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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4章

疙瘩看上了王世勇的两个儿子,想把王稼骐王稼昌笼络到他的手下替他收购大烟。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好小伙子人见人爱。早在疙瘩修建时宅院就打算雇用王稼骐王稼昌做小工,无奈王世勇不让两个小伙子挣钱,硬是要两个儿子开荒种田,结果两个小伙子把山药当作人参卖给RB人,差点赔上性命。但是疙瘩仍不死心,决心在郭宇村培植自己的势力范围,除过出外赶脚的几个小伙子,大部分年轻人都跟上疙瘩干事,齐结实齐壮实弟兄俩、谷凤谷鸣弟兄俩、还有JX小伙子安远、漏斗子的小儿子豹子、林丑牛,前一段时期豆瓜也有跟上疙瘩干事的心意,疙瘩不要,疙瘩主要是嫌人说闲话,疙瘩原先跟豆瓜的第一个媳妇水上漂就有一腿,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豆瓜的第二个媳妇晴雯又是一个骚娘儿,疙瘩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所以不愿意吸收豆瓜入伙。

    王世勇的工作基本上单纯,从河东撤回河西以后,上级组织为了集中全力组织军用物资,王世勇基本上不再参加河东的军事行动,靠人力走小路运输枪支由张三和牛二负责,走官路运输其他日用物资由葛有信负责,王世勇用电台跟各方面联络,由于***军队沿路管得较松,这两年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

    豆瓜从河东回来后,赶脚的队伍已经配置齐备,豆瓜也有孩子,王世勇基本上没有分配豆瓜具体工作,就是让豆瓜担任警戒也是做做样子,郭宇村有疙瘩镇守,根本不需要警戒。豆瓜基本上闲着没事,但是豆瓜不缺钱花,过一段时间豆瓜都会去一趟仙姑庵,娘总是接济豆瓜一些零花钱。豆瓜闲着没事就想找点事干,于是就想跟疙瘩收购大烟。

    由于王世勇工作的性质不同,对于豆瓜和年贵元这些人员管理不严,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有些事王世勇也无能为力。不过王世勇有权利管理他的两个儿子,王世勇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把两个儿子培养成老老实实的庄稼汉,绝不能让儿子再走弯路。

    可是疙瘩的想法跟王世勇截然相反,疙瘩的两个儿子还小,男人家就是要在外边闹世事,就是要做弄潮儿!疙瘩羡慕王世勇有三个齐头并进的儿子,那种社会人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是非观念,疙瘩只知道贩运大烟能挣大钱,根本不懂得罂粟的危害,疙瘩只能管住自己不抽大烟,疙瘩不抽大烟的目的还是想保持一个强壮的体魄,疙瘩也没有想到吸收王世勇的儿子贩运大烟有什么不好,疙瘩主要是想让王稼骐王稼昌挣钱。

    正在这时疙瘩的两个妻妹来郭宇村串亲,大户人家的女子长得细皮嫩肉,郭宇村不缺小伙子也不缺美女,但是郭宇村的女孩子大都早早名花有主,张芳梅张芳霞的到来无疑给郭宇村增添一道靓丽的风景,谷凤谷鸣想都不用去想,两个孩子没有坚强的后盾。首先是林丑牛的妻子张芳荣来求洋芋,要洋芋把她的妹妹介绍给王世勇两个儿子的任意一个。当年郭宇村人们对***和八路军没有严格的区分,即使对待土匪也一视同仁,反正大家都是人,能遇到一起就证明有缘分,再加上抗日统一阵线,政党之间的界限模糊,尤其疙瘩,听说要把张芳梅介绍给王世勇的儿子,乐观其成,甚至纵容自己的小妾张芳琴也把妹妹张芳霞一同搭配给王世勇的儿子,这样一来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就有了两个媳妇。

    王稼骐王稼昌已经二十出头,两个女孩子本身长得不赖,两个小伙子也长得出众,这就叫郎才女貌,相互间一见钟情,最高兴的当属王世勇的老婆,没有想到在郭宇村给自己三个儿子一下子捡了三个美女,看样子人不怕生儿子,关键是要儿子出众。老婆子要豆瓜媳妇晴雯在门口看人,不要让生人进来打扰两个儿子的好事,然后自己下一扇坡到烂土窑那边去找丈夫王世勇商量,要不然给两个儿子一起结婚。没有想到老婆子刚走王世勇就回家,拨开豆瓜媳妇进入院内,一下子用脚把两个儿子的住屋踢开,看见两个儿子正搂着两个姑娘亲嘴。

    两个姑娘也不傻,看出这个中年汉子就是她俩未来的公爹。不过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也让两个姑娘的粉脸羞得通红,张芳梅张芳霞用手捂着脸,夺门而逃,王稼骐王稼昌也不管老爹爹的人生尊严,粗暴地把王世勇推开,去撵他们刚刚结识的女友,王世勇倒显得尴尬,怔怔地站着,好像一个木偶。

    正在这时王世勇的老婆回来了,老婆子一辈子逆来顺受,这阵子也不管不顾,用手指头戳着王世勇的额头,埋怨王世勇破坏了儿子的好事,那晴雯倒显得幸灾乐祸,手捂着嘴笑个不停。

    王世勇正想对老婆发火,这样做岂不乱了规矩?看见疙瘩隔着篱笆墙对着王世勇讪笑,王世勇只得把满腔的火气咽了下去。疙瘩一进门就嚷着要吃鸡(凤栖风俗,给媒人杀鸡)要喝酒。王世勇苦笑:“我还不知道那俩个女子是谁的闺女。”

    疙瘩进门脱鞋上炕,看样子不想再走,停一会儿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都回来了,王世勇心想:现今的女子真胆大,竟敢私自给自己找婆家。一看见小伙子就显得奋不顾身,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

    王世勇的老婆可不管那些,人家女子主动找上门来,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王世勇家生活不赖,郭宇村几条赶脚的汉子定时给王世勇带回家生活用品,家里有现成的猪肉,正好老婆子还喂了几只老母鸡,杀鸡的事儿老婆子娴熟,都不需要儿子上手,老婆子一边炖鸡一边让晴雯帮忙焖了一锅大米饭,正儿八经的NX大米,疙瘩让小姨子回家拿了一瓶李明秋带来的泸州老窖,反客为主,给王世勇倒了一杯酒,然后才说:“王哥,疙瘩这辈子啥都不羡,就羡慕老哥的三个儿子。”

    王世勇吱一口把酒喝干,说得也是实情:“疙瘩兄弟,老兄我不能把兄弟的盛情掉在地下,可你总得告诉我,这两个孩子他爹是谁?”

    疙瘩哈哈大笑:“她俩的爹爹是疙瘩的岳父,假如这桩婚事能成,我跟你的儿子就是连襟。”

    两个儿子轮流给爹爹和疙瘩敬酒,老婆子给四个孩子使了眼色,四个孩子把饭端到隔壁屋子去吃。

    王世勇可能因为生气而有些糊涂,端起酒杯想了半天,终于想得明白:“这么说来她俩是张有贵的女儿?”

    王世勇的老婆纠正道:“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侄女。”

    王世勇瞪老婆一眼,端起酒杯和稀泥:“疙瘩,不管婚事成不成,咱们永远是兄弟。”

    疙瘩一口将酒喝下:“老兄,痛快!李明秋跟他的外甥女蜇驴蜂混在一起,还生下个儿子,胡老二娶了蜇驴蜂的女儿,反过来把李明秋和张有贵都叫兄弟。这年月鳖大了能把水缸撑破。喝酒,咱是兄弟!”

    可是那晴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自达疙瘩进屋以后,一直磨磨蹭蹭帮助王世勇的老婆做饭,眼睛在疙瘩的脸上瞄来瞄去,饭做熟了也不愿意离去,端起一碗米饭坐在灶前一边吃饭一边听疙瘩和王世勇说话,疙瘩说到鳖大了能把水缸撑破,晴雯终于憋不住笑了,米饭好像天女散花一般,喷了晴雯自己一身。

第925章

那一年凤栖秋粮也长势喜人,糜谷沉甸甸,惹得鸟雀子叽叽喳喳,夸赞不尽。可是人们不太关心粮食的长势,从凤栖城内到每一个乡镇,大家关心的是大烟的成色和能卖个什么价钱。

    凤栖全县没有种植大烟的农户极少,家家或多或少都种植一点大烟。当然,刘子房军长大张旗鼓地刷标语和亲自牵牛耕田禁烟的行动对烟农们也造成了一定的心理打击。不过那种打击雷声大雨点小,烟农们也不傻,认定那是一种宣传一种造势。凤栖县南笔架山下也枪毙过大烟贩子,凤栖的大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泛滥成灾。小小的县城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刘子房军长设宴招待SX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全县,烟农们吃了定心丸,期盼着凤栖的大烟贩子开秤收烟。

    狮泉镇的庙会还没有结束,凤栖县的头面人物就开始浩浩荡荡地北进,因为大家得到准确消息,靳之林到达凤栖。

    大家分作两路,一路是疙瘩和他的保镖,沿小路直接回郭宇村。一路是李明秋邢小蛮,沿官路返回凤栖。县长屈志田看大家都不辞而别,心里纳闷,还问姜秉公:“那些人为什么都走了?”

    姜秉公苦笑:“哎呀你这个县太爷,官当得可怜,靳之林到凤栖了,那可是凤栖人的财神。”

    屈志田还有点听不明白:“靳之林是干什么的?”

    姜秉公不想再做回答,既然大家都瞒着县长,看样子这个年轻人无足轻重。不过屈县长的办事人员打听清楚了,代替姜秉公回答:“靳之林是咱们中国北方最大的来凤栖就是为了贩运大烟。”

    屈志田抬头看天,天空一片瓦蓝,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观点,不远处戏台上悠扬的秦腔调子传来,这世道让一个堂堂的县长看不明白。屈志田对姜秉公说:“老哥,顺便打发一顿饭,吃完饭我们也要开拔,回凤栖扫街。”

    却说靳之林给胡老二打电话,要求胡老二把他的仆人和家眷拉到凤栖,看样子靳之林不打算再回长安,准备在凤栖久居。这让刘子房为难,凤栖城内的房子紧缺。靳之林好像看到了这一点,告诉刘军长:“房子的事你们就不要安排,靳某计划住在老地方,卧龙岗山寨。”

    刘军长松一口气。刘子房不愿跟这些大商贾交往太深,要不是胡司令安排,刘军长不可能招待靳之林一行。估计靳之林的家眷还有几天才能到达凤栖,刘子房只是命令手下人安排好靳之林的食宿,然后借口军务缠身,跟靳之林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是当天晚上邢小蛮李明秋就返回凤栖,凤栖新开了一家餐馆叫做隆福楼,据说老板是长安人,长安人也看好凤栖的商机。隆福楼一开张就五味杂陈,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可是李明秋从暗中调查,隆福楼真正的掌柜是中央银行凤栖分行的行长,由于后台硬气,隆福楼把谁都没有瞧在眼里。

    李明秋和邢小蛮在隆福楼设宴,邢小蛮是靳之林的老对头又是靳之林最早雇用的打手,岁月不可以复制,过去的事不用重提,大家能走到一起说明还有缘分。凤栖城的两层小木楼上亮起了西洋式的烛台,手摇唱机里播放着靡靡之音。大家在一起相聚,不像是生意人,好像是几个老学究。靳之林很少动筷子,面前放着清茶一杯,宴会的气氛连邢小蛮都感觉拘谨。不过靳之林说的几句话李明秋记下了,靳之林说:RB人极有可能放起身炮,今年的大烟生意要小心,一般没有现金不可以发货。靳之林还说:“靳某看卧龙岗山寨是一块清静去处,想去那里居住。”

    宴席结束时李明秋起身结账,银台的服务女郎说:“我们老板嘱咐,客人第一次来就餐不收任何费用。”

    李明秋六十多岁了,看样子还想复出,人一闲居就容易变老,李明秋还想跟自己搏斗,不为什么,为的就是要让周围的人瞧得起自己。宴席结束后李明秋对邢小蛮说:“这几年出外都是刘子房派车,看样子明天早晨要将连襟的小车借姐夫一用。”

    邢小蛮说:“卧龙岗姐夫就不用去了,我去安排。”

    李明秋叹息一声:“你去我不放心。”

    第二天早晨李明秋还在睡觉,就听见汽车喇叭声响,李明秋穿衣起床,开了大门,看大门口停着刘子房的专车。凤栖全县只有这么一辆高级轿车,好像叫做什么宾利,这辆车还是胡老二赠送,军长能坐得上宾利车的不多。

    可是李明秋看看车内,车内除过司机空无一人。司令告诉李明秋,刘军长听说亲家用车,特意派了宾利。

    李明秋要司机回家稍等,他还没有洗脸还没有吃饭。大家都是熟人,司机也不客气。回到家满香也刚刚起来,李明秋要满香去买米寡妇一笼包子,然后对司机说:“将就吃些,郭宇村疙瘩肯定设宴。”

    看样子刘子房执意要缓和俩亲家的关系,派宾利车送李明秋就是一种姿态,李明秋心想现阶段凤栖还是刘子房的天下,况且他自己还有用得着刘子房的时候,人家给个台阶自己也就得下来,关系弄僵了对谁都不好。

    汽车一路颠簸,到达郭宇村一看,郭宇村好像在举行什么盛典,全村人喜气洋洋热气腾腾,据说要欢迎什么财神的到来。原来昨晚宴席结束后邢小蛮早已经按捺不住,给刘子房军长打一声招呼,连夜来到郭宇村,要疙瘩举行欢迎靳之林的仪式。疙瘩也不明就里,只得按照邢小蛮的要求执行。

    这个邢小蛮,行为做事一点也不稳重,看来不具备当领导的素质,谁知道国防部那些高层怎么考虑。不过李明秋也不会过分指责,只是引导疙瘩主要把卧龙岗山寨打扫干净,靳之林一行打算在卧龙岗山寨居住。住宿倒在其次,关键是靳之林吃饭非常挑剔,不知道长安来不来专门的厨师,过去听说雇几个奶妈子专吃人奶,不知道这几年再吃不吃。

    疙瘩跟靳之林打过交道,知道靳之林的脾性,那个人喜欢恬静,也不十分挑剔,有时还比较随和,反正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客人吃好住好就行。

    李明秋嘱咐大家不要着急,估计靳之林的家属和仆人来凤栖还得几天,收拾好了再让客人住进去不迟。同时,李明秋感觉到有必要拾刷(方言,相当于教训)邢小蛮几句。李明秋说得也是实话:“小蛮,都一棺材高的人咧,遇事动动脑子行不?靳之林是咱的客人也是咱的对手,招呼客人吃好住好正确,但是绝不可以阿谀奉承,咱做人还要有咱们自己的尊严,姐夫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有?”

