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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9章

一辆汽车停在李明秋家门口,汽车上下来李怀仁刘莉莉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李(刘)娴娴,看不出两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矛盾,好像已经和好如初。世间有些事变化莫测,你永远无法看懂。

    其实不难理解,生活不可能回到原点,各人都从自己的切身利益考虑,李怀仁别无选择。既然胡司令把李明秋从凤栖请到长安,儿子必须照顾爸爸的情绪,看样子刘莉莉也是迫不得已,官大一级压死人,刘莉莉虽然不说跟她有关系的那个上司是谁,但是大家都能猜到。

    果然,李怀仁跟刘莉莉的关系恢复以后,立刻被调往国民政府文史资料研究室担任副主任,主任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虽然是一个清水衙门,却享有很高的声誉。公道地说,蒋委员长对中国的文化和历史还是非常重视,不论国家连年战火,经费多么拮据,教育经费必不可少。文化教育是中国的脊梁,穷得卖裤子也不能穷教育!

    这个职位相当于一个少将,连胡司令也始料不及。其实,这属于正常,李怀仁一笔漂亮的毛笔字以及组织文章的功力早已经被中央政府有关官僚关注,更何况李怀仁原先还在国民政府参议院干过,这一次不过是顺势提拔。胡司令不可能不放人,不得已胡司令让李怀仁推荐秘书人选,李怀仁推荐了二舅屈志安,胡司令索性连同李怀信一起调进他的秘书处。岂料国民省政府不放人,省长跟于右任是挚友,可能也有那么一点底气,省长对胡司令也不客气:“两个人你只能任选其一。”

    这一次李怀仁刘莉莉共同回家探亲,过完春节两个人就共同赴中央政府任职。刘莉莉已经答应脱下军装,在李怀仁的部门当一名职员。夫妻俩形影不离,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其实这也是一种无奈,刘莉莉已经风采不再,引退到丈夫单位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其实这则消息刘军长早都知道,按道理女婿升职,刘军长心里应当感到欣慰,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刘军长内心酸酸的,有点不是滋味。感觉到自己出生入死几十年,不及一个捉笔杆子的升职快,李怀仁要不是刘军长刻意提拔,这阵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县长!刘子房有意把女婿升职的消息压了多日,直到女儿女婿快回家时才瞅准一次机会,把李怀仁升职调往国民中央政府的消息告诉亲家李明秋。

    谁知道李明秋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无动于衷,李明秋关心的是传宗接代,儿子当再大的官无用。不过李明秋也会说话,首先把亲家刘子房恭维了一番:“犬子能够升职,多亏了亲家刻意提拔。那一年怀仁任职隆坊县长,亲家有意把俩口子调往长安,才有了怀仁的今天。”

    刘子房没有听出来话里有话,故作谦虚:“哪里,这跟亲家教子有方有关,听说二儿子李怀信也在省政府担当重任。亲家的老泰山屈发祥老先生是个了不起的老师,他教育出来的学生个个堪称国家栋梁。”

    李明秋又显出了他的滑稽和玩世不恭:“哪里,本人也是屈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却是个无恶不作的土豪。”

    刘子房见话不投机,转移了话题:“那一天喝一杯,庆祝庆祝。”

    李明秋顺势答道:“正月天,孩子们回来以后。”

    却说李怀仁刘莉莉回来那天,正值屈秀琴生小孩,妈妈屈满香和她二妈竹叶在二儿子媳妇的产房里忙活,李明秋佯装镇定,一会儿练习书法,一会儿出来在院子里转圈,听见门外汽车响,出门一看,原来是大儿子一家三口回家。

    李明秋往汽车里看看,问怀仁:“怀信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李怀仁回答:“怀信说他手头还有一点事,过一两天跟二舅一起回来。”

    大家刚走进院子,秀琴房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李明秋急不可耐地站在院子里问道:“啥娃?”

    满香一边包裹孩子一边说:“看把你急的,是个千金。”

    李明秋脸上的失望一扫即过:“千金也好。怀仁一家三口也回家了,你把孩子包裹好以后先让竹叶照看,还有司机,赶快给咱做饭。”

    刘莉莉看一家人全围着兄弟媳妇转圈,心里酸酸滴,说不出口。但是她不可能去娘家,人有时心理作用非常重要,自从他们一家下了汽车以后,公爹一直没有问候过儿子媳妇一句,甚至对孙女李娴娴也只是摸摸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刘莉莉难以忍受。特别是听到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预感到她在这一家并不受欢迎。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局完全由刘莉莉一人造成。既然走出了第一步,这出戏无论如何也要演到底,看着婆婆满香从产屋出来,刘莉莉所有的动作都显得夸张:“妈妈,你累了,我来做饭。”

    有这句话就够,满香知道刘莉莉不会做饭。满香说话也非常客气:“前两天我刚把你们的被子晒过,你们先把房子收拾一下,坐了一天车,更累。歇歇,做饭就不要你帮忙。”

    李明秋给司机泡茶,刘莉莉又说:“爸,我来泡茶。”

    李明秋把满香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尽量装得和蔼,可是人不是装出来的,脸上的表情显得僵硬。

    看见刘莉莉和怀仁出去了,满香一边做饭一边告诉明秋:“如你所愿,秀琴又给咱生了一个孙子。”

    李明秋差点把茶壶掉到地上:“你刚才说是一个孙女?”

    满香笑嘻嘻:“我哄你。我嫌你沉不住气。大儿子媳妇才回来,女人都不容易,无论如何要保持低调,不能让莉莉看见咱们俩个是故意。”

    如果不是司机在当面,李明秋真想抱住满香亲一口。司机在躺椅上喝茶,李明秋来到院子里,围着照壁转了一圈,然后出了大门走到大街上,一个人竟然扭了起来,身后几个孩子看见可笑,问道:“爷爷,你是不是拾了个元宝?”

    李明秋颠狂,李明秋高兴:“去你娘的脚!你们懂个逑!爷爷比拾元宝还高兴!跟爷爷走,爷爷给你们买糖!”

    李明秋果真来到百货门市,买了十块钱的洋糖(水果糖,当年水果糖一毛钱最少卖十颗),用小簸箕端来,当街上一撒,惹来大人孩子哄抢。

    正好屈志田县长走过,问道:“姐夫,你这咋啦?”

    李明秋猛然清醒:“姐夫糊涂了,高兴糊涂了!他娘的今天姐夫真高兴!你到姐夫家里,帮姐夫支应支应,姐夫这个样子回不了家,到外边转转。”

    屈志田有点疑惑,感觉中李明秋不可能得神经病。于是疑疑惑惑来到李明秋家,才知道怀仁回来了,怀信媳妇生了个孙子!

    却说那李明秋一路出了北城门,步行十里路,来到桥庄村,一走进亲家屈福录的大门,直嚷道:“饿了,上饭!”

    屈福录家的猪**刚出锅,给李明秋切了一老碗,调了些蒜泥辣子汁,李明秋吃了个碗底朝天,吃完了还要吃。屈福录又给切了半碗,然后劝开了亲家:“亲家,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要能想开。”

    李明秋把**吃完,放下碗,才说:“亲家,明秋这辈子,没有啥想不开。秀琴给咱又生了个孙子,明秋高兴糊涂了,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亲家这里,有酒没有?咱哥们喝几口。”

第1060章

凤栖的春节跟往年没有什么两样,石头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家都贴着对联,门上贴着敬德和秦琼两位门神,各家门前的灯笼各异,把小小的县城点缀得五彩缤纷。最显眼的是那种宫灯,虽然没有莲花灯、走马灯、以及各式各样的生肖灯做工复杂,但是挂宫灯的绝非一般人家,比如李明秋家门前的宫灯上就写着李府、屈发祥、四愣子老先生家的宫灯上写着屈府,一般家里出了县长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称作“府”。

    但是刘子房家门前的宫灯没有“刘府”俩字,一摆溜却挂起了四盏宫灯,宫灯上屈发祥老先生的书法赫然醒目:“与民同乐”!

