击很大。幸亏有王世勇接济,不然的话吃饭都成了问题,将近四十岁的女人脸上逐渐显出老相,想不到一个NMG部落首领的千金竟然落魄到这部境地。

    呼风雨身边还有一些银元,王世勇接济的粮食大都是一些小米,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给呼风雨到集市上去籴麦面。有时,林秋妹回家看望她的一双儿女,顺便来呼风雨这里转转,女人家大都要强,相互间并不泄漏各自的遭遇,但是林秋妹明显感觉呼风雨遇到了困难,临走时总是给呼风雨留下一点银钱,看起来呼风雨有点感激,抱着女儿把林秋妹送出很远。

    场院那边围了许多女人和孩子,呼风雨也抱着女儿过去看看,看场院内卸下许多驮子,据说那驮子里边全是姜秉公送给疙瘩的小麦。呼风雨想吃麦面,回家拿了几块银元,也不管有人没人,把疙瘩拦在场院,把银元交给疙瘩,要疙瘩给他籴些小麦。

    大家平时虽然没有来往,但是相互间都很熟悉,疙瘩知道呼风雨,呼风雨是郭宇村三大女侠之一,虽然近几年各人的遭遇不尽相同,但是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疙瘩当然不会收呼风雨的钱,疙瘩指着那驮子说:“你需要多少尽管搬。”

    呼风雨把孩子交给旁边的女人抱着,一猫腰把一驮子小麦扛上肩,那一驮子小麦至少也有二百来斤,看得周围的人傻了眼。停一会儿呼风雨前来送驮子和褡裢,像个男子汉那样面对疙瘩抱拳:“疙瘩大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后有什么难场事你就吭一声。”

    呼风雨有了粮食吃以后,就开始留意她的两个儿子,那谷凤谷鸣说到底全是呼风雨所生,呼风雨出外赶脚那几年两个孩子由棒槌抚养长大,开始时谷凤谷鸣只认棒槌不认呼风雨这个妈妈,可是近几年棒槌招赘了老班长以后,那老班长明显地对两个孩子有点嫌弃,不过两个孩子每年都为棒槌割烟,相互间还能说得过去。

    去年黄河发大水,谷凤谷鸣在黄河岸边捡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就叫做贞子。三个孩子住在一起,就非常自然地发生了那种关系,那贞子知恩图报,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加之孩子们年龄太小,不知道节制,春节前贞子得了血崩,幸亏在凤栖城遇见了好人,贞子的命保住了,目前正在仙姑庵养息。

    可是那谷凤谷鸣却有点魂不守舍,总想把贞子从仙姑庵要回来三个人住在一起,老一代人的婚姻悲剧还没有散场,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大都娶了媳妇,看样子棒槌没有能力满足谷凤谷鸣的要求,两个孩子又去求助于他们的另外一个妈妈呼风雨。

    呼风雨见过贞子,春节前两个孩子去凤栖给贞子看病呼风雨还给过孩子们盘缠。呼风雨自己一生本身放荡不羁,对于孩子们的要求一点也不感觉奇怪。看样子嘎拉靠不住了,呼风雨想跟两个亲生儿子联络感情。是呀,自己转眼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女人四十豆腐渣,人不可能永远年轻,必须为自己的以后修桥筑路。

    呼风雨早都听说过仙姑庵有一个何仙姑,那何仙姑究竟是仙还是鬼谁也无法说清,呼风雨活得无聊,特别想一鸣惊人,嘎拉的出走让呼风雨很受伤,呼风雨困兽犹斗,总想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一试身手。所以,听得仙姑庵那个什么何仙姑强抢了两个孩子的女友,呼风雨决心给两个孩子报仇。呼风雨让谷凤谷鸣带路,三个人下了驴尾巴梁直奔仙姑庵而去,好强的女人认为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来到仙姑庵面前的柏树林子里呼风雨把女儿交给谷凤谷鸣抱着,然后自己站在仙姑庵山门前大声叫骂:“何仙姑,把我的儿子媳妇交出来,免你无罪,否则,别怪呼风雨手下无情!”