    吃完饭李明秋打发刘子房的汽车司机回城,司机不走,告诉李明秋:“刘军长说了,这辆汽车为李掌柜专用。”

    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罂粟花送来阵阵飘香,山路两边已经成为花的海洋。过两天李明秋让司机开着汽车,专门带着他的小儿子和张凤来到卧龙岗山寨,那蜇驴蜂看起来随意了许多,跟李明秋在一起也感觉不来尴尬。

    远远的山崖上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菩萨。但是菩萨身下不是莲座,而是一捧捧麦穗簇拥,那菩萨好生熟悉,让李明秋的心里闪过一道惊悸一道阴影。看样子雕塑还没有完工,山崖上有两个人影在绳索的捆绑下来回移动。

    李明秋想起来三年前,也是深秋,在杨九娃的丧葬仪式上,李明秋跟郭麻子一起,手端一只木盘,木盘内放一把尖刀,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逼迫疙瘩对杨九娃的老婆香玉下了毒手……

    张凤看似无意告诉李明秋:香玉的闺名就叫麦穗。

第926章

夫妻之间感情亲密时,孩子是夫妻感情的黏合剂,一旦一方失去了另一方、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夫妻感情破裂时,孩子便成了累赘。

    郭宇村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当年骡驹子死于非命,尸骨未寒,萝卜和白菜把骡驹子刚出生的两个儿子扔到坟地……现在,呼风雨又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嘎拉出外赶脚一直未回,呼风雨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女孩又成了呼风雨的一块心病。

    虽然林秋妹和张东梅每次回到郭宇村都要接济呼风雨一些钱粮,王世勇也按时给呼风雨一些救济,但是呼风雨总想跟林秋妹一样出外赶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好在谷凤谷鸣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两个孩子过去一直跟棒槌生活在一起,自从棒槌招赘了老班长以后,两个孩子看不惯后老子的脸色,正好另外一个妈妈成为单身,谷凤谷鸣便跟呼风雨妈妈住在一起。这多少减轻了呼风雨的负担,最起码呼风雨不需要下沟挑水。谷凤谷鸣在疙瘩工地上做小工挣的钱也拿回家全部交给呼风雨妈妈,幻想着妈妈有一天为他俩娶妻。

    转瞬间割烟的季节已到,郭宇村周围的大烟基本上谁割下归谁。棒槌不好意思直接去呼风雨家叫两个孩子回家给她割烟,在官路上拦了谷凤谷鸣几次,两个孩子说得也是实情:“娘,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娘亲,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但是现在我们不会回家,我们看不惯老班长的脸色。大烟卖了以后我俩肯定给你一笔钱,你有什么实际困难我们不能不管。”

    老班长刚进门一两年确实表现不错,把棒槌照顾得细致入微。自从知道了棒槌不会生孩子以后,老班长的心态渐渐地发生了变化,连长死了以后,老班长又跟连长的老婆白菜在一起鬼混,棒槌为了拽回老班长的心,抱养了白菜和连长的儿子,等于给老班长过继,为了让老班长彻底死了那份心,棒槌又移花接木,把白菜介绍给营长顾俊山,顾俊山带着白菜上卧龙岗给疙瘩看守山寨。

    可是你能拽回来老班长的人。拽不回老班长的心,老班长从此后显得懒惰,什么活儿都不愿意去做,整天不是抽大烟就是跟过继的儿子玩耍。棒槌终于明白,过继白菜的儿子是一大失策。

    可是棒槌天生心软,不会像白菜那样生一个儿子扔一个儿子,虽然从心里头有些后悔,但是仍然对抱养的儿子尽到一个妈妈的责任,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连老班长也看着欢喜。

    反正重新组合的家庭都不牢靠,棒槌虽然有满腹怨愤但是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地忍下这口恶气。眼瞅着全村男女老幼都提上罐罐割烟,棒槌心里着急,晚上睡下跟老班长商量,看样子两个儿子靠不住了,咱们只能自己下手。明天早晨吃完饭把小儿子背上,两个人一起割烟,不管怎么说咱还有一个儿子,要替儿子着想。

    开始棒槌说话时老班长还不停地答应:“就是就是。”可是后来听不见老班长说话,棒槌回过头一看,老班长已经睡着了,烧大烟的铁丝还放在旁边。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班长勉强同意跟上棒槌割烟,刚割了一会儿就坐到地头烧泡,棒槌哀叹一声,只得一个人背着孩子割烟,割了一会儿返回地头,只见老班长已经酣然入眠。

    相对而言呼风雨的日子过得比较好点,每天有两个儿子担水,割烟,呼风雨基本上不用下田。可那呼风雨总嫌怀里抱着的小女孩是个累赘,想把小女孩送给别人。

    当然呼风雨不可能那么残酷无情,把孩子扔到树林里喂狼。呼风雨还想给孩子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张东梅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呼风雨想把孩子过继给张东梅。林秋妹回郭宇村时呼风雨把这种想法告诉好友林秋妹,想让林秋妹从中说和。林秋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劝呼风雨干脆死了这份心:“那张东梅又不是不会生孩子,人家能生儿子就能生女儿,你的孩子你就养活着,我们大家尽力帮你。”

    可是草原上的女人野惯了,总想出外去过那种游动式的生活,并不是缺少什么,实际上呼风雨什么都不缺,整天坐在家里心里空虚,当然呼风雨还有一个心思无法说出,她想沿路寻找嘎拉,把那小子找到后砸开骨髓看看,当初的信誓旦旦是不是一堆谎言?

    呼风雨决定去找棒槌,让棒槌帮助她带孩子,呼风雨的两个儿子都是棒槌带大,呼风雨对棒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分一点点感激。

    呼风雨推开那幢院子熟悉的柴门,想起跟谷椽谷檩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那时节夫妻间的界限显得模糊,谷椽谷檩弟兄俩轮换着使用两个女人,当然呼风雨年轻,身上充满弹性,弟兄俩在呼风雨身上下的功夫就多,相对而言棒槌显得冷落。不过棒槌好像毫无怨言,操持家务抚养呼风雨生的两个儿子,日子反而过得充实。谷椽谷檩赶脚不在家的日子,两个女人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常常抱在一起聊以*******生活中有些事,只能埋在心里,永远不可以告诉别人。棒槌对于呼风雨的到来诚恐诚惶,是不是跟两个儿子有关系?对于谷凤谷鸣棒槌已经能够想开,只要两个儿子不忘记养育之恩,棒槌已经心满意足。不生孩子是女人最大的缺陷,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

    棒槌慌忙给呼风雨让座,还把呼风雨的女儿抱在怀里亲亲。可是那老班长早已经按捺不住,因为郭宇村的人都传说呼风雨的丈夫嘎拉撇下女人跑了,半路夫妻就是这样,说不定那一天分道扬镳。那老班长有了跟白菜在一起的经验,这呼风雨是不是也有点耐不住寂寞?女人跟老猪婆一样,发起情来不顾一切。

    女人扑捉信息的功能非凡,呼风雨一进棒槌的屋门就发现老班长那张不怀好意的南瓜脸,不过呼风雨也算客气,也不愿意在棒槌面前撕破脸皮。呼风雨说:想让棒槌帮忙照看孩子,当然不是白照看,呼风雨答应给棒槌付一些工钱。

    还没有等棒槌表态,老班长马上代替棒槌答应下来:“能行,我们终究要照看儿子,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呼风雨说完这句话有些后悔,因为她看出了老班长不安好心。呼风雨心想人倒霉了猪狗都想欺负,老班长算个什么东西?找条毛驴子都不会找你!

    棒槌肯定看出了呼风雨的心态,把呼风雨送出大门,话说得也非常真诚:“大妹子不是我不给你照看孩子,老班长那个人心术不正,担心受什么连累。”

    可是老班长有点鬼迷心窍,第二天竟然亲自找到呼风雨家里,涎着脸说什么:“棒槌那个人没有女人味,呼风雨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咱俩过到一起。”

    呼风雨好言相劝:“快回去吧,棒槌跟我亲如姐妹,你就死了那份心。”

    老班长看呼风雨说话绵软,以为呼风雨跟其他女人一样,半推半就,于是上前,竟然对呼风雨动手。呼风雨抬起脚尖轻轻一扫,老班长的身子轻飘飘地顺门飞出。幸好两个儿子回来,抓住老班长正打算狠揍时棒槌慌慌张张地跑来,对两个儿子又是作揖又是祷告:“儿子呀,看在老娘的份上你就绕了他吧,那老家伙风吹倒赖天,你俩把他打死了娘还得搭赔一副棺材。”

第927章

凤栖县剧团南下狮泉镇最大的收获,就是招收了瓦盆瓦罐两个女戏子。当年女人唱戏的较少,唱旦角的大都是一些男人,人们虽然爱看戏但是瞧不起戏子,女戏子跟娼妓并无二致,唱旦角的男人大都是一些男娼,俗称“尻子客”。反正在人们看来剧团藏污纳垢,跟烟花巷并无二致。

    可是瓦盆瓦罐却不一样,两个可怜的女人无异于获得了新生。当年学戏就得拜师,一般很少有专门的戏本(相当于唱戏的书),大都是师傅唱一句徒弟学一句,徒弟大都成为师傅性发泄的工具,可是瓦盆瓦罐不怕,剧团的男人几乎谁都可以上手。女人一旦失去尊严就没有什么顾忌,况且两个女人本身就死里逃生。灯头(相当于剧团的领班、掌柜)给两个女人取了艺名,一个叫做紫鹃一个叫做雪雁,剧团的艺名大都跟**的艺名一样,取自《红楼梦》里边的人名,好听也好记,图的是让戏台下看戏的欢喜。

    凤栖秦腔剧团在狮泉镇庙会上唱了几天,庙会结束后又转场棒槌会唱了几天,开始看戏的还不少,到后来大家都忙于割烟,姜秉公也忙得不可开交,棒槌会不像往年一样一直延长到冬天,戏台下已经没有几个人看戏,跟棒槌会的人也不多。姜秉公打发了剧团一些银两,剧团也就早早回到凤栖。

    凤栖镇的老年人大都记得,早晨人们还在被窝里睡觉,剧团的戏子们就练起了嗓子,当年最走红的戏子就是牡丹红,牡丹红曾经让多少人神魂颠倒,多少人把牡丹红当作偶像,多少年轻人在戏台下演绎出一夜风流,听到牡丹红被RB鬼子打死以后有人在城隍庙的戏楼上点起了长明灯……岁月不可以复制,剧团也已经解散多年,去年刚刚组建,人们只是在茶余饭后谈论起牡丹红的风姿,言谈吐语中多少带一点遗憾。可是那天早晨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他们久违的牡丹红的唱腔。

    当年凤栖根本不会有录音设备,老年人只是在记忆中依稀判别得来牡丹红那甜美的嗓音。那天籁之音来自西沟畔,当年剧团的戏子大都在西沟畔吊嗓子,早晨起来给守城的士兵几个小费,士兵便早早地为戏子们打开城门,徒弟们在师傅的带领下来到西沟畔,清纯的唱腔通过风的传播在凤栖城上空荡漾。

    男人们撕开了女人的搂抱,不约而同地朝西沟畔集中。深秋,一股氤氲之气从沟底慢慢升腾,西沟坡墨绿色的树木被雾霭缠绕,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丰腴的红衣女子踏着云彩清唱。女人们的嗓音光滑圆润,原汁原味,不像男旦角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那种假音,老人们都说这两个女戏子像极了当年的牡丹红,看来灯头这一次也算摊了血本,不知道从哪里挖来这两个女优,凤栖剧团又将迎来鼎盛时期。

    当天晚上凤栖剧团在城隍庙戏楼挂灯(演戏),城隍庙戏楼下人头攒动,人们不为看戏,为的是一睹两个女戏子的风姿。曾几何时,两个女人在狮泉镇的大街上遭人唾弃,可是今晚,此时此地,两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凤栖人瞻仰的目标。灯头给大家介绍了两个女人的艺名,一个叫紫鹃一个叫雪雁,戏台下一阵唏嘘,那紫鹃就像紫鹃、雪雁就像雪雁,人如其名。看戏的大都是一些文盲,没有几个人读过《红楼梦》,也不知道红楼梦里有个紫鹃有个雪雁,只是感觉这两个名字好听,好像当年的牡丹红。

    接着开场锣鼓响起,两个女人上场,演了一折《烤红》,一演戏就露了馅儿,原来是两个生手。唱戏唱得走调,跟不上板眼,还忘了台词,不过大家不为看戏为了看人,哪两个女人在戏台上的身架确实叫人迷恋。最后两个女人干脆来了一段陕北道情,大家恍然大悟,这两个女人原来是陕北人,有人认出来了,是狮泉镇的瓦盆瓦罐!

    不过凤栖没有人歧视,凤栖历史上属于多民族杂居,对移民部落向来宽容。大家依然把哪两个女戏子叫做紫鹃雪雁,不会有人叫她们瓦盆瓦罐。两个女人的脸色经过一个阶段的调养,蜕变得更加圆润,渐渐地也有人邀请两个女人去唱堂会,隆福楼来了贵客也邀请两个女人去陪,俩个女人身穿戏装袅袅婷婷从凤栖街上走过,人们没有鄙视,更多的是欣赏和羡慕。

    其实唱戏跟唱歌一样,只要你有一副好嗓子就行,两个女人天资聪颖,过去其所以破罐子破摔是因为饱受命运的折磨,任何事物只要你倾身投入,就能得到相应的灵感。每天晚上凤栖城的角角落落都能听见悠扬的秦腔调子和两个女人如诉如泣的秦腔清唱,那对凤栖人来说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冬夜,你不用到戏台下去挤,睡在热炕上搂着老婆就能听戏,那真的令人陶醉,满以为睡在自己身边的就是紫鹃或者雪雁。

    唱戏的比起烟花巷的女子来有一种优越感,因为那些女戏子最起码有自己正式的职业,至于跟男人之间的苟合那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把那些破事当真。紫鹃和雪雁肯定还有一批崇拜者,男人有时候很贱。不过崇拜归崇拜,还没有人把自己陷进去很深,至于戏班子内部那种污浊之事大家只是猜测,人家愿意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戏演完已经半夜,从城墙上下来几个士兵,士兵们毫不隐讳地要求紫鹃和雪雁去城墙上侍候爷们。

    其实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发生,大都是军官们悄悄出一些钱,雇乘轿子把女人抬到烟花巷,逍遥一夜,第二天早晨准时放出。可是这一次非同小可,当兵的要排起队来干那种事情。两个女人以前经历过大小战场无数,正月十五狮泉镇的秧歌队还不是有过类似的遭遇。可是灯头有点替两个女人担心,要知道两个女人是灯头的财神。

    灯头对士兵们抱拳作揖:“爷们,凤栖有的是烟花巷,我给你们些钱,你们去哪里逍遥,这两个女人今晚不方便,你们就饶过她们。”

    士兵们不容易轻易上当,非要让两个女人上城墙去陪他们。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几十头笨驴绝不可以小觑。不过女人也没有办法,谁让她们在凤栖崭露头角?