    这屈老先生也老糊涂了,也学会了巴结人,这四个字可不能乱用,皇上才可以与民同乐,可是没有人追究、没有人感觉不妥,因为路过刘子房家门前的老百姓本身不多。

    屈指算来,刘子房驻军凤栖已经整整八年,在凤栖过了八个春节。刘子房驻军凤栖的得意之作不胜枚举,但是也有败笔,最尴尬的一次要算移花接木,把外孙当作“儿子”收养,大张旗鼓地为儿子(外孙)过满月,让凤栖人当作笑谈,议论了许久。

    可是十八岁的艳艳却对那个小男孩有了感情,也许艳艳太想有个男孩,有男孩艳艳才在这个家里有了发言权,小男孩跟艳艳的大女儿小不了多少,两个孩子在一起活像一对孪生姐弟。艳艳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刘莉莉的私生子,可是艳艳乐意养活,十八岁的女孩不知道仇恨为何物,刘莉莉一声“姨姨”,叫得艳艳热泪盈眶。

    经过了一番大的波浪大的折腾,女儿刘莉莉跟女婿李怀仁终于重归于好,虽然这种裂痕很难弥合,但是从现阶段来说终于度过了那种危险期,这让刘军长深感欣慰,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桩丑闻,一旦在军界传播开来对刘子房来说,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亚于打了一场败仗。

    正月初二女儿女婿给岳父岳母拜年,吃过早饭,刘莉莉一家三口坐着属于自己的专车,如期来到刘军长家,为了这一天刘军长准备了许久,刘军长夫妻俩亲自在大门口迎接。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礼遇,没有见过岳父岳母站在大门口迎接女儿女婿的到来。

    李怀仁下了汽车却不进屋,站在大门口把那四盏宫灯端详了许久。外公的墨宝李怀仁不可能不认识,只是感觉那《与民同乐》并不合适。刘军长虽然保持着军人的威严,但是在女婿面前却显得低三下气,刘军长并不清楚女婿的内心,还以为女婿在欣赏外公的书法。刘军长解释:“这四个字是屈发祥老先生写的。”

    李怀仁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回到屋子坐下,卫兵献茶。看岳父的屋子没有什么变化,刘军长的儿子刘诚跟外孙女娴娴同龄,两个小孩子根本不管辈分大小,一见面亲热得不得了。只是看不见刘军长的小妾和艳艳的女儿,刘莉莉还到偏屋专门看了看,好像心有不甘,却不便询问爸爸妈妈。

    原来这是刘军长故意安排,让卫兵把艳艳母子仨带到办公室暂时住上半天,刘军长主要害怕李怀仁看见那个小男孩双方尴尬,刘军长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谁,看样子家里养活这个孩子还是有些不便,过完年必须为这个孩子找一个稳妥的归宿。

    生活就是这样,一旦出现裂痕很难弥合,看起来气氛融洽,几乎所有的人说话都带着一些夸张,但是大家小心翼翼,好像刻意避免着什么。李怀仁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故意问道:“有笔墨没有?”

    刘军长怔了一下,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要笔墨干啥?”

    怀仁还是平静地说:“为你把灯笼上的那四个字改一下。”

    大概心里有鬼,刘子房有点胆怯,有关女婿借写春联辱骂岳父的故事刘军长可能听说:“那不挺好,改啥?”

    怀仁说:“真不合适。”

    刘军长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也不得不按照女婿的意思办。事已至此脸皮厚点,万一怀仁有什么越轨的行为就跟他硬干,一个堂堂军长还怕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

    一会儿卫兵拿来笔墨纸砚,李怀仁款款地将那红纸铺开,然后写了《普天同庆》四个大字。

    刘军长终于舒了一口气,感觉中这几个字比屈老先生的字更见功力,看来小伙子的确有两把刷子,人没有真本事不行。

    李怀仁解释:蒋委员长才可以《与民同乐》。《普天同庆》更妥当一些。

    刘莉莉嘴一撇:“你比你外公还厉害。”

    李怀仁淡淡一笑:“圣人也犯低级错误。”

    稍待一会儿,厨师用扁担挑进来两只饭阖,把精心做好的饭菜取出来,摆满了一桌子,刘夫人只做了一样八宝莲子羹,大家开始吃饭。

    正吃饭间艳艳突然闯进来,卫兵替艳艳抱着女孩,艳艳自己抱着男孩。

    这种局面非常尴尬,融洽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刘军长首先唬下脸来:“谁让你进来的?”

    艳艳有点委屈:“你们吃饭,让我们娘仨饿肚子。”

    刘莉莉脸上的肌肉开始痉挛,面部神经由于忿怒而蜕变得非常难看。

    女军人有点怒不可遏,捋起袖子想扇艳艳一个耳光,刘夫人奋力制止,才避免了一场武力纷争。

    那艳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抱着小男孩站在餐桌旁边非常冤枉。十八岁的女孩发育丰满,两只好看的大眼睛涌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淌了下来。

    刘夫人哄艳艳:“咱到外边,大姐姐给你说句话。”

    可那艳艳偏不走,抱着孩子质问刘军长:“我究竟哪里有错?”

    刘军长无言以对,拿眼睛看着女婿。那李怀仁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至此,刘军长才真正感觉到,后生可畏,李怀仁比自己城府更深!

    刘军长哀叹一声,对艳艳说:“你们谁都没错。坐下吃饭吧。”

    刘莉莉却出来站在院子内,呜呜直哭。

    刘军长又看了看李怀仁,李怀仁掏出手巾擦了擦嘴,对刘夫人说:“妈,给我盛一碗粥。”

    李怀仁慢腾腾地把八宝莲子羹喝完。一家人都放下筷子,看李怀仁一个人在吃。闹不清怀仁心里啥想法,忐忑着,备受煎熬。刘莉莉也哭够了,回到屋子,坐在桌子前,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看李怀仁怎样处置她。

    李怀仁突然伸出双手,把艳艳叫姨姨:“姨姨,把这个小男孩让我抱抱。”

    大家全都摒心静气,不知道李怀仁要干啥。谁知道李怀仁接过孩子却说:“莉莉,一会儿走时,把这小男孩带上。”

    刘莉莉心的堤坝一下子决裂,仿佛李怀仁宣判了她的死刑,哭得泣不成声:“怀仁,再不要折磨我了,行不?”

    谁知道李怀仁却非常认真:“这一次南下中央政府赴任,说不定三年两年才能回来一回。把这孩子一同带走,免得莉莉挂心。其实人不需要遮掩,既然决定重归于好,就要有所担当,这枚果子再苦也得强咽下。”

    刘子房一直不说话,以前刚愎自用,野心勃勃,总感觉有点怀才不遇。现在看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刘子房绝对比不上女婿李怀仁的城府!刘子房突然由衷地赞道:“怀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明秋人称小诸葛,你比你爸还精明!”

    吃完饭李怀仁果然让刘莉莉把孩子抱上,一家四口坐车回家。

    谁知道那艳艳却突然大哭,质问刘军长:“你说那男孩是我的,为什么要让莉莉抱走?!”

第1061章 如烟往事 一

作者题记:这篇散文写完时,《寡妇村》还没有动笔。正是由于有了这篇散文,笔者才动了想写一部长篇小说的念头。原来计划写一百多万字,想不到几经坎坷,写成现在这个样子。最近老有一些朋友询问我的父母,这篇文章所反映的我的家庭基本属实。其中子九叔、三婶、霍麻子、胡三隐去真名。感觉中一生活得坦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客居他乡,周围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寂寥时,翻晒陈年往事,写一些无聊的文字,打发无聊的时光。

    站在马路边,看林立的高楼把晴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太阳老态龙钟,步履蹒跚,蒙着厚厚的眼翳;马路上的汽车蜗牛般地来往穿梭;人行道上年轻的情侣旁若无人地亲昵;相濡以沫的老人互相搀扶着前行;雍容华贵的夫人拉着宠物悠闲地漫步;清洁工不停地捡拾着人们丢弃的废物……。大脑的某个角落,影影绰绰地显现出我过世已久的伯父……七十多年前,伯父曾经用双脚,不停地丈量着古长安到南泥湾的距离。

    ——请别误会,我的伯父没有解放全人类的远大抱负,也不是什么“地下工作者”。他之所以来回穿梭于西安到南泥湾之间,完全是为了生计。

    幼时,刚刚临盆不久的太阳在树梢上跳来跳去,显得亮丽而调皮。蝉在引吭高歌,听得见庄稼拔节时的声音。老槐树下,伯父用衣服袖子把一只甜瓜擦了擦,扳成两半,多一半给我,少一半留给自己。我接过甜瓜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辆汽车驶过,扬起一溜长长的灰尘。伯父盯着汽车看,嘴张着,满脸惊奇:“日鬼,汽车不吃草,比牛跑得快。”

    我晃头晃脑地啃着甜瓜,批驳着伯父的愚昧和无知:“还讲究是大人哩,连这个都不懂,牛在汽车肚子里装着,咱看不见。”

    伯父把我搂在怀里,用胡子扎我稚嫩的脸蛋,咯咯笑着:“我的侄子比我强,懂得比我多。”

    转瞬间,风吹草长。我背上了书包,坐在教室里,跟音乐老师学唱儿歌: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个没有尾巴、一个没有脑袋,真奇怪……稍大点,终于理解了儿歌里的“老虎”其实就是比喻汽车。那年月汽车少得可怜,孩子们看见公路上跑的汽车以为遇见了老虎。

    人一上年纪就是这样,眼睛越看越近了,心事越想越远了。有些事发生在昨天,今天已经忘记;有些事却刻骨铭心,历经磨砺,时间越久越清晰。沿着岁月车轮碾轧过来的辙印回望,眼前的高速公路变成了荒草萋萋的秦直道,民国十八年,关中大旱,爷爷奶奶饿死在老家蓝田,十八岁的伯父把刚满八岁的父亲背在肩膀上,翻山越岭,沿路乞讨,来到凤栖落脚……那时,伯父白天靠打土坯维持生计,晚上弟兄二人睡在烂土窑里相依为命。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用父亲的话说:“屙泡屎也要屙在别人家田里”。

    扯远了。这些陈年往事现在还有谁听?有时在饭桌上谈起我家的过去,儿子们宽容地笑笑,表示理解。正处于青春反叛期的孙子们却不屑一顾地反驳道:“怪他们没本事活人!”