    却说那何仙姑平日里并不在仙姑庵值守,香客们一般把豆瓜娘也叫做“何仙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无人知晓,真正的何仙姑躲在暗中。

    豆瓜娘认识呼风雨,出来好言相劝:“我知道你是谷椽谷檩的女人,前一个时期仙姑庵确实收留过一个女孩,那孩子主要生病,何大姐主要是受人之托才将女孩收留。老衲劝你不要乱骂,你不是何大姐的对手。”

    呼风雨认不得真假,摆出打斗的姿势准备跟豆瓜娘缠斗。突然间半空里闪出一只烟锅子,那烟锅子只轻轻一拨,呼风雨后退了几步。

    呼风雨知道,她今天遇见了对手。不过倔强的女人绝对不会轻易认输,呼风雨抓住烟锅的另外一头使劲拽住,逼得何仙姑现了原型,原来那何仙姑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看样子何仙姑不想伤害呼风雨,只是虚晃了几下转身就走,呼风雨紧追不舍,何仙姑猛一回头,嘴里吹出一口气,呼风雨感觉到浑身阴冷,双手抱肩,心里胆怯,不敢继续前行。

    只见山门大开,出来一个手执佛尘的侍女,那侍女正是贞子,贞子把呼风雨叫娘:“娘,贞子感谢谷凤谷鸣两位哥哥的救命之恩,贞子跟两位哥哥的缘分已尽。”

    呼风雨回头,谷凤谷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娘的身后,谷凤怀里的小女孩已经睡着了,母子三不自觉地面朝仙姑庵下跪,半空里飘来一只金锁,系在小女孩的脖颈。

第905章

猛然间听得年贵元的驿站被一个女侠洗劫,张东魁的心里暗自吃惊,姐姐张东梅和林秋妹都在赶脚的路上,呼风雨跟年贵元素未生平,那么洗劫年贵元的女侠是谁?自己的媳妇板兰花一直要求出外赶脚,该不是板兰花从郭宇村偷跑?即使偷跑也没有必要洗劫年贵元的驿站,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蹊跷。

    弟兄几个在凤栖东城门外的驿站歇脚,焦师傅和驿站掌柜说他们认识板兰花,但是没有见板兰花来过,张东魁想去年贵元的驿站问个仔细,其他几个弟兄和焦师傅一致劝张东魁别去,大家一致认为板兰花洗劫年贵元驿站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两个人没有任何交往,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年贵元那个人还是躲远点好,板兰花究竟从家里出走没有还只是猜测,没有必要神经过敏。

    张东魁心里老不踏实,张东魁知道自己的媳妇性格倔强,弟兄们轮换回郭宇村跟媳妇团聚,本来这一次轮不上张东魁回家。张东魁要求跟哥哥张东仓对换,张东仓不可能不答应弟弟的要求,张东魁稍作准备,便马不停蹄地返回郭宇村。

    果然,板兰花从家里出走。妈妈和舅妈气得束手无策,怎么给东魁娶了这么一个野媳妇!

    张东魁把给家里买的生活用品和粮食卸下,喝了一肚子凉水,拿了一些干粮,便连夜从郭宇村出发,他决定先去狮泉镇驿站,看板兰花在不在哪里?既然凤栖没有,板兰花极有可能在下一个驿站等待骡马大队。

    心里有事,路上走得急切,到达狮泉镇驿站时太阳刚刚冒火花,正好撞见张三,张三和牛二负责接应那些背着枪支走小路的单身汉。张东魁劈头便问:“张三叔,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孩?”

    张三一头雾水:“咋回事?东魁你把话说清。”

    张东魁这才说,他的媳妇从家里出走。

    大家都在一起干事,张三也替东魁着急。张三说:“要不然这样,咱们从狮泉镇往回找,说不定半路上就能碰见你的媳妇。如果碰见赶脚的马队咱们一起商量办法,马队耽搁一两天事小,找人要紧。”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张东魁对张三有些感激:“张三叔,还是你年纪大,有经验,前一两天听说年贵元的驿站遭到了洗劫,我估计跟板兰花有关系。”

    张三也隐隐约约听说了板兰花的遭遇,劝慰东魁:“这年月拳头里边出真理,年贵元那小子也应该教训教训,前一段时间王世勇队长亲自去做年贵元的工作,考虑到年贵元开办驿站并不合适,想把年贵元的驿站承包,年贵元不给王队长面子,最近听说在驿站招嫖设赌。”

    张东魁听得张三这番话愈加心急,也有可能板兰花受到了欺骗和蛊惑,迫不得已才大打出手。不管怎么说板兰花就是张东魁的心头肉,人对人的爱恋有时候不需要理由,张东魁必须找到板兰花,找不到板兰花张东魁就会后悔终生。

    两个人骑着马,从狮泉镇朝凤栖一路寻找。刚收完麦子,太阳炎炎地照着,像只火球,知了的恬叫让人心烦。猛然间,两个人同时勒住马缰绳,他们看见了山路上一片狼藉,好像刚刚进行过搏斗,路边草地上的血渍在阳光的反射下好似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让人心惊。

