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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99章

张狗儿也种了七十亩麦子。十六岁的张狗儿干起农活来不服任何人,小伙子无论干什么事总有一种狠劲,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一心一意想跟姐夫张有贵攀比。

    表面上看起来张有贵跟张狗儿之间的矛盾暂时缓和,张有贵舍尽全力为张狗儿办了婚礼,张有贵把前院腾出来让张狗儿喂牲畜,让张狗儿雇用的长工住进去,还全力扶持张狗儿在周围的山上种大烟,按理说张狗儿应该知足。

    张狗儿暂时也没有什么可说。张狗儿深知单打独斗势单力薄的道理,首先把那个后老子蔺生根巴结得很紧,让蔺生根一心一意为他拉套,蔺生根赶脚十几年,老实说希望有个安静的家,自从被狗儿娘招赘进屋以后,人活到这个份上还能贪图什么?白天有地方吃、夜间有地方日就是幸福,因此上死心塌地为狗儿家卖力。

    张狗儿暂时还得依靠姐夫张有贵,这一点张狗儿心里明白。张狗儿也心里清楚他主要是仰仗姐姐花儿的威力,如果没有花儿为张有贵生下个儿子,张狗儿就什么都不是。张有贵虽然在瓦沟镇活得没有人气,但是张有贵对付一个张狗儿应该不在话下,况且张有贵掌控着凤栖县北以及周围地区的大烟收购权力,远至NX甚至内蒙的商贾都用骡马驮着大烟来瓦沟镇交售,疙瘩是张有贵的女婿,虽然翁婿俩有点隔阂,但是就暂时来说疙瘩不会把张有贵撤换。

    张狗儿明明知道那个陕北小伙子肯定跟他的媳妇雅子不干不净,但是张狗儿不想把陕北小伙子怎么样,张狗儿从小受尽苦难,跟那个陕北小伙子还有点同病相怜,大家都是受苦出身,为了生活,无论干什么勾当都应该理解,况且那雅子决心跟张狗儿过到底,对张狗儿可谓体贴入微,成熟女人大都懂得怎样调理丈夫,张狗儿感觉新鲜、感觉刺激,小夫妻如胶似漆。

    张狗儿原打算让陕北小伙子跟他在瓦沟镇干到冬季,大烟出售以后分给小伙子足够的资金,然后采取小伙子的意愿,愿意回陕北也行,愿意留在瓦沟镇也可以,娶一门媳妇过一家人。

    其实陕北小伙子也不想走,瓦沟镇再怎么说也比陕北强许多,陕北最好的吃食就是荞面,不知道小麦叫什么,第一次端起碗吃狗儿娘擀的麦面,还有点莫名其妙:“这里的荞面怎么跟咱们陕北不一样?”

    陕北小伙子决定留在瓦沟镇,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想法,这里的人厚道,这里的生活比陕北好,这里挣钱比陕北容易。

    大烟一直播种了两个多月,紧接着收麦,其实有些农家活也不难,一看就会。两个月来陕北小伙子一直没有机会跟那个雅子接触,雅子跟上狗儿能吃饱喝好,狗儿对待雅子可谓恩爱有加,雅子对陕北小伙子有意回避,晚上小俩口睡在炕上雅子甚至劝说狗儿:“干脆给些钱,把我那个同乡打发回家。”

    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雅子这样一说,张狗儿对雅子越发放心,不管他们过去怎样,这阵子雅子对狗儿绝对忠心。况且这一段时间以来那陕北小伙子也无可挑剔,贸然把人家打发走有点说不过去。反正穷人对穷人还是比较同情,大家都是受苦出身,为什么刚丢了枣棍就打要饭吃?(方言,枣棍结实,要饭吃一般用枣棍打狗,拉枣棍形容要饭,意思是日子刚能过了就欺负穷人。)

    瓦沟镇没有下冰雹,麦子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收。张狗儿当初雇用的全是长工,麦子收割完毕以后把几十亩秋庄稼锄一遍,早先种下的大烟就能开始割烟,割烟需要大量的人力,这几个长工远远不够。

    十六岁的张狗儿完全是个当掌柜的材料,把各项活路安排得井井有条。张狗儿家的院子紧靠场院,因此上吃饭非常方便。张狗儿家住在村南,吃水要到村北的界子河边去挑,张有贵家院子也有水井,从井里打水还没有挑水方便。陕北小伙子割麦子是个外行,因此上狗儿分配小伙子去挑水,十几头牲畜十多个人,吃水就专门需要一个人去挑,挑水对于陕北小伙子来说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小伙子还有机会接触他昔日的情人。有时,失去的弥足珍贵,雅子决心斩断情缘,可那小伙子却有点藕断丝连。小媳妇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出息的越发水灵,女大十八变,十八岁的小媳妇让人看着眼馋,况且两个人原来就有那种关系,这阵子旧情萌发也是必然。那小伙子每一次挑水回来都要瞟上雅子一眼,雅子的脸颊红到脖根,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小媳妇虽然对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但是看见昔日的情人一点想法没有也说不过去,两个人眉目传情,好像都有点无法自控。

    狗儿娘过来之人,岂能看不出这点?两个月来狗儿娘对这个新媳妇管理很严,为了防止媳妇出什么意外,狗儿娘又从张有贵家前院搬回来居住,狗儿娘也曾经劝过张狗儿,让狗儿把那个陕北小伙打发,可是狗儿心善,总想让这小伙子挣一笔钱。可能也跟雅子刻意回避有关系,让张狗儿对两个年轻人不怎么戒备。

    借陕北小伙出去担水的空隙,狗儿娘对雅子毫不隐讳地说:“雅子,我看那个小伙子对你不安好心。你们过去怎样娘不计较,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若要对不起狗儿,别怪娘对不起你!”

    雅子哭了,雅子忙说她不敢。雅子说得也是实情:“我娘死了,我爹去了内蒙。我在家里饿得半死,因此跟上那后生出来逃一条活命。放心吧娘,我不会跟那后生回陕北,我们那里土地都在石头山上挂着,糠菜半年粮,我不会回去重新受苦。”

    娘相信雅子的话。但是为了避免不测,娘还是自作主张,让那小伙子去地里干活,娘让蔺生根帮忙担水。

    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地里的麦子收割完了,全部拉运回场里碾打,麦秸垛起来很高,有的还来不及碾打,有的碾打完头遍,一般小麦都要碾打两遍,第二遍叫做腾秸,就是尽量把麦秸碾碎,让牲畜喜欢吃,容易下咽。夏日做场活是最欢乐的时刻,大家都在场里吃饭,在场里睡觉,小孩子在麦秸垛下打闹,鸡、狗、甚至猪们也忙里偷闲,跑到场里猛吃一阵子,然后被主人手执木杈扫帚追赶。

    月牙初上,无论男人女人,都爱到场里闲坐,听那些荤段子,看男人们互相笑骂取乐。屋子里热,大家都不愿意早点睡觉。加之麦子丰收了,人们看起来喜形于色。

    雅子帮助娘把长工们吃的饭菜端到场里,吃完饭后不忙着洗锅洗碗,坐在娘的身旁一边纳凉一边听男人们荤骂。

    雅子尿憋了,站起身,去麦秸垛下小解。这很正常,大家常在麦秸垛下解小便。雅子解完小便站起来正穿裤子,冷不防一个人从后边把她抱住,雅子不用回头,凭气息就能判断肯定是陕北小伙!

    雅子浑身打颤,小声哀求:“不要这样,小心别人看见。”

    可那小伙子已经迫不及待,把雅子撂倒在麦秸垛上,紧接着一张大嘴就压在雅子的樱桃小口上。

    猛然间听见小伙子啊呀了一声,紧接着从麦秸垛上滚下,直直地躺在地上不动,雅子抬头一看,只见张狗儿手里高举着半截碌碡枷,像一尊煞神。

第1000章

郭宇村不种麦子,多少年来郭宇村人吃得麦面全部到瓦沟镇去籴,近几年郭宇村也很少种秋庄稼,郭宇村周围的山峁上全部种植大烟。郭宇村人跟上疙瘩沾光,疙瘩付给郭宇村人的烟款比其他村子高许多。

    人的命运有时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不知道能飘落到何方。郭宇村经历了无数次分化组合,能够圆圆满满过到底的人家不多。反正人为了活命,总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在这一点上洋芋还算幸运,不论经历了多少疾风暴雨,不管走过了多少坎坎坷坷,总算守住了这个疙瘩。猛然间回过头来一看,郭宇村四十岁以上的壮汉也只剩下疙瘩一个,其他人有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三个人七年前被鬼子掳到转马沟煤矿。

    这是郭宇村永远的痛,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战争是一头怪兽,摧残的并不只是肉体,还有人的灵魂,还有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以及所有的伦理道德。

    终于有一天,凤鹅(晴雯)发觉自己老了,对镜梳妆时总也抹不去眼角泛出的鱼尾纹。尽管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匆匆擦去眼角涌出来的泪水,听见院子里两个年轻媳妇格格的笑声,那是王家骐王稼昌弟兄俩新娶的媳妇张芳梅张芳霞。两个新媳妇新婚燕尔,还沉浸在洞房花烛的那种喜悦之中。年轻姑娘对爱的理解非常简单,就是希望每天夜间丈夫把自己抱紧,然后不停地耕耘。那是一种生理机能,所有的动物都会,人比其它动物多一条功能,人会思维,人知道承担责任,人知道春种秋收,人还懂得那么一点感情。

    豆瓜名义上还是王世勇领导的八路军战士,但是基本上无所事事,两支赶脚的骡马大队都不要豆瓜,赶脚是个苦力活,一看见豆瓜身体单薄就知道豆瓜吃不下赶脚的苦。豆瓜也不可能帮助疙瘩去收购大烟,因为豆瓜也不缺钱花,战争年代人们宁肯自己饿肚子,也不能亏待了神仙,仙姑庵每年的收入丰厚,每过一段时间豆瓜都去仙姑庵取钱,何仙姑基本上不理仙姑庵的事务,豆瓜娘也算仙姑庵的仙姑,积攒那么多银钱无用,一开始豆瓜用褡裢去背,后来用毛驴去驮,豆瓜把银钱驮回来交给媳妇凤鹅,凤鹅站在歪脖树下,看见来了货郎就不管什么东西都买。

    凤鹅也想不到她会在郭宇村落脚,娘死得早,爹把凤鹅卖给一个地主猴老子(年龄大的男人)做小,凤鹅跟熬活(干活)的长工后生(小伙子)一起,弄死了那个猴老子,然后两个人一起逃跑,跑到凤栖以后,想不到那后生把凤鹅卖到烟花巷,然后一个人溜走,从此便无影无踪。凤鹅凭借自己的姿色,很快成为烟花巷的鸨儿,想不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来烟花巷逛窑子的刘子房军长看上,竟然歪打正着,做了刘子房的小妾。

    世间许多事,介于有意无意之间。凤鹅应该满足,刘子房事业有成、风流倜傥,况且最初那一阵子对凤鹅可谓言听计从,甚至满足凤鹅的要求,给凤鹅做了一身军装,上城墙检阅士兵时把凤鹅带在身边,犹如带上夫人出国访问的总统。可那凤鹅总想为刘子房生一个孩子,生了孩子以后两人的关系才更加巩固。

    那是一次偶然事件,有意还是无意?只有当事人能够说清。郭全中身背药箱为凤鹅诊脉,凤鹅从凳子上站起来时竟然滑倒,想不到门口站着偷窥的士兵,郭全中也许是出于人的本能,伸出双手把凤鹅扶住。士兵破门而入时看见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搀扶。

    后面事态的发展更加荒谬,凤鹅竟然被装进棺材里抬进仙姑庵,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究竟是神话还是杜撰?笔者也难以自圆其说。后来豆瓜从河东回到河西,得知妈妈在仙姑庵出家,豆瓜带着儿子去仙姑庵看望妈妈,在妈妈的撮合下,凤鹅和豆瓜成为一家。

    凤鹅可能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做女人的那种快乐。凤鹅这一生睡过太多的男人,对男人总有那么一种饥渴,开始嫁给豆瓜时图的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家,用佛家的话说,凤鹅尘缘未了,用老百姓的话说,凤鹅还贪图男女之间那一点欢乐。总之,凤鹅对豆瓜基本上满意,跟着豆瓜回到郭宇村安家。

    最初的日子,凤鹅没有什么话说,死里逃生已经不错。可是,随着时间的转移,凤鹅对豆瓜越来越不满意,豆瓜太小,让女人达不到高潮。也许那豆豆并不是豆瓜亲生,父子俩站在一起没有一点共同之处。七岁的豆豆可能经历的太多,竟然半夜从炕上爬起来睡进柴棚里,也许俩口子做那种事让孩子无法忍受,渐渐地豆豆对凤鹅有点冷漠有点生疏。

    凤鹅终于发觉她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怀过孕。娘死后有一天夜里凤鹅从剧烈的疼痛中哭醒过来,夜色中看见亲生老子(父亲)对女儿施虐,凤鹅死去活来,疼得钻心,那种经历难以启齿,只能埋在心底,随着肉体一起腐烂,也不能给任何人提及。

    凤鹅最初看上了疙瘩,苗条的女人都喜欢粗壮的男人。凤鹅臆想,疙瘩做起炕上的活路来一定威猛异常……有时疼痛也是一种享受,凤鹅那无法遏制的欲望里添加了许多激素,她甚至不顾一切拦住疙瘩的马头。

    疙瘩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也站在歪脖树下,软软地对疙瘩说:“疙瘩哥,我给你留门。”

    疙瘩毫无愧疚地推开女人的门,明目张胆地跟女人睡到一起,甚至信誓旦旦地表白:“我要娶你。”

    那女人就叫做水上漂,水上漂最终被公爹刺死,说不定那豆豆就是公爹给水上漂播下的种籽,豆瓜娘毅然在仙姑庵出家,肯定发现了豆瓜爹跟儿子媳妇鬼混的秘密……

    穷乡僻壤的山村,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疙瘩没有能力保护水上漂,疙瘩最后对水上漂还有点厌弃。不过疙瘩绝对不会再染指凤鹅,疙瘩清楚这个女人的前世今生。疙瘩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妾张芳琴,疙瘩的小日子过得惬意。

    疙瘩在马屁股上猛甩一鞭,骑马扬长而去,把凤鹅远远地丢在后头。郭宇村除过疙瘩,再不会有人引起凤鹅的关注,其他小伙子年龄都小,而凤鹅已经是半老徐娘。歪脖树下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客人经过,凤鹅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但是没有人敢对凤鹅动任何心思,大家都知道郭宇村有个疙瘩,疙瘩为了一句不值得一提的闲话而杀死了卖羊肉泡一家五口,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曹武直曾经对凤鹅动过心思,最后也没有得手,谁都在权衡利弊,凤鹅漫天撒网,扑捉不到一只飞鸟。

    日子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走过,凤鹅照旧每天站在歪脖树下看风景,同时也在展览自己。总有男人匆匆地对那个女人瞥上一眼,又匆匆地从女人身边走过。凤鹅慢慢地发觉自己已经魅力不再,只能每天晚上搂着瘦小的豆瓜不停地操作,欲望已经变成了奢望,凤鹅奢望有一个孩子,有了孩子的女人才叫女人,可是只有播种不见收获,凤鹅突然间明白,她是个不会下崽的骡子。

    小豆豆宁肯跟上王世勇的老婆去睡,也不愿意跟凤鹅睡在一起。那一天晚上俩口子做完了那种事情,凤鹅突然光身子坐在炕上,嘤嘤直哭。

    豆瓜不解,疑惑着问:“好好的,哭啥?”