    眼看着一场劫难不可避免,两个女人也做好了赴汤蹈火的打算,这辈子遭受的磨难太多,也许这又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跟那些猪狗们不用求情,明天早晨活着就是一天,明天早晨死了就是一世!

    城隍庙离北城墙坡不远,几个士兵兴高采烈地押着两个女人沿着城墙坡朝上走,猛然间手电筒亮了,他们看见了刘子房军长那双威严的眼睛。

    士兵们七魂六魄全都吓丢。这个世道就这样儿,刘子房可以搂着十几岁的小女中学生睡觉,谁来关心士兵们的生理需求?

    刘军长哀叹一声,对那些士兵们说:“把那两个女戏子放回去吧,有人半夜三更到我的宅院门前情愿,今天晚上的事谁都不要声张。”

第928章

张有贵真想一把将那张狗儿捏死!想不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竟然这般任性。虽然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张有贵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一连死了两个老婆,张姓族人对张有贵表示怀疑。妻子花儿怀里的儿子还不到半岁,张有贵势单力薄,再也经不起折腾。

    岳母和妻子都在面前,张有贵看见张狗儿坐在椅子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脑海里掠过一丝悲哀,这大概就是张姓族人的遗传,想起来两个哥哥在世时颐指气使,把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死得最冤枉的要算大哥,你跟一个鬼子五上什么计较?结果想吃狗肉反被狗咬,到头来落了个身败名裂。眼前这个张狗儿虽然只有十四岁,行为做事跟大哥张蝎子并无二致,不过小伙子初出茅庐,还不知道世道的残酷。

    不过张有贵随即释然,自家喂狗就为了咬人,不咬人的狗要它作甚?这个社会不但有钱还要有势,何不对张狗儿稍施恩惠,让张狗儿替自己咬人?事在人为,成功和失败在须臾之间,不能再像大哥二哥那样宁折不弯,忍字头上一把刀,大丈夫能软能硬。

    想到此张有贵吩咐花儿到后院让三娘(张有贵的亲妈)做几个菜:“今晚大家难得在一起,咱一家人也喝几盅。”

    别看张狗儿只有十四岁,脑子够用。张狗儿可能也抓住了张有贵的软肋,认为就现阶段来说姐夫张有贵不敢把他怎样。虽然不是驴兽医,却能猜到驴肚里。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张有贵能耍什么鬼把戏!

    稍时,三娘颤颤巍巍端来几个菜,无非是一碟子黄瓜一碟子萝卜丝,还有一碟子炒葫芦一碟子白菜炒肉,酒是街上卖的散酒。张有贵特意去前院请来了蔺生根,张有贵跟蔺生根年龄不差上下,却把蔺生根叫叔,蔺生根顶替了岳父的角色,张有贵对待蔺生根还是比较尊重。

    狗儿娘原来把三娘叫婶子,三娘本身就比狗儿娘高一辈,可是张有贵娶了花儿,狗儿娘跟三娘成了亲家。三娘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心里清楚张有贵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儿子,其他人都靠不住,所以三娘时时处处维护着张有贵的利益和名誉。狗儿娘拉三娘上座,三娘说她晚上不能吃饭,说了几句话后告辞。

    张有贵把岳母和叔叔蔺生根让到上座,他自己跟张狗儿分坐两边,花儿抱着孩子坐在下边。张有贵首先给叔叔蔺生根敬酒,然后端起酒杯邀大家干杯。那张狗儿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不动筷子也不端酒杯,显得傲慢而不屑一顾。张有贵也不计较,自己把就喝完,说得推心置腹:“狗儿,各人的脑袋在各人的肩膀上长着,各人要干啥事是各人自己的事情。不过,姐夫有几句忠告,你认为有用就听,认为无用全当耳边风。”

    大家把筷子放下,想不到张有贵这样开头,连张狗儿也被吸引了,等待听张有贵的下文。

    张有贵说,说得有板有眼:“姐夫知道,人一辈子啥都不怕,就怕没钱,狗儿你想弄钱的动机是正确的,但是路子没有走对。”

    张狗儿把一只脚从凳子上取下来,把另外一只脚放在凳子上,换了个姿势在听,心想我看你骆驼放屁有多大的阵势。

    张有贵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自斟自饮,未曾开言首先掉下一串泪珠:“你知道我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为钱死的。你知道老叔张虎娃是为啥死的?为钱死的。你知道我为啥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子张芳琴许配给疙瘩为妾,疙瘩给了我五万银元!你知道张虎娃为什么要把他的亲生女儿送到我家,谎称是他老婆的娘家侄女,还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家里揭不开锅!”

    大家惊愕,不清楚张有贵今晚上揭这些伤疤为啥,看样子张有贵动了真情。张狗儿终于把脚从凳子上取下来,坐端正了,像个小学生娃一样,认真地听。

    张有贵看大家听得认真,愈发说得动情:“大哥二哥死时家里遭到了洗劫,那一年能回到这幢院子多亏了外甥女文慧女婿胡老二,可那胡老二鳖大了能把水缸撑破,见了我张有贵不叫舅舅叫兄弟!这一壶我张有贵得喝,因为人家有钱有势,你还得依靠人家。回到老宅院后一无所有,多亏了跟上疙瘩收购大烟,疙瘩杀了人咱替他掖着藏着,疙瘩甚至把血衣扔在咱家里要咱替他藏匿……钱真是个好东西,你知道疙瘩杀了谁?杀了咱张姓族人!咱不但没有仇恨反而把女子送给疙瘩,为的是跟上疙瘩挣钱!”

    张狗儿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脸胀得通红:“姐夫,你想说啥就直说,拐这么多弯子干啥?”

    张有贵突然提高了调门:“狗儿,你坐下,听我给你把话说完!我知道你把目标对准了我的地窖,明天我拿钥匙把地窖打开,你可以进去看看。原先RB鬼子太原驻军司令是个中国通,喜欢中国的文物。结果后来听说那个人回了RB现在文物的路子很窄。我知道你前一个时期去凤栖找过胡司令,连胡司令都对文物不感兴趣,你搞文物卖给谁?”

    张狗儿蔫了,像只蔫茄子那样坐了下来。

    张有贵说得上劲:“你扭开地窖的锁子,偷了疙瘩的血衣,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不计较,因为你是我的妻弟。你半夜三更杀了张漂儿,我替你掖着藏着,甚至不惜替你揩屁股,瓦沟镇没有人怀疑是你张狗儿杀了人,你还处处跟我张有贵较劲,为甚?”

    张狗儿被彻底打败了,面对张有贵作揖:“姐夫,莫说了,狗儿不是人!要狗儿干啥?狗儿鞍前马后替姐夫效力。”

    张有贵叹一口气:“我说,咱们三个,连同老蔺叔在一起,在瓦沟镇要想出人头地,必须扭成一股劲。你就把靠文物发财的心思打倒!你搞下文物卖不出去。大烟收购季节开始了,凤栖县几乎所有的土豪都把挣钱的目标瞅准了大烟,咱瓦沟镇地理位置优越,这种生意今年做完明年不一定再能做,咱们扎扎实实收一季大烟!”

    张狗儿终于意识到,在为人处事斗心眼这一方面,他远不是张有贵的对手,还显得嫩了点。

    其实瓦沟镇不是没有人知道张狗儿杀死了张漂儿,那张漂儿在瓦沟镇活得没有人气,张漂儿没有妻子儿女,死了以后也就没有人追究,张狗儿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杀人时一点也不手软,杀了人以后也不觉得后怕。可是那天晚上张有贵的一席话让张狗儿脊背冒汗,看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要想出人头地不但要心狠手毒还要多张一个心眼。

    张狗儿不想在张有贵手下干事,张有贵太了解张狗儿了,张有贵能数得清张狗儿肚子里的蛔虫!张狗儿直接去郭宇村找疙瘩,张狗儿想入伙去当土匪,有一天把牙齿磨得锋利了,再杀回瓦沟镇。

第929章

郭宇村成为凤栖乃至周围地区人们关注的目标。这个不大的山村并不是有什么令人迷恋的景致,还是有什么特产,抑或是人杰地灵,而是郭宇村有个疙瘩,疙瘩是个土匪头目,这个土匪头目不杀人越货,不拦路抢劫,而是专门组织贩运大烟!战争跟毒品是一对孪生兄弟,战争年代毒品也就相应泛滥。始终有一条无形的产业链把毒品走私跟战争分开,走私贩子们利用了战争产生的盲区,肆无忌惮地进行毒品走私活动。而有些势不两立的敌对双方头目,在毒品交易和走私中又结成联盟,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利,在巨大的商业利益的诱惑下为毒品走私大开绿灯。

    那是一种奇特的现象。山下簸箕掌,炮团的炮管直至蓝天,监视着潢河对岸鬼子们的行动,已经将近两年鬼子们的飞机没有越过黄河,亚洲战场上鬼子们首尾不能相顾。可是山上卧龙岗,一片绿树掩映之下,一片在当年绝对现代化的建筑群里,却住着一群大的走私贩子,他们的身份已经公开,他们的行为受到***军队的保护。

    靳之林一行入驻卧龙岗山寨的行为比较低调,靳之林本身不喜欢张扬不喜欢热闹。但是喜欢干净,那些重新拆洗过的被褥靳之林总不放心,勉强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派人去凤栖城制作新的被褥。疙瘩要为靳之林乔迁新居放炮设宴,被靳之林婉言谢绝。过两天胡老二亲自将靳之林的家眷和仆人送往卧龙岗,靳之林的衣食起居就由他自己带来的家人负责。

    胡老二跟靳之林虽然是生意伙伴,两个人的性格却大不相同。安排好靳之林的衣食起居之后,胡老二不愿意跟靳之林在一起居住,带着文慧住在郭宇村疙瘩新修的宅院内。那胡老二还带来了明善和尚的两个胖女人,靳之林不知道为什么对那秀花秀气有点看不惯,要求明善把两个女人带走。两个女人自从出嫁以后回郭宇村的日子不多,这一次重新跟上明善回郭宇村居住。好在疙瘩已经乔迁新居,那一大幢旧的茅屋正好安排秀花秀气居住。奶奶对两个孙女一如既往地疼爱,洋芋妈妈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疙瘩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是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疙瘩也只能泰然处之。

    一些商业巨头在郭宇村集中,为了各自的经济利益,疙瘩无疑成为大家关注的中心,疙瘩也算一个领军人物,领军人物要有极强的组织能力,基本上县南由姜秉公负责收购,凤栖县北还是在瓦沟镇设点,周围县的收购临时决定,根据大烟的收购量决定派谁去。唯一难安排的要算李明秋,总不能让这个过去的大佬带上一班人去搞收购。那李明秋倒也自觉,每天开上刘军长的宾利车在卧龙岗山寨和郭宇村之间来回穿梭,疙瘩想不到的事李明秋替疙瘩全部做到,所有的客人都安排得非常周到。那李明秋却不习惯跟胡老二在一起混闹,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住在卧龙岗山寨,那些日子蜇驴蜂也想开了,答应带上小儿子跟李明秋住在一起。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李明秋劝离了邢小蛮,一点也不客气地对邢小蛮说:“小蛮,不是姐夫说你,你不应当跟这些人在一起鬼混,放心吧大烟收购结束后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利润分成,你是一个副军长,应当像刘子房学习,你跟我们在一起有失你的身份。”

    李明秋说这些话时胡老二和疙瘩还在当面,看起来邢小蛮老大不高兴,不高兴也没有办法。疙瘩替邢小蛮解围:“明秋大哥你怎么那样说话?咱们搞这种生意全靠军队支持,小蛮兄住在这里咱们感觉安全。”

    胡老二拍拍邢小蛮的肩膀:“明秋说得在理,胡某做了几年大烟生意,每年胡司令拿的分成比胡某还多,没有胡司令胡某寸步难行。但是胡司令从来不过问大烟收购之事,前一个时期听说刘子房还搞了一次禁烟,其实这正是刘子房的高明之处。”

    邢小蛮来郭宇村也带着他的妻子儿女,看来也打算在郭宇村久住,经胡老二和李明秋这么一说,只得悻悻地带着他的家人离去。疙瘩还有点不放心:“明秋哥,你这样损人家邢小蛮怕不怕那家伙报复?”