    是呀,杨白劳如果活在今天,肯定被人瞧不起。现在社会上把那些依靠简单劳动获取温饱的人们叫做“弱势群体”。可我总觉得,正是那些弱势群体用精瘦的肩膀,支撑起我们整个社会……每当我看到拾荒者用枯萎的双手在垃圾桶里翻检人们丢弃的废物时,心里总涌上一股潮潮的湿润,感觉到他们更像我的父辈……请别误会,我对那些给社会带来巨大财富的精英们一向怀着深深的敬意,他们应当得到丰厚的回报。正是由于他们用超凡的智慧,打造了现代文明,使人们远离愚昧。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多关心一下那些现代的“杨白劳”们?

第1062章 如烟往事 二

我知道,这些文字是写给我看的,我之所以把它记录下来,是为了安慰我的灵魂。当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我的父亲已经三十六岁,而我的伯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老年得子,而且是一子顶两门,内中的辛酸和喜悦只有伯父和父亲明白。每逢过年,父亲给我穿戴一新,拉着我的手,去给伯父拜年。父亲总是恭恭敬敬地作揖、下跪、磕头。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屁股撅起,头挨着地皮,口里喊着:“伯、侄子给您拜年了。”这时,伯父盘腿坐在炕上,脸上笑着,显得满足而心安理得。

    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是:“老兄比父哩,我的哥哥比我大(父亲)还亲。”是呀,为了父亲,伯父终生未娶。跑胡宗南那年(一九四七年、胡宗南进攻延安),妈妈从陕北逃难来到凤栖,跟父亲结为夫妻。所以我们的一家来自五湖四海,用伯父的话说:“是用砖头瓦砾凑合起来的一家人。”

    思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无法羁绊;思绪像一团乱麻,漫无边际;思绪更像一杯酒,让人眩晕、迷恋,还有那么一点苦涩。

    妈妈生下妹妹以后,我便跟伯父睡在一起。那时,我们这个小县城还没有电灯,我最早见过的电灯是在看幻灯片的时候。远远的什么地方,一台发电机突突地响着,幻灯机前的灯泡突然亮了,放映员把一张张幻灯片放进幻灯机里,银幕上便显出影影绰绰的图影。记得那是在宣传抗美援朝,喇叭里传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银幕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伯父把我驾在肩膀上,我看得如痴如迷。以后好多天,我们一群光屁股孩子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电”。电对于我们来说,神秘而遥不可及。

    那年月,什么都奇缺,唯独太阳笑得灿烂,显得肆无忌惮。早晨,我被热烈的阳光吵醒,耳际里传来的第一声呼唤便是:“卖包子咧——”。贵祥叔站在我家土窑畔上,叫卖声里藏着诱惑,我肚子里的馋虫开始蠕动。伯父便从叠着补丁的夹袄里掏出皱巴巴的五百元钱,(旧币,相当于现在的五分钱,一万元等于现今一元钱,下同)买回了四个香喷喷的包子。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伯父买回来的包子,爬在被窝里,狼吞虎咽地吃。

    伯父的土窑洞里有一盏老麻油灯,我记得从来没有点亮过,做摆设用。那时节虽然麻油只卖五千元钱一斤,可是伯父起早贪黑一天也挣不回一斤麻油钱。后来有了煤油,伯父买回了半斤煤油,用墨水瓶做了一盏煤油灯,也不常点,只是偶尔用用。天刚麻麻黑,伯父便给我扒光衣服,哄我钻进被窝里,然后天上地下,给我讲那些陈年往事。

    听伯父讲,我们老家住在SXLT县一个叫做支家沟的地方,那个村子座落在XA市和LT县的交界处,闲暇时,村里一些人常常步行去西安城隍庙里看戏,看完戏后又成群结伙步行回到村里。可见我们村离XA市并不遥远。

    伯父并没有讲过民国十八年的那一场灾难,只是说关中平原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一到麦收季节,四面八方赶麦场的麦客全都涌到关中,割一亩麦子两毛钱,他一天割过五亩麦子,挣一块现大洋。

    唉——,伯父一声长叹:“可惜那样挣钱的好日子并不多,一年只有几天。”伯父讲了一个笑话:说的是父子两个陕北人到关中赶麦场,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时惊呆了,父亲对儿子说:这么多的麦子三年都割不完,咱们干脆到庙里睡觉去。父子俩睡了三天,起来一看,只见麦子全部割完运走了,农民们为了赶秋种,在割完麦子的田里已经堆满了农家肥,父亲又对儿子说:“哎呀呀,咱们幸亏没有割麦子,你看,田里热死了多少人,起了多少坟堆!”

    那误把粪堆当坟堆的父子二人肯定已经作古。现今的关中,XA市容扩大了十几倍,一望无际的麦田被一幢幢现代化建筑逼迫得不停地后退,坐上汽车走半天,才能看见被割裂得七零八落的麦田。奇怪的是,麦田越来越少,可是人们餐桌上的食品却越来越丰富,现代科技使粮食产量数倍翻翻,那种遍地饿殍的现象早已成为过去。

第1063章 如烟往事 三

时光的碎片来回跳跃,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画卷,思绪老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游走。还是信马由缰吧,走到哪儿就歇到哪儿。

    父亲十多岁时,便在一家磨坊找了个磨面的差事。父亲说:磨坊一共有两盘石磨,蒙着眼睛的毛驴不停拉着石磨转圈,那头毛驴偷懒了,父亲便用树枝在毛驴屁股后边打一下。罗面的女人叫“三婶”,我没有见过三婶的面,不知道三婶长什么样,父亲说三婶是伯父的相好。父亲还说三婶心地善良,父亲的日常生活起居全靠三婶料理。

    关于三婶的情况我就知道这么一点。记得有一年清明,伯父领着我,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西沟坡一冢土坟前。伯父命我跪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冥钱,一张一张地慢慢点燃,昏花的老眼里有泪珠在转……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伯父流泪,内心有一种天塌地裂般的震撼。有一次我问伯父:那坟堆底下埋的是谁?伯父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你叫三婶。

    伯父就是这样,把困苦和不幸看得很淡。跟伯父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少看到伯父的脸上有愁容显现。伯父特爱下象棋,常常在街边的棋摊前一蹲就是半天,有时下着下着竟然吵起架来,跟人家红脖胀脸地对骂一阵子,骂完后又蹲下来重新对弈,赢了棋时得意忘形,输了棋后老不服气,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来,好像对手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那些棋友们都了解伯父的脾气,一般跟他不上计较。但是有时也故意逗他,惹伯父发火。同样爱下棋的韩叔曾经说过:看老支哥发火比看戏还过瘾。

    眼见得父亲一天天长大,给父亲说不下媳妇成了伯父最大的心病。可是老哥俩来凤栖十多年,根本就没有攒下钱。平时,伯父总爱喝两口,有时还到赌场里赌两把,挣俩钱顺手花光了,哪有钱给兄弟说媳妇?正在这时,子九叔给伯父瞅下一门好生意,问伯父敢不敢去。

    “干啥哩么?除过杀人、抢人、偷人咱不去,再没有咱不敢去的。”伯父挖子九叔一眼,显得不屑一顾。

    子九叔把嘴搭在伯父的耳朵上,神秘兮兮地说:“贩运军火,你去不去?”

    “啥?”伯父瓷瞪起双眼,“你再说一遍。”

    子九叔如此这般,好一阵比划。

    伯父终于听明白了。那年月八路军在陕北,***在西安,两家子面合心不合,***在凤栖驻扎重兵,对延安实行封锁。八路军没有给养和枪炮子弹,有些老百姓瞅准了这门生意,私自贩些枪弹到延安去卖。听说发了大财。

    “——一支三八步枪从西安运到延安能赚这些钱。”子九叔把伯父的手拉过来藏在他的破夹袄底下,攥住了伯父的三个手指头。

    “啥?三块钱?那不是抢人哩么!”伯父大声嚷起来。

    “值。”子九叔反而不慌不忙,“咱把脑袋提在手里干那营生,钱给的少了当然没有人去。”

    开始时伯父还有些犹豫,可是经不住一杆枪赚三块大洋的诱惑,终于跟子九叔达成协议,两人共同干起了贩运枪支的生意。

    伯父没有讲过贩运枪支的危险和艰辛。只是说从凤栖临走时借了五十块银元的高利贷做本钱,跟一伙赶骆驼贩皮货的内蒙商人一起,踏上了远行的路。以后一年多,伯父从凤栖消失了,伯父临走前只对父亲说他要出一趟远门,父亲也不知道伯父到底去了那里。年底,放贷的胡三来找父亲,拿出伯父临走时写的五十块银元的借据要父亲还钱,父亲那来那么多的钱还债?正好***抽丁(征兵),按规定两丁抽一,胡三家两个儿子,必须有一个儿子当兵,为了还伯父的欠债,父亲顶替胡三的儿子抽了壮丁。

第1064章 如烟往事 四

伯父跟子九叔一起,步行来到西安郊外一个叫做二府庄的地方,按照接头的方式,对上了暗号,交了钱,每人买了三支汉阳造步枪,夜行晓宿,向延安赶路。

    伯父说,从西安到延安是七天的路程。一个月能打两个来回。交货的地点在南泥湾。几个八路验了枪,按照事先约定的价钱付了款。除过路上吃喝,来回一趟净赚七块银元。

    伯父说,常年赶脚的人一天只吃一顿饭。晚上住店时店掌柜问客人吃几升米?一般情况下一人一天吃一升米足够。吃面就不够,俩个人得吃三升。从南泥湾往西安走的晚上住在一个叫做三岔的地方,两个人吃了三升干面,子九叔头一挨枕头就睡。可是伯父却睡不着,耳朵里听见隔壁屋子里几个赶骆驼的脚夫在掷骰子(赌博),伯父爬起来站在傍边看了半天,终于经不住诱惑,拿钱就赌。不消一个时辰,把本钱和利润输得精光。