    凤鹅说:“我是母骡子,你是公骡子,咱俩都不会生。你别骗我,那个豆豆是别人的孩子。”

    豆瓜浑身颤栗,瘦小的身躯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也许豆瓜心里明白,可是人最难控制的是自己的命运,豆瓜也知道他自己不是娘亲生,这个家庭几代人砖头瓦砾凑合在一起。豆瓜好像在问凤鹅,又好像扪心自问:“咱不靠豆豆靠谁?”

    凤鹅有点无可奈何:“趁咱们年轻,先抱养一个女孩,再抱养一个男孩,白菜的男人刚死,我听说白菜的女孩准备送人。明天你打听一下,事不宜迟。”

第1001章

棒槌一直等了二十多天,不见老班长回来,这才开始心慌。一般被寡妇招赘进门的汉子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愤而出走逃走的也屡见不鲜,可是老班长临走时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带了够用的几块银元。老班长临走时说过他去找郭麻子聊天,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去郭麻子那里,打听老班长的下落。

    顾俊山死后,白菜搬回郭宇村来住。女人就是那样,嫁汉时不顾一切,狠心摔下襁褓中的儿子,一点怜悯的心肠都没有。可是丈夫死亡,走了回头路以后,又开始思念曾经被自己抛弃的骨肉。棒槌不可能不让白菜来看望她的儿子,但是对白菜也怀着深深的戒备,营长死后,白菜跟老班长曾经有过那么一层关系,凛冽的寒风中老班长跟白菜在热炕上颠鸾倒凤,棒槌站在白菜的窗口呜呜直哭。

    棒槌心善,不会看白菜的笑话,也不可能在白菜的面前说任何一句过头的话。白菜的亲生儿子不认白菜,看见白菜要抱他吓得哇哇直哭。棒槌说得也是实话:“孩子大了骨子里边认人,谷凤谷鸣原先就不认呼风雨,现在见了他们的亲娘比见了我亲。孩子长大后就会认你。”

    白菜眼睛里噙着泪花:“人跟人不一样,齐结实齐壮实见了他丈母娘比见了我亲。”

    棒槌劝白菜:“我看蜇驴蜂人也不错,你可不能冤枉你的亲家母。”

    白菜点头:“这一次多亏了亲家母。我只是埋怨儿子,那俩个白眼狼,根本看不见娘凄惶。”

    白菜走后,棒槌才劝说老班长:“那个女人是个祸星,谁沾上谁倒霉,你可要小心一点。”

    老班长苦笑:“我现在哪有那份闲心!”

    一个多月以前的往事,现今老班长也犹如闲云野鹤,不知道飞到哪里。棒槌曾经怀疑是不是白菜把老班长藏匿?因为那个女人对任何男人都不拒绝,谁都可以上身。棒槌去过白菜家里,看样子不像,因为从脸上能看得出来,白菜不会说谎。郭宇村就那么大一块地方,老班长不可能藏得无影无踪。

    棒槌去谷凤谷鸣两个儿子住的茅屋,贞子把屋子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个女子在仙姑庵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后臀明显地凸出,**颤颤地,象头麋鹿。尻子大的女人对男人的需求迫切,下的崽也壮实。回想起两年前贞子那瘦瘦小小的样子,那时节棒槌老担心这个小女孩活不长久。看样子三个孩子过得不错,两个男孩合娶一个媳妇,这个家庭有这个传统。

    谷凤谷鸣知道娘找他俩干啥,显得不以为然。两个孩子对那老班长本身就有芥蒂,孩子们期盼老班长不再回家,反正人从自身的利益考虑,相互间都有那么一点私心。孩子们从疙瘩哪里也得到一点信息,于是劝说娘:“娘,我大(爹)快回来了,你要那老班长干啥?”

    棒槌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俩听谁说的?”

    谷凤谷鸣回答:“疙瘩叔说的,还能有假!”

    这可是个重磅新闻,能把棒槌砸晕。七年了,郭宇村早已经面目全非,所有的苟活着都没有目的,即使亲人还活着,回来以后能不能破镜重圆还不一定,因为女人们早已经变味,男人们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管怎么说有生之年能够重新见面也是幸事,不论最后结局如何,棒槌必须做好准备。棒槌从儿子家里出来,跌跌撞撞朝疙瘩家里走去。走到大门口棒槌停下了,她一生中没有见过这么奢华的院落,感觉中犹如来到皇宫门口。幸好洋芋出来,相互间都是熟人,洋芋把棒槌拉进院子,棒槌说:“我找疙瘩问个事。”

    疙瘩从中院客厅出来,回答的和颜悦色:“棒槌,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目前看起来谷椽还不可能回来,不过有点希望。如果有消息我会直接告诉你。”

    郭宇村人对疙瘩有一种感恩的心态,棒槌也是一样,兔子不吃窝边草,疙瘩对郭宇村的男女老幼都很关照,这正是做人的高明之处,一个人要想成功必须营造一个对自己比较宽松的环境。

    洋芋把棒槌拉进客厅,棒槌不敢坐,看那红木桌椅光洁鲜亮,有种低人一等的惭愧。还是洋芋把棒槌摁到椅子上,紧接着要为棒槌倒水。棒槌连说不用,我问一句话就走。棒槌看疙瘩没有嫌弃的意思,才壮胆问道:“老班长走了二十多天,至今不见回来,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疙瘩确实知道老班长不会回来了,这个信息还是李明秋为疙瘩提供,李明秋说他原先对郭麻子还很同情,终究大家在一起烧茅炼丹几十年。可是这几年渐渐发觉那个人已经彻底蜕变,变得没有一点人性,变得冷酷无情。老班长好心去找郭麻子聊天,郭麻子纵容一些赖皮把老班长一顿暴打,老班长气愤不过,撞墙身亡。

    疙瘩想找郭麻子论理,回想起埋葬杨九娃时郭麻子对疙瘩的难堪,疙瘩甚至想把那郭麻子除却(弄死)!可是李明秋劝说疙瘩:“郭麻子也是有背景之人,当初开烟馆表面上是李某给郭麻子张罗,实际上幕后有刘子房指挥,刘子房没有办法安排郭麻子,迫不得已想了这个主意。还有邢小蛮,邢小蛮至今都对郭麻子抱着一种感恩之心,二十年前邢小蛮睡过郭麻子的小妾山芍药,郭麻子在和尚壕处决邢小蛮时把枪口抬高了五寸,邢小蛮逃了一条活命。这个世界上人跟人的关系复杂。咱们大可不必为了郭麻子这具僵尸而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疙瘩听从了李明秋的奉告,没有去找郭麻子的麻烦,可是回到郭宇村疙瘩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告诉棒槌,这个村里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男人都活不久长。这阵子看见棒槌问他,疙瘩吱唔着,脸上显出了难堪。

    人遇到这种现象心里特别敏感,棒槌看见疙瘩欲言又止,忐忑着,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棒槌让自己撑硬,不能倒下,然后干巴巴地问道:“疙瘩,你说,是不是老班长他,回不来了?”

    疙瘩点头。说:“老班长死了,你不要问他死因。也不要太难受,两个儿子都长大了,那两个孩子很实在。原先我跟谷椽谷檩就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客。”

    棒槌回家了,心里苦苦地,不太悲伤。心想准备一些烧纸,把老班长祭祀一番,终究在一条炕上睡过,一夜夫妻百夜恩。

    回到家里,棒槌吃了一惊,只见老班长回来了,正抱着儿子晒太阳。

    棒槌问:“你是人是鬼?”

    老班长咧嘴笑了:“我从阎王殿走了一回。”

    紧接着老班长告诉棒槌,他找郭麻子叙旧,郭麻子不但不接见,还指挥一些赖皮打他。老班长被打昏了,郭麻子以为老班长已死,给赖皮一些钱,让赖皮把老班长抬到和尚壕喂狗。半路上老班长醒来了,那些赖皮看他活着,把老班长放在路边,然后扬长而去。

    老班长爬到仙姑庵,豆瓜娘给了老班长一些吃食。老班长拄着一根棍子,用了三天时间走到瓦沟镇,实在走不动了,就躺在路边歇息。蔺生根从地里干活回来,看见半路上躺着一个人,走过去一看,这个人有点熟悉,老班长跟蔺生根仅一面之交,老班长在米六一那里见过蔺生根,大家都是受苦出身。蔺生根把老班长背到一间屋子,亲自喂老班长吃喝,蔺生根被招赘进门的老婆狗儿娘也是一个好人,老俩口把老班长伺候了几天,老班长感激不过,稍微能动弹了就帮着狗儿家干了十几天活。

第1002章

五月,黄河进入汛期,刚刚还温柔恬静的黄河转瞬间浊浪滔天,十多丈高的浪头怒吼着咆哮着奔腾而下,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感觉。那一定是上游下了暴雨,来不及被土壤吸收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涌入黄河,黄河一下子蜕变得放荡不羁,一泻千里。

    东洋商贾的谈判代表刚刚来到黄河岸边,还来不及渡河,就碰见黄河发大水。当年没有天气预报,也不知道这样的大水能涨多久,无奈中谈判代表只能退回洪福县城等待,给李明秋布置谈判氛围赢得了机会。

    靳之林基本上同意李明秋的方案,给这些东洋鬼子一个下马威一点颜色看看。但是必须适可而止,不能做得太过分,太原城里有靳氏家族的基业,靳之林必须为靳氏家族的安危考虑。

    大家在一起商议,决定把祭祀阵亡者的灵堂设在郭宇村。东洋鬼子不懂唱戏的内容,无异于对牛弹琴,况且无法阻止周围村子的老百姓前来看戏,群众看见鬼子的谈判代表肯定愤怒,万一引起骚乱局面不可收拾。不管怎么说两国交战善待来使,鬼子们虽然还没有正式认输,交割煤矿经营权也是他们走向没落的第一步。

    可是李明秋心有不甘,总想在家乡父老面前表现出一种抵御外敌的侠肝义胆。不管怎么说大家是中国人,中国人绝对不能容忍侵略者在中国的土地上为所欲为!黄河发大水的消息通过电话传播到凤栖县城,李明秋对靳之林说:“靳老,让我想想,怎样才能做到有礼有节?不能便宜了这些狗娘养的!”

    当晚,靳之林下榻在刘子房的军人招待所,军人招待所有专门为高级将领们布置的房间。刘子房军长听说去长安开会,由邢副军长负责招待靳之林。邢小蛮当年在太原时跟靳之林就非常熟悉,但是两个人基本上不甚往来,靳之林瞧不起邢小蛮的为人。邢小蛮本身对靳之林还有几分敬畏,河东过来的几个五台山弟子大都武艺超群。况且邢小蛮还从大烟经营中分成,所以邢小蛮对靳之林安排得颇为周到。

    当晚,邢小蛮在自己家里设了一桌素宴,专门请靳之林姐弟,当然,还请来了李明秋作陪。李明秋也是不久前才听说葛罗锅的老婆是靳之林的姐姐,对这个老女人更加敬重。

    那靳之琴一坐下就问靳之林:“兄弟,去年至今,你几次进入凤栖城都不见这个老姐姐的面,为甚?”

    靳之林一点也不难堪,有条不紊地回答:“这一次来也不想见您,兄弟在姐姐面前有点惭愧,等到有一日王师收复太原,请姐姐回故地一游。”

    靳之琴有点愠怒:“说得好听!你跟鬼子同谋,你是中国北方最大的毒品贩子,你什么恶事都做,这阵子有什么资格来谈匡复中华!”

    邢小蛮看看李明秋,有点后悔把姐弟俩请到一起,邢小蛮的本意是想改变自己的形象,让大家在一起亲亲热热,想不到靳之琴一点也不留情面,把弟弟批驳得体无完肤。

    靳之林莞尔一笑,显得轻松:“骂得好!其实靳某就是个汉奸。可是中国汉奸这个群体庞大,真正死心塌地为鬼子办事的有几个?比如走私毒品,这是战争的衍生品,靳某也不知道该与不该,这几年挣得钱大部分捐献给阎锡山司令长官,还有一小部分捐献给八路军。”

    靳之琴一点也不为所动,骂的更为刻薄:“别捡好听的说,你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谁不知道太原城里靳氏家族的势力最大?东洋鬼子也给了你许多好处。”

    靳之林显得诚实:“这倒不假,商业经营都是各取所需,有时为了共同的经济利益还得互相配合。”

    靳之林接着话锋一转:“姐姐,今晚咱们难得相聚,就不能说点轻松的?看样子一两年之内鬼子就得滚回老家,到时候小弟包一架飞机请家姐回娘家看看。”

    靳之琴有点感动,也就不再刻薄,问道:“我看你们几个神秘兮兮,是不是又有什么活动?”