    李明秋回答:“放心吧,那邢小蛮不比别人,说得轻了他感觉不来,我们都是老百姓,邢小蛮是吃皇粮的官儿,跟我们不同。”

    紧接着李明秋话题一转:“疙瘩贤弟,看来我也得走,总感觉我呆在这里无用。”

    还不等疙瘩表态,胡老二立刻就说:“那不行,疙瘩给你不分成胡某给你分成。你住到卧龙岗山寨专门对付那SX佬,靳之林嘴上念佛心里咥活(方言,相当于心里闹事),胡某看你能瞅得准压得稳,不要叫挨槌子货(方言,骂人)沾了咱的便宜。”

    疙瘩立刻接上话茬:“李大哥,你这一走让疙瘩心里没底,你就款款呆着,给咱把行子(方言,相当于不要让别人亏了咱)瞅准就行。”

    李明秋也说了心里话:“总感觉出来干事比呆在家里心里舒坦,这辈子挣的钱几辈子花不完,既然大家诚心留我,李某也就留下来,给钱不给钱都无所谓,权当混饭。”

    李明秋想不到胡老二对他改变了看法,那一年在黄河岸边因为对方没有付款不发烟而跟胡老二起了冲突,时过境迁,大丈夫对那些区区小事本不该斤斤计较,尤其胡老二劝说邢小蛮那几句话,句句话儿说到李明秋心里,邢小蛮呆在这里碍手碍脚,什么事都不懂,还爱瞎指挥。老百姓就是老百姓,老百姓喜欢无拘无束,不喜欢跟官家交往,拔了萝卜地方宽,说心里话大家都不怎么喜欢邢小蛮。

    李明秋暂时忘却了女儿李妍离家七年那种揪心的思念、儿子李怀仁跟刘莉莉那种貌合心离的婚变,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李明秋想出来干事的原因就是想让郁闷的心情变得舒坦。刘子房做事细致入微却不露声色,炮团的院子里有一台小型发电机,机械师每天晚上都准时发电,两根电线把电送到卧龙岗山寨,卧龙岗山寨的屋子里亮起了电灯。这种待遇凤栖城里的刘子房都没有享受,不难想象刘子房对这些大毒品贩子的重视程度。李明秋也能跟上沾光,柔和的灯光下李明秋跟张凤和自己的小儿子李怀章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人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不复存在,李明秋在张凤的搂抱中酣然入眠。

    太阳临盆的时刻,李明秋醒来,看万道霞光把层林尽染,一个清癯的老人在院子里拉开了架势打太极拳,那一招一式让人看起来飘逸,舒坦。李明秋跟在靳之林身后,开始学练,那不容易,太极拳主要是心境,必须古镜洁净、灵台清明,达到无我无他的意境。

    靳之林不理李明秋,坚持把自己的一套拳路打完,然后才抓住李明秋的手脚,教李明秋打拳,那种认真的态度不亚于灵山朝圣。李明秋却显得笨拙,看似轻巧的动作常常闹出满头大汗,不过内心怡然,师徒俩好似修炼的神仙,谁能想到他们是毒贩!

第930章

文秀看着鲁艺那张酷似瓦罐窑里烧制出来的,古代武士的脸,初时的感觉天旋地转,九斤还跟那个银桥追逐玩耍,卧龙岗山寨一片酣然。文秀扶着门框站定,没有让自己倒下。原来是这样,她自己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不顾一切地追求,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面前的男人图的是一种新鲜!一旦把你玩弄够了又像烂柿子那样扔掉,想起来还是李怀德对文秀真心。

    文秀没有竭斯底里地发作,谎言戳破时女人显得十分冷静,女人只有爱你才给你使小性子耍小脾气,一旦发觉你跟她之间已经形若路人时便特别能沉得住气。脑海里的幻影逐渐隐退,面前的一切格外逼真,文秀回到屋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包了一个包裹,斜挂在肩上,然后出门拉着九斤,沿着山路下坡。

    鲁艺撵上去,把文秀的包裹拉住,说:“文秀,我送你。”

    “不用。”文秀脸上的笑容显得勉强,“鲁艺,真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提前认识了我自己,其实我不佩给你做老婆,你是一个童子身,而我是一只烂柿子,早已经没有了爱的权利。”

    “不是那样。”鲁艺说得紧迫,“我主要替怀德考虑,李怀德把你送到这里,不知道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你回去跟怀德好好过,我会常来看你。”

    白菜远远地看见一对小夫妻好像惹气,急匆匆走上前来,也不管谁是谁非,夹枪带棒,不知道骂谁:“我说文秀,听姐姐说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凡事忍着点,谁让咱们是女人!”

    文秀苦笑:“白菜姐姐,不是那么回事,是我自作多情。”

    鲁艺看两个女人说话,把九斤抱起,站得远远地,等待文秀。人有时很矛盾,鲁艺对文秀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权衡利弊,感觉中再不能这样痴迷,长痛不如短痛,斩断情丝需要勇气,印象中文秀会哭会闹,甚至会扇鲁艺的耳光,女人们一旦发现自己被欺骗,大都会竭斯底里大发作。可是文秀却显得相当的冷静,冷静地让鲁艺恐惧,古往今来以情殉身的男女并不少见,那种悲情戏代代相传脍炙人口,文秀该不是有什么想不开?想不开的女人临死前都会非常冷静。

    好容易等两个女人说完,白菜屁股一扭一扭地朝山上走去,文秀走到鲁艺跟前,那种笑让鲁艺心里崩溃。鲁艺感到脚下的土地下陷,甚至呼吸紧迫。文秀说,说得从容不迫:“我也知道,李怀德是一个好人。没有遇到你以前,我跟怀德过得一心一意,可是你的到来冲破了我的心理底线,那李怀德马上在我的眼前蜕变得庸俗不堪,唉!说那些干啥?现在,我真的明白,李怀德才是我的男人!只要怀德不嫌弃我,我会一辈子跟他过到底。”

    鲁艺在想,看来自己的猜测纯属多余,这个女人心宽得很,一切都不要再说,自己以后再能不能遇得上文秀这样一个女人还不一定。鲁艺只是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文秀说:“不用,这山里路我熟悉,我先到我娘家,疙瘩叔是我家邻居,让疙瘩叔把我送到凤栖,李怀德把我剥皮吃肉我都不会再跑,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鲁艺还是说:“我送你回去。”

    远远的山崖上,一个女人的雕塑正在成型,那个女人酷似观音,却坐在麦穗上,文秀说,她认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叫麦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传说,有些传说亦真亦幻,让人在不尽的想像中返璞归真。

    鲁艺说,他要帮助雕刻师傅把那雕塑完成,然后再去寻觅,寻觅艺术的真谛,这辈子洗不掉的,是身上的颜料味,抹不掉的,是对艺术的追求。

    本来是不想让鲁艺再送,不知不觉两人走到郭宇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看来两个人都有点藕断丝连,分别的那一刻犹如生离死别。

    文秀在蜇驴蜂娘家住了许多天,借以恢复失衡的心态,一直等到胡老二带着二妹子文慧咋咋呼呼住进疙瘩新修的宅院,看两个小妹子跟齐结实齐壮实过得如胶似漆,心里有一种想往一种期待,期望李怀德用轿子来接,可是等了一个多月不见怀德过来,看样子李怀德的心也到了冰点,文秀真正着了急,看来跟鲁艺的恋情只开花不结果,文秀绝对不能再失去李怀德!

    郭宇村的男男女女都在紧张地割烟,大烟带来的丰厚收入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热情。两个妹妹和她们的丈夫一大早就起来,匆匆地吃一点烦,不等露水干就下了大田,文秀只能跟妈妈一起,在家里做饭。无人时妈妈悄悄问文秀:“我怎么老感觉到你们的婚姻又出现了裂痕?”

    文秀哭了,对娘不能说假话,文秀说,全怪她自己。本来是一个好好的家,李怀德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全怪文秀见异思迁,一心一意迷恋鲁艺。现在,鸡飞蛋打,那鲁艺明确地告诉文慧,他们的恋情没有结果。

    娘知道,文慧想回家,这件事不难解决,关键的问题是不清楚李怀德什么态度?过去那个年代女人由于各种原因跟上野男人逃跑的现象比比皆是,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况且蜇驴蜂自己也还不是把野孩子生在炕上,大女儿二女儿的婚姻让蜇驴蜂伤透了心!这阵子什么都不能说,篱笆墙被风吹倒,修补篱笆墙是当今要务。

    过一段日子李明秋坐着刘子房的宾利车,志得意满地来到郭宇村。蜇驴蜂对李明秋爱恨交加,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双方的关系不用赘述,蜇驴蜂清楚文秀就是李明秋的侄子媳妇,文秀能不能回到李家,李明秋的态度非常重要。所以,李明秋要求蜇驴蜂到卧龙岗山寨居住,张凤稍加考虑就答应,反正郭宇村的女人谨守妇道的没有几个,这几年大多数人都清楚蜇驴蜂怀里的男孩就是李明秋的根,事到如今还怕什么害羞。

    蜇驴蜂拐弯抹角提出文秀之事,李明秋不假思索,非常爽快地答应,自己的侄子是个憨憨,这年头谁还在意女人的贞节?更何况有个九斤,不管九斤以后有什么发展,终究是李家的根。

    李明秋专门为侄子的事回了一趟凤栖,那李怀德一听说文秀想回来,求之不得。竹叶更不用说,文秀回来这个家才像一个家,文秀不回来孤儿寡母过啥?本来竹叶想亲自去郭宇村接文秀回家。李明秋说不用,怀德一个去就行。

    文秀回家的仪式比结婚还隆重,竹叶几乎把全凤栖的鞭炮买罄,凤栖南城角鞭炮声响了半天,凤栖人不清楚李明秋又搞什么庆祝活动。

    小两口破镜重圆的过程就不必赘述,那一定是热烈、尴尬而幸福。可是不久文秀出现了呕吐现象,叫姐夫郭全中来诊脉,郭全中无可奈何地告诉文秀,是喜脉。

    文秀脸红了,文秀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悄悄地问姐夫:“能不能把孩子做掉?”

    郭全中说得也很实在:“做掉容易,但是必须让娘(竹叶)跟怀德知道。”

    竹叶的态度非常明显:“既然不是李家的根就坚决做掉!”

    可是那李怀德却有点匪夷所思,发表了一通宏论:“你们都说九斤长大后肯定是个憨憨,那鲁艺的儿子肯定不憨,换个种也不错,生下来说不定能上大学。”

第931章

发生在常有理包子店的惨案已经过去三年,常有理一家人已经逐渐淡出凤栖人的脑海,只是路过包子店时感觉凄凉,想不到常有理最终落了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米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承包了包子店以后,仍然启用常有理包子店的店名,包子店的生意依然火爆,南来北往的客商喜欢买几个包子,边走边吃。

    三年后常有理的老婆从郭宇村重返凤栖,凤栖人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这个耄耋老人,老人颤巍巍来到自家的包子店门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擦了一把眼泪,米寡妇的小儿子气势汹汹地出来,塞给老人一个包子,对老人大声呵斥:“要饭吃老婆,快滚!”

    老人家颤巍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元,对小孩子说:“给我买几个包子。”

    小孩子把钱拿回包子店交给妈妈,米寡妇给老人递包子时突然认出了老人家,马上惊呼:“老人家你不是常有理的老婆?你从那里来的?快回屋里坐。”

    老人家对米寡妇摆手,嘱咐米寡妇:“小声点,我是偷偷进城的。”

    米寡妇也是一个吃尽苦头的女人,对这个老东家格外热心,包子店后边就是常有理家的四合院,米寡妇把常有理的老婆带进老宅院,老人家睹物思人,免不了嚎啕大哭。城墙上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朝这幢院子探头。米寡妇担心出事,把老人家拦腰抱住,嘴搭在老人家的耳朵上劝说老人:“当心城墙上的士兵。”

    其实那些士兵们也是今日有酒今日醉,三年前发生过的往事早已经忘记,一般犯案以后只要你能逃离现场,过后就不再追究。但是常有理老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哭声戛然而止,老婆子心里惊悸,还抬起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士兵,跟着米寡妇回到屋里。回到屋子米寡妇也忍不住掉泪:“婶子,屋子里没人能看见,你想哭就哭。”

    可是常有理老婆却两眼发痴,参禅般地出神入定。米寡妇慌了,流泪道:“婶子,你千万不敢想不开。”

    停一会儿,老人家终于缓过气,反过来安慰米寡妇:“放心吧孩子,婶子不会给你耍麻达(麻烦)。”

    其实常有理老婆的日子过得滋润,那个南方女婿安远把老人一直叫妈妈,女儿常焕生对老人也很孝顺,虽然说跟两个儿子媳妇过不到一起,其实家庭矛盾也不能全怪媳妇,说起来双方都有责任。两个儿子每次赶脚回来都要看望妈妈,去年疙瘩又让老人家住进良田爷爷的院子负责照顾金童玉女那一对小夫妻,老人家跟上两个小孩子沾了不少光,在郭宇村老人家等于掉进福窝里。

    可是老婆子总感觉缺点什么,每日里活得空虚,那一日地不平邓金元住进老婆子的隔壁,虽然过去两个人很少说话,但是总是一个凤栖城里的乡党,亲不亲故乡人,他乡遇故人,从心里头感觉黏糊,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潮潮的温热,当天夜里老婆子就不管不顾,钻进老头子的被窝,地不平邓金元被常有理老婆激活了,一对老鸳鸯也干起了那种事情,轻车熟路,干了一辈子卯窍活的邓金元把自己的楔子插进常有理老婆的缝隙里,焦渴的男女都从对方的身体里得到了满足。郭宇村没有人怀疑这两个老东西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邓金元住下来就不打算再挪窝,两个人就那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过了几个月。一直到疙瘩的工程完工,邓金元再赖在郭宇村不走没有任何理由,这对老情人才身不由己地分开。地不平回到家里以后还有自己的老伴,可是常有理的老婆却形单影只,度日如年,终于有一天,老婆子决定进一趟凤栖城,老婆子回城的理由非常充足,已经三年了,想回故居看看。

    那几日安远跟随疙瘩去了狮泉镇,常有理老婆包了一大包由刘军长转来的,世界各国慰问金童玉女一对小夫妻的慰问品,看望狼婆娘,狼婆娘孙子满院,当然感激不尽。常有理老婆顺便告诉狼婆娘,她想回一趟凤栖,委托狼婆娘帮她照看几天两个正在哺乳期的小媳妇。

    狼婆娘满口答应,并且提醒常焕生妈妈:“你就在歪脖树下等着,炮团常有进城拉给养的汽车,只要给司机一点小费,司机保证把你拉到凤栖。”

    常焕生虽然不愿意让妈妈一个人回凤栖,但是也没有办法阻止,老婆子抱了一个包裹独自来到歪脖树下,正好看见几辆进城的汽车,赶紧拿出一枚银元举起手来晃晃,汽车开到老婆子面前戛然停下,老婆子坐进汽车里摇摇晃晃,沿路吐了几回,还好,头脑始终清醒。汽车开到东城门口,老婆子下车,在护城河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进城,城门口检查的士兵都没有问一声老婆子进城干啥。

    常有理老婆吃了米寡妇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米寡妇专门为老婆子做的拌汤,倒头就睡在米寡妇的炕上,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漆黑,听见东北城门角城隍庙打更的钟声。