    输了钱的伯父回到自己屋子倒头就睡。伯父就这样,心大,天塌下来都不慌。第二天早晨伯父被子九叔摇醒,子九叔当然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情,催伯父赶快洗完脸上路。伯父坐着不动。停一会儿伯父故作轻松地说:“上不了路咧,钱夜黑地里(昨晚上)输光逑咧。”

    子九叔低头想半天,抬起头来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不管用。各人的头在各人的肩膀上长着,想干啥是各人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了谁。我也不回凤栖了,担心遇见熟人骂我日弄你。”接着从内衣里掏出两块银元放在炕墙上,背起褡裢,出门撩开大脚,钻进丛林,从此没了踪影。

    伯父说,子九叔也是单身汉,不是凤栖本地人,会一手泥水活,常年给人家盖房子砌墙。

    店掌柜安慰伯父说:“输了的钱、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咧,不要太往心里去。”

    伯父说,他就没有叫心晓得。

    掌柜的说:“这就好,我看你心大,心大的人长寿。”

    伯父说:“莫给鸡带串铃咧。那些钱是我借的高利贷,必须给人家还上。我还有个兄弟在凤栖,还不上钱胡三不会饶了我的兄弟。所以,我不能光身子回去。”

    店掌柜问伯父:“想不想替别人赶脚。”伯父说:“只要能挣钱,干啥都行。”

    店掌柜说:“你就在我的店里等着。”

    几天后,来了一帮子陕北人,为首的四十多岁,满脸胡须。店掌柜把伯父介绍给那人,那人把伯父看看,然后自我介绍:“我姓李,木子李,延安李渠人。你贵姓?”

    伯父报了姓名。姓李的大叔说,“稀罕,没有见过这个姓。”然后直接问伯父:“想不想赶脚做生意?”

    伯父早都听店掌柜说这帮子人也是往陕北方向贩运枪支的,因此上也没有问作甚,只是直接回答:“想。”然后反问李叔,“赶一趟脚多少钱?”李叔说,“我们摊本钱,你光下苦,路上的吃住我们管,一支枪运到南泥湾给你一块钱。”伯父说,“我知道一支枪能挣多少钱,应当对半分。”李叔说,“是应当对半分,但是我们管你来回吃住。”

    就这样谈妥后,李叔又提了条件:“我听说你爱赌博,所以挣的钱先不给你,我替你攒着,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拿着疙瘩子钱回家,也算我们对你负责。”

    伯父说他一有钱就心里发毛,天生不是有钱的命,正想找个人帮他管钱当掌柜的。这样甚好,没有钱心里踏实。

第1065章 如烟往事 五

以后的一年半时间,伯父一月两个来回,帮姓李的大叔从西安向南泥湾运枪。为了多挣钱,伯父一次背四条枪。伯父还想多背,姓李的大叔不让,说那样不安全。直到有一天,姓李的大叔说:“这个生意虽好,但不是长久干的营生,咱们散伙吧。”接着给伯父数了一百八十块银元,亲自装到伯父的褡裢里头,把伯父一直送出二里地。

    伯父说,“我挣不了这么多钱,你给的太多了。”

    李叔说,“不多,咱干的这营生说不定那一天把命搭上。这些钱你背回去置几亩薄田,盖几间茅房,娶一门媳妇,生一堆儿女。男人活一生,假如没有女人,那不叫活人,叫活命。”

    有一次我问伯父:“西安往延安运枪支为什么不雇条毛驴驮上,干嘛要人背?”

    伯父回答我:“那时从西安到延安,十里一岗五里一哨,***封锁非常严密,他们走的那条道黄鼠狼都翻不过去。有时夜里走路,狼就在身后跟着,稍不留神就会做了狼的美餐。况且老李叔不让他们结伙行路,害怕被***的队伍发现后一锅端,所以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只有在往西安走的路上,才允许几个人结伙走路,因为身上没有枪支,即使遇见路上盘查的队伍也不害怕。”

    我见过李叔。那是在一九五三年,李叔专门到凤栖来寻找伯父,穿一身四个兜的解放服。李叔问伯父:“想不想在政府里边干事?”

    那时伯父才知道,李叔原来是共产党。伯父说,他听说政府里边制度很严,他一生懒散惯了,不想受人约束。

    李叔临走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包冰糖给我,那包冰糖我吃了很久,有时故意拿到伙伴们中间去吃,看见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我很得意。

    言归正传。伯父背着一百八十块银元,气昂昂地走进凤栖县城。他没有先回那孔土窑洞,而是径直来到胡三家,见了胡三气度不凡地说:“还钱!”

    胡三不紧不慢,先给伯父倒了一杯茶,眼瞅着伯父一口气喝干,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钱不用还了,你兄弟已经替你还清了。”

    “我兄弟?”伯父吃惊不小,“他那来那么多钱?”

    胡三笑笑:“你先回家吧,回去以后什么都知道了。”

    伯父回到那孔土窑前,只见门上挂的锁子已经生锈。他把锁子扭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尘土。正疑惑间三婶来了,说了父亲被抽壮丁的过程。

    伯父一下子就像被人剔了骨头那样瘫在地上。伯父在想:假如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他死后如何去见列宗列祖?三婶在一边苦苦相劝,没用。伯父一连几天不吃不喝,嘴上干起了一层皮,眼睛圆睁着,傻了呆了,三婶说什么都不听。三婶急得哭道:“咱兄弟不过是当兵去了,人还没有死呢!你这样子让咱兄弟怎么能够安心?吃饱喝足,把身体养好,想办法把咱兄弟找回来才是正理。”

    伯父一想也是。三月十二安宫寺唱戏,伯父和三婶一起前往安宫寺许愿。伯父跪在菩萨面前说,只要他的兄弟能够平平安安回来,他愿意为菩萨重塑金身。

    从那以后伯父戒酒戒赌,改掉了身上所有的瞎毛病。实在无聊时,便站在象棋摊前看人家下象棋,看得久了也看出一些门道,于是便赤膊上阵,杀得一塌糊涂。

第1066章 如烟往事 六

想不到伯父刚回到凤栖半年以后,父亲便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凤栖街头。伯父把父亲拉到跟前,左看右看,担心是在梦中。

    ……公元一九七零年冬天,我穿上军装,坐上到XJ的闷罐子火车,去当兵。那年月上大学的路堵死了,当兵成了我们这些农家子弟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在部队我表现得特别努力,很快就被当作干部苗子重点培养。可是部队调查函寄到我们凤栖后,我的家庭背景栏里填着:其父是***兵痞。仅此一条,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一九七六年我从部队复员回家,父亲可能也知道是因为他的背景而影响了我的前途,显得非常愧疚。有一次父亲病了,我守在父亲的炕头侍候父亲,父亲断断续续,讲了他当兵的那一段经历。

    父亲当兵的那支部队原来隶属于杨虎城将军的十七路军。西安事变后,十七路军被******改编。团长叫霍麻子。霍麻子行军时不爱骑马,常常骑一条毛驴,所以战士们也戏谑霍团长是“毛驴将军”。这支部队虽然被改编,******仍然不放心,派自己的嫡系部队时刻监视着他们,当然,克扣部队给养成了家常便饭,士兵一连几个月见不到军饷,天热时换不下冬装,天冷时又穿不上棉衣,军容不整,更像民团。

    可是父亲当兵时基本上没有吃苦,因为霍麻子看上了父亲,特意挑选父亲给他当了勤务兵。当了勤务兵的父亲经常不离霍麻子左右,自然少不了郭团长的特殊关照。一九四零年抗日战争进入胶着状态,RB兵从SX挥师南下,企图侵犯西安,于是这支SX军队就在中条山进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对日阻击战。

    父亲回忆,那场战争打得特别惨烈,部队前边跟日寇作战,后边******的嫡系部队用枪顶着SX军队的后脑勺子督战。有些战士受伤倒下了,后边督战的部队不但不组织救治,反而给负伤的战士补上一枪……许多战士没有死在日寇的枪口下,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为了彻底消灭这支SX地方部队而不择手段。然而,兵马俑的后代却是那么的勇猛,硬是用血肉之躯保护了SX这片国土没有遭受日寇铁蹄的蹂躏。战争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打得弹尽粮绝,横尸遍野,他们这个团剩下不到一个连的兵力。霍团长仍然不服气,指挥着部队死战到底。终于有一天,霍团长受了伤,父亲把霍团长从战场上背下来,在一间破民房里一直守了一天一夜。