    靳之林侃侃而谈:“不错,东洋鬼子已经穷途末路,经营不下去河东的煤矿了,急于将煤田股份转让,跟儿子靳羽西在太原谈了几个月,无果而终,又冒险来河西,急于从靳某这里打开缺口。鬼子急需煤炭资源,主要是想把逐渐死亡的煤矿盘活,提高煤炭产量。靳某决定以拖待变,不准备跟东洋商贾直接面谈,所以请李明秋贤弟出山。”

    靳之琴有点按捺不住:“老妪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李明秋突然灵机一动:“李某有个想法,咱们只需如此这般……”

    黄河水暴涨了半个月才逐渐平息,黄河东岸的东洋鬼子早已经等待不及,他们每天都来黄河岸边观察,那天早晨终于看见一艘小船从黄河西岸缓缓驶向东岸,水面上有几条汉子保护,一条铁索将小船牢牢地固定。谈判的队伍庞大,足足有一百多人,看样子这些鬼子们也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好像不是谈判,而是要挟,因为鬼子们把持着太原城里几百名靳氏家族的命运。

    黄河西岸基本上没有什么欢迎的仪式,只有李明秋撑一把太阳伞,带着两个保镖在岸边守候。中午的太阳特别炎热,疙瘩带领着几个哥们不停地摆渡,一个来回得用一个时辰,一次只能摆渡十几个人,所有的人摆渡过河已经到了下午。好像没有人管鬼子们吃饭,连喝的一口水都没有。鬼子们口渴,疙瘩在沙滩上挖了一个坑,停一会儿坑里边渗满清水,鬼子们大都带着军用水壶,就用水壶盛水解渴。

    猛然间簸箕掌炮团高射炮对天齐鸣,响声震耳发聩,鬼子们大吃一惊,随即一个个掏出手枪,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

    李明秋坦然一笑,通过翻译讥讽道:“别害怕,那是军队在举行例行演戏。中国是礼仪之邦,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鬼子们将信将疑,跟着李明秋上了山坡,钻进树林,只见林子里挂满白蟠,影影绰绰好像有一种氤氲之气,感觉浑身冷飕飕地,前面不远处,一个白发大侠时隐时现。

    鬼子们停下不走了,问李明秋:“什么的干活?”

    李明秋解释道:“林子里全是被鬼子们杀害的英灵,那些人的灵魂难以安息,整日在这深山野林里游荡。”

    鬼子们将信将疑,踯躅不前。可是已经没有了退路,退回去还要受到上司的责难。只得硬着头皮朝前走。突然间一只烟锅子在半空里晃荡,只见其物不见人影。鬼子们举枪瞄准,何仙姑现了原型,烟锅子击中鬼子们的手腕,鬼子们也弄不清手中的抢竟然全部飞向空中,半空里飘一条口袋,一个光头和尚好似镇元大仙那般,把鬼子们的手枪全部没收。

    鬼子们这才明白,他们进了中国人布下的迷魂阵,早都听说中国的民间藏龙卧虎,今日才算领教了中国人的手段。

    好容易走完了五里山坡,只见歪脖树下站一老妪,那老妪对鬼子们还算客气:“东洋来的客人,入乡随俗,客人必须服从主人的安排,首先祭拜中国人的祖先。”

    老妪将鬼子们领到场院,场院内搭一大棚,大棚内供奉着郭宇村这几年死去的亡魂,鬼子们还不想下跪,老妪用脚尖一扫,前边的鬼子膝盖便软了,主动跪倒,后边的鬼子知道遇见了民间高手,谁对峙谁吃亏,还是乖乖地跪倒。

    祭祀完亡魂以后,疙瘩手下的哥们迅速将大棚内的排位撤走,就在大棚内设宴款待鬼子,宴席还算丰盛,鬼子们饿了一天,此刻也就不管不顾,敞开肚皮大嚼大咽,先吃饱肚子再说。

第1003章

尽管凤栖城沸沸扬扬,人们对刘子房军长移花接木,把外孙当作儿子抚养,甚至大张旗鼓地为所谓的“儿子”过满月一事作为笑谈,莫衷一是,传播的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可是刘军长却作茧自缚,耳目闭塞,依然沉浸在自己瞒天过海的佳构之中。

    成功者的过人之处,显现在你应付危机的能力。国民军里的高级将领大都有一定的政治历史背景,真正从一个士兵升职为军长的为数不多,刘子房是一个佼佼者,出类拔萃。尽管任职期间出现的各种危机所表现的形式不同,刘子房都能一一化解,每一次危机过后,都为刘子房提供了相应的展现自己和升职的机遇。这一次一个小孩子的满月竟然惊动了胡宗南司令长官的大驾,亲率文武百官前来恭贺,可见胡司令也在权衡利弊,看样子大家都心明如镜,刘子房反倒以为自己布下迷魂阵将所有的人迷糊。

    其实收获最大的要算艳艳,一个十八岁的小妾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因祸得福,得到了刘军长大老婆刘夫人和大女儿刘莉莉的同情和尊重。就在给孩子过满月那几天,艳艳还满心委屈。转化发生在刘莉莉抱起亲生儿子恸哭的瞬间。艳艳一下子被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刘大小姐搞懵了,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孩子正是刘莉莉所生!

    半年前有关刘莉莉回凤栖生孩子的传闻艳艳只是隐隐约约听说,那样的事情轮不着艳艳管,艳艳也管不着。艳艳只是感觉解气,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刘莉莉也有倒霉的时刻!艳艳当然不敢在刘子房面前有所表示。刘莉莉生完孩子以后回长安上班,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半年以后艳艳突然发觉,她自己怀里抱着的竟然是刘军长的外孙!

    不管怎么说艳艳感到释然,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对艳艳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善良的女人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对刘莉莉表示同情。女人,女人古往今来都是男人的玩物,那一个成功的男人不是玩弄女人的高手!不管刘莉莉出于什么心态,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女人永远处于被动。刘莉莉是一个受害者,不光给家庭造成了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一辈子都难以抚平那心灵的创痛!艳艳有些失态,有些忘情,竟然把刘莉莉叫姐姐:“莉莉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孩子当作亲生儿子抚养!”

    刘莉莉震撼了,惊呆了。刘莉莉从来把艳艳不当人看,刘莉莉只是为爸爸买回来一个玩物,那是刘夫人母女俩对刘军长的妥协,刘莉莉最大的失误就是弄死爸爸的第一个小妾,那个小保姆究竟是怎样死的刘子房至今都不明白。不过小保姆之死却激起了刘子房更大的报复心理,玩弄女人的欲望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无以复加地泛滥,没有人能束缚刘子房的行为,刘子房明目张胆地跟窑姐结婚!刘莉莉亲眼目睹爸爸跟那晴雯出双入对,终于悲观地意识到,当初弄死保姆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刘莉莉为爸爸买回来一个女中学生,买回来一个性发泄的工具。刘子房只是嗔怪了女儿一句:“搞什么鬼名堂?!”其实早已经按捺不住,女儿刚刚离开凤栖,刘子房就迫不及待地跟艳艳住在一起,十六岁的女孩子被四十岁的老男人压在身下,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勇气,城墙上的垛口能看见巡逻的士兵在来回走动,四合院里能听得见女人的城池被攻破时的呻吟,没有人认为那不正常,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公平。

    现在,转瞬间两年过去,刘莉莉遭遇了她生命中最困难的过程,一段时期以来刘莉莉苦苦煎熬,除过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人对刘莉莉表示同情,特别是跟丈夫李怀仁貌合神离,相互间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刘莉莉形单影只,内心的创痛无以复加,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刘莉莉强打精神,在所有的人面前表现得平静、不在乎。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艳艳一句平平常常的“姐姐”,冲垮了刘莉莉那感情的堤坝,刘莉莉开始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一塌糊涂。刘莉莉也是一个女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强悍,但是也具备女人脆弱的本性。刘莉莉把艳艳叫“姨”,刘莉莉面对艳艳表明心迹,发自肺腑发自内心:“姨,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姨,刘莉莉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忘记姨姨对莉莉的爱心。”

    刘子房每天回到家里,吃着刘夫人为他做的可口的饭菜,晚上就跟艳艳睡在一起,十八岁的艳艳身子光滑的就像一条泥鳅,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诱人的气息,刘子房感觉陶醉,爬在小姑娘的身上不停地耕耘,姑娘的浪声更加放肆,有一种脱壳化蝶般的惬意,刘子房在姑娘的鼓励下更加威猛,那是人生最高的享受,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

    突然间,卫兵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刘子房毫不惊慌,坚持把该做的程序做完,然后才不慌不忙地从艳艳的身上下来。刘子房知道,一般没有紧急事件卫兵不会在夜间打扰最高首长。刘子房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只见卫兵还是站得笔直,敬礼的动作机械而标准:“报告首长,几个军官在年家庄驿站聚众赌博,起了内讧。”

    刘军长威严地命令:“备车!”

    不到十分钟时间,东城门打开,几辆军用汽车开出东城门,一支部队迅速赶往年家庄。

    部队在年家庄村外下车,迅速将年贵元的驿站包围,十几个参与赌博的军官拔出手枪对峙,互不相让。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刘军长来了!”

    一个军官用手枪顶了顶帽子,骂道:“刘子房算个槌子!女儿卖**刘子房养妾,把女儿的私生子当作儿子抚养,刘子房什么恶心事都能做出!”

    只听“砰”一声,那个军官应声倒下。刘子房的枪口还在冒烟,那十几个军官顿时傻眼了,乖乖地站着,腿肚子不住地打颤。

    年贵元一看想溜,被保镖一下子提溜过来,刘子房脸色铁青,射出一梭子子弹,亲自将年贵元击毙。

    凤栖城的大街上,张贴出告示,告示上县长的朱红大印赫然醒目:年贵元容留军人赌博、***已被就地正法。

    告示同时规定,任何青楼、赌场,都不准容留军人参与,否则严惩不贷。

    刘子房照旧每天从那幢四合院出来,身后跟着俩个保镖,迈着军人的步伐,神色威严地去办公室上班。那十几个参与赌博的军官第二天就被一辆军车拉走,究竟被流放到那里并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军人对刘子房更加敬畏,军人们害怕刘子房把他们调离凤栖,在凤栖每一个军官和士兵都能分到数量不等的、贩运大烟的红利,刘子房不是那种嗜财如命的政客,刘子房有远大的政治抱负。

第1004章

年贵元之死丝毫也引不起凤栖人的同情,只是叫驴子酒馆关了三天门,门上用白纸写着挽联,几个常在叫驴子酒馆谝闲的杠客(爱抬杠的闲汉)站在十字路口交头接耳,好像在议论年家父子的处世为人。

    叫驴子是年贵元之父年天喜的绰号,含贬义。形容脾气暴躁、蛮不讲理。谁料想多年以后叫驴子竟然成为凤栖的一块招牌,南来北往的客人都知道凤栖有一个叫驴子酒馆,叫驴子酒馆的卤驴肉堪称一绝。多年以后年天喜的名字逐渐被人们遗忘,年天喜的徒弟崔秀章掌勺,崔秀章为人处世耿直,得到了凤栖人和南来北往的食客的认可。

    要不是年贵元突然死亡,也不会有人记起年贵元的父亲年天喜,众人心里有杆秤,父子俩一路货色!绝对没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回想起将近两年来年贵元在凤栖的所作所为,也不说死有余辜,绝对死不足惜!

    自从去年冬天卢秀英发现年贵元在隆福楼寻花问柳的恶习以后,几个月来卢秀英一直住在娘家,心里虽然感觉委屈,但是也没有办法。卢秀英还是期盼年贵元能够回心转意,哪怕说一句道歉的话也行,人生没有回头路,女人一旦嫁人就成了丈夫的附庸,后悔不管用,当年中国没有离婚之说,女人只能任由丈夫摆布。

    年家庄报丧的司仪没有敢在卢师傅家里宣布年贵元突然死亡的消息。这也是凤栖一条不成文的礼仪规矩,属于正常死亡的老人报丧时没有必要隐晦,非正常死亡就要防备当事人能不能接受这种打击。

    司仪把卢师傅请到外边,然后告诉卢师傅:女婿年贵元突然死亡。

    卢师傅没有任何表态,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司仪按照常规简单地交代了年贵元死亡的过程,告诉卢师傅什么时候入殓,什么时候下葬。也不停留,翻身骑上毛驴就走。

    卢师傅看司仪走远,才狠狠地骂了一句:“我看你驴日的骚轻!(相当于张狂)”

    卢师傅没有让小女卢秀英知道年贵元突然死亡的消息,能瞒一天是一天,以后再慢慢地对女儿晓以利害,让女儿也不要过于悲戚,平平安安度过这次危机。卢师傅独自一人去年家庄料理女婿的后事,看偌大一个驿站空空荡荡,只有村里几个本家子抹不开情面,前来帮忙。

    年翠英后悔不迭,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当初年翠英把弟弟叫到凤栖,原指望弟弟能为自己创出一条生活的路子,谁知道弟弟恶习未改,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两年中好几次跟别人冲突致伤,一点也不汲取教训!年贵元玩大了、玩过头了,玩得送了性命!

    不过年翠英也算一个女强人,不然的话不会只身一人来到凤栖,把老爹爹留下的叫驴子酒馆重新开张,跟老情人崔秀章重续旧缘,把郭全发留下的五个孩子抚养成人。

    年翠英知道她不能倒下,老爹爹在世时名声不佳,好多人都看他们姐弟的笑话,其实兄弟之死年翠英也有责任,年翠英不该纵容兄弟招赌招嫖。东门外的骡马大店听说历史比凤栖城还悠久,人家为什么能相安无事?年贵元关键的问题是把握不住自己!

    唉!说什么为时已晚,目前只能强打精神埋人。年翠英看兄弟媳妇没来,只来了卢师傅一人。虽然心里不悦,但是嘴上不能说啥,其实年翠英一直还同情她那个兄弟媳妇,怪只怪年贵元一人,如果年贵元稍微收敛一些,绝对不会家破人亡!

