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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9章

瓦沟镇的张有贵远没有狮泉镇姜秉公的实力,张有贵收购大烟全靠疙瘩提供资金。眼看着侄女张芳梅和女儿张芳霞的婚期将近,张有贵只得集中全力出嫁侄女和女儿,两个女孩子也真有耐力,一直等到结婚前三天才迫不得已回到家里,三个奶奶由不得热泪盈眶,老人们见证了张家由胜至衰的历史,对两个孙女的出嫁感觉伤心,可是两个女孩子全然不顾老奶奶的感受,为她们终于能够从这个家庭走出去而欢天喜地。

    张有贵也尽其所有,想借嫁女在瓦沟镇为自己挣回脸面,谁知道就在两个女孩子出嫁前一天的晚上,张家又发生一场血案。

    张有贵家的周围是一片瓦屋,瓦沟镇鼎盛时期以张有贵家为中心是十几户连片的富豪区,张有贵家几次遭劫,劫匪们大都是从邻家的瓦屋上来到张家宅院的屋顶,猛然间天降奇兵,把张家洗劫一空。

    那天张狗儿在郭宇村挨打以后,回到瓦沟镇,心里老不平顺,小伙子年纪不大,仇恨的种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生根,受了挫折不知道收敛,总想报复,张家的宅院张狗儿最熟悉,爬上张有贵家的屋顶如履平地,小伙子怀揣一把尖刀,最初的想法是凌辱两个女孩子,他知道杀死两个女孩子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张家后院是一排砖窑,砖窑一般比瓦屋高出许多,张狗儿只能从中间院子的瓦屋顶上跳下,然后过一道圆门,来到后院。后院厨房内灯火通明,厨师们正在准备明天嫁女的酒席。

    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哎呀!救命——”

    正在准备酒席的厨师们赶快走出屋子,看院子内防贼的暗窖大开,那声音从暗窖内传来,厨师们以为是外贼,也不怎么搭理,从中院叫醒了张有贵,张有贵穿起衣服来到暗窖前点着蜡烛一看,怎么又是张狗儿!?

    原来自从发生了几次劫案以后,张有贵在自家院内多设了几处机关,那些暗窖其实很简单,挖一个深坑,深坑内栽一些削尖的木桩,上面盖一块薄木板,木板上苫一些土,人踩到木板上就自动翻转。这种暗窖大多是用来对付野猪,想不到张有贵用来对付蟊贼。

    张有贵不急着把张狗儿从暗窖内救出,让小伙子多受一点苦头多长一点记性!张有贵让人到前院去把岳母喊醒,张狗儿的娘急急忙忙来到暗窖前一看,原来是狗儿掉进暗窖里头。

    狗儿娘跪下给大家祷告磕头,乞求大家把狗儿从暗窖内救出。张狗儿年纪较小,分量较轻,暗窖内的尖桩把张狗儿刺伤不重。张狗儿从暗窖内出来后不顾伤痛,悄悄地拔出尖刀,对准姐夫张有贵的大腿猛刺过去,张有贵发觉后迅速躲闪,尖刀刺进大腿不深,血流如注。

    ……张有贵嫁女的仪式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进行,钱团长受张有贵委托,把张狗儿暂时关押在军营,张有贵拄着拐杖迎来送往。那一场婚礼在瓦沟镇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郭宇村迎亲的不是轿子,而是几辆小车,看来王世勇面子真大,竟然借来了两个黑道头目的小车!

    负责娶亲的仍然是疙瘩,利用大家坐席的间隙,张有贵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对疙瘩详细述说,疙瘩听后久久不语,看来这个张狗儿绝非寻常。疙瘩做了个砍头的动作,问张有贵:“是不是把这小东西除却(消灭)?”

    “千万不可!”张有贵悲观地摇头。“昨晚上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花儿对我咬牙(威胁),如果她的兄弟有什么三长两短,花儿就连同儿子一起去寻短见(自杀)。咱四十岁了只有那么一条命根,千万不敢再耍麻达(麻烦)。目前看来只有一条办法,你把那狗儿带走,让他远离瓦沟镇。”

    疙瘩安慰岳父:“容我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第940章

往年,大烟的收购几乎跟割烟同时开始。头茬烟最好,收烟的价钱也分为几等,大烟贩卖的渠道很多,大致分为国内和国外销售两种,国内销售一般是一些散户,当年的商业经营被一些黑道老大掌控,这些人神通广大,跟***和RB鬼子都有交往,一些违禁物资在全国几乎畅通无阻,巨大的商业利益把军队和商贾们捆绑在一起,说到底军队为商贾们的违法行为保驾护航。

    可是这一年已经到了九月,大烟收购还没有开始。不过凤栖的烟农们心里不急,大家消息非常灵通,知道郭宇村住着两个黑道老大,黑道老大就是为了贩运大烟而来,也许这些毒品贩子是为了压价,故意把收购的时间向后拖。反正家有此货不算贫,慢慢等吧,牛吃桑叶我看你能结多大的茧!

    长安城渐渐热闹起来,西北各省的黑道老大渐渐向长安城云集,主要还是打探大烟的流向,为什么今年的大烟销售不见动静?一些面子较大的商贾直接去询问胡司令,胡司令高深莫测,模棱两可地回答:国际形势变化莫测。

    黑道老大们发觉,长安城里找不到胡老二,四下里打听,才知道胡老二到了凤栖,于是大家商量北上,去找胡老二商议。胡老二掌控着西北地区的经济命脉,见不到胡老二这些商贾们心里没底。

    小小的凤栖城一下子来了整个西北地区几乎所有的商业巨子兼黑道老大,石头街道上摆满了当年最名贵的小车,这些小车就是主人们身份的象征。凤栖城里仅有一家烟花巷没有旅馆,东城门外有一家驿站,商贾们来到凤栖城的第一大困难,住宿问题难以解决。

    胡司令在电话里告诫刘子房军长,接待这些黑道老大军队不宜出面。当晚李明秋和胡老二就从郭宇村赶回凤栖,胡老二面对大家抱拳、致歉,然后在三处地方分开设宴,第一处当然是叫驴子酒馆、第二处就是隆福楼,两家饭馆人都坐满,还有一大批人无法安排,李明秋只得去求亲家,把军人食堂借来一用。

    虽然军队不宜出头露面,但是军人设施可以借用,军人招待所能安排一部分客人,烟花巷和东城门外的驿站确实不适宜这些贵人们居住,李明秋突然灵机一动,动员凤栖城内有闲置房子的住户接待这些商贾,当然不是白接待,住宿费比烟花巷还高出许多。许多有闲置房子的当地住户听说住宿付钱,纷纷乐意接待这些客人。

    李明秋又发挥了他天然的组织才能,把这些南来北往的商贾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尽量让客人们吃好住好,连胡老二也对李明秋的才能表示佩服。可是这些黑道老大和商业巨头们并不是来游山玩水,他们主要来找胡老二打探今年大烟经营的底细。胡老二哀叹:“挨槌子RB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年的大烟收购要慎之又慎。”

    胡老二又表示,靳之林也来凤栖,等待他跟靳之林商议,给大家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些黑道老大们听说过靳之林的名字,大多数人还没有见过靳之林本人,于是提出要跟靳之林面谈,胡老二说:“我问问靳之林本人,看他愿意不愿意见你们。”

    胡老二又开车返回郭宇村,凤栖城只留下李明秋负责招待客人。那几日疙瘩也在凤栖城内,就住在李明秋家里,李明秋告诫疙瘩不要出头露面,担心引起胡老二的猜测。邢小蛮也闲得无聊,在李明秋家里跟疙瘩喝酒谝闲,看起来两个人都非常悲观,感觉今年的大烟经营前途不大。唯有李明秋好像上足了发条的摆钟,里里外外不停地忙活。

    晚上邢小蛮回自己家里睡觉,李明秋告诉疙瘩,今年的机会难得,关键是把握尺度,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疙瘩不解,问道:“大哥,何以见得?”

    李明秋耐心开导:“每年吸毒的人群越来越多,大烟永远是紧俏商品,没有滞销的道理,目前只是渠道不畅,正是压价收购的大好时机,只要有钱,收起来,等待时机,有最低价就有最高价。相信老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过这些话我只能告诉你老弟,千万不可对邢小蛮交心,那个人是个炮筒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时节他拿他的分成,千万不能让邢小蛮插手。”

    疙瘩浑身一震,如梦初醒,人称李明秋小诸葛,看来名不虚传,这些日子疙瘩真正发愁,几十名吃闲饭的客人住在卧龙岗山寨和疙瘩家里不走,疙瘩真正感觉囊中羞涩,不好开口,大烟收购又迟迟无法开秤,听得西北地区的商贾们在凤栖云集,李明秋跟胡老二刚走,疙瘩就禁不住心急,来到凤栖打探究竟。刚才明秋大哥的一番话犹如一颗定心丸,一下子让疙瘩心里有了底。

    疙瘩不由得对李明秋抱拳:“明秋大哥,你猜近些日子疙瘩想干啥?想自杀!刚才大哥一番分析如醍醐灌顶,让疙瘩心里豁然开朗,疙瘩也是一个大老粗,只知道知恩图报,从今后明秋大哥咋说疙瘩就咋做,一切听大哥吩咐。”

    近一年多来李明秋遭遇了几次挫折,非常失落,因此上最喜欢听别人的奉承。见疙瘩如此抬举李明秋,李明秋索性把他对情势的分析全部告诉疙瘩:“既然疙瘩兄弟这样看得起明秋,明秋就舍出这把老骨头,为兄弟把关。不过,大烟生意今年做到底,明年明秋劝兄弟金盆洗手,再不要染指任何黑道生意。”

    疙瘩一愣,不由得问道:“为啥?愿闻其详。”

    李明秋喝了一杯酒,说得意味深长:“RB鬼子快完蛋了,政府不会允许这种社会乱象继续存在,必有一场大的整顿,听老兄一句话,见好就收,不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不要至死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那里。”

    疙瘩如雷贯耳,抓住酒瓶子一阵猛灌,只说了两个字:“谨记。”

    两天后胡老二从郭宇村返回凤栖,几辆汽车从东城门鱼贯而入,第一辆汽车上下来胡老二,第二辆汽车上下来靳之林。那些商贾们好像欢迎财神那样欢迎靳之林的到来,凤栖没有比较大的聚会场所,叫驴子酒馆内外站满了南来北往的商贾。

    靳之林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原来做生意的客商至今没有预付款,所以我们不敢贸然收购,这两天跟胡贤弟商议,决定我们二人拿出一部分款项,首先预付大家百分之三十的货款,其余货款等货物出手以后返还,这需要大家承担一定的风险。所以,欢迎各位弟兄自找门路。”

    来自各地的商贾们静静地听完,默默地离开,大家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靳之林说的话无懈可击,西北地区属于内陆,自找门路谈何容易!即使少量的大烟靠人力背出国境,那也解决不了大的问题。看来这是局势所迫,谁也无法左右。

    九月中旬,天气已经逐渐变冷,凤栖的大烟也开始收购,还是靳之林规定的办法,首先付百分之三十的货款。开始几天,交售大烟的并不多,烟农们知道,剩余的货款不容易返还。那些贩运大烟的脚夫确实红火了几天,可是长安城里的大烟也迅速降价,加之粮食价格上涨,纸币贬值,烟农们算账,感觉到种植大烟已不合算,纷纷决定明年再不种植大烟。

第941章

历经三年的打磨。卧龙岗山寨悬崖上的那尊菩萨终于完工。那是疙瘩的创意,菩萨身下坐着一簇簇麦穗,那麦穗四下里散开,让人浮想联翩。开始时人们并不理解,到后来慢慢地揣摩出了疙瘩的良苦用心,没有人提出异议,几乎全被疙瘩那种刻骨铭心的怀恋震撼,

    霜打枫叶的早晨,菩萨的坐像下边,升起了第一缕香烟,那是洋芋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大墩子、小墩子,前来祭祀麦穗。洋芋指着悬崖上的菩萨,告诉两个儿子:那是你们的姑姑,名字叫做麦穗。麦穗是你们的爷爷从奔腾咆哮的黄河里边救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边的故事娘无法说出口,相信你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明白……

    慢慢地,前来祭祀的香客越来越多,人们祈儿求女、消病免灾、怀着各种各样的诉求和心愿,据说,那菩萨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那一日,秀花秀气互相搀扶,前来祭祀她们向往已久的姑姑,有关姑姑跟爹爹的那一段恋情姐妹俩心知肚明,这个世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姐妹俩跟鲁汉生的两个儿子已经两岁,两岁的儿子顺着山崖爬到菩萨的莲座上,仿佛两个天真无邪的天使。也不知什么原因,也可能心有灵犀,秀花秀气突然决定不走了,好像这里就是她们的归宿。

    明善和尚砍来许多山柴,打算为秀花秀气修建茅屋。靳之林知晓后拿出两千银元,委托疙瘩为两位带发修行的女子修建安身立命的寺庙。疙瘩有点不好意思接受靳之林的馈赠,李明秋在旁边帮腔:“拿着吧,明秋知道兄弟的难处。”正好疙瘩修建时剩下一些建筑材料,于是又开始雇用一些工匠在菩萨的神像下修建祭祀的寺庙,邓银川邓铜川担任木匠。雕刻工程完工以后鲁艺磨磨蹭蹭不想走,修建寺庙时鲁艺又派上了用场。疙瘩也喜欢鲁艺,知道鲁艺的来历,曾经问过鲁艺愿意不愿意入伙?鲁艺笑而不答,看起来心里没有主意。

    迎着早晨的第一缕晨曦,菩萨总是最早绽开笑靥,据说,站在黄河对岸山的壑口,站在鹰咀上,能看见黄河西岸的菩萨。民间的菩萨跟神仙界的菩萨有所区别,民间的菩萨是凡尘俗世的老百姓随意想象,带着一种地方的特色,又具备菩萨的功能,普度天下。

    那一日,麦穗菩萨的神像前来了祖孙二人,奶奶和孙子曾经是卧龙岗山寨的主人,按规矩杨勇应该把何仙姑叫大妈,不知道什么原因何仙姑让杨勇把她叫“奶奶”,也许叫奶奶更名副其实,一老一少判若祖孙。

    何仙姑还是那样神态飘逸,说不上是人是鬼,说不上你在那里突然遇见,又在你的面前消匿,有人说遇见何仙姑预示着走运,又有人说何仙姑是一颗灾星,反正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倒霉的走运的,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神座下一群人正在施工,看见何仙姑立马惊呆,有关何仙姑的传闻人知共晓,可是真正见过何仙姑真面目的不多。正好那天明善和尚也在现场监工,好像明善对修建菩萨寺庙特别在意,明善执意要为两个女人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好像明善跟何仙姑有过一次交锋,一般两个高手遇到一起大都刻意躲避,谁也不想伤害谁。何仙姑指着菩萨的塑像告诉杨勇:“这是你娘。”

    娘的形象杨勇依稀记得,杨勇闹不清是谁把娘镌刻的山崖上,让大家供奉,赏析,记忆中娘没有这么丰腴、神采奕奕,杨勇喊了一声:“娘——”群山和鸣,响起久久的回音。

    可是明善和尚不知就里,以为这是在亵渎神明,手执禅杖像一尊山神,面对何仙姑示威:“这是菩萨,容不得你们随意污蔑!”