    两个人下了马,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枪。沿着路边的斜坡向下看,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见一个姑娘紧紧地抱着一只野狼在一起缠斗,血肉横飞,闹不清谁是胜利者。

    张东魁面对着群山大吼:“板兰花!”群山和鸣,听得见树叶跟树叶摩擦,风在哭。

    张三上前把张东魁的胳膊扶住,劝慰道:“贤侄,人的一生,什么遭遇都可能发生,男子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挺住。”

    突然间,奇迹发生了,一朵艳丽的板兰花在野狼身边慢慢地绽开,女孩子竟然站起来了,面对张东魁憨笑:“东魁,想不到我们在这里相遇。”

    张东魁分析得没错,板兰花的确是被年翠英引诱,可是那板兰花也不想把年贵元怎么样,只想让那年贵元长点记性,可是年贵元的媳妇卢秀英不顾一切地横在两人中间,让板兰花顿生恻隐之心,不想再跟年贵元缠斗。

    板兰花走到三岔路口有点犹豫,两条路都通长安,一条南下中铺(黄陵)、偏桥,出铜川直达三原。一条路偏东路过狮泉镇、南下白水、蒲城,到达渭南。

    板兰花向路边一个老者问路,老人也回答得模棱两可,板兰花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等待,两天后张东梅和葛有信的马队过来。张东梅想把这个弟媳带走,无奈板兰花非要见到张东魁不可。张东梅没有办法,手指着东去的山路告诉弟媳:“从这里去狮泉镇再没有岔路,你在狮泉镇等待,说不定一两天东魁就会下来。”

    板兰花沿着山路朝前走,一只野狼一直跟在板兰花的身后,板兰花停下来,那野狼也停下不动,板兰花紧走几步,那野狼也紧追不舍,板兰花猛然转过身,跟野狼对峙,那野狼蹲下来,索性不走。看样子一场拼搏在所难免,板兰花后悔从家里出走时没有拿一件防身的武器。不过板兰花内心里十分镇静,在这关键的时刻比的是耐力,绝不能让野狼得逞!

    野狼等不及了,主动向板兰花发动了进攻,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来不得半点疏忽,就在野狼猛扑过来的瞬间,板兰花就势一蹲,然后猛然抬头,用脑袋顶着野狼的下颚,野狼被悬在空中,顺势来了个铁掌锁喉,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野狼被撕破了心肺,一股血泉从口腔内喷出,板兰花抱着野狼滚下山坡,正在这时,张东魁和张三及时赶到。

    那是一次血与火的洗礼,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张三知趣地牵着马钻进树林深处,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个相濡以沫的年轻人。板兰花身上的血全是狼血,自身并没有受伤,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狼咬一口入骨三分,被野狼咬过的猎人往往落下终生残疾,板兰花不可能受伤,板兰花心灵深处有张东魁支撑!

    一溜烟尘在山间官路上弥散,张东魁知道,那是自己心爱的马队过来了,仅仅过了半天,大家犹如相隔了几个世纪,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劫后重逢,大家热烈庆祝板兰花狼口逃生,那只野狼被从山坡下抬上官路,张东魁亲自把板兰花抱上马背,虽然只有寥寥的几个弟兄,但是那场面比洞房花烛还热闹。

    只有一个人远远地站着,没动。那人是林秋妹,当初二狼刚遇难时林秋妹曾经疯狂地追求过张家兄弟,现在,张家兄弟早已经绿叶成荫子满枝,而林秋妹仍然孑孓一人,不过,细心的张东魁发觉,此时此刻,张三正在目不转睛地瞅着那个女人。其实,这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两个人的关系可能已经有了进展。

第906章

李明秋一来到郭宇村就不想再回凤栖。凤栖城虽然繁华,常年烟雾不散,很少有几天晴朗的日子,给人的感觉是头上扣一顶铁锅,吐一口痰都带着黑色。这也难怪,凤栖的老百姓常年烧柴,凤栖驻军烧煤做饭,傍晚时分几千只烟囱吐着一缕缕炊烟,在夕阳的映衬下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光线,给这座千年古城平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郭宇村天宇晴朗,空气中飘来罂粟花开的清香,据说凡是毒品开出的花儿都很鲜艳,香花和毒草混淆在一起,分不清香花和毒草属于自然。周围的群山郁郁葱葱,几片浮云停在树梢上边,山鹰扎猛子俯冲下山坡,抓住一只正在草丛中蛰伏的山鸡,山鸡绝望的鸣叫刺破清空,枪响了,山鹰丢下山鸡迅速升高,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浮云之中,受伤的山鸡从半空摔下,正好掉落在李明秋的面前。