    老婆子坐起来,感觉中岁月悠悠,仿佛是在昨天,一乘轿子把张姓女子从瓦沟镇抬进了凤栖城,即将依附终身的女婿是个啥样,张姓女子还没有见过,头上的盖头被一个陌生小伙子掀起,女孩子看了面前的小伙子一眼,立刻羞涩地扭过头。那一夜镌刻在心里的印痕至死都不会磨灭,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经历了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时刻,犁铧插进土地的瞬间,那种疼痛搅合着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人回味一生。从此后没有人记得张姓女子的闺名,张姓女子被冠冕堂皇地冠以常有理老婆的头衔,一晃几十年,人亡物在,形单影只,故乡成了他乡,看米寡妇在身边睡得正酣,心里反而有一种客居他乡的感觉。

    米寡妇睡到后半夜就得起来,拌包子馅儿,发面,卖包子可不是个轻松活儿,靠一身苦力挣钱。常有理老婆卖了一辈子包子,甘苦自心知,虽然是人家租住的房子,常有理老婆也很自觉,跟米寡妇一起起来,帮助米寡妇干活,看得出米寡妇非常感激,老说:“婶子不要把你累着。”

    吃过早饭老婆子显得非常犹豫,她该不该去见见地不平?老婆子挨了常有理一辈子的骂,常有理虽然对老婆忠诚却有一种大丈夫的霸道,骂人成了习惯,老婆子听不见老头子骂她反而感觉稀罕。邓金元却不同,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老婆子跟邓金元在一起的几个月时间当真觅回了做女人的尊严,感觉到天宽地宽心底宽。

    老婆子思虑了许久,终于把老脸一抹,这把年纪了还顾忌个什么!来凤栖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地不平,那老东西腿中间的棒棒子能戳到人的心里头,想办法把老家伙骗到郭宇村,就说孙子想爷爷,邓金元的儿子和媳妇以及孙子都在郭宇村给疙瘩干活。

    老婆子拿着邓金元的一双破鞋,那双鞋成为跟邓金元见面的敲门砖,敲开邓金元家的屋门,邓金元不在家,邓金元的老婆一个人在,两个老婆坐在一起就像姐妹俩,基本上都是提上墨斗子无法下线的那种(方言,形容人长得难看)。常有理老婆拿出一双鞋,说这是邓金元丢下的。邓金元老婆马上抓住把柄:“邓金元的鞋怎么能丢到你的炕头?”

    老婆子心里有鬼,说话就显得支吾,不过停一会儿常有理的老婆又笑了:“看你——大妹子不放心是不?其实这没有啥,我们就在一个院子住着,不信你到那里看看,院子里还有我的女儿女婿,还有金童玉女一对小夫妻。”

    邓金元老婆也会说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怕啥?那老头子一辈子不会寻花问柳,就是苦了自己,不花心的男人很少,我到希望地不平也开一次荤。”

    常有理老婆有点后悔,这把年纪了让地不平老婆拾刷(方言,相当于调侃)为甚?老婆子勉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邓金元老婆假惺惺地留常有理老婆吃饭,常有理老婆说:“我有吃饭的地方,我的家也在凤栖。”

    邓金元老婆坐在炕上没动,说声:“不送了。”

    常有理老婆一个人出门,正好碰见邓金元刚刚回来。

第932章

屈福录铲除大烟的所有动机属实,没有掺假,屈福录秉承了老父亲屈克胜的遗训,一辈子做人刚直不阿。屈福录没有想到他所有的行为被拐弯亲家刘子房利用,成为刘军长炫耀自己的资本。那天下午还是刘军长的汽车把屈福录和屈鸿儒两个老人拉回凤栖城,一辆嘎斯车拉着屈福录的两头耕牛,早有人在叫驴子酒馆设了一桌酒席,热热闹闹地为两个老人铲除大烟的壮举庆功。屈福录被懵懵懂懂地请上了酒桌,凤栖城德高望重的两个老人被安排到上席,作陪的竟然是刘子房军长和他的亲家李明秋。李明秋刚从狮泉镇回到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被糊里糊涂请上了酒桌,等到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马上就猜测到这两个可怜的老人又被刘子房耍弄。不过李明秋表现得非常大气,在这种场合绝不可以给刘子房丢人,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得逼真,李明秋频频地为两位老人劝酒,代表刘子房发了一通大烟危害无穷的感概。一台老式录像机录下了宴席的场面。

    屈福录始终没有动筷子,感觉到所有的人都在做戏,连老友屈鸿儒都显得那么随意,好像大家串通好了,专门捉弄屈福录一人!酒至半酣,屈福录借口身体不适,退席。刘子房也学会了凤栖的土话,说一句:“拐弯亲家,稍等。”

    接着命令旁边的卫兵:“端上来!”

    卫兵端上来一只木盘,盘子里盛着一百银元。刘军长感慨道:“今天让两位老人受累了,这是补偿你们一点损失。罂粟的危害人所共知,刘某对大烟也深恶痛绝,可是这种现象连蒋委员长都没有办法,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是宣传而已。”

    屈福录借口上茅房,从后院逃离了叫驴子酒馆。独自一人走到北城门口,看见城门已关,守城的士兵让屈老稍等,停一会儿一辆小车开来。

    屈福录感觉自己被人绑架,但是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任何过激的行为都不合适,只能任由人家摆布。屈福录被请上汽车,城门打开,十里官路,转瞬就到家,下了汽车司机就调转车头,开车回城,没有停留。屈福录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看,两头耕牛已经在槽头吃草。

    屈福录在自家的炕上睡了三天,第四天醒来,站在院子内,看天上绽开无数颗太阳,这几天屈福录想了很多,五十岁的人了瞎折腾干啥?看样子大家都在敷衍,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老爹爹为了禁烟累得吐血,百年之后屈姓族人为老人立了一通一丈高的墓碑,凤栖塬上人们交口称赞屈克胜的处世为人,可是又有谁把老爹爹的遗愿当真?就连屈鸿儒也是须臾应酬,自己的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是屈福录决心跟儿子屈理仓分家!这个碎崽娃子人不大心大,自从娶了媳妇以后老是对屈福录阳奉阴违,去年种麦子就偷偷地多种了十几亩关中的麦种。不过那关中的麦种比凤栖的红线麦打出粮食,碌碡底下的粮食颗粒看起来多出许多。屈福录死不认账,硬说关中的麦面没有凤栖的麦面吃上结实。

    屈福录简直气炸了肺,驴日的儿子竟然敢背着他,在宜章村跟屈清泉一起种植了几十亩大烟!看样子这件事屈鸿儒早都知道,只是瞒着屈福录一人,这样的忤逆儿子要他作甚!宜章村翻耕大烟已经过去了几天,还不见屈理仓回来,看样子忤逆儿决心跟屈福录对峙到底,推着碌碡下坡有点不顾死活。

    其实就在屈福录套上犁铧翻耕大烟的第二天,屈理仓就已经回到了家里,家里还种着上百亩秋庄稼,农村的年轻人过光景都有点狠劲,屈理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庄稼把式,跟老爹爹一样,对过日子特别认真。春天还是岳父董银贤给女婿和外甥点窍,让屈清泉和屈理仓在宜章租地种植大烟,当年租地的租金不贵,凤栖县地广人稀,偏远地区的土地大都是种植一年撂荒一年,宜章村的几十亩土地基本上没有出什么租金。

    屈理仓说要跟老爹爹商量。岳父董银贤说:“你爹是个老牛筋,这件事不能让你爹知道。你爹知道了肯定弄不成。”

    就这样,弟兄俩在宜章村种植了几十亩大烟。大烟的管理比较粗放,基本上种下去就不要再管。眼看着割烟的季节已到,弟兄俩为割烟发愁,凤栖开始种植大烟这几年,很难雇得下短工,人家割一天烟就顶一个月的工钱,谁还去田里下苦?想不到两家的老人知道了宜章村的秘密,气势汹汹地赶着牛来翻耕大烟,老人的身后还跟着刘军长和他的同僚,看样子这是官家戒烟!谁知道那些军官们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便鸣金收兵,看样子是在作秀。

    屈理仓深知老爹爹的脾气,不管怎么样他得亲自回去,哪怕老爹爹打他几下骂他几句,屈理仓都得忍受。屈理仓回到家里看爹爹在炕上睡着,刚想上前问候,被老奶奶一把拽住。老奶奶把屈理仓拉到隔壁屋子,告诉孙子:“你这一次把你大(爹)气得不轻。让你大气缓过来你再去见他,这阵子见他无异于火上浇油。”

    屈理仓害怕老爹爹生气,躲起来了,白天下地干活,夜间跟怀孕的妻子董萍睡在场房(碾麦子的场边盖几间房子,为的是放置农具和做活时休息,也可以住人,多种用途),看爹爹睡了几天后终于起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中午歇工步行十里路请来屈鸿儒,反正有屈鸿儒挡驾,屈理仓才敢回家面对爹爹的责骂。

    屈鸿儒骑一头毛驴,屈理仓手执榆木条子跟在毛驴后头,叔侄俩在屈家宅院外稍停片刻,把毛驴拴在拴马石上,屈鸿儒倒背着手走进院子,心里头好像过堂那样忐忑,

    只见屈福录口里叼着烟锅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端详。抬起头看见屈鸿儒进来,屈福录的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老哥,你来了。我正想找你。”

    屈鸿儒也准备挨骂,两个孩子种大烟时屈鸿儒知晓,就是没有让屈福录知道。屈鸿儒心想忙忙碌碌一辈子,粮食打得多了发愁没有地方存放,到市场上粜粮食又卖不出好价钱。遇到灾荒年间一些穷鬼又来吃大户,殊不知耕读人家的日子过得艰难!两个儿子种植大烟说不定还是一条路子,这年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一个人活得正直没有人说你是个好人。

    屈福录的笑脸让屈鸿儒感觉疑惑,屈鸿儒试探着问道:“兄弟,想开了是不?”

    屈福录还是笑嘻嘻地答道:“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想跟屈理仓先生分家,草拟了一个分单,你看看,有什么不妥,改一下,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屈理仓一直站在屈鸿儒身后,没有说话,听得老爹爹如此一说,赶忙给爹爹跪下,口里喊道:“大(爹)呀,儿子有啥不对愿打愿骂由你,千万不能分家!”

    屈福录看起来主意已定,说出的话也绝情绝义:“先生,你从今后再不要叫我大(爹),我不是你大,你有本事吃你的油卷馍,我没本事喝我的糠糊糊。”

    老太太颤巍巍出屋,把儿子屈福录的肩膀拍了一下:“福禄,我娃你把供奉你爹灵堂的那间屋子打开,鸿儒侄子也在,当着你爹的面,娘我有话。”

    屈福录心里疑惑,老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说话。屈福录站起来,开了锁,给爹爹的灵堂前点上蜡烛,上了香。然后把娘搀扶地坐在灵堂前的一张椅子上。

    娘突然威严地一声吼:“你们都给我跪下!”

    屈福录在前,屈理仓在后,父子俩跪在仙逝者的灵堂前,屈鸿儒迟疑了一下,也打算跪下。老妈妈说:“贤侄,你不用跪,做个见证而已。”

    老妈妈突然举起拐杖,使劲地打了屈福录一下。屈理仓忙说:“奶奶你打我,不要打我大。”

    “住嘴!”老人家脸色铁青,那股威严令人胆怯:“问问屈克胜,这幢四合院是谁修的?我从十六岁进了你屈家的门,没有见过你祖孙三代给房上添一片瓦!这幢四合院是屈克胜他大(爹)留给屈克胜的。屈克胜倒好,当了一辈子清官!人家荣归故里时车载马拉,锦衣玉食,银钱垒成垛!屈克胜倒好,告老还乡时一条毛驴驮两捆子破书!就那样还整日臭架子不倒,为禁烟积劳成疾,一命呜呼。如今,凤栖全县罂粟泛滥,你屈克胜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通一丈高的墓碑!你屈福录就没有权利分家!要分你现在从这座院子走出去,十年后挣一座金山回来!”

第933章

板兰花活了二十岁,从来没有这一段时间心情舒畅!

    每天早晨天还未亮,驿站的院子就一派繁忙的景象,赶脚的汉子一般不吃早饭,他们要趁天凉赶路。牲畜的嘶鸣刺破夜空,官路上扬起一片尘土。张东仓、张东魁、金智清、王稼祥弟兄四个外加林秋妹和板兰花两个女人,六个人赶着一百多条骡马上路,那阵势非常壮观!即使遇到野狼野猪也不用担心,那些野兽们也是欺软怕硬,看见这么雄壮的队伍远远地躲着,不会冒死袭击。

    八路军给这些脚夫们按件计酬,多劳多得,极大地提高了年轻人的积极性,几年来沿途不断有骡马生老病死,年轻人当机立断,把那些老病的骡马顺势卖给驿站,碰见牙口好的牲畜议价买进,使得一百多条牲畜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其实这些牲畜说到底属于弟兄三个共有,也有狼家兄弟和呼风雨一部分,所以嘎拉和林秋妹入伙还是按照人头分成,赶脚的汉子一般比较仗义。

    那天夜里嘎拉跟大家一起在延安的一条山沟卸货,来了一个内蒙老乡,嘎拉跟那个老乡一同顺着山沟走老远不知道商量什么,大家也没有介意,谁知道那嘎拉一去不复返,也可能做了其他生意,林秋妹只能回郭宇村告诉呼风雨,嘎拉半路里失踪。

    其实这很正常,半路夫妻相互间没有约束。林秋妹回到骡马大队告诉弟兄四人,呼风雨也想赶脚。

    这让张东仓他们非常为难,他们知道呼风雨不是累赘,可是赶脚的队伍过于庞大,容易遭遇不测。上一次王世勇队长介绍豆瓜赶脚时弟兄几个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这一次呼风雨要来弟兄们不可能断然拒绝。大家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由林秋妹劝说呼风雨别来,因为有呼风雨的骡马,可以考虑给呼风雨分成。

    可是板兰花从家里出逃,在狮泉镇等上了丈夫张东魁,谁也不会不让板兰花赶脚,赶脚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女人。林秋妹担心这个小妹妹吃不下苦,观察了几天发觉这小女子比小伙子不差上下。前边两条汉子领路,中间两个人照应,还有两个人断后,那林秋妹主动走到骡马大队中间,把断后的活路交给张东魁夫妻去干,张东魁心疼媳妇,总问板兰花:“你累不累?”