    何仙姑淡然一笑,不屑一顾,讽刺明善:“小伙子,你还嫩了点。”

    明善知道何仙姑的手段,可是男人的血性无法自控,两个人都拉开了斗鸡的架势,眼看着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正在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传来:“你们都住手。”

    众人回头,原来是靳之林,一个清癯的老人。

    老人话不多,却字字珠玑:“世上事、戏上事,本不可当真。为了一点误会而大动干戈,不值。”

    何仙姑抽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霎时间,菩萨的脸上显出了愁容,众皆惊呆,不经意间,何仙姑带着杨勇踏上归途。

    靳之林这才对明善说:“刚才那个女尼所言属实,这菩萨当真是那个小孩子的母亲。”

    疙瘩闻讯赶来,何仙姑早已经不见踪影。

    菩萨神座下五间瓦屋,在工匠们的日夜施工下逐渐显出雏形,修建寺庙主要显示工匠们的雕刻手段,好像谁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三个能工巧匠充分发挥各自的特长,那种雕刻的手段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那是一种心灵感应,是一种悟性,栽下一颗菩提树,收获一捧菩提果,智能是一潭用之不涸的泉水,引伸出源源不断的想象,有时,人们真的无法理解马踏飞燕的内涵,其实那是巨匠们稍纵即逝的灵感。

    人们一边修建,一边香客不断,有时,信徒们的花贡(供奉神仙的花馍)就摆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工匠们饿了顺便拿起来吃掉,神仙着急也没有办法。

    由于香客们较多,大家也不怎么理会。那一日,菩萨的莲座下边来了一个罗圈腿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很猥琐,貌不惊人,可是鲁艺一见立刻感觉浑身不自在,李怀德找上山来肯定不怀好意,况且山上住着他的伯伯李明秋,李明秋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鲁艺必须跟李怀德打招呼,一年前鲁艺就是奔李怀德而来,因为李怀德的陶艺说不上登峰造极,但是别具一番风格。鲁艺停下手里的活,极不自然地问道:“怀德,你刚来?”

    可是李怀德浑然不觉,饶有兴致地观看石雕和镌刻工艺,大凡艺术息息相通,李怀德也能从别人的工艺中得到某些灵感,借以提高自己的陶艺水平。李怀德已经忘我,有一种陶醉一种乐此不疲。

    鲁艺等了半天,不见李怀德回答,看李怀德全神贯注地欣赏那些工艺,心里感觉自责,体残不是人的缺点,李怀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比鲁艺高尚!鲁艺又问了一句:“怀德,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带你去伙房吃饭。”

    李怀德这才说:“卢师傅问了几次,问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说,我知道鲁艺在哪里,我去把鲁艺请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鲁艺放下心来。看来李怀德不坏恶意,没有对鲁艺耿耿于怀。其实人有时非常奇怪,愈是那样鲁艺愈加不安,你勾引一个残疾人的老婆作甚?鲁艺的良心受到了自责。

    鲁艺带李怀德吃完饭,说:“要不然你回去告诉卢师傅,我过几天回来,我必须把自己本身的活路赶完。”

    谁知道李怀德不急,说:“不要紧,我可以等几天。”

    鲁艺只得把自己份内的活路赶完,然后收拾行囊,跟上李怀德回到凤栖,回到凤栖后李怀德又盛情邀请鲁艺到他家吃饭。那的确令鲁艺尴尬难堪,可是鲁艺不能不去,不去就更加露馅。鲁艺硬着头皮坐在李怀德家的炕上,看文秀肚子已经鼓起,凤眼含怨,心里越发不自在。勉强吃完饭,跳下炕,说他去卢师傅那里转转。

    李怀德送鲁艺出来,告诉鲁艺:“你刚才已经看见了,文秀肯定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不让文秀堕胎,我想通了,人家都说我是个憨憨,你的孩子肯定不憨。”

第942章

得知自己的兄弟年贵元被田中致残,年翠英最初的想法是找刘军长告状,你小RB在中国的土地上无法无天,刘军长也常在叫驴子酒馆吃饭,不相信这样的事刘军长不管!

    崔秀章把自己的老婆拽住,让年翠英先不要急着告状,目前救人要紧。有些事静下心来细想,是不是自己的兄弟也有不对的地方?田中虽然是个RB人,但是来凤栖几年从来跟老百姓不闹矛盾,况且人家属于连襟,肯定是年贵元说有些话伤了田中的自尊。崔秀章让年翠英先招呼一会儿酒馆,他自己到对面药店带上郭全中去给年贵元包扎。

    郭全中听得此事二话没说,背起药箱就走,年家庄离凤栖不远,十里平路。两个人赶到年家庄时闫培春还没有走,闫培春把年贵元扶得躺在炕上,年贵元疼得一头头出汗,紧紧地抓住闫培春的手不放。驿站里还有几个脚夫正在赌博,一看见两个军人跟掌柜的打架,立刻悄悄地溜走,谁也不愿意招惹是非。

    郭全中摸了摸年贵元的大腿,大腿已经骨折,这样的伤势郭全中的确没有办法,只能给年贵元吃一点止疼的药。好在不久军人医疗队来了,可能田中回去以后有点后悔,指派医疗队前来救治年贵元。军人们把年贵元抬上汽车,拉回凤栖,为年贵元接骨,打石膏,这样的伤筋断骨最少要一百天才能愈合。

    年贵元的妻子卢秀英还在坐月子,年贵元大腿骨折不能让卢秀英知道。卢师傅悄悄地询问二女婿闫培春,年贵元因为什么骨折?闫培春有点轻蔑地回答:“年贵元咎由自取!”卢师傅不再说什么,心里后悔也没有办法。

    过了十几天年贵元能够住着拐杖下床,年翠英在叫驴子酒馆的后院收拾了一间地方,让年贵元住进去养伤。年贵元属于正式的八路军战士,王世勇队长对年贵元一直宽宏大量,年贵元结婚这一年多来的表现让王队长对年贵元彻底失望,打算给上级打报告让年贵元自动脱离八路军。可是听到年贵元受伤王队长还是有些震惊,派张三去看望年贵元。顺便问问,打算把年贵元的驿站租过来。撇撇沟的驿站太偏僻,年家庄驿站正好在官路沿线。

    年翠英自作主张,把驿站租给八路军经营。年贵元经营驿站将近一年来一直麻烦不断。牛二年事已高,张三请示王队长让牛二管理驿站。可是年贵元听到姐姐把驿站租给八路军经营以后暴跳如雷,说那驿站是个钱罐子,每天不尽银钱滚滚来。打算跟张三毁约,把驿站要回来。

    那天夜间,崔秀章早点打烊,温了一壶散酒,炒了几个小菜,然后对年翠英和年贵元说:“今天没有别人,咱们一家人啦啦家常。”

    年翠英知道,崔秀章平时不容易发火,可是驴脾气上来了确实也让人害怕。看来崔秀章的态度有点异常,年翠英估计崔秀章话里有话。

    果然,崔秀章从一开始就带着火气:“你姐弟俩知道咱叔叫驴子是怎么死的?是让钱烧死的!那个人心术不正,在凤栖城没有口碑!”

    年贵元的脸胀成猪肝,想把酒桌掀翻。年翠英拽住兄弟的胳膊,也感觉崔秀章说话太打脸,正想拾刷(反驳)崔秀章几句,想不到崔秀章根本不容年翠英插嘴:“你年贵元不要不服气,你姐给我生了个儿子,我才感觉到有必要砸点(教训)你。你知道人最大的毛病是啥?是认不得自己!你那个岳父后悔得想跳崖!咋给女儿瞅下这么个东西!你在驿站招赌博开窑子,这一次断了一条腿事小,不要有一天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咋掉的!”

    年翠英突然明白过来,崔秀章虽然说话很损,但是对待弟弟这个人只能用重锤,细想想,弟弟走到这一步自己也有责任,当初弟弟在驿站招赌博开窑子年翠英表示支持,还给弟弟扯皮条拉人,如此看来那黑道生意确实也不好做,说到底没有后台不行。

    年翠英看弟弟的脸一赤一紫,知道贵元还不服气。于是好言相劝:“你姐夫是为你好,这样的话别人不说。明天无论如何先去看看你媳妇,你受伤后你媳妇正坐月子,因此没有对秀英说,以后对你媳妇好点,男人家外边干事大小不说,家里不能发生内乱。”

    从此后年贵元收敛了许多,每日里拄着拐杖帮助姐姐打理酒馆,进入秋季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有时卢秀英也抱着孩子来酒馆转转,年贵元明显看起来对媳妇好了许多,晚上年贵元就去岳父家居住,卢师傅看小夫妻和好如初,也就不再说啥。

    那天晚上卢师傅炒了几个菜,把三个女婿叫到一起。年贵元一见田中呲牙咧嘴,恨不能把田中吃进肚子里。田中本想离席而去,无奈舍不下岳父的面子。卢师傅的目的就是想为三个女婿和解,想不到年贵元是一头倔驴。

    这种场面闫培春必须出来说句公道话,必须给岳父台阶让岳父下来。闫培春坐得端正,目不斜视,也不吃菜,表情非常严肃,好像作报告一般:“咱们三个都是行伍出身,行伍出身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脾气暴躁。那天的事我从头至尾参与到底,说句公道话,不怪田中大姐夫!”

    空气紧张得似乎要爆炸,年贵元气得浑身哆嗦,他站起来,眼睛四下里寻找,如果有一把枪,年贵元就想把两个连襟撂倒!……可是,停一会儿年贵元突然笑了:“二姐夫说得极是,都是年贵元不好。咱弟兄三个能遇到一起也是缘分。”

    其实,不是年贵元认怂,年贵元远不是田中的对手。年贵元想起来一句老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今晚爷跟你们不上计较!

    转瞬间过去了两个多月,年贵元走路时已经丢掉了拐杖,那一天年贵元走出东城门外,他想去年家庄驿站看看,其实东城门外驿站有毛驴和骡子常年出租,一般熟人很容易去那里租借。可是年贵元跟东城门外驿站掌柜有过节,担心去哪里被人家嗤笑。自己尝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还行,于是决定步行去年家庄。

    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受伤的腿跟灌铅一样沉重,有心想返回凤栖,又感觉可能走了一半路。官路上空无一人,年贵元走走停停,好容易走到驿站,年贵元扶着驿站的篱笆墙无法动弹。喊了一声:“有人吗?”牛二出来一看,看见了年贵元,赶忙把年贵元扶进屋子,让年贵元睡在躺椅上休息。

    年贵元歇息了一会儿,看牛二把驿站管理的井井有条,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熟人,牛二招待年贵元吃好、喝好、歇好。傍晚时分年翠英放心不下,骑一头毛驴牵一头毛驴来年家庄驿站找兄弟,果然,年贵元就在这里。

    牛二把姐弟俩一直送上官路,年贵元骑上毛驴回头告诉牛二:“麻烦你给王队长捎话,就说年贵元想把驿站收回来自己经营。”

第943章

张有贵嫁女结束以后,狗儿娘索性舍下这张老脸,直接去找女婿张有贵求情,要求张有贵把张狗儿放了,孩子终究年纪还小,行为做事把握不住自己。

    张有贵说得伤心:“花儿为我生了一个儿子,张有贵这辈子人才有活头,老实说我一直把狗儿当作兄弟,还指望狗儿成为我的帮手。谁知道狗儿咋想,一直跟我过意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制造麻烦,甚至拿刀子捅我。放了狗儿容易,必须让狗儿当面保证,再不寻我的麻达(麻烦)。”

    狗儿娘寻思,女婿张有贵说得在理,目前当务之急是为狗儿说一门媳妇,有的男孩子没有结婚前无法无天,结了婚以后就判若两人,一心一意跟媳妇过起了小光景。狗儿娘还想,张狗儿没有结婚以前先想办法把狗儿和张有贵分开,目前看来狗儿好像对他那个姐夫有仇,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狗儿娘不希望看见这个家族发生内乱。