    卢师傅刚想张口解释,年翠英苦笑着摇头:“叔,您就不用说了,卢秀英不来更好,我能理解。”

    崔秀章像一尊门神,一言不发,但是给死者穿衣服,洗脸洗手,甚至入殓,没有一个人帮忙,大家都嫌晦气,全由崔秀章一人来做。没有糊纸花轿,只做了几个花圈,埋人那天从村里借来一辆牛车,但是没有人借牛,可能还有什么忌讳什么讲究。无奈崔秀章驾辕,村里几个小伙子在后边帮忙推车,年翠英一直看着兄弟入土,这才爬在兄弟的坟堆上,扯起嗓子大哭。

    凤栖高原上每年都增加许多新坟,各人的死因不尽相同。尽管年贵元劣迹斑斑,但是罪不至死,聚众赌博在当年不算违法,军人逛窑子赌博也不是什么新鲜,刘子房军长盛怒之下将年贵元打死,没有人敢找刘军长论理,甚至大家都说年贵元罪有应得。

    只有一个人想不通,那就是邢小蛮,邢小蛮在凤栖城里没有朋友没有知音,好容易交了年贵元这样一个知己,相互间认识没有几个月,却有点臭气相通,俩人经常在一起喝酒,互相吹捧,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豪言壮语。猛然间听到年贵元被刘子房军长亲自枪毙,心里感觉怎么都不是滋味,这刘子房也太霸道,有点草菅人命!

    可是静下心来细想,你能把刘子房有什么办法?况且邢小蛮几次杀害无辜刘军长充耳不闻,已经给了邢小蛮面子。大家都不怎么干净,老鸹别嫌猪黑!

    邢小蛮已经四十多岁,有了一双儿女,多年前由于杀死了鬼子太原警备区司令,在全国引起轰动,投奔到刘子房的国军帐下,官至副军长,应该知足。可是这个混混总不甘寂寞,总想弄出一些动静,屎壳螂滚碌碡,自不量力。远的不说,去年私自收购大烟,弄得银行行长锒铛入狱,又跟年贵元沆瀣一气,在隆福楼就差点弄出人命。这一次年贵元之死虽然邢小蛮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年贵元正是因为有了邢小蛮这个后台,才变得有恃无恐。

    叫驴子酒馆关了三天门,又重新营业,年翠英明显地体力不支,让小儿子崔健扶着她站在门口招徕顾客。这个女人极要强,不会被任何挫折击倒。女儿郭文秀也来看望妈妈,小姑娘穿一身蓝工作服,上衣兜里别一支钢笔,显得单纯而秀气。

    邢小蛮来了。邢小蛮是叫驴子酒馆的常客,邢小蛮每一次来到叫驴子酒馆都切一盘驴逑,年翠英总是把邢小蛮请到后院自己跟崔秀章的住屋,炕上摆一张条桌,邢小蛮坐在炕上吃菜喝酒。邢小蛮吃饭从来不欠帐,吃完饭后总是掏出一枚银元放在炕桌边上。

    年翠英照旧把邢小蛮请到后院,她自己身体不支,让女儿郭文秀招呼客人。那邢小蛮一见郭文秀两眼发直,怎么看这小妞都跟山芍药有点相似,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邢小蛮手脚不听使唤了,有点不由自主。。邢小蛮本能地一把将郭文秀拉来裹在怀里,紧接着就骑在姑娘身上,一双脏手伸进姑娘的下身……郭文秀惊恐地喊了一声:“叔,你不能——”

    猛然间,门口响起了一个非常平静的声音:“刘军长来了!”

    邢小蛮三魂六魄都被吓丢,慌忙穿上裤子来到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立正敬礼:“报告军长,邢小蛮不知道军长光临!”

    可是邢小蛮静静一看,哪有什么军长!院子里只有年翠英一个女人。

    郭文秀匆匆从后门溜走,年翠英说得平静:“刘副军长,只要你答应替贵元报仇,这个世界上有的是女人。”

第1005章

凤栖人有过七巧节的习惯,凤栖人把七巧节叫做《巧姑》节,各家商铺门前都摆一张方桌,方桌上供奉着形态各异的巧姑,有的憨态十足、有的小巧玲珑、有的浓眉大眼,有的酷似天仙。巧姑面前摆放的不是香炉,而是各种各样的鲜花、麦芽、豆芽、以及几乎所有的五谷杂粮生长出来的嫩芽。当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面花,面花代表了家庭主妇们的工艺水平,各家的面花争相斗艳,让人目不暇接。

    凤栖人还有七巧节闹社火的习惯,闹社火预示着五谷丰登。一辆牛车拉一面大鼓,四个小伙子抡起鼓槌整齐划一地敲击,鼓点子钹点子交相辉映,踩高跷、扎稍子,人们扮演成各种不同的魔鬼怪兽,带着各种面具不停地扭动,父亲脖子上架着儿子,小媳妇拽着新郎的衣角,窄窄的街道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有些人爬上了屋顶。

    每当这时,刘子房总表现出他亲民的一面,四面城墙对老百姓开放,城墙上立刻被看社火的老百姓涌满。那些士兵们刚刚遭遇了年家庄赌博内讧事件,一个个显得规矩而正派,即使看见漂亮的小媳妇从面前走过也不敢挑逗,最多看上几眼。

    猛然间,城墙上的老百姓把目光聚焦在东城门外,原来是狮泉镇的社火队进城表演!只见社火头已经进了东城门,举目远望还看不见社火尾,官路上上千人在不停地扭动,这姜秉公决心要一鸣惊人!

    也许是畜谋已久,姜秉公对凤栖城怀着深厚的感情。姜秉公四十岁那年在凤栖城有了第一个儿子,这几年姜秉公贩卖大烟挣得银钱车载马驮。姜秉公遇到危难刘子房亲率大军前去搭救,姜秉公打死团长也被邢小蛮成功化解,姜秉公无以回报,索性组织社火队来凤栖为刘军长和众家弟兄增光添彩。

    领头的是几辆四套胶轮马车,据说那是胶轮马车第一次在凤栖出现,凤栖老百姓原来用的全是那种木轱辘牛车,想不到废旧汽车轮胎也能做成马车!那种马车比牛车看起来气派许多,马头上鞭梢上绑着红缨,马脖子上屁股上甚至脚髁上带着串铃,马儿走起路来那串铃发出雄壮优美的旋律,酷似盛装马步。姜秉公黑灯笼裤子,白府绸衫子,头上扎一条羊肚子手巾,一甩鞭半空里炸出一声脆响,紧接着百面锣鼓震耳欲聋。马车上荡起了旋儿秋千,打扮成唐僧师徒四人以及各种怪兽的演员一边荡秋千一边杂耍表演。连刘子房军长也被震动了,带着他的夫人、小妾登上城墙,观看姜秉公率领狮泉镇社火队的表演。

    凤栖这几年七夕节都做巧姑,但是没有闹过社火,闹社火的起因是桥庄村给刘军长送匾,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幕刘子房帮助农民抗灾的剧情,老百姓容易感动,容易满足,只要当官的对他们好,他们就投桃报李,闹起了社火。

    但是狮泉镇的社火完全是姜秉公的创意,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也许是一种巧合,巧姑节凤栖城的社火比正月十五的秧歌还热闹。

    这对刘子房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意味着国泰民安。年贵元之死在凤栖城造成的那一点阴影早已经烟消云散,只有年翠英看见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头感觉不是滋味。

    李明秋慌慌张张从后门进来,告诉崔秀章把前边的门关掉,今天叫驴子酒馆所有的饭菜李明秋全部买断。

    崔秀章手执勺子站在酒馆门前只看了一眼,看见了凤栖城内人山人海,即使关门也不容易,现在关门还容易引起食客的反感。崔秀章跟李明秋商量:“要不这样,你让胡三(屠夫)在骡马大店杀几头驴,我来帮忙煮熟、卤好,现在关门等于自己砸自己的生意。”

    李明秋刚从郭宇村回来,就撞见了姜秉公的社火队进城,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样子这一次给东洋人下套子得心应手,有时,人为了挣钱,有时,人为了出名。李明秋不可能像刘子房那样有治国治军的宏才大略,但是李明秋对付几个东洋鬼子却绰绰有余。刚送走东洋人回到凤栖,又碰见姜秉公的社火队进城,李明秋首先想到不能让客人饿肚子,安排社火队吃饭李明秋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李明秋一想,崔秀章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从前门告辞:“我再想想办法。”脚步刚刚迈出门槛,立刻被人流淹没。回头瞥了一眼,看见门楣上写着挽联,心里一沉,他不在凤栖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明秋没有心思去骡马大店了,顺势拐进岳父十二能家里,李明秋不在家的日子,满香基本上就吃住在娘家,看岳父兴致极高,不知道让谁把老人家背上屋顶看社火,岳母也上了屋顶照顾老头。满香在家里做饭,李明秋问得直接:“我看叫驴子酒馆贴着挽联,把谁死了?”

    满香在褶裙上擦了擦手,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说:“不关咱的事,咱不要瞎搅和。听说年贵元在年家庄新开办了一家驿站,聚众赌博,一些军官也去参与,结果起了冲突,咱们的亲家刘军长亲自将年贵元击毙。”

    李明秋“嗷”了一声,转身就走。

    满香顺手把李明秋拽住,问道:“你要干啥?”

    李明秋嗟叹:“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头塞进胶锅里边,(形容自找麻烦)年贵元那小子也太张狂,跟他大(爹)年天喜一样!姜秉公的社火队进城了,我要安排那些人吃饭。”

    满香还是不放手,把李明秋拉得坐下:“我说你呀,别瞎忙活了行不?姜秉公肯定有吃饭的地方,不需要你去张罗。”

    李明秋一拍脑袋,想想也是。于是坐下来,看岳父的卧榻上放一本书,翻开一看,笑了,原来是线装的《石头记》(红楼梦),岳父一辈子活得正派,从不看这些“烂书”。看样子八十岁了,想开了,可惜这阵子风流是不是有点太晚?

    停一会儿满香把饭做熟,岳父也从屋顶上下来,一家人围在桌子上吃饭。看样子岳父兴致极高,猛夸刘子房治军有方,凤栖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七夕节闹社火,已经许多年不见。

    吃完饭李明秋还是不放心姜秉公的社火队,那么多人究竟在哪里吃饭?看大街上人还很多,家家商铺都抬出了巧姑,那巧姑神态各异,其实也是一种娱乐,李明秋走进军人餐厅,看见许多士兵抬着蒸笼,蒸笼里冒着热气,好像是刚出锅的杠子馍,姜秉公的社火队员一人盛一碗肉菜,拿着杠子馍吃得正香。

    李明秋回到自己屋里,感觉困乏。让满香烧了一锅热水,然后把自己淘洗了一下。老俩口虽然在一条炕上睡着,许多年却没有干过那种事情,那天晚上李明秋来了兴趣,非要跟满香那个一回,满香倒有点不好意思,显得有些忸怩。老俩口做完那种事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间有人敲门。

    一定是姜秉公!李明秋慌忙穿衣。打开大门一看,果然是凤栖的南霸天。不过李明秋瞬间惊呆,姜秉公怎么带一个雏妓?

    小女孩很小,大约只有十二三岁。也不知道姜秉公使了什么手段,男人有钱都是这副德行。

    看样子那女孩非常害怕,不住地颤栗:“叔,我不要,我害怕。”

    姜秉公毫不理会:“明秋老哥,打扰你了,兄弟这半辈子人白活了,现在才知道受活(享受)!用脏的被褥明早塞进炕洞烧掉,兄弟绝不会亏待老兄。”

    “那里的话!”李明秋佯装大度,“放心吧兄弟,老哥这里绝对安全,你尽管消遣。”

    满香已经起来了,听到姜秉公带一个女孩要干那种事又重新睡下。李明秋家里的房子全部闲置着,那一间屋子都能睡人。李明秋给姜秉公点亮一支蜡烛,给炕上铺好被褥,然后没有说话,回到自己的上房。

    七巧节的夜晚,一声凄厉的哭喊从李明秋家的老宅院传出,回旋在凤栖城的上空:“叔,你日慢些,我疼,妈妈呀疼死我了……”

第1006章

听见那陕北小伙一声惨叫,正在场院里谝闲的人一下子全部来到麦秸垛后边。大家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年农村的汉子们最爱起哄,推下坡碌碡(跟墙倒众人推同义)个个是能手,大家一起下手,七手八脚,把那个小伙子打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张有贵迈着鸭步来了,张有贵早都纵容妻弟张狗儿把那个陕北小伙除却,张有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幸灾乐祸,同时又显出前所未有的热心,他拍了拍狗儿的肩膀,有点替人消灾的气魄,说:“兄弟,你带上媳妇回去吧,这里的事姐夫替你料理。”

    可是那张狗儿心有不甘,张狗儿只是一时气急,想给那个陕北小伙一点教训,张狗儿并不想把小伙子弄死,张狗儿也经常偷鸡摸狗,据说男孩子一到十四岁以上就进入生理反叛期,这个时期的男孩子最容易想入非非,张狗儿久久不愿意离开,张狗儿主要是想把那个陕北小伙子救活,生命对于当年那个社会来说无关紧要,把那小伙子弄死不会有人追究,但是生命对于个人来说只有一次,陕北小伙子不管以前做过什么都可以原谅,人为了生活有时也做无奈之举。

    雅子吓坏了,魂不附体,此时紧紧地搂着婆婆,反复不停地说:“我不敢,他没有。”

    狗儿娘也经历过无数磨难,此刻也有点同情这个儿子媳妇。当年农村那种偷鸡摸狗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谁也不会把那些破事当真。自己的女儿跟雅子年龄相仿,还不是嫁了一个四十岁的后婚男人?狗儿娘还不是使用女人的手段,把蔺生根赶进自己的圈里?太阳从家家门前过,谁家锅底没黑?狗儿娘把儿子媳妇搂紧,不住地安慰道:“我娃不用害怕,跟你没有关系。”

    蔺生根赶来一辆牛车,蔺生根的想法跟张狗儿一样,想让这个小伙子逃一条活命,蔺生根招呼众人把小伙子抬上牛车,准备把小伙子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然后就看他的造化,能活过来算他命大,活不过来也没有办法。那一阵子老班长也是捡了一条性命,正在蔺生根家养息,老班长坐在牛车上扶着小伙子,正准备走时张有贵把牛车拦住,说得绝情:“这小伙子留下是祸害,假如活过来,以后说不定找咱们的麻烦。干脆弄死去逑。”

    一弯新月逐渐西沉,周围慢慢变黑。黑暗中蔺生根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给大家听:“放心吧,我们知道怎样处置。”