    看得出父亲对霍团长怀着深深的敬意。父亲说,假如霍团长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根本就不可能死。霍团长负伤后,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救护医生。父亲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霍团长身上的血一直流干……霍团长临死时褪下他的手表和一枚半两重的金戒指连同手枪一并交给父亲,对父亲说:“现在战场上很乱,你趁机跑吧,回家后娶一门媳妇,过一家人。以后谨记着,饿死饿活都不要吃粮当兵……”说到这里我看见父亲的眼里有泪珠在滚。那一刻,我从父亲的脸上彻底读懂了父亲,我的父亲一生一世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没有给我留下值得炫耀的遗产,可是我却继承了父亲善良、忍让、吃苦耐劳的精神。

    父亲还说,那年月,只要你抽壮丁后能够从军队上跑回来,地方上一般也不追究。父亲回家后伯父坚持要给父亲说媳妇。父亲说那有老哥没成家兄弟先结婚的道理?极力主张先让伯父和三婶成亲。伯父跟父亲正僵持不下时三婶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死了。弟兄俩从棺材铺里买了一副薄棺材,把三婶埋在西沟坡……埋了三婶后弟兄俩在一起吃饭,吃着吃着伯父突然笑了,伯父对父亲说:“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对不?”接着伯父自作主张,“赶明日托人打听,有合适的对象就给你结婚。咱支家这一门人不要到咱俩这里断了香火。”

    至于三婶究竟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儿女?原来的丈夫是干什么的?父亲和伯父一直没有告诉我,我做为儿子也不便打听。我只知道,西沟坡上埋着三婶,三婶是伯父相好的女人。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闭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幻影里,一会儿走出我的父亲、一会儿走出我的伯父……突然间,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入我的耳际:“爷爷,你为什么要哭?”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我面前,头歪着,眼睛里满含疑惑。

    孩子的妈妈过来,把孩子抱走了。隔老远,我听见那个男孩对他的妈妈说:“妈妈,那个爷爷哭了。”

    抬头看天,太阳阴郁着脸,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第1067章

凤栖习俗,媳妇生下孩子以后,女婿在三日之内去岳父岳母家报喜,报喜必须蒸贡(花馍),还必须给岳父岳母磕头。没有公爹直接去给亲家报喜的道理。况且那李明秋赤手空拳,什么礼物都没有拿,都不怕亲家笑话!

    不过屈福录毫不计较,人有时高兴至极也会犯糊涂。这个消息对于屈福录全家人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喜讯。老太太高兴糊涂了,出了屋门站在院子里,好像在跟已经过世的老头子说话:“克胜,你听见没有,秀琴又给咱生下一个重孙!”

    屈福录家刚杀了年猪,做几个下酒菜不成问题。不过福录有点不好意思:“亲家,我这里没有西凤、茅台,只有散酒。”

    李明秋本来不抽烟,此刻拿着亲家的旱烟锅子抽个不停。一边抽一边还说:“散酒也能将就。”

    几个下酒菜端上来,李明秋跳下炕,穿上鞋,把老伯母扶上炕,先给老人磕头,又给老人斟酒,说出的话儿发自肺腑:“伯母,明秋不才,一直器重伯父屈克胜老先生的人品。今生今世能与福录贤弟当亲,实乃三生有幸。”

    紧接着屈福录和李明秋上炕,坐在伯母的两边,屈理仓给三位长辈磕头、敬酒。那屈福录端起酒杯叫了一声:“明秋老兄。”

    李明秋知道屈福录有话要说,回应道:“福录贤弟,有什么忠告?单说无妨。”

    屈福录也喜欢直来直去:“鸿儒老兄六十大寿乐极生悲的场景记忆犹新……”

    李明秋接过话茬:“亲家,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为孙子过满月绝不大操大办。”

    谁知道老伯母却不满意:“你给我的重孙子不过满月试试?我不敢把你家的铁锅戳个窟窿!”

    李明秋笑着解释道:“肯定要过,规模小点。”

    正说话时突见一辆小车停在大门外边,屈理仓出门一看,原来是李怀仁来找他的老爸。

    屈理仓跟李怀仁虽然年纪相差几岁,但是在十二能的私塾里两个人就互相认识。

    怀仁一下汽车就问:“我爸是不是在这里?”

    屈理仓把怀仁让进屋里,指着炕上的李明秋反问道:“这不是伯父是谁?”

    李怀仁少年老成,想不到老爸这样沉不住气,李怀仁无法埋怨老爸什么,只是说,屈志田舅舅来家里说爸爸神经可能不正常,像个老顽童一样跟一群孩子在街上打闹。我们大家急忙到街上去寻找爸爸,凤栖城找遍了,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问守城门的士兵,士兵说爸爸出了北城门直奔桥庄村……

    李明秋反过来埋怨儿子:“你看你们,往常我出门几十天,你妈一点都不心急,这才出门刚半天,你们何必兴师动众?我哪有什么神经病?只是有点高兴。”

    屈理仓媳妇董萍为怀仁切了一碗灌猪肠,这是凤栖特产,凤栖人都喜欢吃。吃完猪肠李明秋告辞亲家回凤栖,看见儿子一个人开车,没有带司机,当年汽车极少,会开车的不多,不由得惊奇,问儿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

    谁知道儿子满不在意:“这没有什么难学的,看看就会。”

    李明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当年岳父十二能搭桥牵线,想把屈秀琴介绍给大儿子怀仁,可是刘副军长横插了一杠子,亲自把女儿带到李明秋家相亲,李明秋也带着那种攀附心理,促成了大儿子跟刘莉莉的婚姻……想不到酿成了一杯苦酒,让人悔恨终生。

    转瞬间汽车开进了北城门,街上涌满了凤栖人,大家都怀着同样的期待心里,拦住汽车问怀仁:“你爸找到了没有?”

    李明秋大为感动,索性走下汽车,面对大家抱拳作揖,大家看李明秋安然无恙,几乎问着相同的问题:“生了个孙子还是孙女?”

    李明秋含笑而答:“托大家的福,李家喜添新丁。”

    大家一起抱拳:“恭喜恭喜。”

    第二天李怀信跟二舅屈志安一起回家。原来怀信不愿意跟刘莉莉同乘一车。人有时心理作用作祟,怀信凭感觉意识到大哥怀仁这一辈子活得窝囊。怀信回到家看媳妇又生了一个男孩,虽然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尽管李明秋一再声言,不为孙子恭喜(生下孩子第三天恭喜,富户人家做道场、唱家戏、到寺庙里为孩子寄身,也有大摆宴席,铺张奢靡)。可是总有一些亲朋好友送来贺礼,你没有办法不收,不收贺礼就要得罪许多亲朋好友,收了贺礼就得待客。幸亏春节将至,李明秋有理由把恭喜之日顺延至春节以后。

    可是正月初二这天,刘莉莉抱回家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的身世不言自明,李明秋也闹不清究竟是谁的主意。看来大儿子李怀仁一脸平静,好像顺理成章,没有任何不满和诅丧。刘莉莉还算明智,把儿子抱回自家屋子,没有抱到上房。可是大家都看到了,这无疑又给李明秋出了一道难题,考验李明秋的智慧和耐力。

    李怀仁拉着爱女娴娴的手,直接来到上屋。看一家人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兄弟李怀信,满脸的不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怀仁练就了处事不乱的定力,那是一场智力测试,人的一生许多选择身不由己。李怀仁在太师椅上坐得端正,目无表情,仿佛一个小学生在回答老师的提问:“爸、妈,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大家感到不便的话,我们明天就走。”

    这无疑是儿子在扇老爸的耳光,李明秋感觉脸颊隐隐作疼,人再窝囊也不能窝囊到这种地步,竟然允许儿子媳妇明目张胆地抱回来一个野种!

    可是儿子明显地在要挟老爸,要么接受现实,要么我们就走!李明秋必须表态,李明秋别无选择!

    李明秋肚子生成了许多蝎子许多蚰蜒,李明秋的喉咙在冒烟!感觉中浑身上下着火一般。

    这真是乐极生悲,李明秋刚刚沉浸在喜添亲孙的喜悦之中,大儿媳妇又抱回来一个野种!可是偸眼看怀仁虽然坐得端直,身子却在索索发抖……知子莫过父,看样子儿子也有难言之隐……不能再往儿子的伤口上抹盐、不能再让儿子受到哪怕一丁点儿刺激,儿子也真活得不易……李明秋突然狂笑,屋梁上抖落下些许积尘:“儿子,你是好样的!我知道,没有你的许诺,任何人都不敢把那个孩子抱回咱家,对不?这没有啥,听说秦皇嬴政的老大是吕不韦。皇上都在偷梁换柱,何况我们百姓。今晚,大家都睡熟以后,咱们请出你爷爷的灵位,给这个孩子过继。我不管这个孩子的亲爹是谁,进了李家门就是李家人!从今往后,这孩子就姓李!”