    疙瘩的笑声带着调侃:“明秋大哥,这叫飞来横财。”

    李明秋顺手把山鸡捡起,那只山鸡扑扇了几下翅膀,就死在李明秋手中,李明秋感觉不来兴奋,反而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忧伤,强食弱肉是一种自然法则,思想起大儿子李怀仁南下长安前夜说过的一句话:“爹,咱们一家人都绑在刘子房的站车上,身不由己。”李明秋有点不寒而栗,原来总认为攀高枝能换来荣华富贵,李明秋也确实为能跟刘子房结亲而感到欣慰,现在看来这桩婚姻是一个陷阱,李明秋实际上早已经让刘子房攥在掌心。

    疙瘩当然不清楚李明秋此刻在想什么,有种志得意满的张狂:“想我疙瘩当初乃是黄河岸边一个背客渡河的苦力,能混到这一步已经不错。明秋大哥,这只山鸡你让张凤(蜇驴蜂)嫂子给咱炖熟,今夜,咱就在张凤嫂子家里喝酒。”

    疙瘩当然若有所指,李明秋岂能听不明白?这年月他娘的涝池大了鳖大了,李明秋记得疙瘩曾经把他叫叔,疙瘩娶了张凤的侄女,怎么说也应当把张凤叫姑。可是李明秋不去纠正,世上许多事本来就讲不明白,何必要争执什么辈分!

    李明秋住在郭宇村不走,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变老,李明秋想重出江湖,去年没有经营大烟对李明秋来说是个损失,挣钱多少都在其次,许多头面人物已经将李明秋忘记。不用说门庭冷落车马稀,最不能容忍的是刘子房也在李明秋面前颐指气使。就目前来说李明秋不想跟疙瘩争权夺位,谁是凤栖的龙头老大都不重要,李明秋主要还想证明自己。李明秋有点悲观,过去是疙瘩求他,现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反过来去求疙瘩。不过李明秋还没有在疙瘩面前张口,李明秋考虑怎样提出这个要求比较合适。

    来到郭宇村以后李明秋一直住在疙瘩新修的客厅,并不是张凤不要他,主要是李明秋舍不下那张老脸。侄子李怀德还在,齐结实齐壮实把李明秋叫爹,张凤的两个小女儿对李明秋也很热情,李怀德不明就里,看得瞪眼。

    不过李怀德住了几天就回家了,那个憨憨把自己的媳妇文秀留在郭宇村,不知道跟鲁艺达成了什么契约,两个男人看起来并没有隔阂,一人一种心态,李明秋并不清楚侄子心里咋想,看起来文秀的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

    李明秋窝心事缠身,顾不上理会侄子的婚姻,世上事、戏上事,世事本身就是一台大戏,每个人都在尽情地表演自己的角色,也许怀德为了成全文秀,把媳妇让给鲁艺。

    李怀德走后李明秋想跟张凤住在一起,为的是晚上能搂抱自己的小儿子李怀章,李明秋给小儿子取名叫做李怀章,蜇驴蜂并不同意,蜇驴蜂心里还在等待青头,蜇驴蜂知道李明秋有老婆,李明秋不可能跟屈满香离婚。青头回来后再给小儿子取名,只要青头肯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

    不过蜇驴蜂对李明秋还是非常感激,最起码李明秋敢于承担责任,像李明秋那样的男人不多,生下野孩子的女人往往找不到孩子他爹是谁。

    疙瘩的主意不错,李明秋可以借喝酒的机会赖在蜇驴蜂的炕上不走。移民部落一般没有人留意谁家的女人跟谁睡觉,也没有人去搬弄是非,反正大家都有一段苦难的经历,能走到一起就说明有缘分。

    李明秋提着山鸡回到蜇驴蜂家,告诉女人:“张凤,晚上疙瘩要来喝酒,你给咱把这只山鸡煮熟。”

    蜇驴蜂把山鸡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就这?”

    李明秋不解,反问:“咋啦?”

    蜇驴蜂笑了:“这只山鸡你的儿子一顿都能吃完。”

    李明秋恍然大悟:“那咋办?”

    蜇驴蜂胸有成竹:“你不用管,疙瘩家什么都有,一会儿我到疙瘩家去拿。”

    李明秋显得为难:“咱请客让人家出水,这怎么能成?”