    看着牛车走远,张狗儿雇来的长工们逐渐离去。这些人有点兴趣盎然,有点意犹未尽。大家不管那小伙子的死活,小伙子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关系。大家议论的是狗儿新娶的媳妇雅子,那个女人尻子就像磨盘,脸蛋就像满月,浑身的肉就像凉粉坨,日上肯定沾活(舒服)。

    蔺生根和老班长赶着牛车摸黑行走,恍惚中听见那小伙子哎呀了一声,两个老人把车停下,看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吃惊不小,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

    听得见张狗儿在回答:“不用怕,是我。我回家拿了些钱,给这小伙子做盘缠。”

    蔺生根不走了,点着一锅旱烟,跟老班长对火,抽了起来。半天,才说:“小伙子刚才还呻吟了一声,证明还活着。可是当时无法走动,找个地方让小伙子将养几天。”

    老班长当年曾经驻军瓦沟镇,知道瓦沟镇的地形,于是接上蔺生根的话茬,说:“这山上有许多山洞,先把小伙子放进山洞里边,我每天送点吃食,能走了就叫他赶快离去。”

    牛车无法上山,于是张狗儿把小伙子背进山洞里边。蔺生根照看牛车,老班长扶着小伙子的脚。小伙子可能清醒了,见张狗儿背他,故意装着昏迷不醒,醒来难免互相尴尬,人有时还得装糊涂。

    月亮完全落下去了,星星落满一地,天不太黑,两个老头赶着牛车去长工屋睡觉,张狗儿回到自家院子,夜色中看见窗口站着两个人。那一定又是长工,男人们就有那个嗜好,爱听小伙子和媳妇睡觉,爱听丈夫搂着媳妇推磨(方言,俩口子干那种事形容为推磨),爱听女人那娇喘的低音。

    张狗儿不动声色,伸出两只手抓住两个家伙的肩膀。两个男人都已经过了荒唐的年纪,家里有老婆有娃,如果日子过得殷实肯定不会出来揽活,家里穷得叮当响,却爱溜别人的窗口,其实那比看戏过瘾。

    两个男人回过头来一看是狗儿,一点也不觉得难堪,反而问道:“小掌柜,刚才干啥去了?我们还以为你正在推磨。”

    狗儿也不生气,和颜悦色:“进去坐坐。”

    两个男人求之不得,他们根本感觉不来羞耻叫做什么。反正刚才帮狗儿打嫖客,这阵子说什么狗儿也得感谢一下。

    男人们进了屋子,狗儿点着豆油灯,看见雅子裹着被子缩在炕角,嘴里喊着:“不要过来!我怕。”

    狗儿把灯拨亮,然后说:“雅子,别怕,是我。”

    雅子看见狗儿,慌忙求饶:“狗儿,别打我,那后生根本没有沾身。”

    狗儿哄雅子:“我凭啥要打你?跟你没有关系。这俩位大叔要看咱俩***你把衣服脱了,睡好,咱俩日,让两位大叔给咱们掌灯,要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两个老家伙听见那话味发馊,这才感觉脸红,扭头就走。

    张有贵还不放心,第二天问蔺生根:“你俩把那陕北小伙子弄死了没有?”

    蔺生根人老实,不愿意说谎,实话实说:“我说兄弟,(其实应该是女婿),这人活一辈子,啥事都遇,那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谁都做过。放小伙子一马,相信他再不会在瓦沟镇的地面上骚轻(相当于轻狂)。”

    张有贵有点气急败坏:“我说你们这些人,吃亏就吃在心太善,殊不知打蛇不死反伤身!那小伙子肯定被你们藏匿,告诉我,必须把后患除掉,咱们才能活得安心。”

    蔺生根知道骗不过去,还是实话实说:“是狗儿和老班长把那个小伙子背到一个山洞里,我没有一起上去,你可以问问老班长。”

    可是老班长不在面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张有贵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个张狗儿,对谁都怀有一片善心,唯独对张有贵,弄不清为什么那么仇恨。

    张有贵决定独自一人上山去找,山上的地形张有贵也非常熟悉,山洞也就那么几处,要找到那陕北小伙子也非常容易。张有贵凭感觉意识到,斩草必须除根。

    袅袅婷婷从山上下来的,是一个女人,后边还跟着老班长。张狗儿说那陕北小伙没死,雅子不信,狗儿让老班长和雅子两个一起给小伙子送饭。证明狗儿没有说谎。

    面对老班长和雅子,张有贵有点气急败坏:“你们搞什么鬼名堂?”

    想不到狗儿就在张有贵的身后站着。

    原来张有贵上山后,蔺生根急忙告诉狗儿,让狗儿跟着张有贵,不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张狗儿说出一番道理,张有贵顿时哑口无言:“姐夫,我给你制造了那么多麻烦,你肯定对我恨之入骨。连疙瘩都建议把我除却,你为什么不敢?你害怕我姐,我姐怀里抱着你的命根。假如我把那陕北小伙子弄死,雅子一辈子心里都不安宁,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我的媳妇?”

第1007章

尽管年贵元离开八路军小分队以后做了许多恶事,尽管王世勇队长认为年贵元已经不可救药,但是当王队长听到年贵元被刘子房军长枪毙以后,内心的震惊仍然无以复加。

    为了顾全大局,八路军小分队当然不能对年贵元之死有任何表示,尽管年贵元咎由自取,但是不论怎么样也罪不至死。

    由于千里运输线上大家都非常忙碌,一般没有非常紧要的议程大家不在一起相聚,两支骡马大队还是由葛有信和张东仓负责,这几年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问题。走小路运输枪械相对而言就要复杂得多,因为那些脚夫们很不稳定,人员经常变动,有些人干一两回就销声匿迹,有些人干了十多年仍然是光棍一条,人员组成成份复杂,偶尔出事故也属于正常。好在张三牛二俩人自从陕北闹红以来一直在这条道上奔波,善于随机应变,处理危机的能力极强,基本上保持了运输线的畅通。加之近一两年以来国民军对八路军相对宽松,走小路运输枪械也基本上不再检查,工作开展得还是比较顺利。

    年贵元遇难以后,王世勇队长决定开一次会。战争年代开会绝非易事,因为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光通知也需要半个月时间,况且所有的人员都无法到齐,除非把运输停下来,那样一来损失太大,也没有那个必要。

    王队长考虑再三,决定把开会的范围缩小,仅通知张三、葛有信以及侯生福三个同志参与。就那样四个人的会议也筹备了半个月时间,考虑到郭宇村人来车往,各种势力汇合,干扰大,不安全,于是决定把会议地点挪到撇撇沟侯生福的驿站比较合适。

    会议决定了三项议题,第一,把年贵元死亡的情况向上级组织汇报。在追认年贵元为烈士的问题上大家分歧较大,因为年贵元这个人本身就充满争议,最后决定暂时搁置追认烈士,但是必须汇报年贵元的死因。因为年贵元原来属于正式的八路军战士,中途离队。

    第二项议题最重要,也是这次开会的重点,就是把年家庄驿站重新租用过来。那个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离凤栖城十里路,善于掌握凤栖的动态。同时又位于南下长安的三岔路口,往东拐就到了狮泉镇,端直朝南就到了铜川,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但是重新租用也有实际困难,年贵元刚刚死亡不久,现在急于洽谈租用之事有趁人之危之嫌。去的晚了又担心别人租用。还有租金的问题,上一个年度基本上持平,不赔不赚。年翠英那个女人是个很刁钻的谈判对手,必须做出预算,申请延安拨款。最后决定由葛有信先去打探对方的口气,然后再向延安方面汇报。

    第三个议题相对而言比较轻松,就是商量为张三和林秋妹举行婚礼。张三有点不好意思,说大家的心意他领了,但是目前属于非常时期,张三已经在狮泉镇找好房子,实际上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至于结婚不结婚也就那么回事。关键的问题是八路军战士结婚要给延安汇报,当年也有规定,团长以上的干部才准结婚。

    可是张三参加红军以前就已经结婚,家里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由于革命工作的性质不同,这多年来上级组织给张三没有任命任何职务,张三的档案也非常简单,就是什么时候参加红军、什么时候入党。就像张三这种情况结婚算不算违反组织纪律?连王世勇队长也无法说清。反正运输队任务特殊,有些事无法按照规章制度执行。如果真的论起资历来张三比王世勇参加革命还早那么几年,在正规部队里也许能提拔个师长。

    会议即将结束时葛有信提出一个问题,张东魁俩口子已经住在凤栖驿站帮助焦师傅打制铁掌。林秋妹新婚燕尔。张东仓的运输队人手不够,是不是考虑让王世勇的两个儿子王稼骐王稼昌加入骡马大队?

    其实王稼骐王稼昌早已经在后面找过葛有信,只有葛副队长能够作通爹爹王世勇的工作。两个小伙子不想扛上镢头去种庄稼,郭宇村的小伙子都跟上疙瘩贩运大烟,王稼骐王稼昌结婚以后,实际上成为疙瘩的连襟,疙瘩也有心让两个小伙子参加土匪,那简直成了笑话,老爸是八路军小分队的队长儿子却参加了土匪,王世勇根本不会同意!王世勇也不让两个儿子参加八路,究竟是什么道理?

    王世勇不识字,是个长工头出身,大约十年前由于跟姜秉公的大老婆私通,被姜秉公的弟弟姜秉乾五花大绑蒙着眼睛拉到野沟里阉割,正好红军路过,被红军搭救,以后就参加了革命。

    三年前王世勇的老婆打探到王世勇住在郭宇村,带着儿子找到这里,一家五口人才开始团聚。现在,王世勇的三个儿子都已经结婚,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孙子,可是王世勇总幻想回到从前的日子,还向往着那种田园生活,也许这正是王世勇不想让二儿子和三儿子参加八路军的原因。

    王世勇可能还有一条说不出口的理由,战争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斗争,谁也保证不了参加八路以后就不上战场,王世勇真实的想法是,不想让父子四个就像杨家将那样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最起码留下老二老三传宗接代,孝敬吃苦受难的老婆。

    葛有信提出的问题很现实,王世勇没有办法回避,只能苦笑:“他妈妈身体不好。”

    这件事就这样搪塞,葛有信也无法坚持。开完会大家难得在一起吃饭,那顿饭侯生福专门准备了几天,凡是能买到的山珍如数上齐,王世勇特意拿出一瓶泸州老窖。王世勇当然搞不到茅台,泸州老窖也是疙瘩送的。如果撇开各人所干的行当不提,王世勇和疙瘩也算肝胆相照的兄弟,不然的话王世勇就不会在郭宇村站稳脚跟,老虎鼻子底下最安全,灯盏下边最黑。

    正喝酒中间王世勇出来小解,黑暗中发现两个人影。人有时非常奇怪,仅凭感觉就知道那两个人是谁。王世勇朝黑暗中的人影喊道:“王稼骐、王稼昌,你俩出来吧。”

    果然是王稼骐王稼昌弟兄俩,弟兄俩嗫嗫嚅嚅来到老爸面前,王世勇没有责备儿子,而是关切地问道:“你俩还没有吃饭吧?”

    王世勇把两个儿子带到饭桌前,大家心明如镜,两个儿子是来趁大家都在,要求出外赶脚。想来当着这么多的人,老爸不会拒绝。

    王世勇让两个儿子给大家斟酒,看起来两个小伙子长得强壮而端庄,王世勇跟大家一起端起酒杯,一仰脖子把酒喝干,然后说:“我不反对你俩出外赶脚,明天把你疙瘩叔(应该是姐夫)的窝子(滑竿)借来,你俩无论走到那里都要把你妈抬上。”

    葛有信中途退席,并不是因为王世勇不让两个儿子赶脚。葛有信无论如何要赶回凤栖县城,明早叫驴子酒馆开门时葛有信就想见到年翠英,承包年家庄驿站事关重大,马虎不得。

    葛有信赶回凤栖时天已经快亮,葛有信在骡马大店下马,看见赶脚的马队已经整装待发。苦有苦的乐趣,赶脚人个个都非常自信,南来北往的脚夫哼着南腔北调的酸曲,乐悠悠地上路。葛有信跟大家都熟悉,相互间高声大气地打招呼。

    好容易等到凤栖城门打开,葛有信迫不及待地来到十字路口。叫驴子酒馆还没有开门,葛有信对这里非常熟悉,敲响了后院的门。

    停一会儿年翠英揉着眼睛起来,一看是葛有信,立马就猜到葛有信来干啥。年翠英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你来干啥,可惜你迟来了一步,昨天刘军长打发人送过来一千银元,要我把年家庄驿站给他留下。”

第1008章

刘子房军长举枪打死年贵元的瞬间,可能已经后悔。假如不是那个军官在背后揭发刘子房移花接木的弊端,正在修心养性的刘子房绝对不会怒发冲冠,也有可能那场冲突以另外一种方式解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刘子房大可不必亲自去下手。那一刻刘子房百年修练毁于一旦,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刘子房打回原型,刘子房可能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是感觉一股怒气直冲牛斗,原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把戏早已经被芸芸众生戳穿,刘子房只是把自己蒙在鼓中。

    看来伟大的刘子房还欠那么一点火候,还没有真正做到处事不乱、处乱不惊。还没有修炼得刀枪不入。但是刘子房绝对不是那种碌碌无为的势利小人,还是具备了非常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刘子房把手枪扔给保镖,然后转过身,迈着军人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专车,坐进汽车里,命令司机把汽车发动。回到凤栖城刘军长那宽大的办公室,对跟进的下属简单地布置了几句怎样处理后续事宜,然后在保镖的护送下,迈着一丝不苟的正步回到那幢温馨的四合小院。

    据说,经常行凶的男子对血有一种动态的敏感,一看见血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一看见血就两眼发红。刘子房虽然不经常亲自杀人,但是每年起码有一百多条生命死于刘军长的手中,打死人的第一感觉是无可遏制的冲动,那种冲动一直持续很久。大门口哨兵刚刚完成交接,城墙垛口上巡逻兵的刺刀在暗夜里闪光,城隍庙的铁钟敲了两下。刘子房推门进入艳艳的房间,没有点灯,摸黑钻进艳艳的被窝,睡梦中的艳艳莲藕似的胳膊把刘子房的脖子箍紧。十八岁的女孩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最迷恋男人的温情男人的爱怜。而刘子房刚刚经过了杀人的历练,此刻正颠簸在狂妄的风口浪尖,眼前晃动着子弹进入肉体时那喷薄而出的火红的血浆,又将女人当作他下一个捕猎的对象。刘子房从晴雯(凤鹅)那里学会了许多房事的技巧,已经无数次在艳艳的身上实践,艳艳总是极力配合,有种饥渴有种贪婪。艳艳当然不清楚刘子房刚刚杀过人,艳艳只是感觉刘子房兴奋得有点异常,那样威武那样雄壮,感觉中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火信子****着她的皮肉;感觉中整个人被一片浮云托起,五脏六腑都被掏空……终于艳艳胆怯了害怕了,两年来第一次对刘军长告饶:“叔(应该是哥),我这身肉永远都是你的,妹子担心你的身体,你慢慢日,行不?”