    于是,狗儿娘跟蔺生根商议,能不能让蔺生根带着狗儿出外赶脚?虽然郭宇村住着两个专门贩运大烟的黑道老大,但是今年的大烟收购迟迟没有开始,不如让蔺生根跟狗儿背着自家产的大烟南下长安销售,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人有时非常奇怪,张狗儿对蔺生根这个后老子非常友好,虽然那个大(爹)叫不出口,但是叔叔却叫得亲切。狗儿娘招赘蔺生根进门前曾经跟狗儿商量,狗儿不同意狗儿娘不敢。岂料狗儿答应的非常痛快,那天夜里麦秸垛上发生的事情张狗儿知道得一清二楚,狗儿没有埋怨娘,狗儿非常自觉地让蔺生根跟娘住在一起。

    可是蔺生根提起张狗儿却有点害怕,虽然在赶脚的路上两个人曾经发生过那种苟且之事,赶脚的汉子把那些事全不在意。蔺生根闹不清张狗儿小小的年纪为什么残忍,动辄跟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蔺生根对狗儿娘说:“你先莫急,让我问问狗儿,不知道狗儿心里咋想。”

    张有贵亲自去钱团长的军部,要求将张狗儿放出来。张有贵惹不起媳妇花儿,那个十七岁的小媳妇对自己的弟弟特别关心。张狗儿回来后在自己屋子吃了饭,看娘在一边偷偷抹泪,狗儿突然感觉娘很可怜。吃完饭蔺生根对狗儿说:“狗儿,咱父子俩去割烟。”

    已经到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了,罂粟花儿渐渐开败,葫芦里的汁液流得不是很快,这时候割下的烟质量也不是太好,但是不知道是为了压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还没有开秤收购大烟,家里割下的大烟已经积攒了几老瓮,蔺生根本身就是个烟鬼,赶脚的汉子不抽大烟的极少。

    一老一少提上割烟的罐子来到烟田,却不急着割烟,在地头坐了下来。蔺生根张口便问:“狗儿,叔进了你家门,就是你家人,给叔说实话,为什么对你姐夫有那么大的仇恨”

    张狗儿低头不语,显得少年老成。停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答非所问:“我娘生了姐弟五个,夏天我们光屁股在瓦沟镇街上乱跑,啃西瓜皮,吃人家扔掉的瓜果,冬天姐弟五个盖一条破棉絮睡觉,常常被门缝里刮进来的寒风冻醒。前年瓦沟镇大旱,爹爹为了不至于使得我们饿死,佯称姐姐是妈妈娘家的侄女,把姐姐送到张有贵家,背回来一褡裢糜子。糜子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可怜十六岁的姐姐被四十岁的张有贵糟蹋……按照张家的老族谱我应该把张有贵叫叔,叔叔日侄女天理不容!瓦沟镇的张姓人家戳张有贵的胸膛指张虎娃的脊背,骂那两个人羞张家的先人哩!”

    蔺生根吃惊,看张狗儿的眼睛里有泪珠在滚。

    张狗儿咬牙切齿,任思绪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泻千里:“我爹叫人暗杀了,还是为了谋财害命。这个社会真他娘的没有道理,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恨张有贵,恨所有有钱的人!张有贵日了我姐,我就想****的女子!张有贵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他害怕我姐,我姐给他生了个儿子!我也幻想着有朝一日发财,我也想在瓦沟镇修建一幢三进的宅院!叔,你放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对你心生歹意,因为你是来替我娘拉套,你不要害怕我,我能分得清好人坏人!”

    蔺生根也准备了许多肺腑之言,看来都派不上用场。蔺生根说,说得也是实情:“狗儿,你后边说的几句话让我感动,不错,我的确是来替你娘拉套。叔叔这辈子,什么都不祈求,只希望百年之后,你们兄妹几个体体面面赏叔叔一副棺材,把叔叔体体面面从你们张家门里抬出。”

    狗儿想插话,蔺生根摆手,继续说下去:“你想发财的欲望叔叔赞成,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想发财的男人。但是,叔叔不赞成你跟你姐夫张有贵闹成见,因为你姐不嫌,花儿认定张有贵就是她的丈夫!假如你有本事把张有贵除却(弄死),你姐姐是不是成了寡妇?”

    狗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了看天,叫了蔺生根一句:“大!”

    蔺生根吃惊,心里有些感动。等待张狗儿继续说什么。张狗儿顿了一下,然后说:“天不早了,咱们回家吃饭。”

    为了稳妥起见,蔺生根首先去了一趟郭宇村,蔺生根想动员米六一跟他一起去贩运大烟,两个人在一起赶脚十多年,虽然说没有攒下钱,却攒下友情,多一个人路上就多一个伴儿,相互间有个照应。

    蔺生根来到三官庙看见米六一正在遛驴,刘媒婆已经将近七十,米六一这辈子不可能有儿子,因此上也就显得慵懒,那头毛驴成了米六一的伙伴,米六一经常拉着毛驴在山坡上消闲。

    对于蔺生根的到来米六一当然高兴,两个人就着萝卜菜喝了几口小酒,接着吃了香客们供奉的花贡(花馍)。蔺生根说明来意,米六一显得为难。墙角也摆两口老瓮,估计是两瓮大烟。米六一对板匠和憨面子很好,憨面子太小,走路非常困难,米六一就跟板匠一起割烟,也攒下两老瓮,估计也卖不少钱。去年米六一在郭宇村贩大烟,后来听说疙瘩付给的烟款比长安卖的价钱还高,米六一不想出门,想把大烟卖给疙瘩。

    但是米六一也不想拂了蔺生根的好意,答应把毛驴借给蔺生根路上使用。毛驴是个活物,万一有个什么不测难以说清,蔺生根说:“那你把毛驴卖给我。”

    米六一知道蔺生根的心思,开了一句玩笑:“三个钱买了一头叫驴,还有‘剩’(这里指驴逑)。这头毛驴就是三块钱买的,以后把驴逑还给我就行。”

    蔺生根拉着毛驴回到瓦沟镇,张有贵看见问道:“叔,你买毛驴干啥?”

    蔺生根说出了想去长安赶脚的打算。张有贵不再说啥。

    蔺生根跟张狗儿出发的那天早晨,突然听见串铃响,父子俩抬起头,看见张有贵拉着自家的走骡,骡子身上搭着鞍鞯,脖子上带着铃铛。

    张狗儿看起来对张有贵态度好了许多,以为张有贵要去那里,问道:“姐夫,大清早你去哪搭(里)?”

    张有贵回答:“我哪搭也不去,骡子路上走得快,你们把骡子赶上,把毛驴给我留下。”

第944章

狮泉镇的姜秉公刚刚第一天开秤收购大烟,就被李明秋和疙瘩赶来及时制止。不过姜秉公做事很有算计,姜秉公认为大烟滞销没有道理,毒品带着很大的诱惑,战争年代人们看不到希望,只能靠吸食毒品来消磨时光。富人也抽穷人也抽,不抽大烟的极少。不过说起来也非常奇怪,一般大的毒品贩子不吸食大烟,早年时李明秋曾经吸食大烟,多亏了杨九娃帮助李明秋强制戒毒,至于姜秉公和疙瘩连旱烟都不抽,从来没有吸食毒品的欲望。

    这些土豪们遇到一起,基本上就是开怀畅饮,大家都有酒量,喝酒成为大家联络感情的手段。席间,姜秉公提出自己对于大烟营销的看法,大烟不可能滞销,目前只是渠道不畅。李明秋随声附和,说他也有同感,只是目前局势还不明朗,为了稳妥起见,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疙瘩突然话题一转,提到王世勇最近准备给两个儿子结婚。疙瘩说他跟两个人关系都不错,咱不管他干啥营生,单纯从人的角度来讲王世勇也算一条汉子。疙瘩建议姜秉公何不趁王世勇给儿子结婚这个当口,消除相互间的积怨,过去的事让风吹过,一笑泯千仇,人的一生有几年活头?

    姜秉公把一杯酒端到嘴边,又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心情沉重。发生过的往事羞于启齿,那是一段无法忘记的耻辱,对姜秉公对王世勇都难以抹去。

    李明秋终究比两个挚友年长,看出了姜秉公的难言之隐。以前李明秋和姜秉公并无交往,那一年邓金元的两个儿子邓银川邓铜川受姜秉公之邀,前往狮泉镇为姜秉公的两个老人盖房(做棺材),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两个小伙子竟然跟姜秉公的两个孪生侄女毛桃毛杏混在一起,无奈中邓金元邀请李明秋南下狮泉镇替两个孩子说情,李明秋才借此机会跟姜秉公拉上了关系。

    以后姜秉公又受李明秋之邀,前往凤栖城治疗他不孕不育的暗疾,李明秋安排姜秉公住在烟花巷,郭麻子遵照李明秋嘱托,为姜秉公安排了一个名字叫做秋月的烟花女。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秋月竟然怀上了姜秉公的儿子……现在,姜秉公已经有了几个子女,男人一旦重拾信心就有点忘乎所以,好像在恶补,找回失去的岁月,姜秉公宝刀不老,前一个时期竟然把陈团长的女人弄大了肚子,好在陈团长并不在意。

    富贵思***这些土豪们大都有一些不怎么光彩的艳遇。可是他们本身也有一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暗伤,比如,姜秉公跟王世勇的恩怨,说不上谁对谁错。

    李明秋把自己面前的酒灌进肚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杯相邀。姜秉公不得不端起酒杯,看疙瘩和李明秋喝下,又把自己的酒杯放回原位。

    疙瘩看出来了,有些内疚,感觉中他肯定触动了姜秉公的暗疾,人的一生有许多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有些秘密也只能烂在心里。疙瘩说:“疙瘩无意,姜兄不要在意。”

    姜秉公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哪里。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些事难遂人意。这里没有别人,说出来也无所谓。王世勇是我的长工头,从他爷爷手里就给姜家熬活(当长工),不知道因什么事突然失踪,七年后秉公才知道,原来是王世勇跟秉公的大老婆在一起鬼混,被秉公的兄弟姜秉乾逮着,姜秉乾瞒着亲哥哥把王世勇带到一个山沟里阉割,后来听说遇到长征路过的红军,捡了一条活命。这件事秉公浑然不知,竟然把王世勇的老婆儿子养活了七年整。七年后秉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老婆羞于见人,上吊自杀。后来的事秉公就不再说了,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关于姜秉公的遭遇,要说李明秋和疙瘩完全不清楚也说不过去,他们断断续续知道一些并不连贯的事件,却从来没有询问过其中的原委,如果不是姜秉公主动说出来李明秋和疙瘩绝对不会再问,这是做人的常识,谁都有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李明秋哦了一声,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安慰这个挚友,想想自己,肚子里也不是生蛆(这里指难受)?女儿李妍就不用说了,儿子媳妇又生下了一个野种!眼睛有些模糊,看灯芯在跳跃,索性一吐为快,反正这里没有别人!李明秋说:“兄弟,不要难过,谁都有逑戳心(伤心)的事,前一个时期我的大儿媳妇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刘子房竟然瞒着李明秋把刘莉莉接回凤栖坐月子,听说生下了一个男孩,刘子房亲口告诉我把那个孩子送到长安的一家寺庙里。更可悲的是,儿子不能休掉媳妇!还得在一起凑合,目前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可笑的是,刘子房对李明秋比过去更关心,这不,连自己的小车也让与明秋。”

    疙瘩突然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满桌子的碟子碗在跳跃,铁血汉子吼了一声,仿佛野狼在嚎。李明秋声音颤栗:“兄弟,你的遭遇老兄全知道,不说也罢,有些事过去了,后悔无用。明秋知道卧龙岗山寨的那个菩萨是谁,那一件事明秋对兄弟有愧!明秋其所以想重出江湖,并不在乎那几个臭钱,坐在家里小鬼缠身,无数冤魂前来索命。明秋也在寻求一种解脱。明秋不会看走眼,邢小蛮张有贵之流在凤栖成不了大气候,你们二位兄弟才是凤栖真正的掌舵之人!”

    疙瘩说话有点哽咽:“二位老兄,疙瘩比你们过得艰难。疙瘩原先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挣几个小钱刚够糊口,疙瘩的老婆是爹从路上捡来的女子,疙瘩竟然容忍老婆把野种生在自家炕上!至今疙瘩都不敢对那两个女子说不,疙瘩惹不起娘!疙瘩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心爱的女子送与杨九娃为妻?疙瘩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竟然亲手打死了麦穗!”

    姜秉公突然笑了:“今晚这是咋啦,怎么都在自揭伤疤?其实,大家都不要难过,人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到心里好受。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谈论大烟,胡老二是个炮筒子,大可不比介意,咱们主要瞅准靳之林,我看那个老家伙是个生意精。”

    李明秋说:“兄弟所言极是,明秋目前就住在卧龙岗山寨,靳之林有什么动静逃不过明秋的眼睛。”

    ……三个人只顾说话,没有留意什么时候太阳爬上窗棂,姜秉公的老爹爹姜茂林推门进来,问道:“你们商量什么军机大事,怎么一直谈论了一个晚上?”

    姜秉公突然问道:“大(爹),王世勇给他的两个儿子结婚,这门户咋行?(相当于贺礼)”

    岂料老人非常生气地骂道:“给他行个槌子!咱们一家人差点毁在那个碎崽娃子手里!”