    蜇驴蜂可不管那些:“这就叫吃大户,不吃疙瘩吃谁?鳖长大了能把水缸撑破,别忘了疙瘩把我叫姑。”

    正说话时疙瘩从门外进来,后边跟着安远挑两只箩筐,筐子里装满了菜蔬和鲜肉,看样子疙瘩也想跟李明秋建立某种关系,疙瘩比杨九娃强多了,疙瘩善于八方交际。

    疙瘩肯定听到了蜇驴蜂的话,接上话茬:“不错,我把你叫姑,李明秋是我大哥,在这里姑姑你就屈尊一下。”

    李明秋显得随意:“叫啥都一样,胡老二是张凤的女婿,还不是跟我称兄道弟?我看疙瘩兄弟挑来这么多的吃食,今夜还请谁?”

    疙瘩显得不屑:“请他别人干啥?咱弟兄俩一醉方休。这些菜蔬给你留着,让张凤嫂子给明秋大哥改善伙食。人敬疙瘩一尺、疙瘩敬人一丈。明秋大哥专程来给疙瘩送酒,疙瘩受宠若惊。疙瘩这辈子没有什么本领,就是特别爱交朋友。”

    疙瘩总是不失时机地表白自己,让李明秋心里有点惭愧,想当初李明秋也怀疑是疙瘩害死了杨九娃,在杨九娃的丧葬仪式上逼迫疙瘩用枪处死了杨九娃的女人香玉,想不到疙瘩不记前嫌,依然跟李明秋一如既往,过完春节疙瘩好心给李明秋送一只乳猪,李明秋竟然怀疑乳猪有毒……看来疙瘩的表白不是没有目的,其实是在羞辱李明秋自己。

    不过李明秋不会计较,李明秋已经没有了计较的资本。此一时彼一时,李明秋甚至对疙瘩有点感激,感激疙瘩还能看得起李明秋自己。

    晚上蜇驴蜂使尽手段,为疙瘩和李明秋做了一桌子下酒菜,看见文秀抱着九斤坐在李明秋身边,李明秋心里很不是滋味,假如一会儿睡觉时文秀跟妈妈蜇驴蜂睡在一起,李明秋想跟蜇驴蜂睡觉的愿望不是落空?好在一会儿一个男子在院子里喊了文秀一声,文秀抱着孩子出屋,出去以后再没有回来,李明秋听得明白,那喊文秀的男子就是鲁艺。

    不过这阵子李明秋顾不了许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世界,李明秋需要儿子需要蜇驴蜂。那疙瘩仍然在无休止地表白,编派杨九娃的许多过失,疙瘩二十年来鞍前马后对杨九娃忠心耿耿,甚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杨九娃做了老婆,杨九娃最后仍然怀疑疙瘩的忠诚,不惜一切代价毁坏疙瘩的名声。疙瘩跳进黄河里也无法洗清,杨九娃死后有一阶段疙瘩几乎发疯。

    李明秋没醉,李明秋控制自己保持清醒。但是李明秋假装酣醉,李明秋主要想从疙瘩嘴里挖出更多的有关杨九娃之死的信息。李明秋最后发觉,疙瘩也没有喝醉,疙瘩主要是耍酒疯。

    但是疙瘩说了一句话让李明秋欣喜:“明秋哥,疙瘩鼓励你重出江湖,钱不扎手,咱这些人,想当总统已不可能,多挣些钱,活到人前头。”

    李明秋说:“可以考虑。”

第907章

转瞬间到了七月,头茬烟已经开始收割,这一年的大烟种植面积较之往年有所减少,灾荒年间饿肚子对老百姓教训很大,农民们首先保证粮食种植面积,然后再考虑种植大烟。但是由于风调雨顺,所有的植物都长势喜人。大烟收割期很长,从七月一直能割到十月下雪,不过头茬烟质量最好,太阳越红割烟越多。

    老班长这才记起,怎么不见谷凤谷鸣出现?谷凤谷鸣是割烟的主要劳力,没有谷凤谷鸣老班长跟棒槌的收入就要大打折扣。

    其实谷凤谷鸣一直在郭宇村住着,在疙瘩的工地上当小工。只是不常去看望棒槌妈妈,弟兄俩对老班长那个后老子有点隔阂。弟兄俩也不相信缘分已尽那样的鬼话,谷凤谷鸣对贞子依然一往情深,两个孩子拼命地挣钱,总幻想有朝一日将贞子从仙姑庵赎回。晚上谷凤谷鸣就跟他们的另外一个妈妈呼风雨住在一起。两个孩子身上带着呼风雨的遗传,逐渐出息得强壮有力。