    无论晚上遇到什么情况,无论晚上睡多晚,七年来刘子房军长总是按时起床按时上班,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可是那一天早晨刘子房竟然史无前例地睡着了,两个保镖站在门口,有点无奈有点犹豫,可能刘军长太累了,让首长多睡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保镖又担心首长醒来后责怪他们。正在这时刘夫人起来了,刘军长晚间处理突发事件已经习以为常,刘夫人也清楚昨晚刘军长睡下又被卫兵叫起,刘夫人朝保镖摆手,意思是让刘军长多睡一会儿。

    其实刘子房早已经醒了,刘子房脑子里边的生物钟不允许他多睡哪怕一分钟懒觉。可是刘子房就是不想起床,刘子房第一次失去了自信失去了方向,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总是把持不住自己?凤栖城的老百姓、连同自己的一万多名下属此刻怎样看待他?是不是也将刘子房当作靶标当作笑料?还有枉杀无辜会不会引起民愤?

    心里知道保镖在门口站着,看样子没什么大事,如果有事保镖不会让刘军长睡懒觉。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关键时刻一步棋都不能走错!

    打死一个军人算不得什么,一个军长有权处置违法乱纪的下属。关键的问题是年贵元的身份背景不同,总担心这起事件被八路军利用,还担心引起凤栖城的民愤,目前要做的首要工作是安抚死者的家属。凤栖坚决不能生乱,凤栖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想好了,刘军长才慢慢地起床,看十八岁的娇妻还酣睡不醒,睡着的女人特别动情。金屋藏娇、倾国倾城、天女下凡,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所有的艳词都显得浮浅!刘子房猛然间将被子掀起,看见床单上印满了牡丹花,牡丹花上横卧着一条光洁如玉的美人鱼,艳艳在睡梦中呢喃:“叔,你把妹子日疼了……”

    细心地整理好自己,刘子房庄严肃穆地推开屋门,然后走进刘夫人的房间,刘夫人亲自为刘军长端上洗脸水。两个大点的孩子在刘夫人的床上逗小孩子玩耍,刚刚半岁的外孙坐在床上笑得开心。

    刘军长突然间伤心:唉——为了这个碎崽娃子(这里指外孙),刘军长颜面尽失。

    喝了一碗刘夫人熬好的红枣粥,刘军长站起来时有点恶心。昨晚杀人的场景仍然在心里发酵,人最大的缺点是关键时刻把持不住自己。刘夫人第一次看见平日里刚愎自用的丈夫有点憔悴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子房,你怎么了?”

    刘军长苦笑,答非所问:“我们作茧自缚,瞒天过海,殊不知莉莉这孩子闹得满城风雨。”

    刘夫人释然:“子房,别太在意,皇帝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人生,总有些事不尽人意。”

    “可是,昨晚我杀人了,原因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们。”

    刘夫人愕然:“怪不得你今早情绪反常。事情发生了,埋怨和自责都没用,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刘军长感激地看着刘夫人:“有你这句话就够。我想,我还是去上班,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刘军长顿了顿,又说:“暂时不要把这些事告诉艳艳,她终究还是个孩子,担心受惊。”

    刘子房走出屋子完全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派,丝毫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活动。勤务兵早已经把办公室打扫得纤尘不染,孙总理和蒋委员长的画像高挂在办公桌后边的正上方,刘子房整了整衣帽,非常意外地面朝两位领袖敬礼,然后端坐在办公桌前,亲自草拟“告示”,然后又拟了一份电报,把昨晚的突发事件向胡司令汇报。刘军长不可能对胡司令隐瞒,胡司令虽然对刘军长绝对信任,但是刘军长也非常清楚胡司令在他的部队安插内线,这好像是蒋委员长发明的专利,对任何人都必须防备,为的是互相制约,以防不测。

    文件起草好以后秘书和机要科长进来,刘军长对他们一一交代。刘军长指示秘书把那告示写好立刻张贴,然后摆摆手让机要科长闫培春留下来,同时摆摆手让勤务兵回避。

    “昨晚发生的突发事件可能你已经清楚。”刘子房对任何下属都是直来直去,“年贵元跟你是连襟,你岳父原来跟我是邻居,我想委托你去慰问你岳父卢师傅。”

    闫培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年贵元罪有应得,刘军长不要过于自责。”

    这是昨晚至今刘军长听见的第一句贴心话,感觉暖心。刘军长站起来,想有所表示,突然间又感觉头晕。赶快扶着桌子站定。

    办公室的旁边有一间休息室,闫培春把刘军长扶进休息室休息,刘军长猛然一声咳嗽,吐出一口血痰。

    闫培春想让勤务兵进来打扫,同时想给刘军长端水漱口。刘军长摆手:“你赶快先把这血痰擦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第1009章

靳之林的策略完全正确。为了煤田转让鬼子派了一百多人的谈判代表本身就不正常,两军对垒斗智斗勇,鬼子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能源供应,转让煤田只是手段,因为下矿井挖煤的全是中国劳工,劳工们跟鬼子严重对立,煤炭产量锐减,绝对满足不了鬼子们国内工厂能源的需求。

    鬼子们需要靳之林管理煤田,提高煤炭产量。可是靳之林也老谋深算,故意让儿子跟鬼子周旋,谈了几个月没有结果,才发觉上了靳之林的当。

    鬼子们决定到河西来跟靳之林直接谈判,也是经过深思熟虑,首先考虑到河西的国民军不会把这一百多名谈判代表怎么样,因为相互间利益交汇,靳之林不会不为太原城里几百名靳姓家族的安全考虑。然后做好两手准备,谈得拢则谈,谈不拢就将靳之林绑架回太原!只要靳之林回到太原,就不怕他不听鬼子们调遣。所以,鬼子们派了许多相扑高手佯装成谈判代表,其目的也就昭然若揭。

    李明秋决定给鬼子们一个下马威,主要是想增加谈判的筹码,根本没有考虑到鬼子会派来许多相扑高手。可是经常习武之人相互间都有那么一种感应,鬼子们的相扑高手一过河西,就感觉到了一种肃杀之气,看来河西的中国人早有准备。五里山坡中国的武林高手暗藏杀机,对鬼子们是一种预示一种警戒,其目的也不言自明,在中国的领土上你不可以为所欲为!

    刘子房军长虽然没有参与,却意外地拨给邢小蛮一个营的警备军,要邢小蛮埋伏在卧龙岗山寨周围以备不测。

    靳之林虽然不出头露面,但是没有离开卧龙岗山寨,靳之林的主要职责是看管好邢小蛮这个混混兼副军长,总担心邢小蛮把握不住自己。

    双方接触的暂短瞬间,靳之琴和明善和尚已经发现,谈判队伍里混进了东洋异人,这些异人人数众多,看起来鬼子们摊了老本。靳之琴不由得替兄弟靳之林捏一把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鬼子们主要是想控制靳之林这个人。

    何仙姑来无影去无踪,是人是鬼无法说清。五里山坡跟鬼子们逗玩了一会儿,就飘然离去。刚刚还看见的满林子白蟠,转瞬间也不见踪影。靳之琴和明善和尚真人肉胎,不会隐身,双方间没有任何交手,让两个五台山高手对付人数众多的东洋异人,难免心里没底。

    借鬼子们吃饭的瞬间,靳之琴和明善和尚跟李明秋在疙瘩家客厅进行了暂短交流,形势之严峻连李明秋也没有想到。看样子为了避免流血,首先必须解除这些鬼子们的武装。把鬼子们的枪械没收,返回河东时还给他们。

    疙瘩是个粗人,疙瘩空有一身蛮力,基本上不会什么武艺。对付这些东洋异人疙瘩基本鼓不上什么劲。可是李明秋清楚,邢小蛮带领着一个营的步兵精锐就埋伏在卧龙岗山寨周围,如果真的打起仗来,这些人绝对不会让鬼子们占到便宜。问题是怎样不要流血,达到我们的目的?因为鬼子们恼怒至极也有可能把煤矿设施炸毁,更重要的是,还要为太原城里靳氏家族的安全负责。

    其实李明秋接受靳之林委托以后,专门去过一趟仙姑庵,何仙姑是人是鬼连李明秋也无法说清,但是李明秋清楚,何仙姑一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李明秋只是面对菩萨叩头,默诵心愿,如果何仙姑真的心有灵犀,肯定会助李明秋一臂之力,因为这已经摒弃了个人恩怨,关乎民族大义。

    想不到何仙姑竟然来了,在五里山坡上布下白蟠阵。可是李明秋也只是看到空中晃动着一根烟锅子,没有看见何仙姑本人。

    来不及考虑很多,鬼子们马上吃完饭,这一百多人的住宿就是问题。领头的鬼子叫什么田中,可能田中是鬼子的姓,跟田中大夫同姓,这个名字好记。可以考虑给田中安排好一点的房子,其他人只能暂时住在卧龙岗山寨的大厅。

    疙瘩已经派人去打扫大厅,顺便给靳之林通报鬼子们谈判队伍的现状,让靳之林也有个思想准备。

    好在是夏天,不需要准备太多的被褥,吃完饭疙瘩十几个兄弟打起火把将鬼子们送往卧龙岗山寨,鬼子们黑灯瞎火的,也搞不清周围的地形,只能客随主便,跟着疙瘩的弟兄们来到卧龙岗山寨。当晚将就着住下,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晨东洋鬼子们提着裤子来到院子里,乱成一团。尽管鬼子们晚上有人值班,却不知道是谁将鬼子们的枪械全部没收,甚至连鬼子们的裤带也全部抽掉,所有的动作干净利索,鬼子们没有任何感觉,连值班的也没有发现。

    不可能是靳之琴跟明善和尚干的,昨晚上这两个人睡在疙瘩家里,并没有回山寨。

    也不可能是邢小蛮干的,邢小蛮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隐身的手段。

    只有一个人具备那种能力,不是何仙姑还能有谁!?

    早有人来到疙瘩家通报,李明秋也住在疙瘩家里。大家昨晚都没有去卧龙岗山寨,避免不必要的礼仪。卧龙岗山寨只有疙瘩和他的弟兄,还有靳之林的一些佣人。

    鬼子们抓住疙瘩不放,以为是疙瘩捣鬼。但是也不敢把疙瘩怎么样,这里终究不是河东。

    一个东洋异人走近疙瘩,想见识一下疙瘩手段的高低。靳之林躲在暗中看得清楚,如果疙瘩吃亏靳之林就不会再顾及个人安危。就在那异人向疙瘩施展手段的瞬间,一根烟锅子横在异人的面前,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异人惨叫一声,已经仰面朝天躺在疙瘩面前。

    疙瘩明白何仙姑的手段。事关民族尊严,大家早已经摒弃了个人恩怨。鬼子们把对疙瘩施威变成了央求,央求疙瘩把裤带还给他们。

    正在这时李明秋及时赶到。鬼子们通过昨天的接触,已经意识到李明秋是个头儿。那个叫做田中的领队通过翻译对李明秋进行责难,他们只是过河西来跟靳之林谈判煤矿转让事宜,贵方的做法没有诚意。

    李明秋一针见血地指出:既然是来谈判,带那么多武林高手作甚?

    田中领队看周围树林子里暗藏伏兵,已经清楚他们的处境。气焰不再嚣张,而是变换了另外一种口气:“能不能先把裤带还给我们?”

    只见半空里一根烟锅子一挑,一百多根皮带散了一地。鬼子们慌忙将皮带捡起来,首先把裤子勒紧。一个东洋异人指着半空里飘忽的烟锅子问李明秋:“那个、什么的兵器?”

    李明秋朗然一笑:“那是我们的国宝,不能告诉你。”

    紧接着李明秋对田中说:“你们过来这一百多人太庞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今天早晨我们再管一顿饭,谈判代表留下,其他人恕不奉陪,中午送多余的人员过河。”

    看来田中好像还有话说,李明秋大手一挥,不容置疑地说:“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咱们先礼后兵,如果没有谈判诚意,各位请回。”

    眼看着到了中午,鬼子们肚子饿了,田中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客随主便。但是必须把我们的武器还给我们。”

    李明秋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放心吧,不会没收你们的破枪。”

    那场谈判最后无果而终。最后时刻靳之林现身,靳之林假装刚从长安赶回来,对发生的所有变故并不清楚。靳之林有点语重心长地告诫田中:“你们对待中国的矿工们人道一点,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回去告诉你们的司令,就说靳之林建议你们,给年纪大的矿工们一条活路,打发他们回家。”

第1010章

周宏利去河东贩卖古董(做旧的陶俑),一去几个月不见回来,回来时已经到了七月天(阴历),看见周红霞跟鲁艺已经结婚,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头十分失落。

    看来这一趟生意不怎么顺利,周宏利表面上有点沉闷。这也难怪,你用假文物骗人,难免不被人识破。两个东洋人用日语交谈,鲁艺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然互间争吵,猛然间那周宏利伸出胳膊扇了周红霞一个耳光。鲁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周红霞不顾挨了打的疼痛,奋力把两个男人撕开,用中国话大声呵斥鲁艺:“我俩之间的事你不要管行不?”

    鲁艺有点发懵,别人打自己的老婆,鲁艺挺身而出,老婆不但不替丈夫长势,反而埋怨丈夫多管闲事,真不可思议!