第945章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九月中旬,猛然间一场大雪,农民们的秋庄稼还来不及收割,糜谷穗上落着厚厚的积雪。这种现象以前也有,对秋庄稼影响不大,关键是影响种麦子,正茬麦子已经基本上播种过半,回茬麦子(秋庄稼收割完以后种的麦子)还没有播种。损失最大的是大烟,往年一直到十月中旬还有人割烟,大烟不耐寒,一下雪就全部枯萎,提前一个月就割不成大烟。不过后期的大烟质量不是太好,加之大烟滞销,烟农们也不觉得可惜。

    屈福录早年有机会出外谋事,无奈屈克胜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家里离不开。日子过得也算殷实,有二百亩农田,早年还雇几个长工,屈福录起早贪黑,带领长工在农田里苦干,碾下头茬麦子首先让长工装回家磨成面养活妻子儿女,六月六蒸几盘花贡套上牛车带上妈妈和妻子去各家寺庙里上香。辛辛苦苦一年,除过攒下几囤粮食,基本上一无所有。过年杀一头自家喂的年猪,给所有的亲戚都要送去一绺,自家剩下的不多,盛下猪血、和上荞面,然后灌进洗净的猪大肠内,放到锅里一蒸,出来就是陕北特有的***调上油盐辣子大蒜汁子,一家人端上大腕吃得狼吞虎咽。

    日子过得艰辛,从来没有想过发财。后来儿子屈理仓大了,把长工辞掉,土地租出去一百多亩,父子俩耕种上百亩农田,农忙时也顾短工,感觉中比顾长工合算。农闲时驮上一些粮食到城隍庙集贸市场去粜,给妈妈和妻子扯一件新衣,给一家人买些零碎,秤几斤棉花回来,妈妈纺线妻子织布,屈福录常年穿的是老布衣裤。

    老爹爹屈克胜为了戒烟,把自己告老还乡时的一点退休金全部用来补贴铲掉大烟的农民,爹爹去世时除过祖传的几百亩农田,基本上没有给屈福录留下什么银钱。屈福录跟上碌碡过日子,碌碡底下碾多少屈福录吃多少,远没有屈鸿儒殷实,屈鸿儒的兄弟屈鸿德带着两个侄子屈清海屈清江在长安经商,屈鸿儒不缺钱花,但是从不张扬。

    两个多月前老妈妈在爹爹屈克胜的灵堂前教训屈福录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一直在屈福录的心里回响,妈妈的主要目的是阻止屈福录跟儿子屈理仓分家,说良心话屈理仓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秉承了老祖先所有的优点,无论干什么活都舍得吃苦,对老爹爹有些陈旧的行为意识虽然内心里不满意,但是嘴上从来不说,说出来不管用,还要挨爹爹一顿臭骂。有些事爹爹错了也死不认账。

    分家的事屈福录没有敢再提,担心老妈妈跟他闹事。但是屈福录坚决阻止儿子再去岳父家管理那几十亩大烟,咱管不住别人,起码要管住自己,社会瞎了,人起码要活得明白,万贯家产咱不稀罕!娘说得气话,跟娘不上计较,要对得起凤栖塬上那通一丈高的墓碑!屈克胜给子孙后代没有留下遗产,却留下一种精神!

    九月,董萍临产,给屈家生下一个儿子。屈福录当爷爷了!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脚底下的步子迈得更稳,给老爹爹灵前上香,咱屈家后继有人!凤栖习俗,女婿三天后必须给岳父家报喜,娘跟媳妇蒸了一锅油包馍,屈理仓临行前屈福录突然说:“我跟你同去。”

    这有悖常规,你老公爹去算什么道理?可是屈理仓不敢违抗爹爹的旨意,屈福录主要是不放心儿子,担心儿子又去经管大烟!父子俩赶一头毛驴,毛驴背上驮着褡裢。谁知道路过凤栖城刘子房军长怎么知道,竟然让司机开着小车停在北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恭恭敬敬地面对屈福录敬礼,并且传达刘军长的旨意:“屈老请上车,刘军长命令我们把您送到目的地。”

    屈福录回过头厉声问儿子:“怎么回事?”

    屈理仓一头雾水,媳妇生孩子爹爹不让告诉任何人。这些人好像暗中侦查,把屈福录的行踪了解得一清二楚。你刘子房巴结一个土得掉渣的拐弯亲家有什么用?

    屈理仓劝爹:“上车吧,我把毛驴寄放在鸿儒叔家。”

    屈福录想了一会儿,有点极不情愿地坐进车里,人有时还得随遇而安,你得罪不起刘子房这个拐弯亲家。汽车一路颠簸来到宜章村,亲家董银贤早在自己门口迎接屈福录父子的到来,给岳父家报喜也有规矩,屈理仓按照规矩首先要给董银贤夫妇行大礼,董银贤杀了一只老公鸡,招待屈福录父子。尽管屈理仓给岳父一直使眼色,要岳父不要再提大烟之事。可是那董银贤全然不予理会,端起酒杯恭维亲家:“还是亲家面子大,走亲戚小车接送。你那拐弯亲家真算仗义,派了几十个士兵来给咱们割烟,现在已经割下几大瓮。”

    屈福录把酒杯端起来又放在桌子上,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咋回事吗亲家你给咱说清楚?”

    董银贤说得更加详细:“你从宜章走后第二天,一辆汽车拉来几十个士兵,也不知道头儿是个多大的官,说他们受刘军长指派来给拐弯亲家割大烟,只要安排住宿就行,吃饭不要咱管,那些士兵都是些烟鬼,非常乐意给咱割烟,有些士兵也偷偷摸摸给自己拿点,咱看见装着看不见,权当给那些士兵付工钱。过了一些日子又来了几十个士兵,跟前边的士兵对换,前边的士兵还不想走,相互间扯皮,以后来了一个大官,命令最早来的士兵离开。”

    屈福录回头问儿子:“这些事你知道不?”

    屈理仓显得一筹莫展:“大(爹),两个月来咱父子俩从来没有分开过,我真的不清楚宜章村发生了什么事情。”

    屈福录想想也是,看样子自己已经被拐弯亲家绑架,感觉中自己的戒烟行动被刘子房利用,可是你无法解脱,有种难言的苦衷。屈福录还没有想好这件事应该怎样了结,屈福录见过那张刊登他跟刘军长犁烟的照片,中央日报的头条,屈福录扶着犁杖、刘子房在前边牵着牛。盛开的罂粟花儿一排排倒下,远山嶙峋,一轮红日高照。屈福录还听说于右任老先生拿着那张报纸告诉旁边的工作人员,那个犁烟的农民叫做屈福录,屈福录是屈克胜的儿子……

    可是屈福录在想:于右任老先生根本不可能知道犁烟背后的故事,那是一场戏,一场作秀。

    屈福录家喜添新丁,屈福录刚刚得了一个带把儿孙子。屈福录不可能给亲家难堪。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突然间下雪了,九月下雪实属罕见,汽车迎着暴雪艰难前行,终于进城了,凤栖已经罩满雪雾。汽车在叫驴子酒馆门前停下,站在门口迎接的竟然是老世交屈鸿儒,鸿儒比福禄年长,拍拍福禄的肩膀:“兄弟,有些事你就不该瞒人,得了孙子还得让老兄请你。”

    屈福录笑得苦涩,屈福录对这个老世交也有点芥蒂,宜章村种大烟屈鸿儒肯定知晓,这个老滑头也蜕变得势利。

    司机把车开走了,桌子上竟然摆着一瓶茅台,屈福录知道屈鸿儒根本没有办法弄到茅台酒,正想询问时突然间进来几个军官,为首的依然是刘子房军长。

    原来,这桌酒席是刘军长专门为屈福录而设,刘军长委托屈鸿儒负责接待福禄,因为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屈福录像个木偶,坐着不动。刘军长为大家敬酒,接着宣布了一个新闻:“于右任老先生给蒋委员长建言,决定对两位老人铲除大烟的壮举进行嘉奖,到时候将有世界各地的记者来凤栖采访。两位老先生,你们是凤栖人的骄傲,凤栖人的榜样。”

    屈福录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出戏演到什么时候结束?”

第946章

那场大雪来得猛,停得快,大雪过后满世界白茫茫一片,气温确实骤降了几天,以后又慢慢回暖,除过田间小路有点泥泞,背阴处的积雪没有化完,老百姓又开始收割秋庄稼和种麦子,烟田的大烟已经全部枯萎。

    尽管疙瘩只是在瓦沟镇和狮泉镇全县两个最大的镇子设点收购大烟,除过有些人急等钱用,前来交售少量大烟,大多数烟农仍然持观望姿态,大家对那百分之三十的预付烟款并不信任,感觉中那是大烟贩子糊弄老百姓的手段,于是形成了一种僵持,每天都有大量的烟民围在收购摊点前询问价钱,当年农民除过种点粮食,并无其他经济收入,销售大烟成为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这样一来那些靠人力贩运大烟的赶脚汉子确实走红了几天,可是整个西北地区的大烟涌向长安,长安大烟的销售也迅速疲软。胡宗南总司令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士兵打扮成大烟贩子,在长安城里压价收购大烟。烟贩子无钱可赚,销往长安的大烟锐减。

    从全国各大沿海城市传来消息,大烟销售的国际市场确实受阻,前几年贩运大烟的几乎全部是RB人和德国人,这些国家的军队在前线打仗,一开始气势汹汹不可阻挡,侵略者在地球仪上瓜分世界,他们的商贾在世界各地走私贩运毒品和武器,大发战争财。

    可是随着战争局势的逆转,侵略者开始节节败退,商贾们也不敢贸然行动,纷纷敛财守望,静等战争局势明朗。

    这样僵持了一个多月,一直到十月下旬,北风刺骨,黄河开始封冻,有些烟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大烟不比粮食,喂猪猪都不吃,存放在家里还容易惹事生非,贩运大烟的散户越来越少,卖掉总比倒掉强,给疙瘩的收购点交售大烟的烟农慢慢增多。

    蔺生根和张狗儿第一次贩运大烟还算顺利,虽然大烟卖的价钱不是很高,基本上也能说得过去。第二次南下长安就发现长安城的大烟严重饱和,价格不及第一次的一半。父子俩住在长安城外的一个村庄商议,干脆原路返回。那张狗儿也忒大胆,建议蔺生根走官路。走官路比走小路近许多,但是非常冒险。蔺生根心想走官路就走官路,无非是把这一驮子大烟送给官兵。父子俩把大烟驮往长安又从长安驮回,幸运的是,从官路上回来时那些沿路检查站连问都不问。

    张有贵跟蔺生根年纪不差上下,可是还得把蔺生根叫叔,看见叔叔和妻弟驮着大烟从长安原路返回,知道大烟滞销已成定局,张有贵当然没有李明秋和姜秉公的分析能力,感觉中自己能挣点手续费也不错,于是对蔺生根说:“叔,你回来正好,帮我照看摊子,谁也不知道今年咋啦,看样子烟农倒霉。”

    瓦沟镇虽然没有狮泉镇那么富足,人口几经****也锐减了不少,但是种植大烟跟种植粮食不成正比,越是贫穷的地方大烟的种植量越大,不可否认当年边区偏远的地方也有少量的大烟种植。烟农们知道瓦沟镇就在黄龙山的边沿,黄龙山里有一帮子土匪(疙瘩)专门收购大烟,纷纷把大烟背到瓦沟镇交售,瓦沟镇每年的大烟收购量比狮泉镇高出许多。可是来到瓦沟镇一看,大烟的收购价不及往年的一半,心便凉了半截。不过背来的大烟总不能背回去,只得脖子伸长挨上一刀(挨宰),卖了大烟吃一碗羊肉泡,垂头丧气地回家。

    居住在卧龙岗山寨的靳之林仍然不急,这个老家伙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早睡早起,迎着早晨的第一缕晨曦打一阵子太极拳,那一招一式非常到位,打完太极拳便到大厅内端坐,仆人端上一杯清茶,第一杯茶水用来漱口,第二杯茶水才慢慢品嚐,那份优雅绝非一般人能够效仿。喝完茶水后开始用膳,早饭是一碗米粥半拉糜子馍,原先还顾奶妈喝人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那种习惯取掉。吃完早饭便搬一只藤椅面对黄河久坐,黄河对岸就是靳之林的家乡SX太原城里有靳之林的生意,好像卧龙岗山寨专为靳之林而建,靳之林成为不折不扣的卧龙岗山寨的住人。

    有时,胡老二等得心急,上山来询问大烟销售的渠道究竟打开了没有?靳之林总是两个字:“不急。”

    胡老二的粗话已经涌到舌尖上,又强行咽回肚子里。胡老二不可能对靳之林发火,靳之林行为做事有他的原则。

    李明秋跟上靳之林练了几天太极拳,终于耐不住靳之林的生活习惯,借口检查大烟的收购进度,去狮泉镇跟姜秉公聊天,

    疙瘩无事时便去瓦沟镇转转,看见一切井然有序,大烟的收购进度极其缓慢。不过疙瘩对李明秋的分析还是心悦诚服,认为大烟不可能滞销,这说不定是一次机遇。

    终于有一天,靳之林主动来找胡老二。胡老二心里惊喜,说不定大烟销售的渠道打通。岂料胡老二却说,住在太原城里的RB商贾还是不肯松口,坚持要先付一部分款项,其余款项大烟销售以后付清。靳之林了解了沿海各大城市的大烟外销情况,形势基本一样。靳之林决定先跟RB人合作一次,所有的风险靳之林一个人承担,运往河东的大烟靳之林决定付全款。

    胡老二知道,靳之林不会说假话,胡老二也了解沿海各大城市的大烟外销信息,商场如战场,做生意有时还得冒险。胡老二说:“那里的话,风险共担。无论挣钱赔钱胡某都承担一半。”

    靳之林了解胡老二做事仗义,但是还是不想让胡老二承担风险,靳之林说话比较委婉:“销售给RB人的大烟只是很少一部分,兄弟你就不要再承担什么了,咱主要是检验一下RB人的诚意,挣钱的生意好做,靳某估计大烟不会滞销。”

    靳之林等于给胡老二吃了一枚定心丸,老实说胡老二心里没底。胡老二曾经给胡司令打电话,说他准备回长安:“今年再不做那挨槌子大烟生意!”