    大烟开始收割之时,疙瘩的工程也已经进入尾声,疙瘩把大量的工人打发,只留下少数工人扫尾,新庄园看起来非常气派,跟卧龙岗山寨的建筑遥相呼应,成为黄河岸边的一道风景,可惜文化革命中被一伙造反派付之一炬,至今那些残垣断壁仍然在荒草凄凄的山麓显现,见证了当年的繁荣。

    郭宇村除过出外赶脚的几个小伙子,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人看起来虎虎生威。留在家里的年轻人中间豹子年龄最大,也不过只有二十五六岁,王稼骐王稼昌被父亲王世勇强迫去开荒种地,齐结实齐壮实跟两个媳妇文英文爱过得如胶似漆,农家小伙子天生就是下苦的身子,干起农家活来都舍得出力,谷凤谷鸣把从疙瘩工地上领来的工钱交给呼风雨,又早出晚归提上罐罐去割烟。

    割烟的技术含量不高,七八岁的小孩子一点拨就会,苦也不重,关键的问题是要有耐心。弟兄俩正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看见迎面走过来一个枯萎而熟悉的身影,谷凤谷鸣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弟兄俩不可能不理会抚养他们长大的娘亲棒槌,十几年来弟兄俩一直跟棒槌过在一起。棒槌也知道儿子们跟她很少往来的原因,重新组合的家庭大都存在子女问题,老兵油子身上都带着一种痞气,老班长自己本身坏毛病很多,又看不惯两个男孩跟一个女孩子睡觉,惹得谷凤谷鸣愤而出走,棒槌也非常为难,她不知道怎样调和两个儿子和老班长之间的关系,她也不可能在两个儿子和老班长中间有所选择。

    谷凤谷鸣一人扶着棒槌一只胳膊,那声娘也叫得亲热:“娘,你回去吧,再不要出来干活,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场事就来找我们,我们有责任养活您。”

    棒槌的眼睛见风流泪:“儿呀,娘知道你们两个对娘孝顺,娘听说那什么锥子(贞子)还在仙姑庵里被何仙姑收为徒弟,娘假装到仙姑庵进香,把锥子哄出来你们相会。”

    谷凤谷鸣说不用:“我们知道贞子在仙姑庵有吃有喝,我们现在拼命挣钱,有了钱就能把贞子接回来,有了钱就能养活我们的两个妈妈。”

    棒槌感觉诧异:“怎么了?难道说呼风雨她也——”

    谷凤谷鸣说话毫不隐讳:“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回来,娘非常争气,在人前从不提那个男人,不过娘常常一个人背过我们暗自流泪。”

    棒槌不由得感叹:“半路夫妻都不牢靠。”

    谷凤谷鸣把他们割的烟全部倒进娘的罐子里,扶着娘回到熟悉的茅屋前,隔着篱笆墙他俩看见老班长正跟抱养的白菜跟连长的男孩玩耍,弟兄俩没有进入院子,转身走开。隔老远回过头,看见娘倚在柴门框上将他俩张望。

    漏斗子死后郭宇村年纪最大的男就数老班长,老班长慢慢地养成了一种好吃懒做的毛病,也许感觉到自己这一辈子活得窝囊,棒槌又不会生育,想有一个亲生儿子的希望破灭,因此上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早晨醒来是一天,醒不来就是一世,连院子里的菜园子地都懒得去种,整日里不是抽大烟就是逗孩子玩耍,那抱养的儿子倒也乖巧,父子俩一对活宝。

    可是棒槌却不相同,棒槌对谷凤谷鸣寄托了全部感情,感觉中两个儿子离棒槌疏远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贞子,只要能把贞子哄回来,两个儿子就能回到棒槌的身边。棒槌现在没有办法把老班长赶走,但是棒槌心灵的天枰已经开始向两个儿子倾斜,棒槌也不介意两个儿子跟呼风雨亲热,棒槌主要是想有个当妈妈的名分。

    棒槌开始准备,准备去仙姑庵烧香,仙姑庵豆瓜娘认识棒槌,棒槌必须让豆瓜娘认不出她自己,这好办,自己穿邋遢一点就行,郭宇村离仙姑庵六十里山路,棒槌必须天黑动身,棒槌没有让两个儿子去陪伴自己,棒槌要给两个儿子一个惊喜。