    不过鲁艺随即释然,人家原来就在一起姘居,虽然不是夫妻却是情人,最少也算得上是同路生意伙伴。这阵子为什么争吵鲁艺并不清楚,鲁艺有点心灰意冷,感觉这个东洋娘们对待鲁艺并不是真心。

    这时卢师傅出来了,招招手让鲁艺回屋。鲁艺回过头看着哪两个东洋男女,周红霞一手捂着脸一边对周宏利解释着什么,看样子两个人有点藕断丝连。

    卢师傅的三女婿年贵元刚死,二女儿卢秀兰把三妹卢秀英接到她家去住几天。这也是卢师傅有意安排,让姐妹俩在一起交心,让卢秀英慢慢度过年贵元之死的噩耗所带来的意外打击。反正年贵元那个人也不值得同情。

    卢师傅看见鲁艺有点沮丧,一个念头突然一闪,马上牢牢地锁定。世上许多事总是阴差阳错,假如鲁艺早来凤栖一年,卢秀英肯定不会嫁给年贵元!假如没有这一个东洋女人,这阵子鲁艺正好可以跟卢秀英结为夫妻……

    战争年代死人的事经常发生,不光战场上死人,老百姓的意外死亡也相当惊人,人的生命没有保障,草菅人命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两年前三个长安工匠从卢师傅的工棚里回长安过年,走到交口河的半坡上被邢小蛮残酷地杀害,据说那是为了一件什么稀世珍宝。卢师傅为三女儿选择佳婿时刻意要选一个农民,谁料想却选了年贵元这样一个混混!

    唉!世事难料。

    院子里的争吵声平息下来了。周红霞进屋,也不忌讳卢师傅就在当面,急于把她跟周宏利争吵的原因向鲁艺澄清:“鲁艺,你可能误会了,周宏利在RB有妻子,我们只是为了生意的方便住在一起。刚才我们争吵的主要原因是生意方面的问题。周宏利很有可能这一次走后不再回来,我必须要拿够我自己应得的分成。”

    这个理由能够站得住脚,鲁艺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其实周红霞从各方面讲都比文秀强许多。转瞬间两个人结婚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来夫妻俩基本上还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周红霞终究是知识分子,在艺术造诣方面还是有一定的见地,给鲁艺做个帮手绰绰有余,两个人有共同语言,也不说天作之合,最起码有那么一点缘分。

    卢师傅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壳,可能为自己刚才那荒唐的想法而自责:人家俩口子好好地,咱凭啥拆散人家?人的自私与生俱来,大公无私只是一种神话,看来谁也摆不脱儿女情长。

    鲁艺和周红霞走出屋子,看周宏利仍然站在院子里黯然神伤。可能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周红霞故意跟鲁艺勾肩搭背。东洋男人大都有一种宁折不弯的精神,看样子周宏利已经气急。

    鲁艺决定跟周宏利言归于好,终究大家是生意伙伴,在艺术上还有那么一些共同语言。加之周宏利住不多久就要离开,两人以后再能不能重新见面也不一定,搞得那么紧张干啥?

    七月,黄土高原经过烈日的暴晒,傍晚依然燥热。人们大都穿着短衫,在院子里乘凉。鲁艺主动跟周宏利搭讪,邀请周宏利去凤栖城转转。周宏利显得有些犹豫,考虑了一下,可能也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两个人不说话,一前一后,走进凤栖城。

    石板铺就的街道经过一天的蒸烤,傍晚时分散发出阵阵褥热,热浪袭人。可是大街上人流如织,繁华依旧。刘子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把隆福楼交于郭麻子经营。老实说郭麻子早已经心灰意懒,有那么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对干什么都没有兴趣,唯一的嗜好就是抽大烟。可是酸葡萄却越干越有精神,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图啥,释放了全部能量,把凤栖城的****搞得非常火爆。

    鲁艺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场合,那天夜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把周宏利带上了隆福楼。隆福楼的氛围让周宏利想起了东京的艺伎,穿着木屐的女人迈着碎步在男人面前唯唯诺诺,事业有成的男人总是那么信心满满挥金如土,女人如诉如泣的传唱跟男人们豪放的爆笑奇妙地结合,让夜的东京扑朔迷离充满温馨,可是霓虹灯的背影里,战场上刚刚下来的、截了肢的伤兵们拄着拐杖黯然神伤。战争,伤害的永远是那些互不相识的、相互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普通士兵。

    周宏利算一个幸运者,是极少数没有进过兵营的东洋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其实周宏利是接受东洋政府委托,在战败国开辟第二战场,搜寻民间瑰宝,源源不断地运往东洋,成为占领者炫燿的资本。中国数以百万件的文物流失东洋,跟周宏利这些汪洋大盗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真正有价值的文物越来越少,周宏利心生一计,瞄准了民间的赝品。有那么几次周宏利得手了,上一次就不那么顺利。下一次再敢不敢做?周宏利正在考虑。

    周宏利不反对周红霞跟鲁艺在一起瞎混,终究不是自己的女人。可是周宏利不能容忍周红霞跟鲁艺结婚!因为那样一来周宏利就失去了生意伙伴,周宏利有点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管他呢,先逍遥一晚再说。手摇唱机里传出的靡靡之音虽然没有RB技艺献唱的那么令人断肠,却也带着几分忧伤。几个身穿俗艳旗袍的女人扭动着腰肢在周宏利和鲁艺面前晃来晃去,鲁艺稍坐了一会儿,给鸨儿付足了周宏利宵夜的银两,然后让周宏利尽情消遣,借口出去晚了城门要关,独自一人回到属于自己的新房。

    可能也是一种弥补,鲁艺把周宏利送到该去的地方。然后回来搂着自己新娶的东洋女人,干那种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厌烦的事情。女人跟女人大不相同。鲁艺还是喜欢这个永动机一般的媳妇。好像上足发条,女人城廓里总是不停地扩张和收缩,让男人转碾难眠,给男人不同的体验。奇怪的是周红霞始终没有问鲁艺究竟把周宏利带到哪里,好像那样的事情不需要周红霞关心。

    第二天早晨鲁艺在睡梦中被卢师傅喊醒,看起来卢师傅有点惊慌失措:“鲁艺,你起来,周宏利昨晚死了,就死在隆福楼。”

第1011章

七月七巧姑节刚过不久,姜秉公又广发请帖,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前来狮泉镇参加他的“婚庆仪式”,同时又注明,只待客、不收礼。

    上至刘子房军长,下至姜秉公的那些长工伙计,感觉中有点不可思议。四十多岁的姜秉公妻妾成群,除过大老婆已死,所有的女人都怀抱姜秉公的后人,最大的四岁,最小的才几个月。姜秉公计划在狮泉镇给这些女人每人修一幢桩基,对大家一视同仁,这几年做大烟生意赚得钵满坛满,养活这八九个女人应该不成问题。虽然比不上皇上嫔妃三千,但也算得上一个土皇帝。即使想把那个女人扶正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姜家祠堂内没有人敢放一个屁。大可不必兴师动众,如此奢靡。

    既然是南霸天姜秉公结婚,亲朋好友没有不去的道理。不过这个《只待客、不收礼》让大家为难,姜秉公的亲朋好友个个都腰缠万贯,谁还在乎那份礼钱!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姜秉公的脾气秉性,既然不收就不要屎壳螂显黑尻子,(方言,这里指不要多此一举)让双方难堪。

    姜秉公的婚礼定在八月初六,离中秋节只有九天,中秋节姜家祠堂祭祖,姜秉公正好能把正夫人的名字入册,册封的正夫人死后姜家祠堂安排灵位,跟列宗列祖一起祭拜。

    姜秉公提前几天已经派人来凤栖城写戏,凤栖的戏班子自从有了瓦盆瓦罐(紫鹃、雪燕)两个女戏子以后迅速走红。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了看戏,主要是看那两个女人,即使女人把台词唱错也没有人能听得出来,戏台下是老百姓唯一的娱乐场所。好像人的日子过得越穷越追求某种刺激某种享受。女戏子往台子上一站,男人们大都开始骚动,脖子变成了鸭脖,下边的棒棒子也极不老实,后边的戳着前边的屁股。

    灯头(戏班子领班)显得为难,大家知道姜秉公出手大方,南下狮泉镇能挣大钱。可是那两个女戏子不愿意去狮泉镇唱戏,狮泉镇是两个女人的伤心之地,当年大部分都是男人唱旦角,女人唱旦的极少,紫鹃雪雁不去剧团就显得逊色。

    负责写戏的执事拿不定主意,来求李明秋帮忙。李明秋大手一挥:“你们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保证误不了大事。”

    执事知道李明秋的能耐,当然放心。

    可是刘军长接到姜秉公的请帖却显得为难。老实说刘子房特别想去凑热闹,最近一连出了几档子事,刘军长虽然表面上硬撑,无事一样,但是心里非常受伤,想找一个地方放松。那种经常俯视众生的感觉荡然无存,猛然间发觉周围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知己,刘子房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中将军长参加一个土豪的婚礼有点跟身份不符,刘子房也清楚自己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大家都感到极不舒服,姜秉公盼望刘子房能给他带来荣耀,当地驻军的最高长官光临舍下本身就使得蓬荜生辉,姜家祠堂的记事簿上都要写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刘子房军长莅临狮泉镇,亲自参加族长姜秉公的婚礼。

    刘军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夫人,想带刘夫人一起去参加姜秉公的婚礼。姜秉公跟谁结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感受那种气氛。

    刘夫人嫣然一笑,显得落落大方:“你还是带艳艳去吧,那个小女孩为你付出的更多。”

    刘军长看着刘夫人,发觉四十岁的老婆雍容华贵,那是一种静态的美!那是一种宽宏一种献身,铭刻在心田的不再是震撼,而是整个灵魂!感动这个名词不再虚无缥缈,而是撼不动的山体,植入刘军长内心的是一种坚硬,一种能够受用一千年一万年的自信。

    刘子房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夫人——”

    包括邢小蛮闫培春、包括屈福录屈鸿儒、包括亲家地不平(邓金元),大家都接到了姜秉公的请柬,谁也不感到意外,没有人关心姜秉公究竟跟谁结婚,但是大家都准备参加姜秉公的婚礼,那肯定是一场盛大的节日,所有的人都怀有一种凑热闹的心理。

    疙瘩就不用说,靳之林也接到了姜秉公的请柬。这都很正常,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伙伴。

    只有一个人感到意外,那天早晨张有贵懒洋洋地从炕上起来,心想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无论干啥事都受到周围人的反对,其实张有贵是为了妻弟张狗儿好,才给张狗儿出了打死陕北小伙的馊主意,想不到周围的人全都指责他,连小媳妇花儿也骂张有贵心术不正。张有贵感觉窝囊感觉沉闷,正无处发泄时突然间听见马铃铛响,几个客人来到张家门前,给张有贵下帖。

    这几年一些老亲戚大都跟张有贵不再来往,看看来人的气派,张有贵不敢慢待,把来人请进客厅,让花儿给大家泡茶。

    客人拿出帖子,张有贵展开一看,立马眼睛直了,姜秉公几个字赫然在目!张有贵跟姜秉公素未生平,难为姜秉公还记得张有贵!张有贵立刻到后院亲自给客人安排饭菜,吃完饭把客人送出五里路,方才抱拳告辞,并且答应,一定前往助兴!

    张有贵还嫌不放心,折转身来到郭宇村,跟女婿疙瘩商议怎样给姜秉公行礼。在张有贵看来,姜秉公不收礼只是一种托词,栽起蟠杆惹来鬼魅,打狐狸为了那张皮,姜秉公肯定想大捞一把。

    女婿疙瘩似笑非笑,调侃道:“我把你叫叔,咱是亲戚,郭宇村有你四个女婿,参加姜秉公的婚礼是我的主意,想把你扶上正路,不想让你再咥瞎祸(相当于闯祸),你去看看别人怎样行为做事,人家不收礼就是不收礼,什么都不用带,把你的小媳妇带上,骑上骡子跟女婿去吃席。”

    却说八月初六这天,狮泉镇热闹非凡,李明秋提前两天带领戏班子前来助兴,顺便安排姜秉公意想不到的事宜,这样的大事必须有条有理,千万不能生乱。耿团长也非常卖力,凡是通往狮泉镇的路上都布满岗哨。客人们虽然非常多,但是看起来井然有序。

    吃完早饭首先戏楼开锣,客人们相继来到戏台下看戏。其实那不叫演戏叫做展览,凤栖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带着自己的小妾,刘子房军长挽着艳艳的胳膊,十八岁的艳艳激动地两眼放光,邢副军长和闫培春团长的夫人也不逊色,军人配美人,让人看着眼花。紧接着疙瘩也学着刘军长的样子,剃着光头穿着灯笼裤子对襟衫子挽着张芳琴的胳膊闪亮登场。那张有贵则一身白府绸,看起来风流倜傥,那花儿有点害羞有点不给张有贵面子,羞答答地跟在张有贵后边。

    观众们早已经没有心情看戏,大家把目光齐聚在戏台下评头品足,议论谁的小妾最漂亮。也有几个人灰不溜秋地没有人打理,那就是邓金元、屈鸿儒、屈福录。县长屈志田也带着他的一帮子文职官员应约而来,文职官员中间一个女职员非常靓丽非常显眼,那就是郭文秀,郭文秀的气质压倒了那些官僚和土豪们所有的小妾。

    直到这时,所有的客人还不知道姜秉公究竟跟谁结婚。开戏的锣鼓已经响起,凤栖习俗,新娘子第一天不见客人。可是李明秋临时说服姜秉公,大家图个热闹图个尽兴,索性把新娘子领到戏台上,让大家一睹芳容。

    秦腔班子也很给力,戏台上响起了婚礼的乐章,新娘子蒙着盖头,姜秉公牵着新娘子的手来到戏台中间,揭开盖头的瞬间,大家全部惊呆,那女孩子最多十三四岁,跟姜秉公站在一起,不像父女像爷孙(女)!