    板兰花在半空里甩了一个响鞭,猛然间盘上张东魁脖子,抱住张东魁亲了一口,张东魁的耳朵边响起一串银铃:“不累!跟你在一起累死累活都愿意!”

    太阳落山时骡马大队进了驿站,那可确实要几个小伙子出一身热汗,一百多驮货物全部从骡马背上抬下,两个女人的主要任务是遛马,让骡马舒舒服服在地上打个滚,然后赶着骡马去河边饮水,精力充沛的公马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累,总是瞅母马不注意的当口爬上母马的脊背,这时候有的母马也显得非常温顺,回头看一眼公马,毫不理会。动物界跟人一样,也懂得爱情知道生儿育女。

    有时,半路上母马临产,这种现象经常发生。骡马大队只得停下,把母马身上的货物分给其他骡马去驮,然后,留两个人照看母马,其他人继续前行,晚上人们睡下了,仍然惦记着路上照看母马母子的脚夫。直到看见两个人牵着马抱着马崽进入驿站,才算放心。

    日子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隙。晚上那一顿饭相当重要,赶脚的脚夫一天只吃一顿饭。几十年形成的规矩不可更改,一顿饭至少吃一升小米,如果你吃不下一升小米就不要赶脚!那种老碗是瓦盆窑特制,脚夫的筷子也是一只木铲,一铲米饭塞进口里,不用细嚼慢咽,咕噜一声顺着喉咙下咽,吃饭的动作相当迅速,堪称狼吞虎咽。

    四个小伙子对两个女人相当照顾。驿站的饭食常分两种,一种面条一种米饭,面条也是筷子粗的那种,四季菜蔬老是萝卜白菜洋芋老三样,偶尔能看见几片豆腐。想吃肉那很方便,驿站卖的是蒸碗肉,一碗肉足有二斤,脚夫们一般不敢吃,吃完后就要提上裤子上茅房,说不定一夜都睡不成好觉。大家习惯于去长安东大街去吃老孙家的羊肉,小伙子一顿吃二斤羊肉。还有那张家兄弟的笼笼肉也堪称一绝,一顿饭能吃五六笼肉还嫌不够。

    在驿站只要填饱肚子就行。可是那板兰花总嫌驿站做的饭没什么吃头,量几升麦面,把面和好,那种扯面的动作让人看起来眼花缭乱,用筷子捞面需要站上锅台,调上油盐辣子酱醋,调上蒜泥韭菜,吃起来就像过年!

    晚上小伙子们睡通铺,安排林秋妹睡单间。可是来了板兰花,就得安排两个单间。一个单间也不贵,一晚上只有三毛钱,一晚两晚还可以,时间长了就不合算。张东魁主动提出睡通铺,通铺只有五分钱。林秋妹不可能拆散人家小夫妻,搬到草料房去睡,可是半夜其他骡马队的脚夫起来给牲畜添草料,发觉草料房睡一个人,还以为是贼,大呼小叫,闹了一场误会。

    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很高兴、都很知足,尤其板兰花来了以后,张东魁再不需要回郭宇村看望媳妇,往往骡马大队下了驴尾巴梁,张东仓金智清和王稼祥一起赶着几匹牲畜,驮着几家人的生活日用品回郭宇村跟媳妇团聚,张东魁和林秋妹板兰花一起在凤栖驿站歇一夜,第二天赶着骡马到狮泉镇,正好碰见三个小伙子走小路从郭宇村来到狮泉镇跟张东魁他们相会。

    说起来也真奇怪,骡马大队每一次到达狮泉镇都能碰见张三,张三负责枪械运输,管理的对象是那些身背枪械走小路的单身脚夫,那些脚夫的人员组成很不稳定,有的人一干就是十多年,有的人干了一两回就不见踪影。听说张三的陕北女人新亡,张三和林秋妹有意。

    这没有什么稀罕,战争年代夫妻之间的重新组合非常频繁,林秋妹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同样,张三也需要一个女人,骡马大队的几个小伙子都期盼两个人的关系有新的进展。张东仓在弟兄们几个里边年龄最大,每次到狮泉镇都要为秋妹姐姐安排一个单间,大家不希望孔雀单飞,期盼着两个人住在一起。可是每一次都令人失望,两个人总是非常友好地在河边坐坐,非常友好地分开。

    终于有一天林秋妹主动告诉大家,陕北有个风俗,前妻亡故以后若要续弦必须过了周年。林秋妹告诉张三:我都不怕你还怕啥?张三属于正式的八路军,正式八路军结婚必须经过组织审查。王世勇也想促成两人的婚姻,说等审查要等到牛年马月,干脆来个先斩后奏,结婚以后再给组织汇报。

    骡马大队到了狮泉镇以后林秋妹说她再不走了,张三已经把房子租下,林秋妹要在狮泉镇布置新房。原来打算在郭宇村结婚,担心对狼婆娘刺激太大,结了婚以后再慢慢地跟婆婆沟通,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互间过得去就行。

    张东仓想起来几年前,二狼新亡,林秋妹不顾一切地追求东仓的情节,心里头还是有点内疚,说了一声:“秋妹姐姐保重。”然后赶着骡马,带领众弟兄,踏上南下长安路。

第934章

板兰根跟着豹子回到家里,看三妹板兰叶抱着儿子在院子里连扭带唱,那样子好像跳大神。板兰叶也才十四岁,想当初爹爹和娘在世时姐妹三个亲亲热热,大姐姐上地干活时总是背着小妹妹,大姐姐出嫁时妹妹才不足十岁,想不到日月轮回转,豹子为了报复板兰根,公然在一条炕上跟小妹妹板兰叶干那种事情,既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想不到豹子从此后得寸进尺,经常当着板兰根的面跟板兰叶颠鸾倒凤,根本不顾板兰根的感受。一年后板兰叶为豹子生下一个小男孩。

    穷乡僻壤的山村,人们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姐妹俩同时嫁一个男人的现象也不稀罕,板兰根表示认命,只要求那豹子做事不要太显扎眼。可那豹子好像故意为之,一连几个月都不曾跟板兰根挨身,板兰根终于忍无可忍,愤而出走。

    看院子内笼罩着一种悲戚的气氛,板兰根预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回到屋子里看见了公爹漏斗子的灵堂。

    板兰根知道漏斗子死亡的消息,但是不知道公爹死亡的原因。板兰根对这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怨气,记得有一次板兰根想不开,站在悬崖上想了结自己,突然有一个人把她从身后抱住,板兰根回头一看,原来是公爹漏斗子。

    板兰根给公爹上香,跪在公爹的灵堂前哭了一阵子,板兰根心想这一家人对她都不错,豹子在跟板兰根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里夫妻俩过得如胶似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跟亲哥哥板囤那种苟且之事,并且生下了憨面子那个怪胎,豹子也绝对不会对板兰根这样寒心,板兰根也决不允许豹子染指她的妹妹!

    说什么为时已晚,发生过的往事难以忘记,婆婆狼婆娘对板兰根的归来表示了谨慎的欢迎,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吃完饭狼婆娘训诫豹子对两个媳妇要一视同仁,这个家里本身已经残破,再也经不住任何折腾。公婆特意安排豹子跟板兰根破镜重圆,想不到板兰叶又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扭开了秧歌。

    板兰叶肯定没疯!板兰叶是想把姐姐板兰根气走,独享对豹子的那份感情。早在公婆要豹子去把板兰根寻找回来那一阵子,板兰叶就开始装疯卖傻,狼婆娘心里看得清楚,狼婆娘虽然死了两个丈夫两个儿子,可是心里仍然不糊涂,现今孙子满院跑,狼婆娘的日子有盼头。狼婆娘不管板兰叶怎样闹腾,坚持要让豹子找回板兰根,狼婆娘知道,板兰根回来后,这个家庭才能得到平衡。其实老婆娘还有另外一种心思,狼婆娘担心大儿媳妇春花禁不住寂寞另外嫁人,板兰叶还小,那样一来板兰根就可以帮助狼婆娘照管几个孙子。

    本来板兰根跟豹子睡在一起就很尴尬,听得板兰叶在院子里装疯,板兰根终于明白,卧榻之侧的男人不属于她自己。板兰根默默地起来,默默地穿衣。好像豹子还拉了板兰根一下,说:“不要在意。”

    板兰根还豹子一个凄楚的笑,说:“放心把豹子,我不会再离开这个家,家里有我的女儿,还有这么多侄子,你跟板兰叶好好过吧,权当我是外人。”

    板兰根刚把屋门打开,板兰叶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孩子钻进屋子。板兰根站在大嫂子春花门前,喊道:“嫂子,你把门开开,我这眼睛里钻进了一粒沙子,疼得厉害。”

    春花不明就里,刚开了们,板兰根就从门缝挤进来,对春花说:“大嫂子,不要赶我走,从今往后我给你做伴。

    大嫂子春花对板兰叶有点反感,板兰叶在院子里装疯卖傻时春花听见,那个小女人被公爹漏斗子娇惯得不成样子,无非是生了一个男孩,这院子男孩也不少,漏斗子越老那种自私的本性越暴露无遗,其他孙子都不是漏斗子的根,唯有板兰叶怀里抱着的孙子最亲!老家伙一辈子活得谨慎,想不到临死时落了那样一个下场!春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心里瞧不起漏斗子和板兰叶!

    春花的炕上让自己的子女和几个侄子侄女睡满,春花随便把自己睡的地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板兰根睡下来,俩妯娌虽说丈夫都在人世,但是活寡比死寡更难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路在哪里。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春花睡到炕上劝说板兰根:“大妹子,听嫂子一句话,要想开,千万不能有什么想法。谁死亏谁,人活一世,不容易。”

    板兰根不语,竟然拉出了鼾声。离家几个月了,几个月来就没有睡过一宿好觉。把灵魂托给梦吧,也许在梦里,板兰根能觅回曾经有过的真情。

    板兰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善言语,每日里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晚上就跟春花嫂子睡在一起,再也不跟自己的妹妹争丈夫。那板兰叶真会做戏,看见豹子对自己和好如初,竟然拿出来几尺花布,要为板兰根姐姐做一件新衣。

    熬过了春荒,夏收过后,姜秉公给疙瘩驮来了十几石新麦,疙瘩给自己留下不多,大部分分给郭宇村的乡亲。板兰根好像吃胖了,走路时身子很沉。终于有一天晚上,春花吃惊地问道:“板兰根,你怀孕了!怀上了谁的孩子?”

    板兰根哭得伤心:“春花嫂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撇撇沟驿站借宿,南来北往的脚夫太多,差不多每天夜里都做那种事情,不做就要饿肚子。原来准备依附终身的那个男人一去不复返,我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不知道豹子为什么要接我回家。但是,我准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需要一个男孩,到老来有人养活。原来指望豹子给我一个男孩子,豹子不给。”

    春花突然把板兰根抱住:“大妹子,你怎么这样糊涂?狼婆娘——不,咱们的婆婆不会允许你把野种生在这个家里!”

    板兰根一点也不恐慌,显得深思熟虑:“我原来打算搬到三官庙居住,跟你妈妈住在一起。嫂子,我说话你不要介意,咱婶子(刘媒婆、春花妈妈)给她招赘了一个男人,婶子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咱俩这么傻的女人!我嫌住在三官庙影响婶子,找了一个山洞,那里边也算干净,已经收拾好了,打算搬进去居住。嫂子,求你了,求你给妹子保密,求你和婶子(刘媒婆)两个照顾妹子一段时间,婶子已经答应了,嫂子也应该答应。”

    春花哭出了声:“大妹子,不要叫嫂子,叫姐姐!姐姐答应你。从今后无论海枯石烂,你都是我的亲妹妹!”

    板兰根又一次从家里出走了,狼婆娘立即催促豹子去寻。无人时春花告诉婆婆:“不用去找了,板兰根是去生孩子,板兰根想要一个男孩,到老时有人养活她。”

    狼婆娘呆呆地站着,半天不语。狼婆娘这辈子经受的打击不少,就像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停一会儿狼婆娘求助似地问大儿媳妇:“春花,你说,娘该怎样做?”

    春花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娘。春花对婆婆说:“娘,你最好不要管,每个女人活一辈子都很艰难,板兰根想生一个男孩自然有她的考虑,媳妇劝娘不要干预。”

    八月的一天,郭宇村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传来一声婴孩的哭声,刘媒婆和春花母女二人为板兰根接生,板兰根如愿以偿地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刘媒婆刚刚把孩子包裹好,狼婆娘进来了,胳膊上挎一只竹篮子,掀开篮子上的盖布,里边装着一篮子刚刚摊好的煎饼。

    狼婆娘坐在板兰根的身边,摸了摸板兰根的头,说:“孩子,过几天回来吧,娘想开了,娘不嫌弃。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咱家里孩子多,群群羊好放,群群娃好养活。”

第935章

王世勇决定给两个孩子结婚。虽然在郭宇村王世勇一无所有,虽然两个女孩子全部出身于土豪家庭,但是男孩和女孩之间好像有一根导线,一旦双方有意你就无法将他们拆开,当年土豪家嫁女也讲究门当户对,可是张有贵已经无暇顾及,况且是疙瘩说媒,把两个累赘嫁出去倒也省心。当年没有人想到解放以后有一段时期家庭成分决定一切。

    正值八月,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靳之林在卧龙岗山寨安营,胡老二在郭宇村扎寨,这两个土豪来凤栖的主要目的是组织调运大烟,可是他们都跟八路军有交往,一个暗中给八路军捐献资金,一个为八路军组织枪械。当年谁也无法说清以后的时局怎样发展,这些黑道头目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明显的政治目的,跟任何政治势力都有交往,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出钱买路,买一种安全感。

    王世勇驻扎郭宇村以后一直穿便装,看起来跟一个庄稼汉子并无两样,一般无事也不到郭宇村转悠,行为处事非常低调。可是为了儿子的婚事王世勇不得不亲自出头露面,并且必须听从疙瘩安排。

    疙瘩刚刚乔迁新居,又迎来了两个毒品贩子,正处于人生的巅峰,跟人交往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看你讲不讲义气,够不够朋友。反正郭宇村的人都是移民,这一点前边已经有所交代,移民部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非常团结。疙瘩认定王世勇是一个好人,并不在意王世勇是不是八路军,疙瘩本身跟靳之林胡老二那些黑道头目一样,行为处事没有明显的政治目的,两个人虽然没有拈香结拜,但是一直以兄弟相称,疙瘩热心把他的两个妻妹介绍给王世勇的儿子,主要还是想拉拢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入伙。

    是媒不是媒,总得两三回。为了给王世勇的儿子说媒,疙瘩亲自出马,来到岳父张有贵家里。张有贵见了疙瘩犹如见了救星,总担心疙瘩收购大烟不要自己。自从那次血衣事件发生以后,疙瘩再也没有到过岳父家里,疙瘩来了张有贵当然不敢摆泰山的架子,马上尽其所有招待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女婿。

    疙瘩也不作假,大大方方坐了上席,岳父张有贵反而作陪。疙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出他的来意:“我给咱的两个令爱瞅下两个女婿,男方是王世勇的儿子,王世勇常来瓦沟镇,你认得。”

    张有贵心里翻江倒海,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滋味,遥想当年大侄女张芳荣被张有贵哄到凤栖县城烟花巷做了手脚,张芳荣半路上给她捡了一个女婿。张有贵不敢吭声,鼻子太大张不开嘴(方言,无法开口)。自己的大女儿又亲自送与疙瘩为妾,为的是巴结疙瘩,说良心话这几年过日子全靠疙瘩。可是那王世勇张有贵又不是不认识,仅仅是一个八路军头目,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的俩个儿子?