    胡司令安慰胡老二:“老兄你怎么那么没有耐心?靳之林住在卧龙岗山寨不走,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长安城里所有的生意你那些手下人都安排得非常顺彻,你还是给咱守住靳之林那个财神。”

    这么说来别人都看准了,胡老二自己没有看准。胡老二排了一下巴掌,像个小孩子一样:“回头我告诉疙瘩,今年的大烟调拨价格比往年要低。”

    靳之林摆手:“不要,往年什么调拨价今年还是什么调拨价。咱们两拨人马白吃白住几个月,给疙瘩一点信心一点补贴。”

    第一批大烟终于赶在黄河上冻之前运往河东,虽然数量不是很大,却让烟农们心里一阵激动,看来终于有了销路了,这猪不吃的黑膏子让人提心吊胆。

第947章

来凤栖投宿的客商渐渐多了起来,这些客商专为大烟而来,因为凤栖住着两个最大的毒品贩子,凤栖有一条通往SX的唯一开放的黄河口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黄河在这里显得温柔了许多,适宜各种运输工具来回摆渡,好像交战的双方形成了某种默契,来往的运输物资一般不管。也许是利益驱使,前几年还常见到双方巡逻的士兵,这几年连巡逻的士兵都很少见到。

    凤栖城内没有旅馆,凤栖的老百姓受李明秋的启发,有空闲房子的人家纷纷挂出牌子,开办起了家庭旅店,有些家庭旅店干脆连吃饭带住宿全包,一天三毛到四毛钱,那些客商非常乐意,吃完饭没事干就到城隍庙里看戏。

    这些客人大部分来自西北各省,有些是受主子委托,专门来打探大烟的销售渠道和行情,有些是主子直接上阵,西北地区地旷人稀,往年这些大的土豪们和部落首领都靠种植大烟嚐到了甜头,听说有些部落首领种植几万亩大烟,骑着马一天走不到地头,北边紧邻苏联,大烟根本出不了国境。南边就是唐僧取经时路过的“西天”,翻过喜马拉雅山到了印度,那一条通道非常险峻,驿道上白骨累累,即使人力背一点大烟过去,来回得几个月时间,况且大雪封山时间很长,一年走不了几个来回。通过SC到YN也是一条路子,可是云贵川的大烟也愁销路。往年几乎所有的土豪们和部落首领都把眼睛瞅着胡老二,因为胡老二掌控着西北大烟的销售渠道。可是这一年战争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大烟销售的渠道受阻,观望是土豪们唯一的选择,因为他们再无出路。

    年贵元要把驿站收回的行为遭到了姐夫崔秀章的一顿臭骂,崔秀章骂年贵元:“拳头大个瓜,一尺厚的皮,真真是个瓜娃!凤栖城还没有见过谁毁约,你姐跟人家签订了一年的合同,你半道里把驿站要回都不怕人笑话!”

    年翠英也劝兄弟:“你哥现在还是八路,八路军也没有说把你开除,给自己留一条路,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假如你现在把驿站收回来,就等于跟八路军断绝了关系,你前几年参军的成绩都白费了。”

    年贵元虽然心里不服,嘴上也就不再说啥。岳父卢师傅看年贵元闲着无事干,动员年贵元跟上鲁艺学习捏泥人。年贵元根本看不上那个行当,却让文秀挺着大肚子在卢师傅的院子里来回扭捏的动作看着闹心。

    早年在郭宇村时年贵元跟文秀曾经有过那么一层关系,年贵元那是逢场作戏,把那件事根本就没有在心,可是文秀确实牵肠挂肚了那么一段时期。甚至不惜渡过黄河去找年贵元,被年贵元冷冷地抛弃。来凤栖以后两人碰过几面,却行若路人,相互间连一声问候都没有。

    其实那很正常,文秀已为人妻,年贵元也被卢师傅招赘为婿,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没有必要旧事重提。可是年贵元还是感觉可笑和不可思议,那文秀有什么好?竟然让鲁艺一见倾心,前一段时间听说还闹生死恋,那鲁艺差点为了文秀而命丧黄泉。

    算了,考虑人家那些事干啥?还是多想想自己。前一段时期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是年贵元没有少挣钱,尤其摇宝(掷骰子)打头,一晚上下来就是十几块钱,年贵元把钱没有交给媳妇,也不让姐姐保管,年贵元对谁都不放心,全部存到凤栖银行,虽然说纸币不断贬值,但是四五年以前贬值的速度还是较慢。自家的老宅院挖出来那几千银元姐姐给年贵元修建了一座驿站,其余的姐姐不让动,姐姐说这些银元大部分都是郭全发的爷爷郭子仪寄存在年家庄的,姐姐跟郭全发生了四个儿子,姐姐的私心很重,虽然说姐姐时时处处替年贵元着想,年贵元对姐姐还是有些不满。

    可是就现在来说,年贵元还得依靠姐姐。叫驴子酒馆的生意非常火爆,跟姐姐和姐夫的人缘有关。别看崔秀章整天不言不语,绝大部分老客都是奔着崔秀章而来,只要你在叫驴子酒馆吃过饭,崔秀章连谁吃盐轻重都清楚。一碗驴肉两个烧饼,保证让你高兴而来满意而归,感觉中花钱吃得放心。生意不是谁都能做,看来这里边大有学问。

    既然姐姐不让跟八路军毁约,等到契约届满还得一年,这一年中年贵元总得找点事干。凤栖城的客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全为大烟而来,年贵元知道大烟插不上手,往年全让李明秋垄断,因为李明秋有刘子房这个后台。近两年李明秋淡出江湖,疙瘩又接替了李明秋的角色。这些人伸出一个手指头都比年贵元的腰粗!年贵元根本不是这些土豪们的对手。

    年贵元每天都在姐姐的酒馆帮忙,目的是想钓一条大鱼。姐姐说贵元你就在酒馆干吧,我给你姐夫商量好了,准备给你分成。可是年贵元看不上那一点分成,年贵元做梦都想挣大钱,这个世界就是有钱人的天下,有钱人就能颐指气使!

    邢小蛮也弄不清究竟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所有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刘军长明确分工,今年黄河岸边的防务由邢副军长负责。这其实是暗示邢小蛮,分配邢小蛮负责调运大烟!可是邢小蛮去郭宇村住了一段时间,连李明秋都感觉邢小蛮讨厌,明确告诉邢小蛮:“你回凤栖去吧,少不了你的分成。”

    邢小蛮回到凤栖后无所事事,便到叫驴子酒馆喝酒。邢小蛮不喝散酒,喝得是当年一块多钱一瓶的西凤,大多数日子是切半根驴逑,就着驴逑喝酒,看起来心思重重。喝完酒后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子上,有种英雄气短的悲壮。

    这种现象年贵元已经观察了许久,有关邢小蛮的历史凤栖人大都清楚。年贵元也感觉巴结邢小蛮无用,这个军爷听说脾气暴躁,稍微有点不和心思就暴跳如雷,咱离他远点,别招惹是非。

    可是那一天邢小蛮主动叫年贵元:“小伙子过来,陪叔叔喝上几杯。”

    年贵元不敢不过去,年贵元坐在邢小蛮的对面,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陪着小心。邢小蛮喝着喝着突然火气上来了:“他娘的你说我招谁惹谁了?连李明秋都感觉到我碍眼!兄弟你愿不愿意跟着叔干?咱在凤栖也收购大烟!”

    年贵元想笑,又叫我兄弟又把自己比作叔,这个邢小蛮究竟把年贵元当做什么?不过年贵元嘴乖巧:“叔吔,挣钱的生意谁不想干?不过收购大烟需要许多钱。”

    邢小蛮大手一摆:“钱的问题关系不大,凤栖银行那个行长是个贼大胆,我帮他办起了隆福楼,是他提出要在凤栖收购大烟,他让我物色收购大烟的人选,我想了半天兄弟你正合适。”

第948章

大烟的滞销对凤栖没有丝毫影响,凤栖看起来比往年更加繁荣更加兴旺,那一日突然间军人们扫起了大街,石头街道上扬起一阵阵灰尘,连一些巷道也被打扫,居民们的茅房被洒上一层叫做消毒粉的粉剂,一些来不及处理的粪堆也被军人们临时用黄土掩盖,当年没有洒水车,军人们抬来一桶桶清水把街道洒湿。

    紧接着每家商铺发一面国旗,城门洞子的上方挂上了欢迎的横幅,家家门前过元宵时才挂的灯笼也拿出来挂到大门前,据听说要欢迎一位ZQ来的政府要员。政府要员来凤栖的目的是受蒋委员长委托,嘉奖两位带头铲除大烟的农民。

    那一次在叫驴子酒馆刘军长受到了拐弯亲家屈福录的一顿抢白,宰相肚里能撑船,刘军长跟屈福录不去计较。刘军长只是说:“这是形势的需要,既要保护农民的利益,又要执行政府的法令,两位老先生都熟读诗书,想来知道‘真亦假来假亦真’的内涵,希望两个老先生认真配合,到时候不要砸锅。”

    话虽然是那么说,刘军长对屈福录还是极不放心,刘军长想升官的欲望极高,在***的军队里刘子房算得上少壮派的中将,刘军长把每一次大的活动都当作他升官的阶梯,每做一件事都要达到万无一失,刘军长不可能让屈福录砸锅,刘军长能做到的事就是偷梁换柱,把屈福录换掉,另外找一个能顶替屈福录的农民。

    刘子房把那张刊登着他跟屈福录犁烟的照片摆在他硕大的办公桌上,细细端详,要找一个跟屈福录相似的农民真不容易,只害怕让那些记者们看出破绽,弄巧成拙,惹出一些是非。

    自从发生了女儿刘莉莉跟女婿感情危机的事件以后,刘子房表面上对李明秋更加照顾,甚至把自己的座驾让出来供李明秋专用,可是一般遇到大的问题再不向李明秋求教,也尽量不跟李明秋在一起相聚,总感觉双方在一起非常尴尬。但是这一次中央检查团来凤栖非同小可,必须要做得万无一失。目前看来只有李明秋能做通屈福录的工作,李明秋跟屈福录也是儿女亲家。

    李明秋自从离开凤栖以后再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搞得突然对家产生了一种孤独和害怕。老婆满香每天吃完早饭就过岳父那边,陪着八十多岁的岳父岳母度过一天的时光,晚上准时回家里来睡觉,热天夫妻俩分开来住,满香几十年来一直住在东厦屋,李明秋睡在上房客厅的炕上。冬天一只烧煤的火炉烟囱通进炕里,屋子里缓和,炕也温热,为了省煤,满香跟李明秋睡在一条炕上,但是不知道多少年来夫妻俩不在一个被窝睡觉,夫妻俩看起来客客气气,但是行若路人。

    反正太阳从家家门前过,家家的日子都不尽相同。那天李明秋让司机开车来到狮泉镇,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秉公的老爹爹姜茂林在院子里的砖地上爬着行走,逗几个小孙子玩耍。老人家可能已经七十岁了,仍然童心未改,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欢乐。不知道为什么李明秋突然别过脸,眼圈有点发红,眼角里渗出来一滴泪珠,匆匆用衣服袖子擦去。

    突然间陈团长的卫兵匆匆忙忙跑来,非常滑稽地面对李明秋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说:“刘军长来电话了,让你回凤栖。”

    离开凤栖可能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李明秋让自己彻底放松,反正该管的事都有人管,李明秋成为一个吃闲饭的掌柜,但是大家对李明秋都非常友好非常亲热,这一点李明秋能感觉得来,李明秋是一条自尊心极强的汉子,感觉中他自己魅力犹在。李明秋知道刘军长没有要事不会亲自给他打电话,因此上心里还有点咯噔。李明秋害怕岳父出什么意外,那个老人已经卧床几年。

    汽车从东城门进入凤栖,看见凤栖一切照旧,秩序井然,岳父家门口平静,没有任何异动,李明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刘军长办公室的门前,李明秋下车走进亲家的办公室,看见餐桌上摆着几样非常考究的菜肴,一瓶茅台已经打开。

    李明秋反而心里踏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刘子房放个啥屁,先猛吃猛喝一顿再说。

    刘子房举杯相邀,李明秋端起来就喝,并且说他多日没有喝过茅台,这茅台酒跟其他酒就是不一样。酒桌上没有别人,刘子房说话也比较直爽,他言道ZQ方面有政府要员要来凤栖,主要是嘉奖屈福录屈鸿儒俩个老人铲除大烟的壮举,配合国际上的禁烟运动,到时候可能还有一大群记者来凤栖采访,可是屈福录是个牛筋,担心不肯配合。“万望亲家给咱做好那个拐弯亲家的工作,不要把这件事情搞砸。”

    李明秋哈哈大笑,紧接着发表了一通感概:“人生好比演戏,李某还是佩服亲家的演技,能把假戏演得逼真。放心吧亲家,官场的事李某不会,民间的戏李某一竿子插到底。”

    国民政府中央检查团的车队是从南城门进入凤栖,城墙正中央的风凰图腾重新描金,看起来金碧辉煌、飘然欲飞。街道两边站着手执小旗旗欢迎的民众,各家商铺都挂出了花灯,城墙四周站满士兵。胡司令的小车在前边开道,后边依次跟着几十辆小车,这种场面凤栖人见过几次,感觉不新鲜。奇怪地是东北城墙角的铁钟突然间敲响,不知道预示着什么。

    嘉奖仪式在凤栖驻军的食堂饭厅进行,参加嘉奖的有李明秋请来的几个农民,这几个农民李明秋事先已经约好,并且为他们准备了讲话的材料,只要说不漏嘴,管一顿饭不说,还给一定的报酬。那几个农民当然具备一定演讲的才能,每个人上台都罗列大烟危害无穷。

    颁奖仪式由胡司令和那个中央要员主持。奇怪的是屈福录屈鸿儒都没有出席,而是由他们的两个儿子屈理仓屈清泉代替,每个人领到了一面大锦旗一张存款单,单据上表明一千元奖金。当年一千元是个不小的数目,能买五头大犍牛。

    紧接着开宴,吃饭的过程就不必赘述,吃完饭李明秋带领着一大群记者来到城外的烟田里实地考察,只见烟田的大烟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烟杆,几具犁铧正在翻耕,农民们告诉记者:“今年的大烟滞销,明年再不种那挨槌子大烟!”