    李怀仁噗通一下子给李明秋跪下了:“大呀,你是我亲亲的亲大!儿子胸腔都快爆炸了,想不到老大让儿子有了喘气的机会。”

第1068章

疙瘩经营大烟几年,从来没有这一年利索。从大烟开始收购到调拨结束,前后两个月时间,而且挣钱比历年都多,看来胡宗南比靳之林胡老二更爽快,跟军爷们打交道没有什么不好。

    疙瘩根本不知道利润怎么分配,还是李明秋帮助疙瘩理财。并且劝说疙瘩,给那些帮忙的弟兄们发钱不能太多,对得起他们就行,发钱太多他们到处乱讲,给我们自己造成不利的影响。

    疙瘩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他娘的往年发钱自己拿一千就给弟兄们发八百,结果越吃越馋越多越贪,那些弟兄们做啥的都有,有的嫖婆姨逛娃,有的公然挖开了疙瘩的墙角。人心隔肚皮、比驴还难认!人对人不能太真心。

    张狗儿这一年比张有贵挣钱还多,小伙子心鬼,见不得老人头(孙中山头像)的纸币,好像感觉纸币拿在手边不踏实,总要把那些纸币换成银元。可是换银元也不是那么容易,纸币一直贬值,有银元的人把银元藏起来不让出世。疙瘩的收购已经停止,张狗儿又在瓦沟镇开秤,收购零散大烟。虽然每天收不了多少,张狗儿总感觉把纸币换成大烟保险。

    其实收购零散大烟用不了两个人检验成色,后老子蔺生根闲着,可是那米六一呆在瓦沟镇就是不愿意回家。张狗儿也不好意思赶米六一走,这一年米六一帮助张狗儿赚了好多钱。米六一就在张有贵家的前院住了下来,前院喂着张狗儿的十几头骡马,米六一跟蔺生根睡在一起,晚上一边喂牲畜一边谝闲。狗儿媳妇快生了,狗儿娘住在自家屋里,担心雅子临产时身边没有人接生。

    每天早晨吃完饭米六一就跟蔺生根一起抬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大小秤、等子(天枰),桌子旁边放一条装大烟的老瓮,总有一些偏远地区的烟农背着零散大烟前来交售,张狗儿收购大烟的资金日渐拮据。

    其实张有贵有的是钱,张有贵等张狗儿前来张口,然后提出利润对半分成。可那张狗儿人小犟筋不小,从心眼里瞧不起姐夫,心想离了胡萝卜照样做席,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张狗儿决定去找疙瘩借钱,顺便把米六一带到郭宇村,完璧归赵,交给刘媒婆照管。

    吃早饭时张狗儿对米六一说:“米叔,我今天去郭宇村,这里也没有多少活,咱俩一起走。”

    这明显就是打发米六一,张狗儿给米六一分了不少钱,米六一应该知足,可是那米六一就是磨磨蹭蹭不想走。张狗儿不可能撕破脸皮,还是开玩笑说:“你呆在这里没有工钱。”

    那米六一却说:“你给我的工钱已经够多,我压根就不想再要钱。主要嫌回家没人啦话,住在这里想跟你叔谝闲。”

    张狗儿不好意思打发米六一走,一个人骑马来到疙瘩家。

    疙瘩听说狗儿借钱收购零散大烟,显得非常慷慨:“小伙子你要多少我给多少,还是你心眼活,张有贵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张狗儿不好意思背后说姐夫的坏话,他只是说:“闲着也是闲着。”

    张狗儿骑马返回瓦沟镇,半路上让刘媒婆挡住马头。

    刘媒婆招招手让狗儿下来,二话没说给狗儿唾了一脸。

    按照年纪张狗儿把刘媒婆叫奶,张狗儿把拳头攥紧又松开,心想犯不着跟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上火。于是笑嘻嘻地问道:“奶奶,你算了卦不给卦钱还抠眼窝,你把狗儿脸上的唾沫舔掉,狗儿把你叫奶。”

    谁知那刘媒婆并不买账,脸上的肌肉痉挛:“你说,你把米六一给我卖到哪搭了?”

    张狗儿大呼冤枉:“我又不会放鸽子,米六一又不是十八岁的大姑娘,除过奶奶对米六一稀罕,谁要那个糟老头子干啥?”

    刘媒婆抽抽搭搭哭了起来:“狗儿,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娃。别看米六一已经六十多岁,咬牙放屁推磨子偷懒(方言,相当于坏毛病占全了)什么瞎活都咥!抽大烟掷骰子咱都不说,老牛还想吃嫩草,前一段时期竟然打起了板兰根的主意,幸亏板兰根心正,没有上当。最近我听说在瓦沟镇又给他认了个嫩娘。”

    张狗儿听得糊涂:“板兰根是谁?米六一就住在我家,没有发觉米叔有什么出轨行为。”

    刘媒婆也顾不上解释,要张狗儿把她带上,她要找米六一算账。

    张狗儿褡裢里装着钱,张狗儿只有一匹马,张狗儿说得诚恳:“奶奶,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米六一带回郭宇村!那老家伙如果有什么不轨行为,咱就庄稼汉阉叫驴,把那驴逑割下来扔到沟里!”

    刘媒婆忙说:“你教训一下可以,千万不要莽撞,你把老家伙的胳膊腿打断了我下半辈子靠谁?”

    张狗儿翻身上马,身后撂下一句话:“奶奶,等着吧,我给你剥一张活驴皮!”

    张狗儿回到瓦沟镇,不动声色。瓦沟镇这几年由于收购大烟,又恢复了以前的繁华。戏楼前的家戏(凤栖人把皮影、线戏以及木偶统称家戏)从未间断,一到晚上烟花女公然在大街上拉客。虽然比不上凤栖城的繁华,基本上五毒俱全。

    雅子即将临产,狗儿娘每天晚上跟雅子睡在一起。狗儿还是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约莫二更过后,狗儿悄悄起来,溜出自家院子,来到姐夫张有贵家前院,看门虚掩着,悄悄推开大门进入院子,十几头牲畜正在吃草,米六一和后老子蔺生根都不在屋子内睡觉。

    至此,张狗儿才知道,要知城内事、先问乡下人。看来刘媒婆不是无的放矢,刘媒婆比张狗儿消息灵通!

    张狗儿熟知瓦沟镇所有的赌场,张狗儿一家赌场一家赌场地寻找,终于在一家赌场发现了后老子蔺生根,不过蔺生根并没有赌博,而是站在旁边看着。

    张狗儿拍了拍蔺生根的肩膀。

    蔺生根回过头一看是狗儿,吃了一惊。失口问道:“你来这里干啥?”

    张狗儿一笑:“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蔺生根预感到什么不妙,蔺生根知道张狗儿的手段。不过蔺生根并没有下注,口气有点生硬:“睡不着,来看看。”

    张狗儿也非常聪明:“不关你的事,我主要找米叔。”

    蔺生根脱口而出:“小孩子家,管那么多事干啥?”

    张狗儿说话一下子严厉:“你找不找?”

    蔺生根软了下来:“米六一在刘寡妇家里,米六一打算带着刘寡妇私奔。”

    张狗儿叹了一口气:“你把我带到刘寡妇家门前,其他事不要你管。”

    蔺生根开始劝说:“闲饭吃得、闲事管不得。狗儿,咱看见装着没看见、知道装着不知道……”

    狗儿大怒:“少逼松(少啰嗦)!”

    蔺生根不再说话,把张狗儿带到刘寡妇家门前,独自溜走。

    张狗儿在外边听了许久,确定米六一就在屋子里边,然后一脚把门踢开,把米六一光身子从炕上提溜下来,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要把米六一腿中间的家伙割下来。

    米六一也算一个老光棍,死到临头还怕什么?一蹦老高:“我又没****老婆!”。

    张狗儿用刀尖在米六一的脸上划了几下:“没有见过鳖长大了能把水缸撑破,我叫你长点记性!”

    刘寡妇早都吓得缩成一团,张狗儿让米六一把自己的衣服抱上,对刘寡妇说:“这老家伙有老婆有儿子,你不要上他的当。跟你没有关系,今晚的事,我替你保密。”

    然后在米六一屁股上踢了一脚:“老东西,还想活命就识相点!”

    米六一彻底软了下来:“你让我把衣服穿上。”

    张狗儿担心米六一穿上衣服又耍赖,大吼一声:“谁没有见过你的老槌子,走!”

    张狗儿连夜把米六一送回郭宇村。刘媒婆为张狗儿烙了葱油煎饼,刘媒婆问及米六一脸上的刀痕是咋回事?张狗儿隐瞒了实情,撒谎道:“奶奶,你要把米叔管好,昨晚,米叔赌博赢了钱,几个赌徒耍赖,不但不给钱,还用小刀把米叔的脸划破。”

    刘媒婆心疼万分:“让我看看。银钱乃身外之物,有了能过,没有了照样能过,要不是狗儿,谁知道你再能不能见得上我?”

    米六一彻底服了,米六一说了一句:“张狗儿是一个人精!”