    走了一夜山路,天亮时棒槌来到仙姑庵,阳光透过柏树林子撒到地上,犹如撒下一片碎银,棒槌踩着阳光走进仙姑庵,果然看见菩萨的两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仙童,那男童比女童略小,棒槌猛然间无师自通:这男童极有可能是杨九娃的儿子杨勇!那女童无疑就是贞子,看得出贞子已经认出了棒槌,脸上显露出惊奇,贞子甚至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娘!”引起了豆瓜娘的警惕,不过豆瓜娘始终没有认出棒槌,棒槌说:“孩子,你认错人了。”贞子猛然间醒悟,也就不再言语。

    可是,想要跟贞子单独说话根本没有可能,棒槌也不可能在仙姑庵待很久,担心时间一长引起怀疑,棒槌只得悻悻地在柏树林子里躲起来,等待机会。

    棒槌整整在树林里想了一天,想不出办法跟贞子接头,夏日的夜晚天气凉爽,棒槌靠在一颗柏树身上酣然入梦。心想明天一早干脆先回郭宇村,看样子两个孩子也许说得有理,想办法拿些钱把贞子赎回。

    睡梦中仿佛有人推了棒槌一下,棒槌睁开眼,朦胧中看见贞子站在面前。棒槌不敢相信,以为是在梦中。可是耳朵边明明听见贞子在喊:“娘,我知道你还在等我,我瞅那何仙姑睡着偷跑出来,咱俩快走!”

    棒槌不容多想,拉着贞子的手穿过柏树林子朝郭宇村的方向疾走。正走间贞子不走了,棒槌不解,问道:“孩子,你是不是后悔了?”

    贞子说:“何仙姑发觉我不在了,肯定要追赶我们。那何仙姑行走如飞,咱先躲起来,等何仙姑走过去以后咱再走,郭宇村周围全是树林子,何仙姑要想找到咱们不容易。”

    棒槌一想贞子说得在理,娘俩刚刚离了大路,就看见一阵风刮过,暗夜里闪着一丝火星,那是何仙姑的烟锅。

    棒槌不由得佩服贞子的神机妙算,娘俩走走歇歇,天亮时来到郭宇村旁边的树林里。贞子说:“娘,我跟你回来主要是想见见两位哥哥,其实何仙姑是个好人,何仙姑说我这身子再不宜跟男人睡觉,何仙姑这阵子肯定还在村里,我一露面何仙姑肯定要抓我回去,我想跟两位哥哥说,让他们耐心等我,我永远是他们的人。”

    树林里一阵响动,只见何仙姑用烟锅子逼着谷凤谷鸣来到贞子和娘的面前,何仙姑看起来有点疲惫:“仙姑庵乃佛门之地,真不能见死不救。谷凤谷鸣你俩个碎崽娃子给我听着,这贞子确实不能再日了,再日就要送命。啥时候大夫说敢日,老妪我亲自把贞子给你俩送回。”

第908章

明善和尚心里清楚,秀花秀气吃了命根子肉根本不可能怀孕。可是那两个胖妞在长安城里调养得白白胖胖,看起来有点可爱,医院的大夫非常明确地告诉明善,这两个女人确实怀孕。明善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这样的麻烦事怎样处理。晚上靳之林在自家的公馆设了一桌素斋,专请明善和尚一人,席间,靳之林屏退左右,跟明善和尚真诚交心:“靳某早知道师兄幼年受戒,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这两个女人怀孕之事实乃胡老二的恶作剧,想以此拴住师兄之身。”

    明善吃一口菜,显得随意:“没有根据的事,不能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这两个女人实在可怜,老衲决定承担责任。”

    靳之林不容易激动,此刻也不禁动容:“明善师兄,如此一来你将无法洗脱自己,一辈子背上叛逆佛门的骂名!”

    明善哈哈一笑,显得玩世不恭:“世上事、戏上事,谁给好人坏人下过定义?谁能把好人坏人分清?老衲做事的原则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靳之林还是苦苦相劝:“这件事师兄还是要三思而行,善始方能善终,别为了一时的义气而毁了一世英名。”

    明善还是满不在意:“佛家以善为本,如果这两个女人有人愿意养活,老衲求之不得,胡司令千里迢迢接老衲南下长安,还不是害怕这两个女人给他们增添累赘。”

    靳之林嗟呀长叹:“师兄差矣!师兄虽然离开五台山经年有余,在全国宗教界仍然颇有名气,长安城里的胡司令胡老二两个巨头主要是想利用师兄的名望,抬高他们自己。”