    原来,李明秋遵照刘子房的嘱托,前往桥庄村去做屈福录的工作,才知道屈福录喜添孙子,可惜李明秋没有带来贺礼。好在屈福录并不介意,并且说孙子满月时只设两桌酒席,非来不可的亲戚招待一下,不准备大操大办。

    李明秋说你还是多准备几桌,该来的人非来不可。紧接着李明秋话题一转,谈到ZQ政府要来凤栖嘉奖亲家犁掉大烟的壮举。李明秋说得深远:“古代皇帝指鹿为马,谁敢说皇帝有错?这样的事咱们黎民百姓管不了,还是随遇而安。”

    屈福录也回答得巧妙:“人各有志,不能强迫,士可杀而不可辱,我要对得起我的家父。”

    李明秋再没有多说,李明秋三个儿子(包括蜇驴蜂为李明秋生的小儿子)只有屈秀琴生下唯一的一个孙子,他不可能跟屈福录弄僵。李明秋接着告辞,回家另外想办法。

    就在ZQ嘉奖团要来凤栖的当天,李明秋突然灵机一动,借了刘军长的小车,把屈福录屈鸿儒拉到李明秋家中,给两个老家伙买了一盘驴逑,拿出来一瓶泸州老窖,对二人说:“你们一边吃一边谝,我到外边办点事就回来。”

    屈福录喝了几杯酒感觉不对劲,出门一看,大门从外边反锁。屈福录回来无可奈何地对屈鸿儒说:“老哥,咱俩被人绑架了,看样子亲家李明秋担心咱俩闯祸。”

    谁知道屈鸿儒却说:“既来之则安之,不吃不喝是憨憨,兄弟,咥!”

第949章

疙瘩第一次调拨大烟,首先把郭宇村的大烟收起来全部调走,当然也从瓦沟镇和狮泉镇调拨了一部分,担心付全款引起收购动荡,调走的大烟仍然按照百分之三十付款。

    这其实是李明秋的主意,既然一开始压价收购,现在提价就要给原先收购的烟农补款,这样以来等于自己砸自己的锅,关键的问题是调拨不能持续,以后收购就非常困难。

    郭宇村人不担心,郭宇村人知道疙瘩做事仗义,往年郭宇村的烟款疙瘩都用来周转,最后付给郭宇村的价钱比其他村子高出一些,大家皆大欢喜,谁也不会吃亏。

    可是郭宇村也有例外,王世勇坚决不让他的两个儿子染指大烟,春天里两个儿子扛上老蛮镢上山开荒,一边挖地一边种上糜子、谷子和豆类,秋天里满村的人都热火朝天地割烟,王稼骐王稼昌赶着几头牲畜,一边收割庄稼一边把糜谷驮运到场里。

    两个小伙子是种庄稼的把式,干起庄稼活来有条不紊。可是新娶的媳妇张芳梅张芳霞出身豪门,前几年虽然家道中落,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从来没有干过庄稼活,看见村子里其他人家都用褡裢向家里背钱,不由得对她们的丈夫撅起了嘴:“放着轻松钱不赚,偏定要下死苦,脑子里有水!”

    其实,王稼骐王稼昌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头对他们的老大(爹)也有意见,既不让参加八路出外赶脚,又不让跟上疙瘩收购大烟,硬让两个壮小伙子上山开荒种田。春天里糊弄RB人,把山药当作人参卖,确实赚了不少钱,老大(爹)把那些钱给了豆瓜一部分,其余的全部给八路军捐献。两个小伙子结婚时胡老二和靳之林给了一些贺礼,不是疙瘩力阻,又要给八路军捐献。

    这不,疙瘩调拨大烟时郭宇村人全用褡裢往家里背钱,王稼骐王稼昌套上碌碡在场里转圈。不过把埋怨压在心里,两个小伙子干活还从来不撒奸,几十亩糜谷收割碾打也不容易,王世勇一有空闲功夫也来帮助两个小伙子干活,王世勇的老婆也是庄稼行里的把式,一家四口在场院里干得热火朝天,两个新娶的媳妇也拿着扫帚装模作样地干活,那样子就好像瓮沿上跳舞,让人看着心里发颤。

    不过两个小伙子看着他们的媳妇心疼,看看天色不早,说:“你俩干脆回家做饭。”

    张芳梅张芳霞巴不得离开,虽说十月的太阳不是很热,可是山上风大,场院里灰尘罩天,尤其扬场,连眉毛上都让谷糠沾满。可是两个新媳妇回到家里,家里已经有两个女人做饭。原来大嫂子金爱爱看一家人忙活,把孩子交给娘家妈妈照管,来家里帮助做饭,还有凤娥,这个女人闲着没事,最爱来王世勇家凑热闹,王世勇老婆对凤娥不错,其实那个女人非常可怜。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更热闹,大家嘻嘻哈哈做了一锅面条,把面条装进罐子里边,两个人抬着面条,两个人拿着碗筷和油盐辣子,刚走到场院里边,可能绑罐子的绳子蘖朽,罐子掉在地下,摔成碎片,面条洒了一地。

    王世勇大手一摆,不让大家互相埋怨。然后跟老婆一起,把撒到地上的面条捡到碗里,让两个儿子从张凤家提出来半桶凉水,把面条淘洗干净,然后让媳妇们把面条拿回家重新热一下,再拿些馍,将就着吃。

    闯了祸的媳妇们吐起了舌头,大家都不敢吭声。

    郭宇村的小伙子们大都被疙瘩分配到外地收购大烟,一群媳妇抱着孩子围在场院边凑热闹,看着堆起来两大堆糜谷,还有几小堆豆类,有人问王世勇:“这粮食粜不粜?”

    王世勇回答:“谁想吃尽管来装,什么钱不钱的。”

    话虽然是那样说,白送人的粮食却没有人要。晚上疙瘩从瓦沟镇回来,也到场院里来转转,用脚步量了一下粮食堆的大小,对王世勇说:“差不多二十来石。”

    王世勇回答:“跟我估摸的差不多。”

    当晚月亮正圆,干了一天活的王世勇用热水洗了一下身子,睡得酣然。然而两个儿子却要完成他们必须做的功课,两个娇嫩的妹子喜欢睡在男人的怀里莺啼燕啭,女人们喜欢男人的威猛男人的强壮有力,这不是什么秘密,也不需要仙人指路,好像天然浑成,一丝不苟,严密合缝,没有任何空隙,不允许偷懒,张弛有序,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做完第一个轮回,稍事休息,又重新上阵,两个小伙子好似永动机那样不停地用功,月亮透过窗子探进来,寂寞嫦娥有点嫉妒。猛然间,妹子高兴了,发出酣畅淋漓的喊声。

    王世勇不允许两个儿子睡懒觉,站在院子里早早把王稼骐王稼昌唤醒。父子三人来到场院里一看,立刻傻眼,他们辛辛苦苦碾下的几大堆粮食全部不见。

    父子三个不傻,郭宇村没有人会偷他们的庄稼,这一定又是疙瘩作梗,不过疙瘩一夜之间把这么多粮食转运到哪里?他要这么多粮食干啥?

    太阳临盆了,一轮红日从东边天上喷薄而出,郭宇村还在酣睡。村子里这几年来来往往客人很多,除过张东仓家喂一只狗,靠近官路的这边没有人家喂狗,鸡不叫狗不咬,一夜之间二十多石粮食不见踪影,但是父子三个不能咋呼,只能等待,等待有人出来揭破谜底。

    太阳两竹竿高的时候,只见疙瘩穿一件对襟子夹袄,黑灯笼裤子,打着绑腿,优哉游哉地从自家新修的宅院出来,来到场院里,首先对王世勇做了一个鬼脸:“老兄,昨晚遇见贼了?”

    疙瘩的两个妻妹全部嫁给王世勇的儿子,还是疙瘩保的媒,疙瘩不可能不清楚,他要把王世勇叫叔。可是王世勇好像不在乎,还称呼疙瘩:“兄弟,奇事怪事,鸟雀子屙下一堆鸡屎,你说二十石糜谷一夜之间不见踪影,这‘贼’也真能做得出,都不晓得给我们留一点,让我们也嚐嚐新鲜糜谷。”

    疙瘩把一堆谷草拨开,谷草里边藏着一只褡裢,脸上挤出坏笑:“昨晚你们回家以后,乡亲们来到我家,让我跟你商量,给他们粜些新谷,我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自作主张,分了你的粮食,原来说给你剩些,一不小心分光,这也叫吃大户,你想不通也没有办法。”

    王稼骐王稼昌把剩下的一褡裢“糜谷”挪出来,这哪里是什么糜谷,分明是一褡裢银元!

    王世勇看得傻眼,赶忙说:“兄弟,不能那样做,二十石糜谷值不了这么多钱!”

第950章

张狗儿终于明白,并不是他自己本领有多大,而是周围的人都不想惹他,这个社会死一个人跟死一只蚂蚁并无二致,别人想弄死他非常容易。父子俩从长安返回瓦沟镇后正好收秋种麦,虽然说姐夫收购大烟已经开秤,可是交售大烟的人寥寥无几,蔺生根和张狗儿把张有贵家里的一辆木轱辘车修理了一下,开始收割秋庄稼,收割秋庄稼和种麦子几乎同时进行,蔺生根也是一个庄稼行里的把式,犁耧耙耱样样难不倒他,十五岁的张狗儿自幼就跟泥土打交道,做起农活来也非常在行,父子俩起早贪黑,半个月时间,把二十亩秋庄稼收割碾打完,把五十亩麦子种上。

    紧接着蔺生根去帮张有贵收烟,张狗儿闲着没事,便上山砍柴,当年农村全部烧柴。弟弟叫做猪娃,不识字的农民给孩子起名字时总是离不开周围这些熟悉的事物。猪娃已经八九岁了,正是上学的年纪,可是张虎娃在世时都没有能力供孩子上学,更何况张虎娃死了以后。八九岁的弟弟跟上十五岁的哥哥上山砍柴,张狗儿总是先给弟弟把柴捆好,然后再捆他自己的柴,弟兄俩背着柴禾从山上下来,哥哥突然问弟弟:“想不想念书?”

    八九岁的弟弟不知道念书叫干啥,问道:“念书累不累?好玩不?”

    张狗儿不再说啥,内心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供弟弟念书!妈妈跟蔺生根还是住在张有贵家前院,帮助女婿喂两头大牲畜,照看门户,早晨起来妈妈总是准时回来做饭,张狗儿虽然跟三个弟妹睡同一间屋子,但是不在同一条炕上睡觉,张狗儿用柴禾给他支了一张床,晚上睡在床上。家里还喂几头牲畜,张狗儿晚上还要起来给牲畜拌料。

    妹妹小猫比弟弟大两三岁,除过照顾最小的妹妹之外,还要喂鸡喂猪。猪是蔺生根买回来的,蔺生根说今年过年无论如何要杀一头年猪,自从爹爹张虎娃死了以后,兄妹几个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听话了,就连最小的妹妹上地时也提一只菜篮,大家都各尽所能,没有人吃闲饭。

    那一天早晨妈妈刚刚走进院子,张狗儿突然叫了一声:“娘,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狗儿娘以为狗儿想跟上姐夫张有贵收烟,于是回答:“你叔叔(蔺生根)给你姐夫说过了,你姐夫说,这几天交售烟的人不多,准备让你跟上疙瘩干活。”

    岂料狗儿却说:“我想让猪娃念书。”

    娘的心里一阵激动,感觉到狗儿已经长大。可是念书绝非易事,瓦沟镇原来有一家私塾,教书的张先生光会教孩子们学“子曰”、“三字经”。用庄稼人的话说叫做半桶(半行),有钱人家大都把孩子送到县城十二能的私塾里去读书。这几年县城办起来公学(小学),大家又都把孩子送往县城小学去读书。娘说:“等一会儿你叔回来咱一家人商量一下。”

    狗儿说:“进了咱家门、就是咱家人,从今后我把蔺生根叫大(爹)。以心换心,只要人家诚心跟咱过光景,咱没有理由对不起人家。”

    其实商量是一个过程,蔺生根没有理由、也不敢说不同意。可是学校已经开学一个多月,到学校报名上学也得走后门,这件事还得去求张有贵,只有张有贵才有办法把猪娃送到学校。

    张有贵不敢怠慢,去找疙瘩商量,疙瘩又委托李明秋去具体办理。李明秋不管办大小事都特别热心,好像只有在不停地运作中才能赶走孤独和那种毫无来由的恐惧。那天李明秋让司机把车开到瓦沟镇,在张有贵家吃得酒足饭饱,狗儿娘给二儿子猪娃做了一身新衣,用碎布头给猪娃缝了一个书包,然后一家几口把猪娃引到张有贵家客厅,让李明秋过目。

    六十多岁的李明秋看见张狗儿和张猪娃不知道为什么触动了自己敏感的神经,这两个孩子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小时候何其相似!可能人一上年纪就多愁善感,李明秋竟然脱口而出:“儿呀,你就住到我家,我给你管吃管住!”