第1069章

为了使得东洋鬼子撤退之前不至于破坏煤矿资源,靳之林指使儿子靳羽西接管了SX境内的全部煤田。并且按照事先达成的协议,每天从SX境内发送五列运煤专列开往码头,缓解了RB境内的能源危机。

    可是八路军总不能眼看着国家资源被强盗外运,一段时期以来拆铁路、炸专列成为八路军的主攻目标,东洋鬼子应接不暇,外运煤炭时断时续,基本上陷入瘫痪。

    春节前的一天,靳羽西从河东来到河西,一方面看望父亲,另一方面看能不能调拨一点大烟。据说这一年的大烟基本上全部空运到欧洲,又从欧洲运往南北美洲,东南亚和中东的大烟奇缺,价格上涨数倍。

    毒品的危害是世界性的,战争促使了毒品的畸形发展。大烟的收购和经营已经形成了一条商业链,贩运毒品的利润呈几何数字翻翻,巨大的商业利益驱使下,交战的双方在毒品走私方面又有一条秘密通道连接。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第二战场。这里没有硝烟,但是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消磨人的斗志,对社会和老百姓造成的危害不亚于炮火连天的战场。

    春节前疙瘩杀了两头牛,在场院里设一个公祭的灵堂,祭祀十年来死亡的郭宇村先烈。

    这不知道是谁的主意,也有可能是疙瘩自己兴之所至,想搞一个大的祭祀活动来彰显郭宇村的团结和大义。

    疙瘩想找李明秋来为他张罗,可是李明秋毫不犹豫地拒绝,李明秋事实很忙,春节前家家团聚,李明秋不可能外出。

    其实郭全发知书达礼,完全可以胜任司仪,可是郭全发南下长安看望儿子没有回家,疙瘩思前想后,请来邓金元(地不平)为他料理。

    人一上年纪就有一点失落感,总感觉心里空虚。邓金元早都想出外走走,可惜没有地方去。正好疙瘩来请,也就不管自己能不能胜任,跟上疙瘩就走。

    邓金元也念过几天私塾,粗通文墨,有关祭祀活动的规矩也知道一些,基本上不会走样。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疙瘩的老爹,张大山排第二位也没有什么争议,第三位就有点乱,如果按照年龄应该排良田爷、郭子仪、豆瓜爹、漏斗子、还有板材和常有理。可是有些人死得不明不白,有些人死得并不光彩。郭双有(郭善人)、金宝川、三狼、二狼、谷檩、齐贤(栽逑娃)、骡驹子、板囤、还有板脑、板胡,这些人都属于凶死,当年没有烈士之说,不知道该怎么排位。郭麻子的参谋长、营长、连长、还有半桶,这些死者究竟算不算郭宇村人?当然还有杨九娃和楞木,这两个人究竟占据什么位置?还有郭宇村死了的几个女人,郭善人的老婆、板材的老婆,憨女、麦穗(香玉)、水上漂、萝卜、还有牡丹红,还有疙瘩亲自打死的水莲、那个女人究竟是谁的老婆?听说雀儿也死了,雀儿的身份也很难确定。

    至此,疙瘩才有点后悔,公祭活动并不是那么容易组织,几乎所有的死者都有后代,排位不妥容易引起争议,在疙瘩的脑海里死了的人并不多,怎么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死人?郭宇村的老者都已经亡故,疙瘩只能跟青头和谷椽商量。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商量出一个折衷方案。把疙瘩爹、张大山、良田爷、郭子仪、这四个人专立牌位,估计不会有多大的争议。其他人统一称做:《郭宇村仙逝者》,立一个大的牌位,不指名道姓。

    当然,公祭活动还得写戏、还得请鼓乐班子、还得放铳(火药枪枪、据说发明于北宋,最初是放礼花用)。后来大家心里明白,疙瘩的目的是给老爹爹过十周年,顺便公祭一下郭宇村的亡故之人,彰显移民部落的团结和大义,想不到一下子牵出来这么多死者,让疙瘩有点措手不及。

    邓银川邓铜川兄弟俩也来给老爹爹帮忙,公祭活动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其实郭宇村人并不关心他们家里仙逝者的排位,他们感兴趣的是又能美餐一顿,那种奢靡不用赘述,听说光礼花就拉了一汽车。

    公祭活动结束后疙瘩很累,让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把老爹爹送回。邓金元还指望弟兄俩带着媳妇回家过年,谁知道弟兄俩却说,卧龙岗山寨确实离不开他俩。不过邓金元心满意足,疙瘩给老人家打发了不少食物和财礼。

    快过年了,疙瘩难得休闲几天。可是那一天早晨,疙瘩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汽车喇叭响,穿上衣服打开大门一看,门口站着靳之林父子俩。

    疙瘩不敢怠慢,把靳之林父子请进客厅,要给父子俩泡茶,靳之林说:“不用,说两句话就走。”

    靳羽西也少年老成,接过老爹爹的话头:“不好意思,我父子俩主要是来问一下,你这里再有剩下的大烟没有?”

    疙瘩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回答:“据我所知,瓦沟镇还有少量存货,不知道狮泉镇再有没有。靳老打算要多少?”

    靳羽西看看儿子,儿子回答:“有多少要多少。”并且报了接收价,价格又比胡司令的接收价高出许多。

    这些经营大烟的大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贩毒不吸毒。大烟的危害人所共知,想不到毒品这么走红。更深的道理疙瘩不懂,贩卖大烟比打家劫舍来钱容易。疙瘩说:“你们稍等一俩天,我立刻去一下狮泉镇,究竟能给你们调运多少我回来后回答你们。”

    再有一俩天就过年了,疙瘩带了安远、林丑牛俩个保镖,直奔狮泉镇,人常说钱眼里有火,疙瘩为了挣钱索性连年都不过。不过这也正常,疙瘩对靳之林满怀敬意,疙瘩不能让靳之林小瞧自己。疙瘩不光为钱,还为了某种声誉某种诚信。

    对于疙瘩的突然到来,让姜秉公吃了一惊。疙瘩说明来意,姜秉公想了许久。看样子有戏,姜秉公一直在疙瘩的心里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想来姜秉公不会隐瞒自己。自从大烟开秤以后疙瘩再没有来过,大多是李明秋跟姜秉公联系。

    姜秉公免不了为疙瘩设宴,却始终不提大烟之事。

    疙瘩等得心急,不由得骂道:“老兄你就不能屙一节硬屎!?”

    姜秉公这才说:“一会儿吃完饭你跟着我看看。”

    吃完饭姜秉公把疙瘩带到自家的吊庄(在偏远的地方种田,相当于远耕队),只见一摆溜七八间大房,全都堆满了大烟!

    姜秉公解释:“这些大烟全是我用自己的钱收的,没有用李明秋给的资金。”

    至此,疙瘩才知道,真正的朋友对你并不真心。看样子姜秉公做事老谋深算,给自己留了一手。

    疙瘩哈哈大笑:“放心吧老兄,疙瘩不会要你的大烟分成。疙瘩只是为了一张脸面一种承诺,靳之林开出的价格已经高得离谱,我想老兄应该满意。”

    正月初二,一百多匹骡马驮着大烟,翻山越岭来到黄河渡口。靳之林也想象不到,那个什么姜秉公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大烟!靳之林要把烟款付给疙瘩,疙瘩不接,疙瘩要靳之林把烟款直接付给姜秉公。疙瘩说:“靳老放心,疙瘩免费把这些大烟运送过河东。”

    张狗儿也驮了几驮子大烟,来到黄河岸边,张狗儿也要挟靳之林:“我的大烟不收纸币,光收银元。”

    靳之林说:“河东没有纸币,只有银元。”

    大家在黄河岸边等了一天,黄河还没有解冻,只见几只废旧轮胎上绑着十几根木椽,做成一个临时木排,木排顺着黄河上架设的一条铁索从东岸溜到西岸,卸下银元,装上大烟。如此往返两天,才把黄河西岸的大烟运完。

    姜秉公也算慷慨,最后七八驮大烟说他不要了,由疙瘩收钱。

    疙瘩说:“别拿你的手指头戳我的眼!”

    姜秉公不悦:“你爱要不要!不要就送给那些炮团。你以为你是谁?那些兵爷才是你的掌柜!”

    姜秉公说得也是事实,鬼不走干路,疙瘩必须给那些炮团打点。

    姜秉公驮着一百多驮银元,优哉游哉回到狮泉镇。

第1070章

郭宇村从转马沟煤矿回来的三个人中间,要数谷椽过得最舒服。虽然老婆看起来没有蜇驴蜂漂亮能干,但是两个儿子却是真米实谷,亲亲的亲儿!谷椽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干,什么事都不需要干。两个儿子跟着疙瘩收购大烟,挣得钱花不完。棒槌虽然人老珠黄,浑身干得好像一根顶门棍,但是没有生过孩子,日起来原汁原味。女人就那么回事,要那么漂亮作甚?腿中间的窟窿检验成色。棒槌把谷椽侍候得跟皇上一样,皇上也没有谷椽舒服。晚上亲自为谷椽烧泡(抽大烟),过足烟瘾的谷椽眼睛产生了幻觉,看棒槌好似十八岁的少女,炕烧得温热,窗外刮着山风,两个老家伙剥得精光,在狗皮褥子上烙开了煎饼。

    大烟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棒槌用大烟拴住了谷椽,这也是女人没有办法的办法,初次上瘾的谷椽好像觅回了第二青春,每天晚上都赶着老牛不停地耕耘,棒槌总是极力配合,相互间好像有一种感情饥饿,在进行恶补,在互相吞噬对方。其实那是一种极其正常的自然现象,不想女人的男人才不正常,女人也一样。

    早晨谷椽还在被窝里睡懒觉,棒槌已经早早起来,开始做早饭,熬红豆米汤,山里人家家都腌一大缸咸菜,腌制咸菜也有许多讲究许多名堂,庄稼汉咸菜吃半年。

    早饭是红豆米汤两面馍,吃的菜是老咸菜。两个儿子不在家里吃饭,家里就老夫老妻和一个儿子媳妇吃饭。贞子生了一个男孩,孩子出月时谷椽设了几桌酒席,郭全发不在家,疙瘩借口很忙,打发洋芋来给孩子出月,青头也派了蜇驴蜂过来。奇怪的是老班长亲自来给谷椽恭喜,谷椽跟老班长坐到一起总感觉别扭。年轻人来了不少,跟谷凤谷鸣一起喝酒划拳,打打闹闹。