    明善还是不以为然:“老衲谢贤弟一番肺腑之言,这件事容老衲从长计议。这两个女子经历可不一般,早年卧龙岗山寨的头目疙瘩没有生育能力,疙瘩的老婆洋芋跟其他男人鬼混生下了秀花秀气,疙瘩后来知道了此事,竟然咽下了这口恶气。有些事你看起来不可能,却正在我们身边发生。这两个女人如果不是老衲收留,说不定抛尸荒野,早已经变成一把干骨。”

    靳之林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师兄,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可怜人太多,我们能帮得了几个?况且长安虽好不是久居之地,要知道咱俩只是客居长安,终究要回到SX到那时师兄总不能带着两个女人重归五台山。”

    明善低头思忖,抬起头来有点茫然:“贤弟,当初离了五台山,就不打算再回去。佛门并非一潭清水,有些事只能闷在心里,所幸走遍四海皆朋友,老衲乃凡夫俗子,并非圣人,需要人情冷暖,需要朋友交心。”

    靳之林释然,看来明善兄也有难言之隐,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无法深究。夜已深,突然停电了,长安城里的电灯当年只供应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大的商场酒店,而且时断时续,晚上十二点停电属于常规,仆人进来,点亮了蜡烛。靳之林发现,明善和尚已经爬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酣然入梦。

    第二天明善照旧来到医院,看来两个女人怀孕属实,而且已经显怀(肚子大了),这么说来怀孕已经很长时间,如果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明善在SX被池田羁押时秀花秀气被男人***不过两个女人口径一致,坚决不承认跟其他男人有染。这也难怪,两个女人害怕明善抛弃她们。回郭宇村已不可能,秀花秀气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郭宇村,目前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缠住明善和尚不放,只有缠住明善她们才有活路。

    明善也没有必要打探两个女人肚子里孩子的爹爹是谁,事实上两个女人已经有了了两个儿子,两个孩子的爹爹鲁汉财迷心窍,已经变成了RB人的刀下亡魂。这个世界什么人物都有,人为了发财无所不用其极。明善猛然间想起了那两尊铜鼎,明善自己就是为了那两尊铜鼎而下了五台山,转瞬间一年半过去,有关铜鼎演绎出许多故事,这铜鼎现在哪里?

    人对人的敬佩不需要理由,有时一眼就能认定对方就是你的知音。胡老二就有那种感觉,明善这个老和尚有一种令你趋之若鹜的魅力。不过胡老二也认为明善大可不必为了两个不值得去关心的胖女人而毁坏了自己的名声。假如胡老二没有发现明善的暗疾,还以为明善需要女人,也不知明善咋想,那明善跟秀花秀气在一起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隔天胡老二设宴款待明善,那明善特意带着秀花秀气,两个女人身穿宽大的孕妇裙,看起来像两只水缸,当然靳之林不可能不陪,两个女人用手指头抠牙缝的动作让人看起来恶心。宴席还没有结束,靳之林借口有事提前退席。

    明善可不管那些,直接向胡老二打探那两只铜鼎的去向。

    胡老二回答得非常简单:“工匠说那两只铜鼎已经残缺,重新修复已经没有价值。”

    明善感觉惋惜,明善告诉胡老二:“曹武直曾经说过那两块铜鼎碎片在卧龙岗山寨藏匿,大烟收购季节曹武直肯定要来凤栖洽谈生意,到那时找曹武直把那铜鼎碎片索回。”

    胡老二对那铜鼎已经不感兴趣,胡老二主要是想帮助明善一把,为明善安排一个比较稳定的居所,让明善的生活有点规律,胡老二询问明善:“长安周围的名寺古刹比比皆是,明善师傅是不是想在那座寺庙暂时栖居?”

    明善摇头:“老衲这副尊容到那里都不受人欢迎。目前唯一的想法是等待两位夫人生产,生完孩子以后回深山隐居。”

    胡老二心急,没有靳之林那样的耐性:“哎呀我说明善师傅,怎么活法都是活人,为什么要苦了自己?人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绝不可以给自己背黑锅!”

    明善慨然:“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己复礼。有些事,只能心领,无法言明。明善相信有来世,明善相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两个女人无辜,明善主要是给自己积德,为的是来世堂堂正正地活人。”

    胡老二没有完全听懂,胡老二可能完全听不懂。胡老二也有他的人生哲学:“逑!杀人放火儿女多、积德行善没老婆。这个世道我算看透了,有钱有权就有了一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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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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