    张狗儿拽了拽兄弟,弟兄俩跪下给李明秋磕头,张狗儿的嘴非常乖巧:“按照年龄我们弟兄俩应该把你叫爷爷,爷爷在上,孙子给你磕头!”

    张有贵在旁边站着,不便纠正,这个世道乱了,谁也不知道按照辈分该把谁叫做什么。不过李明秋却非常感动,两只手把两个孩子扶起来,摸了摸狗儿的头:“可惜你家里离不开你,不然的话爷爷供你们弟兄俩读书。”

    仅仅是说说而已,谁也没有在意。只要李明秋能给孩子报上名就行,没有奢望让孩子住在李明秋家里。可惜孩子他姑父常有理被官兵们迫害,一家人流离失所住在郭宇村,要不然孩子的吃住根本就不存在问题。先给孩子报上名再说,吃住问题再想办法。

    一辆小车坐不下那么多人,狗儿娘给猪娃带了足够的钱,让张有贵和蔺生根把孩子送进城里,狗儿娘有意把蔺生根推到人前,为了让所有的人看得起这个招赘进门的男人。

    蔺生根知道自己是老几,进城后只是拉着猪娃的手,一切任由李明秋和张有贵安排,给孩子报名没有怎么费事,只是老师嫌猪娃那个名字实在太土,建议给孩子改名。李明秋说:“老师你给娃起个名字就行。”于是老师给猪娃起了个学名叫做张学友。

    给孩子报完名张有贵在叫驴子酒馆招待李明秋和叔叔蔺生根。按照老辈分张有贵把李明秋叫姑父,可是张有贵也知道李明秋和妹妹张凤的那层关系,张有贵的姑父也叫不出口,人跟人之间的亲情由于相互间的不检点而变得模糊。大家在饭馆坐下,张有贵有点拗口地问道:“要不然连满香姑姑也一起叫上?”

    这正中李明秋的下怀,这一个多月来夫妻俩很少在一起相聚。李明秋亲自到岳父家把满香请来。满香进入叫驴子酒馆,一眼看见猪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咱们的三小子(李明秋跟蜇驴蜂在一起生的孩子)?怎么突然间长这么大?”

    蔺生根一脸茫然,当然不知道满香说啥。张有贵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满香所指的内涵,脸上的表情显得讪然,不过大家都没有说啥,倒是李明秋显得坦然:“那里,这是张有贵的妻弟,叫什么猪娃。孩子到凤栖来上学,我也感觉到这孩子跟咱们的几个儿子非常想象,要不然让孩子住在咱家?家里没有一个孩子感觉空虚,有时还无来由地恐慌。”

    这也属于事实,家里没有一个孩子实在无聊和空虚。满香也六十多了,有时候想念儿子、女儿和孙子,想得心里谋乱(方言,特别、烦乱)!满香说:“你不要骗我,这孩子的妈妈叫做张凤。”

    李明秋一点也感觉不来尴尬:“李怀章(蜇驴蜂的儿子)才四岁,能有这么大!”

    张有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倒满一杯酒,先敬满香:“满香姐,明秋姐夫说得对,这孩子确实是我的妻弟。”

    不管怎么说张学友(猪娃)终于住在李明秋的家里。满香跟前有了一个孩子反而感觉心里不怎么烦闷,白天孩子在学校上课,晚上回来满香为孩子补习,农村的孩子都比较吃苦,过了一段时间孩子的功课终于能赶上同班的同学。一九四八年李明秋被政府镇压,两个儿子李怀仁李怀信去了海峡对岸,女儿李妍在首都工作不常回家,张学友承担起养育满香的责任。此系后话。

第951章

凤栖的西城门外是一道不太宽的沟,沟坡两边排列着当年东北军开挖的一排排窑洞,东北军撤离后那些窑洞大都闲置,少量的窑洞驻扎着刘子房的军队。

    邢小蛮对年贵元非常了解,也知道年贵元曾经当过八路军的背景,抗战胜利前夕国民政府军和八路军的关系空前友好,好像没有人在意谁参加什么军队。

    那天早晨年贵元还在睡觉,叫驴子酒馆一般中午过后客人才逐渐增多,对于昨天晚上邢小蛮跟年贵元所谈之事年贵元没有多想,隔行如隔山,年贵元认为邢小蛮不会让他赚大钱,最多给他付一点工钱。有关邢小蛮的名声年贵元多少有点知晓,年贵元对收购大烟心里不热。

    可是年贵元猛然间听见有人站在瓦盆窑顶上喊着年贵元的名字,年贵元和妻子卢秀英都吃了一惊,夫妻俩起来抱在一起,这一年多来遇到的各种险情让年贵元心有余悸。

    年贵元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抬头看见瓦盆窑顶上站着几名军人。年贵元不害怕军人,年贵元的两个连襟都是军人。早晨的太阳有点耀眼,年贵元看了半天终于看清,原来是邢小蛮带领几个士兵。

    岳父卢师傅出来站在院子里,看见年贵元跟上那几个士兵下了西沟。卢师傅虽然对年贵元有看法,但是也害怕年贵元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站在瓦盆窑顶上向西沟瞭望,看见几个人站在一排废弃的土窑洞前指手画脚。

    吃早饭时年贵元终于回来,年贵元不可能对岳父说谎,年贵元实话实说:“邢小蛮副军长也准备收购大烟,拉年贵元入伙,刚才下西沟是察看库房,准备把收购的大烟存放在废弃的土窑洞内。”

    卢师傅当然坚决反对年贵元再做什么黑道生意,反问年贵元:“你有没有坚决推辞,就说你姐姐的叫驴子酒馆离不开?”

    年贵元显得不以为然:“我并没有找他,是邢副军长主动找我,咱站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邢小蛮那个人关键时刻什么事情也能做得出。”

    卢师傅想起来三个长安工匠死于非命,感觉中年贵元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还就是不好推辞。不由得哀叹一声:“这种年月谁也难以明哲保身,那你就见机行事,不图挣钱,只图平安。”

    晚上邢小蛮在隆福楼酒馆设宴,年贵元终于见到了那个后台,国民中央银行凤栖支行的行长,想不到年纪不大,可能三十岁左右,但是非常干练,看来两个老板没有把年贵元当作外人,酒桌上就他们三人,三人研讨的仍然是大烟收购的细节,由年贵元负责物色收购大烟的人选,邢小蛮负责跟外地来的交售大烟的客户联系,银行行长不宜出头露面,负责提供资金。

    三个人商量结束已经半夜,年贵元肯定出不了城门,准备去姐姐的叫驴子酒馆去住,那行长拍拍年贵元的肩膀:“小伙子你那里都不要去了,我给你开房,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今晚就在这里逍遥一夜。”

    年贵元有些犹豫,年贵元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年贵元知道自己的份量,担心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邢小蛮可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魔王!

    正在为难时突然楼下院子里有人大声呐喊:“贵元,你在哪里?你姐见你这么晚还不回来,心慌,让我来找你。”

    所谓楼房是那种两层的小木楼,外边雕饰着优美典雅的图案,楼层和楼梯全部用木板铺就,下面一层开店,上面被一些富人商贾用来逍遥,烛台上蜡烛流泪,手摇唱机里传出当年流行的靡靡之音,一桌酒席几个商贾,旁边有烟花女作陪。

    年贵元走出酒楼一看,原来是姐夫崔秀章。急急忙忙跟两位大掌柜告辞,跟着姐夫回到叫驴子酒馆,原来岳父卢师傅也在,卢师傅担心年贵元出事,早早来到叫驴子酒馆等待。

    看来这些人都担心年贵元出事,年贵元不知道感激,反而认为这些人碍手碍脚,有点多余。

    邢小蛮大烟收购的进展非常顺利,邢小蛮不收凤栖烟农的大烟,而是专门收购外地来的那些部落首领的大烟,邢小蛮按照往年烟款的百分之五十收购,说好盈亏自负,以后销多销少都给这些外地来的商贾们不补,部落首领和商贾们思之再三,感觉脖子伸出去是一刀,缩回来也是一刀,卖点现款心里比较踏实,于是心一狠,卖!一家看一家的样子,加之邢小蛮答应用汽车去部落首领们的家乡去运输大烟,省去一些运费。那些大烟全部按照往年大烟外销的标准打包,年贵元只是顾几个人过秤入库,这个老板当得轻松。

    那一天年贵元回到家里,看见家里坐着一个客人,原来是张三。相互间没有过多的客气,张三是受组织委托来跟年贵元谈话。张三约年贵元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话也说得直截了当:“年贵元同志,虽然你脱离了组织一年多,我们仍然把你当作八路军战士对待。最近听说你帮助黑帮老大收购大烟,组织委托我来做你的工作,目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立刻回来,组织可以考虑把你调往延安,彻底跟这些人脱离关系。另外一条路就是由你签名,申请退出八路军队伍。”

    张三说着拿出一张纸,要年贵元写上自己的决定。正好年贵元身上带着笔,嘴张了几张,终于什么都没有说,手颤着,歪歪斜斜地写上:我申请退出……张三低头看了那几个字,还想说,你要认真考虑。可是抬起头来一看,只看见年贵元的背影。

    可是没有过多久,凤栖银行突然被军队查封。上级银行来了许多督察,听说专门查账。年贵元下到西沟存放大烟的窑洞一看,库房的大门贴着封条。

    岳父卢师傅担心年贵元出事,专门去询问二女婿闫培春,闫培春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说他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几日真正提心吊胆的是邢小蛮,虽然说邢小蛮有过人的武功,可是热兵器时代武功再高只能吓唬别人,没有人的肉体刀枪不入。对付张虎娃和长安工匠还可以,真正跟军人对峙邢小蛮只有束手就擒。

    好像没有人限制邢小蛮的行为,邢小蛮基本上行动自由。那一日邢小蛮来找姐夫李明秋,希望李明秋能为他出点主意,帮他度过目前危险的处境。可是李明秋家铁将军把门,邢小蛮知道满香在十二能家里,来到二岳父十二能家里见到满香,满香告诉邢小蛮,李明秋已经出门许多天。

    凤栖城人心惶惶,银行有存款的富户担心银行倒闭。那些商贾们也把身边的银钱存进银行,弄不清楚银行再开不开门。

    终于有一天早晨,一辆警车把银行行长和几个作案的职员五花大绑带走,这已经是第二次,凤栖银行开业三年来换了两任行长,银行行长是个高风险职业。银行终于开门了,但是暂时还无法提取大额款项。

    用公款收购的大烟被军人全部没收,不知道银行的缺额款项怎样弥补。年贵元颤颤栗栗在家里呆了一段日子,根本没有人来寻年贵元的麻烦,连一次问话都没有。

    天气越来越冷,凤栖城的上空好像扣一只大锅,雾霾整日不散。那一日,邢小蛮正在自己家里枯坐,想象不来自己当副军长两年来一直出错,关键问题还是想发财的欲望在作怪,让邢小蛮屡屡受挫,没有挣到多少钱,反而落了一身骚。邢小蛮好像一只困兽,把自己刚刚一岁的儿子高高地摔上屋梁,又轻轻地接住,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突然守门的卫兵高喊:“刘军长到!”

    邢小蛮来不及细想,赶紧迎出屋子,只见刘军长只身一人,把贴身保镖挡在大门口。刘军长进屋后习惯地脱掉大衣,把手套和帽子取下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说:“让满盈弄几个菜,咱俩喝几口。”

    邢小蛮脑子一片浑沌,刘军长这阵子跑来喝得哪门子酒?!可是邢小蛮不敢怠慢,让满盈去叫驴子酒馆弄来几个现成的下酒菜。

    刘军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吃菜,说话似乎非常慎重,好像经过深思熟虑:“我说兄弟,你脑子里有水!咱这种身份想弄钱非常容易,何必要赤膊上阵?这一次是胡老二给胡司令告御状,胡老二当然不允许你们搅合他的生意!这生意有胡宗南司令的一半,你想想,胡司令能不管?那个银行行长用鸡蛋碰碌碡,肯定一到长安就枪毙!”

    邢小蛮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刘军长说这话什么意思,他把一杯酒灌进肚子,猛一下把酒杯捏碎,说话的声调有点恐怖:“你们打算怎样处置邢小蛮?”