    李明秋也看傻了,七巧节那天晚上,姜秉公就是带着这个女孩子来李明秋家借宿。

第1012章

麦子收割结束不久,就开始割烟,其实割烟是个时间较长的活路,一直能持续到十月下雪。开春时疙瘩把郭宇村的土地重新翻耕了一遍,看起来郭宇村山坡上的大烟今年好于往年,可是村民们却迟迟不敢下手,闹不清今年的大烟疙瘩作何打算。

    大家等待了那么一段日子,终于等不及了,狼婆娘胆大,四个儿子死了两个走了一个,七个孙子满院跑,靠豹子一个难以养活,不靠割大烟卖点钱靠啥?于是狼婆娘那天早晨直接来到疙瘩家门口,看疙瘩正从院子内出来,问道:“疙瘩贤侄,婶子问句话,今年村里种了那么多大烟,不知道贤侄作何打算?”

    一句话问得疙瘩发怔,反问狼婆娘:“婶子,你说啥?我还没有听懂。”

    狼婆娘解释:“今春上你的那些弟兄们把周围山上的土地重新翻耕了一遍,种上了大烟,目前割烟季节已到,往年谁家割下属于谁家,今年大家都在等贤侄发话。”

    疙瘩恍然大悟,大手一挥:“今年还跟往年一样,谁割的大烟归谁。”

    狼婆娘眉开眼笑:“贤侄是个明白人,其实那些大烟还不是全部卖给你。”

    于是,郭宇村的男女老少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割烟劳作。自从那一年骡驹子把大烟引进郭宇村以后,郭宇村周围的山坡地基本上就没有种过庄稼,全村人就靠大烟过活。割烟技术要求不高,活儿也不重,男女老少皆宜,谁家人手多谁家收入高。粜粮食的商贩把小麦和五谷杂粮用牛车拉到郭宇村的场院来出售,卖日用生活品的货郎每过三五天都要来郭宇村一回,郭宇村人有钱,基本上不出村什么都可以买到。

    板兰根下决心再不回豹子家里,把爹娘住过的茅屋收拾了一下,就暂时住在那里。去年秋天生了孩子以后的半年时间,每天靠卖人奶挣一块银元。板兰根也不知道把奶卖给谁,反正每天有一块银元的收入。儿子吃羊奶也养得白白胖胖,小兄弟板匠每天从老婆尿尿狗给姐姐担两瓦罐水,不清楚为什么疙瘩过一段时间就让安远把袋子洋面送到板兰根家里。

    反正日子能过,疙瘩绝对不会对板兰根动心思,疙瘩自从娶了张芳琴以后再也不见寻花问柳,板兰根也清楚疙瘩给她送洋面跟人奶有关系。唉!这世道,永不公平!有坐轿的就有抬轿的,有人饿死街头,有人用人奶养生。

    管那些作甚?一个女人遭遇了太多的磨难,需要的是安静。大嫂子春花也常来探望板兰根,女人如果没有男人的爱抚就什么也不是,春花是村子里唯一守妇道的女人,到头来也被大狼无情地抛弃。三月,白菜又回到了郭宇村,可能也是闲的无聊,抱着一个小女儿来板兰根这里串门。郭宇村经过一系列的动荡,分化组合,各人的命运不尽相同,女人们还是女人,没有男人的女人期盼着孩子长大,人总是活在希望之中。

    白菜比板兰根大许多,白菜的儿子已经结婚。白菜告诉板兰根,她每天挤下的奶去了那里,那个SX老头不吃细粮不动荤,专吃粗粮喝人奶。

    不知道为什么,板兰根觉得恶心。那绝对不是为了人的尊严,女人活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尊严。那个取奶的男人一连几天看见瓶子空着,也没有再问板兰根什么,那种达成的供奶的契约也就自然中断。以后有一天,板兰根听说,白菜又开始给那个SX老头供奶。

    板兰根不嫉妒也不生气。村里还没有人开始割烟,板兰根看见阳坡地里烟葫芦已经成熟,就带着兄弟板匠上山割烟。板兰根可不管大烟是谁种的,反正割下来就是自己的。

    米六一和刘媒婆却很矛盾,明知道板匠是板兰根的兄弟,你总不能把人家姐弟俩分开,刘媒婆也看板兰根可怜。三官庙自从卧龙寺开光以后,香客锐减,米六一本身就是个瘾君子,春天看见疙瘩的弟兄们种烟,自己也给自己种下一片,不为卖钱为了自己抽,人活到这种份上图的就是享受。

    憨面子年纪小,走路脚底下不稳,人前面后,脸上长满绒毛,像一只猴子。不过小孩子好像脑子够用,就是身上的部件显得不太搭配。唉!这都是板胡作孽,害得妹妹板兰根一辈子活不成人!也不知道良田爷把这孩子捡回来干啥?这孩子成为板兰根的一块心病。

    不过憨面子一看见板兰根就感觉亲热。自从板兰根从豹子家搬出来另立门户以后,憨面子常来板兰根这里,有时晚上不回三官庙,就睡在旁边的一间小茅屋里。

    狼婆娘不知道为什么,把从疙瘩那里得到的承诺先来告诉板兰根。看见白菜也在板兰根家坐着,想起几个月前在疙瘩面前说白菜的坏话,脸上讪讪的,感觉不好意思。

    不过白菜却感觉不到什么,看见狼婆娘照旧亲热,叫了声:“姨,你坐下。”

    狼婆娘看见了板匠看见了憨面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窝囊。反正感情这玩意不好操纵,人有时非常矛盾,说老实话狼婆娘对板兰根还是有点舍不得,狼婆娘还见不得板兰根的妹妹板兰花。可是一看见憨面子,那种怜悯的情绪就一扫而光。

    狼婆娘说她不坐了,她来告诉板兰根,疙瘩刚才发话,今年谁割的大烟照旧归谁。

    板兰根不得不有所表示:“谢谢娘,还惦记着这个儿媳。”

    狼婆娘一颠一颠地走了,板兰根朝狼婆娘的背影唾了一口:“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白菜却看见狼婆娘可怜:“死了两个男人两个儿子,狼婆娘这一辈子也活得不容易。”

    板兰根却说:“我那个婆婆心比刀子狠,还不是她让板兰花跟豹子睡在一起。在那个家里我没有什么留恋,春花嫂子是个好人。”

    白菜眼睛湿湿地:“人家能来已经不错,像我光杆一个,从来没有人关心我自己。”

    板兰根也感觉白菜非常可怜,这个村子的女人没有一个过得舒心。板兰根顺口说道:“老嫂子,你比我强,你有儿子,齐结实齐壮实人见人爱,你有弟兄俩养活你,而我的儿子还在怀里抱着。”

    白菜突然哇哇大哭:“那是两个白眼狼,心里头根本没有他娘。顾俊山死后,亲家母蜇驴蜂看我可怜,要我在她家多住几天,两个儿子嫌他娘讨厌,收拾好老屋把我赶出蜇驴蜂家里。”

    太阳从家家门前过,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板兰根想起自己不幸的遭遇,也两眼湿润,两个女人对哭,憨面子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定,嘴上的涎水淌在胸前,含混不清地说:“娘,别怕,长大后我养活你。”

    无论怎么样,人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太阳跃上了树梢,郭宇村凡是能走动的男女老幼从低矮的茅屋出来,一手提着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瓦罐,一手拿一把小刀,田间小路上形成一种奇特的现象,大家都去罂粟田里割烟,烟葫芦用小刀划破,便流出白色的汁液,盛进瓦罐里,停一会儿凝固,变成了黑色的鸦片,鸦片是战争的衍生品,战争导致了鸦片泛滥。

第1013章

在郭宇村,还有一幢院子常年四季跟外界没有什么往来,那就是两个东北来的朝鲜女人月儿和秀儿的家。那一年东北汉子张大山和妻弟金宝川在三狼的带领下从东北携家带口来到郭宇村安家。张大山在黄河岸边跟东洋鬼子拼刺刀被鬼子兵打死后扔进黄河。金宝川组织运输枪械也被国民军枪杀。三个男孩子张东仓、张东魁以及金智清子承父业,几年来一直赶着属于自己的骡马大队为延安的八路军在官路上运输医疗物资和日用品,张大山的女儿张东梅一开始嫁给三狼,三狼被RB鬼子打死后又改嫁葛有信,夫妻俩组织了另外一支骡马大队在长安和延安之间搞运输。金宝川的女儿金爱爱跟王世勇的大儿子王稼祥结婚后一直住在娘家,并且有了一个儿子。张东仓和金智清弟兄俩娶了凤栖东城门外骡马大店掌匠焦师傅的两个女儿焦妮娜和焦晓娜,姐妹俩也生了两个儿子,跟两个婆婆住在一起。唯有张东魁娶了板兰叶,板兰叶不习惯两个婆婆的管束和封闭的生活,独自出走,跟上张东魁赶脚。

    这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两个朝鲜族女人把院子周围的篱笆墙用泥巴糊得密不透风,并且严格限制两个儿子媳妇和女儿金爱爱跟郭宇村的外界有任何接触,几个儿子总是轮流定时把一家人的生活用品用骡马驮回郭宇村,定时回家跟他们的媳妇相会,即使过年也不回家,这几年延安的八路军队伍不断壮大,对各种物资的需求量越来越多,大家为了挣钱,常年四季奔波在千里运输线上。

    不过几个年轻人的身份也很难确定,大家虽然给八路军运输物资,但是不属于八路军的编制,八路军给骡马大队按件付酬,每年都能挣到丰厚的收入,儿子们把挣得钱拿回家交给两个妈妈,妈妈替儿子管理媳妇和孩子。唯有王稼祥不同,王稼祥属于女婿,把挣得钱交给媳妇金爱爱保管,两个兄弟王稼骐王稼昌结婚时大哥王稼祥资助了不少钱。

    山里人的院子你想圈多大都可以。月儿和秀儿为了种菜,娶了两个媳妇以后,又将篱笆墙的院子扩大了一倍。现在那幢院子除过建筑物以外,光菜地也有两亩多。院子里也种罂粟,罂粟花儿非常好看,两个婆婆种罂粟主要是为了观赏,谁也没有想到割烟,可是那烟葫芦成熟了也特别诱人,试着用小刀划一下,便流出白色的汁液。

    常在河边走、怎肯不湿鞋?郭宇村周围本身就种植大烟,耳濡目染,几个媳妇不可能不认识大烟。透过篱笆墙几个媳妇看见村里人全部出动去割烟,大家心里痒痒,那种关在笼子里的感觉让人心里起茧,谁都想出去放松放松,不图割烟,图的是开开眼界。

    其实那一年两个新媳妇刚结婚时两个婆婆就带着她们去割烟,割一会儿就回家,也是为了散心。去年两个媳妇生孩子,就再没有割烟。今年孩子会在院子里孑孓学步了,两个媳妇害怕婆婆,让金爱爱去做妈妈的工作。

    金爱爱也想出去走走。虽然院子很大,媳妇们平均一个月才能见一次丈夫,从丈夫走的那一天起,就搬起指头算计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见面,见面也只是住一晚就走,媳妇们有种失落有种期盼,那种想到外边散心的欲望属于正常,大家都等着两个妈妈开恩。

    妈妈们也理解媳妇,板兰叶出走以后,家里没有人担水,妈妈们怕把媳妇们累着,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到老婆尿尿沟抬水。王世勇知道此事后,指示自己的两个儿子每天必须给张家大院送两担水,王稼骐王稼昌把水倒进水缸里就走,从来不在嫂子家多呆一会儿,因为弟兄俩也知道,两个朝鲜女人家法严厉,容不得自己的媳妇跟外边的男人说话。

    那一天王稼骐王稼昌照旧给嫂子家送来两担水,嫂子金爱爱突然对两个兄弟说:“叫你们的媳妇到我家来串门。”

    这无疑是一个信息。其实凤栖对兄弟跟嫂子开玩笑并不介意,可是王稼骐王稼昌没有跟金爱爱开过玩笑,相互间反而非常拘谨。既然是嫂子主动说话,两个兄弟也就顺口说道:“你家门槛太高。”

    金爱爱自幼从来跟外人没有接触,朝鲜女孩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本正经地说:“我跟她们商量一件事情。”

    既然是嫂子有请,弟兄俩不敢怠慢,第二天担水时就带着他们的媳妇。五个新娶的媳妇年纪都不相上下,犹如五朵盛开的鲜花,焦妮娜焦晓娜对张芳梅张芳霞的到来非常欢迎,这是郭宇村的新生代,媳妇们的丈夫个个威武雄壮,大家都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俩个婆婆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家虽然在此落难,但是苦涩的日子总有一些欢乐。两个婆婆邀请两个串门的新媳妇在家里吃饭,媳妇们也不推辞,嘻嘻哈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吃过饭五个新媳妇一起向两个朝鲜族妈妈发动了“进攻”,媳妇们的目的是让妈妈带她们出去割烟。年轻的媳妇根本不会意识到大烟有什么危害,大家只是感觉好玩。就是两个妈妈甚至王稼骐王稼昌也不会感觉割烟有什么不妥,弟兄俩甚至对老爹王世勇有点不满。大家联合起来的主要目的是担心遭遇突然袭击。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怕,郭宇村有个疙瘩,那些外地来的兵痞甚至做生意的汉子大都提起疙瘩有点害怕。

    两个妈妈当然只能屈服于媳妇们的意志,答应第二天带领她们去割烟。但是三个孩子需要有人照管,两个妈妈必须留下一个。考虑到金爱爱的孩子还小,也动员金爱爱留下,金爱爱是两个妈妈的女儿,可以对妈妈撒娇,妈妈们没有办法,只得把金爱爱带上。

    五个仙女一般的媳妇走在郭宇村的田间地头,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只是匆匆一瞥,没有人心生歹念,就连豹子、豆瓜、齐结实齐壮实、谷凤谷鸣那些小伙子见了这些美女也躲得远远地,因为他们知道媳妇们的丈夫是谁,那些小伙子个个顶天立地。谁也不愿意招惹是非。

    罂粟是一种奇怪的植物,罂粟把香花和毒草奇妙地结合,罂粟的花儿特别鲜艳,媳妇们置身罂粟田里简直就像天女下凡。张芳梅张芳霞姐妹俩割了一天烟,傍晚时分提着烟罐罐嘻嘻哈哈地回到自己院子,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两个年轻媳妇惊呆,只见她们的丈夫被脱光上衣跪在院子里,公爹王世勇手执榆木条子,狠狠地抽打他的两个不听话的儿子。王稼骐王稼昌的主要罪过就是:纵容他们的媳妇去割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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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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