    张有贵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说话斟词酌句:“既然你来说媒,这两个小伙子可能人才出众。不过他王世勇也不能干手进面盆(方言,形容不摊本钱,这里指的是财礼)。”

    疙瘩有些不悦,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说话夹枪带棒:“这么说来岳父大人还想靠卖女发财,你给一句话,论斤还是论两?(人不能论斤论两,这里含有讽刺的意味)”

    张有贵先自怯了,张有贵从内心就害怕疙瘩。张有贵忙说:“那里的话,张芳梅是我自己的女儿,我能做主,张芳霞是我的侄女,需要跟我的大妈商量。另外,疙瘩你也不要介意,瘦牛不瘦角,规程都在着,我张有贵还想体面,张家在瓦沟镇也算一家大户,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把女儿嫁出去。”

    这倒是实情,疙瘩也不能越俎代庖。疙瘩说:“过俩天我跟王世勇一起来,今天给你打个招呼。”说罢,疙瘩起身告辞。

    张有贵还想跟疙瘩商量大烟收购之事。看见疙瘩执意要走,只得把疙瘩送到大门口,看见疙瘩骑上马沿着山路远去,这才张口骂道:“驴日的疙瘩,挨槌子货!”

    疙瘩走后张有贵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感觉到这辈子确实把人活糟蹋了,虽然说瓦沟镇周围的土地全部姓张,可是这几年基本上收不到地租,张有贵麻烦不断,也没有能力管其他。但是三个妈妈一大堆侄子侄女总要他照看,首先要保证全家人的吃喝,还要支应南来北往的客人,你不靠疙瘩靠谁?回到屋子看见花儿把儿子放在炕上,正在收拾残羹剩菜,张有贵爬上炕把儿子抱起来,老泪纵横:“儿呀,你咋不早出生十几年?”

    王世勇也知道,给两个儿子结婚需要一大笔资金。这几年延安方面对王世勇还算照顾,王世勇的生活费用总是及时补给,但是说老实话当年八路军没有工资,王世勇所有的额外费用都要报销,虽然说日常开支不愁,但是确实没有攒下钱,疙瘩从瓦沟镇回来后王世勇首先问道:“不知道你哪个岳父口张得大小(要多少财礼)?”

    疙瘩哈哈大笑:“把你那两个儿子借给疙瘩一年,两个儿子结婚的一切费用不要你管。”

    王世勇知道疙瘩蓄谋已久,总想让两个儿子跟上他当土匪。在这一点上王世勇的态度非常坚决,既不让儿子当土匪也不让儿子参加八路军,就是想让儿子当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但是王世勇也不可能驳回疙瘩的好意,话说得有点含混:“先给娃结婚,子大不由父(儿子大了由不得父亲),孩子想干啥咱们管不了。”

    王世勇准备了几天,在疙瘩的带领下来到挖瓦沟镇给亲家张有贵商量两个儿子的婚事。当年穷乡僻壤的山村有关男女之间的那些破事谁也管不着,自从几个孩子见了面以后,张芳梅张芳霞跟王稼骐王稼昌的关系迅速升温,到后来索性不管不顾,两对夫妻住在一起。王世勇夫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样的事情大人们不好干预。

    按照凤栖习俗,王世勇给儿子商量事必须捉两只活鸡,必须带几瓶好酒,必须买几斤点心,当年点心属于贵重食品,一般穷人吃不起点心。

    那张有贵倒也大方,体体面面为王世勇设了一桌酒席,并且请大娘二娘三娘上座,三个妈妈一致表示,要亲自见见两个女婿。

    好像没有怎么说财礼,看样子张有贵不好意思当面提及。不过王世勇也有准备,大儿子王稼祥听说两个兄弟结婚,给老爹爹送来三百银元,对于富户人家三百银元值不得一提,可是小家小户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当年财礼必须用红布包着,用木盘呈上,王世勇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被疙瘩用手拦挡,疙瘩开玩笑调侃道:“你那点财礼不够,别拿出来丢人,说好了财礼的事疙瘩出。”

    张有贵笑得难堪,但是还必须按照疙瘩的意愿办,张有贵也表示推辞,看样子人家早有商量。

    王世勇总感觉什么地方出错,在这些大款们面前王世勇显得囊中羞涩。可是回到家里王世勇立刻傻眼,只见吃饭的槐木方桌上堆满银元。王世勇搞不清怎么回事,问老婆。老婆回答:“那个SX和咱SX的两个烟贩子听说咱的儿子结婚,派人送过来这些银元。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两个儿子说先不要动,等你回来处理。”

第936章

靳之林的大儿子靳羽西乘木排从河东来到河西,父子俩关起门来商量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商量什么事情,第二天靳羽西又从河西返回河东,靳羽西神秘莫测的行踪令人猜测。

    胡老二心里有些生气,这多年跟靳之林做生意基本上还算顺利,即使发生什么变化也应该大家知晓,相互间没有必要保密。胡老二直接开车上了卧龙岗山寨,看靳之林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这个人就这样不慌不乱,拿得沉稳。

    看见胡老二下了汽车,靳之林从躺椅上坐起,吩咐手下人从大厅内搬出一张藤椅,搬出茶具,然后对胡老二说:“估计你要上来,外边风光正好,咱就在外边谝谝。”

    胡老二肚里不藏奸,一向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坐下,直接站着问靳之林:“胡某听说大公子昨日乘船西渡,今日不辞而归,父子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跟咱们的大烟生意有关系?”

    靳之林笑了:“靳某预料到贤弟会这样诘问,放心吧这么大的生意靳某绝对不会一个人独断专行。往年做毒品生意都是RB商贾先付款后提货,今年那些商贾说他们资金困难,提出来要风险共担,就是他们先付一部分款,余额货销后结清。羽西儿不敢自作主张,专程来河西讨教。”

    胡老二气得骂娘:“这挨槌子RB人就不是个东西,黑道生意哪有销后付款的道理!看样子小RB想坑咱,靳兄,咱坚决不能上当!”

    靳之林要胡老二坐下:“天大的窟窿有地大的补丁,有些事咱们慢慢商量。联系了国内几个大的毒贩,他们一致认为这跟大的国际局势有关系,欧洲战场苏联红军和联军势如破竹,德国军队节节败退,亚洲战场RB发动的太平洋战争激怒了美国,亚洲各国人民的抗日战争风起云涌,鬼子只有招架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今年的毒品生意要慎之又慎。”

    胡老二一屁股坐在藤椅上,藤椅不堪重负,咯吱了一声顺势踏垮。胡老二站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靳之林的手下人又为胡老二搬出来一张木椅,胡老二一脚把那破藤椅踢出老远,嘴里骂道:“去你娘的,小RB!”靳之林还是不慌不忙:“我们做不做生意关系不大,关键的问题是坑了烟农,这么多的大烟主要是靠外销,国内销售的渠道有限,烟农这几年种植大烟赚了一点小钱,今年眼巴巴地等待咱们收烟,咱们如果不做大烟生意,可能有许多人家破人亡。”

    胡老二上来之时,李明秋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并不是对胡老二有什么看法,相互间那一点芥蒂早已经烟消云散,而是感觉到人家两巨头可能有要事商量,自己还是躲开一点为好。听见胡老二骂人,李明秋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双方的谈话李明秋几乎全部听见,这阵子由不得插嘴:“应该给疙瘩他们提个醒,不要盲目行动。”

    靳之林感叹道:“咱们三个加起来可能快二百岁了,这辈子人活得充满争议,明知道大烟贻害无穷,却跟RB人做了许多年大烟生意,痛定思痛,国家太穷、民不聊生。今年的大烟生意赔钱也要做,不做老百姓无以为继。”

    李明秋穿一身长袍,显得飘逸,看起来不像是讨论收购大烟,好似三个神仙坛经论道,李明秋继续谈到:“不是咱们想伤害烟农,而是形势所迫。今年的大烟收购价格一定要压低,而且可以考虑给烟农也分期付款,风险共担。”

    胡老二有些着急:“这么说来XJQHGS还有NX的大烟该怎么办?咱可是给人家拍了板下了保证的,总不能失信于人!”

    靳之林一筹莫展:“这也不是失信不失信的问题,大的形势使然,人都长脑子,相信大家都会理解。”

    李明秋又插言:“不理解也没有办法,还是有备无患。”

    靳之林好像深思熟虑:“我跟儿子商议,把自家的存款拿出来一部分,暂时垫付烟款,所收大烟只能运过河东一部分,河东是RB人的天下,运过去就由不得咱们,往后走一步看一步,把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咱们手里。”

    李明秋猛然记起,姜秉公曾经说过这两天就开秤收烟,必须及时通知姜秉公,千万不能盲目。想到此李明秋面对二位大佬抱拳告辞,并且说明:凤栖已经有人开始收购大烟,必须即使制止。

    靳之林叮咛:“形势还不明朗,千万不可搞得人心惶惶。”

    李明秋有刘子房军长派给他的小车,这辆小车足以说明刘子房军长用心良苦,一方面借以弥补女儿女婿婚姻危机而在俩亲家中间产生的裂痕,另一方面也彰显刘子房对于大烟收购的重视,凤栖驻军几乎所有的官兵都能从大眼收购中得到好处,看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眼睛盯在大烟经营。李明秋对靳之林还是有些尊敬,回头应达到:“明秋能掌握得来火候。”

    十里山路,一下一上,转瞬间就到郭宇村,疙瘩正忙着帮助王世勇的两个儿子成婚,这在郭宇村也算一件大事,郭宇村迎来了又一次喜庆。

    李明秋下了汽车,把疙瘩拦在路口,要疙瘩坐进他的汽车里,边走边谈。

    疙瘩疑惑,什么事这么重要?上了汽车李明秋才告诉疙瘩:“今年的大烟收购遇到了麻烦。”紧接着李明秋毫不隐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了疙瘩。

    疙瘩一听头大了,疙瘩本身就没有攒下钱,疙瘩这两年挣几个钱全部用来修建。疙瘩特别仗义,给弟兄们分钱从来也不小气,所以大家都愿意跟上疙瘩干。这种局势疙瘩也有预料,但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如果做不成大烟生意这些弟兄们就要散伙,疙瘩说不定还要扛上镢头开荒。

    李明秋说,局势还不明朗,目前先不要着急,一步一步来,到任何时候脚底下不要乱,当务之急是咱俩共同去狮泉镇告诉姜秉公,让他先不要急着开秤。

    疙瘩不由得扭头看看,感觉到李明秋比他大二十来岁,还是老到沉着,疙瘩心想自己不能乱,自己一乱群龙无首,局面更加不可收拾,疙瘩说得是心里话:“明秋大哥,按年龄我把你叫叔,过去我对你非常尊敬,如果没有杨九娃的突然死亡,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偶像。那是一场误会,相信咱俩都不会计较。今年的大烟收购完全由大哥为咱安排,疙瘩听大哥说。”

    李明秋经过前年的那一次中邪,特别在意别人看得起他,疙瘩这一番肺腑之言让李明秋听得心热,司机开着小车在山路上颠簸,李明秋一顿一说:“疙瘩兄弟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哥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相信老哥的话,好事坏事都在互相转换。胡老二是个老粗,大可不必介意,把眼睛瞅准靳之林,那个人城府很深,但也不是坏人,没有什么坏心眼,有时看似山穷水尽,突然间柳暗花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话是开心的钥匙,两个人互相吹捧,其实都在互相利用。不过疙瘩还是由衷佩服李明秋的料事如神,人跟人的差距就在于事先事后,有些人事先知道,有些人事后明白,事先知道的为先知先觉,事后明白的往往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两个人一路交谈一路颠簸,沿着人踏出来的一条小路向狮泉镇摇晃,到达狮泉镇时太阳刚好压山,果然正如李明秋所料,姜秉公在自己院子门前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十几杆大秤小秤、等子(天枰),桌子后边摆着几条老瓮,正在收购大烟。

第937章

安远跟随疙瘩从狮泉镇回到郭宇村,得知岳母一个人去了凤栖,这一惊非同小可,安远决定亲自去凤栖把岳母找回。

    红军小战士安远的人生充满传奇,十二岁父母双亡,一九三五年跟随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一直在中央警卫旅当警卫员,十九岁那年由于跟z首长的爱人李妍关系暧昧,差点被枪毙。也许是两个负责执行安远的八路军战士故意把安远放走,安远慌不择路,来到郭宇村,半路上遇见常焕生母女,糊里糊涂做了常焕生的男人。以后又巧遇曾经给红军带过路的疙瘩,给土匪头目疙瘩当了贴身警卫。

    人的一生有许多条道路,有时,选择道路身不由己。安远不嫌弃他的丑媳妇,跟常焕生甜甜蜜蜜过了一生。解放时安远差点被镇压,是毕旅长受李妍委托,专程从长安赶回凤栖,从枪毙人的法场把安远救出。安远的一生育有两儿两女,终于等到了人民政府为他平反的那一天,晚年每月从民政局领取救济金。本世纪初安远逝世时曾经说过,他不后悔。

    扯远了,言归正传。安远不认识凤栖岳母的家,安远的两个妻哥常桂生常建生还在给八路军赶脚的路上,安远只得来找疙瘩。

    谁知疙瘩一点也不着急,还开玩笑道:“不怕,丢不了,那么老的老婆子又不是黄花闺女,谁要?让老人先散几天心,然后把老人接回。”

    可是安远老不放心,安远自幼父母双亡,跟常焕生结为夫妻才真正地尝到了家的温馨,感觉中老岳母胜似亲生母亲,那种亲情无人能够体会。安远回到家里牵出疙瘩为他配置的一匹青马,打算独自一人去凤栖把岳母找回。

    常焕生抱着女儿出来,说:“要去咱们俩个同去,你不认识我家在那里。”

    安远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抱过来亲亲,然后说:“不怕,我鼻子底下长嘴,首先询问常有理包子店,然后找地不平棺材铺。说不定咱娘找那个什么地不平去叙旧情。”常焕生打了安远一下,威吓道:“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小俩口正开玩笑时突然见一乘轿子停在门口,常焕生走到轿子面前,只见娘笑嘻嘻地从轿子上下来,顺着官路朝前看,地不平骑一头毛驴,远远地跟在后边。看见常焕生妈妈下了轿子,地不平调转驴头,打算走时被常焕生妈妈叫住:“嗨——老邓,你到哪里去?回来吧,我都不怕你害怕啥?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天活头?让焕生给咱擀面,吃完饭你看你的孙子,住几天再走。”

    原来,地不平在自家门口碰见常有理老婆,吃惊不小,赶忙问道:“你怎么来的?”