    刘军长轻蔑地一笑:“要处置你非常容易,刘某根本不会来你这里。过两天你存在西沟的那些大烟就让胡老二拉走,名义上是没收,只有胡老二才能弥补银行的空缺。胡老二还说打算给你和那个土八路年什么(年贵元)一点报酬,他让你开个口。”

第952章

胡老二受到邢小蛮收购大烟启发,也跟靳之林商量,打算把收购大烟的价格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付款,但是盈亏自负,以后出售价格多少再不补款。如果有人想等到大烟销售后付全款也行,必须按照原来的收购办法百分之三十付款,余额打一欠条,大烟销售结束后结算。

    冬至已过,腊八临近,烟农们再不能等待。一般跟收购人员沾亲带故的人家心里有底,感觉中根据往年的经验,疙瘩和李明秋还没有欠过烟农们的烟款,于是还按照原来的百分之三十预付款交售。但是大多数烟农图的是现成,差不多全按照百分之五十结算,加之货币贬值,粮食价格上涨,种植大烟已经不合算,大多数烟农明年再不准备种植大烟。

    至于其他地区来的商贾和部落首领,他们不愿意承担更多的风险,全部按照百分之五十的烟款跟胡老二结算,胡老二也算仗义,商贾们住在凤栖的费用胡老二大包大揽。偏远地区来的商贾们迷恋凤栖小江南的那种风味,交售完大烟后还不愿意离开,胡老二索性自掏腰包,花钱请来了长安艺俗社,两家秦腔剧团在城隍庙唱开了对台戏,这里唱罢那里登台,各地的小商贩也赶来凑热闹,烟农们的收入虽然减半,却大饱眼福,在凤栖的石头街上流连忘返。这种场面连李明秋也始料不及,感觉中胡老二虽然粗鲁,但是粗中有细,看样子这两个黑道老大稳坐钓鱼台,玩的是大手笔。

    外地的大多数商贾和部落首领都不愿意回家,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他们的大烟只交售了一部分,有些人不到黄河不回头,还在等待大烟后期的行情上涨。

    凤栖人把能腾的空房子全部腾出来,招待外地来的客商,这种现象以前没有,看样子人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意识改变思想。商业活动的繁荣也带动了饮食业和色情业繁荣。每天晚上昏黄的灯光下,戏楼的昏暗处,总有烟花女偷偷地拽拽男人的衣角,凡是在大街上搞交易的女人大都是人老珠黄,真正走红的烟花女*客们排起队来等待。可是那凤栖秦腔剧团的紫鹃和雪雁(瓦盆瓦罐)却非同一般,不论戏唱得如何,台面上的妆扮非常鲜艳,那种年代大凡女戏子都陪客,常见戏子们穿上戏装出现在酒楼饭馆,灯头(领班)为了讨好写戏(包场)的掌柜,有时故意让女戏子陪掌柜的过夜。反正乱世年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瓦盆瓦罐原来就破罐子破摔,对那种男女之间的破事一点也不忌讳,几乎不论谁有约就去,挣得钱跟灯头平分。凤栖秦腔剧团自从收进了紫鹃和雪雁以后名声大震,那些前来交售大烟的商贾和部落首领排队等待跟瓦盆瓦罐过夜。女人们床上的表演也随着经验的日益丰富花样百出,常常让男人们神颠魂倒欲罢不能,曾经有一个部落首领出高价要把紫鹃买走,双方已经达成了交易,后来听说首领的儿子来到凤栖,把老家伙换回家,部落首领的阴谋才没有得逞。

    年贵元颤颤栗栗地在家里待了一段时期,看凤栖城一如既往,于是又重新来到姐姐的叫驴子酒馆帮忙。凤栖城比往年繁华许多,两台大戏日夜不停地演出,崔秀章实在顾不过来,又雇用了一个炉头,在后院盘了一个炉灶,杀驴的活路也交与胡三去做,有时客人们实在坐不下,就在后院里支几张桌子,院子里有炉火,年翠英又把烧红的炭火盛进火盆里,放在院子里抵御严寒,后院的客人们也吃得热火朝天。

    那天,叫驴子酒馆来了一个特殊的熟客,邢小蛮。邢小蛮的到来让年贵元吃了一惊,年贵元打算从后院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啦,邢小蛮看见了年贵元,让年贵元站住。

    邢小蛮的脸上挂着一副奸笑,年贵元心里发冷,这个混世魔王会不会拿年贵元祭刀,用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责?岂料邢小蛮却说:“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切一盘驴逑,有些事我要给你交待一下。”

    年贵元不敢怠慢,把姐姐跟姐夫睡觉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在炕上放一张炕桌,端上来一盘驴逑,一只黄焖鸡,一盘猪头肉。然后站在地上,脸上显出巴结的微笑:“邢军长,您吃。”

    邢小蛮吭一声笑了,说:“兄弟,我比你差不了多少,咱俩都是替人推磨的,人家把咱当驴使,对不?”

    年贵元未置可否,也不敢说对也不敢说不对,只是使劲地点头。

    邢小蛮指了指旁边的地方,让年贵元也坐下来喝酒。

    年贵元半拉屁股坐在炕沿上,壮胆问道:“邢军长有何吩咐?”年贵元故意将那个副字取掉,为的是表示对邢小蛮尊敬。

    邢小蛮从身上掏出来一张存款单,交给年贵元。年贵元接过一看,顿时傻眼,凤栖银行年贵元的户头下,竟然存着五千元现款!

    邢小蛮喝酒、吃菜,停一会儿才说:“这是胡老二给你的报酬,那些大烟已经全部转到胡老二名下,胡老二说那些大烟暂不转运,由你负责照管。”

    尽管年贵元有许多疑惑,但是不敢询问。年贵元把那张存款单还给邢小蛮,说:“我不值那么多钱。”

    邢小蛮笑了,邢小蛮的笑容让人感觉不舒坦。邢小蛮还说:“刘军长非常在意你,说抽时间想跟你谈谈。”

    年贵元的脑袋嗡一下变大,年贵元曾经参加过八路军的事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军长找年贵元谈话绝非好事,说不定又是圈套!年贵元有点后悔退出八路,看样子凤栖城处处暗藏杀机。

    邢小蛮把剩下的半瓶子酒一下子灌进肚子里,站起来拍了拍年贵元的肩膀,年贵元感觉半截身子麻木。

    年贵元不敢吱声,把邢小蛮从后院送出,回到屋子看那张存款单在炕桌的一角放着,年贵元拿起来细细端详,感觉中这存款单不会有假,当年一块五毛钱换一个袁大头(银元),这五千元现金最起码值三千银元!年贵元家的老宅院也不过挖出来两千多银元,这一张存款单比年贵元和姐姐的全部家当加起来还多。

    年贵元转过身,看见姐姐年翠英站在身后,年贵元不可能对姐姐隐瞒,把那存款单让姐姐过目。

    有关年贵元跟邢小蛮的谈话年翠英全部听到,年翠英想得比年贵元更深一层,年翠英建议弟弟把这些存款倒换一下,多存几个人的户头,然后一点一点地取出来,换成银元:“等到明年把年家庄的宅院要回来,再也不办什么驿站,置办几十亩薄田,把银元埋到地下,慢慢花,真人不露富,再不要瞎折腾,一辈子花不完。”

    年贵元虽然不能完全同意姐姐的想法,但是跟姐姐不争辩,这个世界上只有姐姐对他真心,这一点年贵元心里清楚。年贵元说:“姐姐,我感觉很累,心里不踏实,让我回家歇歇。”

    可是,不等年贵元实施姐姐为他安排的计划,第二天早晨就来了几个士兵,把年贵元带到刘军长的办公室。

第953章

进入腊月,黄河渐渐封冻,靳之林的大儿子靳羽西又从河东过来,父子俩关起门来又商量了一天。送走儿子以后靳之林直接来到疙瘩家,告诉胡老二,那个东洋商贾同意按照往年的调拨价格付全款,要求把黄河西岸的大烟全部调拨给他。

    胡老二一听高兴地直跳:“挨槌子东洋人终于撑不住了,铁鳖过河我看你驴日的漂不起来!”

    靳之林坦然一笑,说出了更深一层的打算:“既有当初就有现在。当初东洋人可能也有故意压价的成分,岂料给咱们做了一锅好饭。时至今日咱们索性一赌到底,河西的大烟再压一段时期,这样以来有利于咱们的收购,不然的话那些外地的烟贩子和部落首领看见咱们开始调拨,又要提价。”

    胡老二得意忘象,一巴掌拍在靳之林的肩膀上,岂料反弹力一下子把胡老二震得半身麻木,胡老二始知,这靳之林真正是一副铮铮铁骨!胡老二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赞叹:“老兄,生意场上你是一个将军,愚弟只是一枚小卒。”

    靳之林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态:“靳某考虑这件事先不能让疙瘩知道,一旦传出去对咱们收购大烟有影响。”

    岂料疙瘩从门外进来,嗓门特高地问道:“你们搞什么秘密活动还想瞒着疙瘩?这件事李明秋大哥早有预料,他预测大烟滞销没有道理,明秋大哥说毒品不可能滞销。”

    既然疙瘩已经全部知道,大家只能相视而笑。疙瘩说:“保密只是对外地商贾保密,凤栖本县保密已经没有必要,估计当地大烟已经收购九成,这几年种植大烟的农民大都吸烟,剩下一点还要自己消费。”

    胡老二说:“靳之林老兄说得对,就这也得保密。反正咱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奸商奸商,无商不奸。两个当年中国北方最大的黑道老大住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北方山村,为经营毒品运筹帷幄,这的确是一场豪赌,为了这桩生意两位巨头可能已经押上全部家当。可是他们居然赢了,赢得荡气回肠!

    东洋商贾可能等不及了,竟然涉过冰冻的黄河,亲自来河西跟靳之林谈判,靳之林事先告知胡老二不要露面,由他一个人对付东洋鬼子足够。东洋商贾也听说胡老二的大名,提出要见胡老二本人,靳之林显得底气十足:“胡老二不想见你。”东洋商贾太高估了自己,他以为河西的大烟没有销路,这两个华商只是为了抬价而已。东洋商贾不愿意再提价,担心引起连锁反应。那场谈判无果而终,靳之林非常客气,把东洋商贾送到黄河岸边,一直等到东洋商贾涉过黄河,消失在山的豁口,才坐进汽车,来到郭宇村,跟胡老二商量对策。

    反正主动权在胡老二和靳之林手里,这一年的大烟要比往年多赚几倍的钱,似乎已经成为定局。靳之林突然问疙瘩:“今年过年我和胡老贤弟都不回家,疙瘩准备让我俩怎样过年?”

    疙瘩真的没有考虑。穷乡僻壤老百姓过年时除过割二斤猪肉,吃一顿饺子。对神仙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蒸下花贡舍不得吃,从寺庙里敬神回来才把剩下的花贡分开,一人吃一点,据说是为了“不敢”(好像是为了祈福)。疙瘩说得也是实话:“你们二位老兄都六十多了,按道理疙瘩应当把你们叫叔,疙瘩不知道往年你们在家里过年的习俗,把二位老兄的要求写一个单子,疙瘩照办就是。”

    胡老二有点得意忘形:“给长安打电话,拉一汽车酒,拉两汽车猪,请一台戏班子唱戏,咱也酒池肉林、笙歌燕舞。”

    靳之林笑道:“贤弟乃商纣王,靳某只能做没有心肝的比干。”

    胡老二也懂一点历史,胡扯道:“那里,靳兄乃姜子牙,胡某顶多只能算作申公豹”。

    靳之林也不去纠正,反正大家都是为了取乐。靳之林提出一条建议:“今年咱们在这里收购大烟,说到底是亏了烟农,这样的生意也只能做一次,明年是什么形势谁也无法说清。让疙瘩给咱买上几群羊,给那些交烟大户每家分一只,凤栖城里没有回家的商贾也吃羊肉过年,这样花不了几个钱,还体面。”

    胡老二喜欢热闹,又调侃道:“凤栖城里可能还有没有离开的老维子(对维族同胞的贬称),请几个过来,给咱们烤羊肉。”

    靳之林摆手:“谁都不请,咱们偷偷摸摸过年,不要让那些客商摸清咱们的底细。凤栖城里可以热闹,郭宇村绝对要平静,往年怎样今年照旧怎样。”

    胡老二有点气馁:“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疙瘩这次完全站在靳之林这边:“靳兄说得在理,大烟销售结束咱怎么庆祝都可以,目前这一阶段还是要稳妥一点,就是买羊也不需要买许多,凤栖城里招呼那些商贾很有必要,没有必要给烟农分羊。烟农们挨砖头可以,见不得挠痒,你给他分羊他还以为你赚了他许多。有些人是毛鬼神,不宜人敬。”

    靳之林一直认为疙瘩是个老粗,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哲理,看来人不可以小觑。靳之林好像还有一种忧民意识,经疙瘩这么一说,也认为给烟农们分羊不妥,从客观上讲有点对烟农们下手太狠,可是怎么弥补都不合适。

    胡老二却谈了他自己的看法:“逑!为人不亏人,永远是穷鬼!咱守在这里几个月,把獾套住了,不吃可惜!”

    门外汽车响,大家知道李明秋来了,李明秋未曾进门先闻其声:“刚才我去了卧龙岗,曹武直告诉我靳兄在这里。”

    靳之林问道:“曹武直还说什么?”

    李明秋进屋,把当年并不多见的虎皮大衣脱下,才说:“曹武直说,东洋商贾来过,肯定跟调拨大烟有关。李某有一句话相劝,不知道两位老兄愿不愿意听?”

    胡老二刚想张口,靳之林摆手:“想来咱们年纪差不多,仁兄有什么高见?愿闻其详。”

    李明秋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就目前来说,河西的大烟不宜调拨。明秋有一种预感,目前国际市场上毒品紧缺。明年三四月再出货,价格可能还要倍增。”

    胡老二忍不住伸出大拇指:“神!人称你小诸葛,名副其实,跟靳老兄分析得一模一样,看来会干的不如会算的,我们正在商量今年的年怎么过。明秋还有什么高见?”

    李明秋还是一本正经:“明秋家里还有久病卧床的岳父,还有八十岁的岳母,可能两个儿子过年还回来团聚,原谅不能陪大家一起过年。不过今年跟往年不一样,过年应该尽量低调,不要声张,因为大烟还没有调走,钱还没有赚到手,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引起烟农跟咱们对峙,到那时得不偿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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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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