    常有理老婆故意把嗓门抬得老高,主要是说给屋子里地不平的老婆听:“坐汽车来的。你把你的破鞋丢在我家,害得我到你家来一趟。这几天我不走,就住在我家老宅院,有空过来坐坐。”

    还没等地不平回过神来,常有理的老婆已经走出很远,地不平心想人家偷牛咱拔桩,浑身有嘴说不清。不管怎么样屋里不能内乱,先把老婆安顿下再说。

    地不平回到家里,看见老婆子对他摔盆子摔碗,脸上的容色比猪肝还难看。地不平心里有鬼,对老婆陪着笑脸:“咋啦?谁欠你二升谷糠钱?”

    老婆子给地不平生了两个儿子,在这个家里有权有势,说到底老婆子不怕地不平,地不平是个笑面虎,在家里一般不惹老婆子发火:“都快进棺材的人咧,你还那样不放心。”

    谁知道老婆子却说:“我嫌你丢人!有本事跟刘子房一样,娶一个黄花闺女!”

    凤栖县城太小,凤栖城掉地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响声,地不平害怕丢人,劝老婆声小一点。谁知老婆越说越不像话:“撒泡尿看看,你邓金元提上墨斗子无法下线!(方言,形容人长得难看)你就配跟那常有理老婆在一起,你看那老婆子猪都不啃。情人眼里出貂蝉,你自从回到屋里跟丢了魂一样,我猜你可能有什么外遇,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一头老猪!”

    啪一声,邓金元把自家屋里一只腌菜坛子打烂,笑面虎发起威来比野猪还厉害:“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老婆子把我俩捉到炕上?秤上二两棉花纺纺(访访),我邓金元一辈子活得正直!别说常有理老婆,就是嫦娥下凡我邓金元都不看她一眼!凤栖城里有的是窑子店,想干那种事情非常方便!你能管得了,你能管得住?”

    其实邓金元老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证明自己的男人跟常有理老婆没有那种关系,女人就是那样,精心管理自己的菜地,不允许别人来掐一根葱叶,不允许别人来窥视自己的男人,那种自私不同寻常不近情理,这就是家庭,每一个家庭都非常封闭。

    过两天邓金元老婆包了一些韭菜饺子,自己亲自来到常有理包子店,问米寡妇:“常有理老婆走了没有?”

    大家都在一个县城住着,没有不认识的道理,米寡妇说常有理的老婆这两天给她帮忙,她不让走。

    说话间米寡妇把邓金元老婆引到后院,常有理老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气,双手叉腰,看样子像斗鸡。

    邓金元老婆兀自笑了:“老嫂子,别怕,我不是跟你来斗架,我包了一些饺子,特意请你到家里坐坐。”

    常有理老婆心想,我若不去,邓金元老婆的疑心越重,去就去,就不相信她家里支着煮人锅!

    常有理老婆跟着邓金元老婆,气势汹汹来到邓家,邓金元一看吓了一跳,问常有理老婆:“你来干啥?”

    常有理老婆脱鞋,上炕,盘腿坐到炕上,这才说:“你老婆叫我来的。”

    邓金元老婆笑得坦然:“咱把老嫂子得罪下了,来请老嫂子吃饺子。”

    常有理老婆吃完饺子跳下炕,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大妹子,活人要活得坦然。”

    又过了一天常有理老婆包了几个包子,给邓金元老婆送去,正好邓金元也在家。常有理老婆当着邓金元老婆的面说:“老邓,我想回家,放心不下我的孙子,放心不下金童玉女那一对小夫妻,路太远,你能不能送我一下?不怕,老婆子我付给你工钱。”

    邓金元看自己老婆一眼,有些为难。谁知道老婆子却说:“你去吧,正好我给咱的孙子做下两身棉衣,你带上,我也想去看看,就是家里离不开。”

    就这样,邓金元雇了一乘轿子,自己则骑着毛驴,走八十里山路,把常有理老婆送到郭宇村。

    邓金元听见常有理老婆喊他,犹豫了一下,用两只脚把毛驴肚子一夹,毛驴仰天嘶鸣,驴脾气上来了,就地转圈,不肯朝前走。安远上前一把抓住驴缰绳,说:“叔,你把我娘一路照顾,哪能不吃饭就走!”

    邓金元只得回到院子,下了毛驴,看安远拉上驴就地打滚,然后把驴牵到槽头,给驴拌草料。这才回到屋子,脱鞋上炕,金童倒也懂事,给轿夫和邓金元泡茶。

    吃完饭打发走轿夫,天已经漆黑,安远抱了一床被子,照样招呼邓金元睡在原来睡过的屋子。

    邓金元累了一天,躺进被窝里点着一锅烟,一边抽一边想,明天过儿子那边看两个孙子。邓金元从凤栖走时还给孙子买了洋糖(当年把水果糖叫洋糖),还买了孙猴子翻跟头,还买了芝麻棍子……邓金元想孙子了,想得心里某乱!

    突然,门开了,常有理老婆爬上炕,钻进邓金元的被窝,一双手乱摸,还振振有词:“别动!我摸着你比走时瘦了许多。”

第938章

常焕生妈妈回到郭宇村的第二天,虽然女儿女婿可能已经知道了两个老人之间的秘密,但是那种事情还必须有所遮掩。郭宇村还在晨曦中酣睡,老婆子就起来了,开始打扫院子,突然间一个半大小子推开虚掩的柴门,面对老婆子叫了一声:“姑姑!”

    老婆子愣了一会儿神,才记起瓦沟镇娘家兄弟张虎娃,张虎娃去年冬天被人暗杀,常桂生常建生弟兄俩担心娘年纪大了,舅舅之死没有告诉娘,弟兄俩前往祭祀,事后过了许久才对娘述说,娘准备了一些祭品和冥钱到十字路口面朝瓦沟镇痛哭了一场,那场事也算了结,人穷亲薄,姐弟俩平时交往不多,假如不是面前这个小伙子叫老婆子姑姑,老婆子几乎将瓦沟镇娘家淡忘。

    那小伙子继续说:“姑姑,我叫狗儿,我爹叫张虎娃。”

    老婆子回过神来,看面前的狗儿跟幼年时的兄弟张虎娃一模一样,人不可掺假,这狗儿就是自己的侄子!虽说这多年基本上没有交往,老婆子不可能不认自己的亲侄子。老婆子呼唤了一声:“狗儿!”顺势把张狗儿搂在怀里,哭得凄惶。

    院子里的人陆续起来了,大家弄清了面前这个小伙子跟常焕生妈妈之间的关系,对狗儿表示友好。那张狗儿嘴也乖巧,把常焕生叫“姐姐”,把安远叫“姐夫”,把金童叫“哥哥”,把玉女叫“嫂子”。那金童玉女可能比张狗儿年纪还小,听见有人叫他们“哥哥、嫂子”,也不答应,只是咧嘴憨笑。

    邓金元起来最迟,老爷子可能昨晚累了,眼睛上还糊着眼屎,老头子一边揉眼睛一边走出屋子,猛然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姑父!”

    邓金元愣神了,看面前站着一个小伙子,知道小伙子把人认错,脸上显得非常难堪,老爷子连连摇手:“小伙子你把人认错了,我不是你姑父,你姑父三年前——”

    邓金元发觉自己说漏嘴,马上打住,回到屋子拿出褡裢,背上身,回头对安远说:“麻烦你给咱照看一下毛驴。”然后也不吃早饭,朝自己两个儿子住的茅屋走去。

    张狗儿已经来过两次郭宇村。瓦沟镇到郭宇村二十里山路,对一个小伙子来说二十里山路不算太远,抬脚就到。张狗儿来郭宇村的目的,就是想找疙瘩入伙。第一次来找蜇驴蜂,张狗儿知道蜇驴蜂是张有贵的妹妹,因此见了蜇驴蜂叫:“张凤姐姐。”

    一句姐姐叫得蜇驴蜂愣神,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不认识你?”

    张狗儿自我介绍:“我叫张狗儿,我是张有贵的妻弟。”

    有关哥哥张有贵娶了张虎娃之女的传闻蜇驴蜂听说,蜇驴蜂这几年有意疏远娘家哥哥,张有贵来妹妹家蜇驴蜂都待理不理,更何况是哥哥这个什么妻弟!蜇驴蜂问道:“你来郭宇村有啥事?”

    张狗儿也不隐瞒:“你跟疙瘩是邻居,想让姐姐给疙瘩介绍,狗儿想跟上疙瘩哥哥干事。”

    蜇驴蜂不可能把张狗儿赶走,勉强留张狗儿在家里吃了一顿饭,然后告诉狗儿:“疙瘩是你姐夫的女婿,张有贵说话比我管用。再说,疙瘩这几天不在家,听说去狮泉镇看戏。”

    张狗儿不可能赖在蜇驴蜂家不走,只得暂且悻悻地回到瓦沟镇。过了两天张狗儿又来到郭宇村,这一次他直接来到疙瘩家,看疙瘩新修的宅院被姐夫家还阔气,心想自己以后要是有了钱,也在瓦沟镇修一座宫殿!看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想这可能就是疙瘩的小妾,张有贵的女儿。按照辈分张有贵的女儿应该把张狗儿叫“舅舅”,可是这阵子谁论那些干啥?张狗儿直接喊了一声:“嫂子,疙瘩哥哥在家不?”

    张芳琴一愣,不知道面前这个半大小伙子是谁,还不等张芳琴问他,张狗儿便自我介绍:“我叫狗儿。”

    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张芳琴的妈妈死于非命。其实妈妈之死跟张狗儿的姐姐毫无关系,可是张芳琴却把一腔怨气全部向张狗儿撒去:“我知道你叫张狗儿,你姐姐害死了我娘,你又跑到这里来打什么主意!?你那个卖尻子大(张虎娃)穷疯了,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开涮……”

    张狗儿扭头就走,没有听清楚张芳琴还骂了些什么,尽管十五岁的张狗儿早熟,但是有些事他也没有办法弄清,张狗儿对张有贵搂上姐姐睡觉本身就满肚子火气,看样子这个社会真他娘的没有道理!张狗儿第二次来到郭宇村连一顿饭也没有混上,就像打闷了的猪一样落荒而逃。

    张狗儿回到瓦沟镇老实了一段日子,可是那种想发财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张狗儿每天在自家的烟田里割烟,看见山间官路上车来车往,一些商业巨头全向郭宇村集中,感觉中有钱就是不一样。目前看来做文物生意已经过时,靠大烟发财是唯一的出路。可是那些商贾只认疙瘩,其他人根本无法插手,就连张有贵也看疙瘩的眼色行事,张狗儿又不想在张有贵的手下受制。万般无奈之时张狗儿猛然想起了姑姑,听说姑姑的女婿也在疙瘩手下干事,何不去找姑姑,让姑姑的女婿引荐,只要疙瘩点头答应肯收留张狗儿,张狗儿有的是手段,哪怕卖尻子,为的是挣钱!

    张狗儿睡不着觉,半夜就从瓦沟镇动身,三返郭宇村,来到姑姑家里正好天明。姑姑一家人对于张狗儿的到来有些惊喜,常焕生特意舀出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麦面,为这个表弟烙得吃了一顿煎饼。吃完饭张狗儿告诉表姐夫安远,他想在疙瘩的手下谋点事干。

    安远不了解内情,自然满口答应。当下就带领张狗儿来见疙瘩。

    岂料疙瘩一见到张狗儿就问道:“狗儿,你来干啥?”

    张狗儿突然说话有些结巴:“我来想入伙。”

    疙瘩好言相劝:“咱们之间又不是不认识,不需要别人引荐。你咥的所有瞎活(干的所有坏事)我都知晓。回去吧,回头我跟你姐夫商量,咱是拐弯亲戚,我会照顾你,但是坏毛病不改,就没有人敢收留你。”

    张狗儿白挨了疙瘩一顿呛,有点窝火,不过十五岁的小孩子不敢把疙瘩怎么样。气冲牛斗上了官路,听见树林子里,传来女孩子咯咯的笑声。抓个雏鸡也不错,正好给老子消火!走进树林子一看惊呆了,原来是张芳梅张芳霞!两个碎怂(方言,相当于小鬼)正被两个小伙子搂着,那份亲热劲儿让人看着眼热。

    张狗儿不假思索,大吼一声:“好哇,好多日子不见,想不到你俩碎怂正在这里咥活(干坏事)!”

    王稼骐王稼昌正跟自己的未婚妻亲热,冷不防钻出来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上前三拳两脚,就将张狗儿放倒,两个小伙子还要把张狗儿从山崖上丢下山沟,被张芳梅张芳霞挡住,两个姑娘告诉王稼骐王稼昌:“那碎小子是我大(爹)的小舅子,咱惹不起,放了他。”

    两个小伙子拉着两个姑娘离去,张狗儿气得咬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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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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