    贞子刚出月,当了奶奶的棒槌什么活都不让贞子去做,看起来小媳妇心情舒畅,养得白白胖胖。可是谷椽总感觉有点别扭,两个儿子娶一个媳妇在郭宇村绝无仅有。为此事谷椽跟棒槌论及,棒槌说:“缘分缘分,看起来两个儿子跟那什么锥子(贞子)过得很好,你把他(她)们拆开已不可能。咱做大人的只能随缘。”

    谷椽不能认同,谷椽下决心为两个儿子再娶一个媳妇。郭宇村所有的年轻人都结婚生子,都是一夫一妻,唯独谷凤谷鸣弟兄俩共同使用一个媳妇,这让大人看起来揪心,同时又有那么一点丢人。疙瘩和青头不来给孩子出月,可能也有那么一点原因。

    可是郭宇村大一点的女孩子都已经结婚,谷椽刚回来,外村又不认识人,这件事只能暂时搁起。腊月天郭宇村家家杀猪,谷椽找青头商议,要么去瓦沟镇买猪,杀一头年猪庆贺新春。

    这是青头跟谷椽从河东回来以后,第一次结伴去赶乡集。两人背着褡裢,因为买下猪要赶着回来,所以不能骑马,只能步行,步行也不远,二十里山路,抬脚就到。

    两人早晨吃喝了一点,趁早赶路,来到瓦沟镇时还不到中午。离开瓦沟镇已经八年,瓦沟镇的变化让两个人目瞪口呆,虽然房子依然破旧,但是单边街上卖什么的都有。猛然间听得戏楼那边锣鼓响了起来,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去戏楼看戏。白天演的是线戏,碗碗腔的调子非常迷人,虽然八年没有看戏,但是走到戏台下一看就知道演的啥戏,又是《走南阳》,那刘秀和村姑的酸段子令人捧腹大笑。看着天色还早,两个人就伸长脖子看戏,暂时把买猪丢在脑后。

    谷椽憋尿了,便走到戏楼后边,戏楼后边是一大块空地,左右看看,离人群很远,掏出家伙就尿。还没等提起裤子,被一个小女孩拽住胳膊。那女孩说谷椽调戏她,非要谷椽跟她走。

    原来,这也是烟花女拉客的一种方式。看那女孩还有一点姿色,而且年纪不大,心想小小年纪便出来干这种事情,便有些怜悯。不过谷椽绝对不敢,因为身边还有青头这个伙伴。即使没有青头谷椽也不会做那种事,那个黑窟窿说不定是个无底洞,害怕进去出不来。

    可是谷椽不可能摆脱那个女孩,早有五六个泼皮围拢上来,要么乖乖地跟上走,要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关键问题谷椽褡裢里还带着买猪的钱,搞不好这些钱就会完蛋。心里暗暗叫苦,没有良策,只能暂且跟上走。

    青头正在看戏,回头一看不见谷椽,青头也想尿,便来到戏楼后边,看一个女人拽着谷椽的胳膊连拉带扯,身后跟着几个泼皮。青头也不敢尿了,搭救谷椽要紧。青头本来不想去妻哥张有贵家,看来不去不行,目前只有张有贵能够搭救谷椽,看来这些人是在讹钱,谷椽身上正好有买猪的钱。

    青头急急忙忙来到张有贵家,正好疙瘩也在哪里。

    疙瘩正在喝酒,一看青头进来,赶忙站起来说:“来,青头,正好,喝一杯。”

    青头有点气急败坏:“赶快!救谷椽要紧!”接着断断续续,说了谷椽被劫持的经过。

    疙瘩一听立刻嗓门大了:“老子几年没有杀人,手痒,今天做几个娃样子试试!”

    张有贵忙说:“你就不用去了,我去就行,保证给你把人不少一根汗毛地带回来。”

    疙瘩说:“你是瓦沟镇人,不宜露面。谁不知道疙瘩是土匪?打死人一走了之,让那些****的长长记性!”

    瓦沟镇就一条单边街,烟花巷很好找。路上青头一直叮咛:“疙瘩哥,咱把人救出来就行,不要莽撞。”

    疙瘩和青头走进院子,让青头把大门关紧,不准放走一人。接着一脚踢开屋门,看一个老女人正逼着谷椽脱裤子,谷椽显得犹犹豫豫。疙瘩轻轻地在谷椽脸上打了一下,开始骂人:“谷椽,我看你这山看见那山高,吃了五谷想六谷!都当爷爷的人了,心还嫩着。”

    谷椽捂着脸,有点发懵,正想申辩,疙瘩又踢了谷椽一脚:“还不快走!”

    谷椽突然灵醒过来,背着褡裢,青头把谷椽放走。疙瘩来到院子内,看那几个泼皮来不及溜走,掏出手枪看看,骂道:“我真想把你们的心肝掏出来下酒!你们欺负老实人,对不?今天,这一笔账暂且记下,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咱新账老账一起算!”

    几个泼皮一起给疙瘩跪下:“再不敢了,疙瘩老爷饶命。”

    虚惊一场。大家又重新回到张有贵家客厅,继续喝酒。可是谷椽却呆坐着,有点想不通。

    疙瘩安慰谷椽:“是不是钱丢了!不怕,疙瘩给你补上。”

    谷椽却说:“日怪,大街上拉客的是一个小女孩,一进屋子就变成个老女人。”

    酒桌上的人都笑了,疙瘩把一杯酒泼在谷椽的脸上:“醒醒吧,我的老哥,大街上拉客,叫扯皮条,房子里换人,叫掉包。是不是还想那个嫩妞?”

    谷椽点头:“那小女孩给我做个儿子媳妇正合适。”

第1071章

据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最低。文慧可能有些走火入魔,甚至讨厌自己的妈妈。蜇驴蜂完全是出于好意,担心文慧一个人住在一幢四合院内孤单,经常过这边院子看看,那文慧一见妈妈就问:“你又过来干啥?”

    妈妈的眼里噙着泪花:“娃呀,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亲妈!”

    文慧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天,看遥远的天际停着一只鹰,丝毫也不顾及妈妈的感受:“我要是有两只翅膀多好。”

    妈妈哇一声哭了:“我苦命的女儿!有一句戏文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妈妈切盼你跟文涛成对成双。有些事妈妈不便明说,娃呀,你看那春花跟大狼……”

    文慧摇头:“我知道,文涛心善,文涛不可能跟大狼一样。我从文涛的眼神里看出,文涛的心里装着我。”

    临近春节,老俩口越来越不放心。青头哀求女儿:“文慧,那边院子太挤,过完年我们打算另外修房子,我跟你妈搬过来住些日子,行不?”

    文慧一口回绝:“不行!如果文涛回来,看见你们住在这边,产生误会咋办?”

    蜇驴蜂哭完又笑:“憨憨娃,我是文涛他丈母娘,能产生什么误会?你让住我们要住,不让住我们也要住。郭全发和文涛回来,我们立马搬走。”

    文慧一脸无奈:“说好,到时候可不能赖着不走。”

    就这样,青头跟蜇驴蜂搬到郭全发院子。老俩口也不是脸厚,主要是不放心文慧。这女子越来越走火入魔,老俩口最担心女儿的婚姻出现什么变数。听说郭文涛在八路军队伍里干得很出色,男人家出门在外,谁能保证不寻花问柳?万一遇到一个各方面都比文慧强的女孩,移情别恋也不是没有可能。文慧跟胡老二在一起生活了七年,这对文慧来说,是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穷乡僻壤的老农民,自然分不清国军跟八路军的区别,他们把在外谋职的人统一称作“干大事的官”。郭文涛当然是个“官”,这个官究竟有多大?青头和蜇驴蜂当然不会明白。“官”在老百姓的心里既敬畏又污浊,戏里演的那些奸臣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是文慧不那样看,文慧眼里的文涛仅仅是她的丈夫,是她托付终身的男人!郭文涛的音容笑貌已经在文慧的心里定格,郭文涛的一言一行是那样赏心悦目!文慧就是为郭文涛而生!可能前世有约,今世才能在一起相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就是缘分!

    有人在冬日的天空燃响了爆仗,除夕到了。郭全发父子俩还没有回来。蜇驴蜂早早地收拾了一桌年夜饭,可那文慧叫不过来,文慧守在自己的绣房内,看着窗子上的窗花发呆。山风吹过,天空里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雪花蜕变成一串串音符一首首山歌:

    初一到十五,

    十五燃花灯,

    春风儿吹得杨柳儿青;

    情人捎信来,

    要把荷包带,

    捎信儿要把荷呀么荷包带;

    一绣一艘船,

    船里边张白帆,

    里面的意思郎呀么猜一番……

    歌声在除夕夜的上空飘荡,让人忧心让人彷徨,那不是一般的思念,那是灵魂在为想象插上翅膀,古往今来多少爱的故事,在这里都显得黯然失色。爱是一种心灵的撞击,爱可以使人愚昧使人痴迷,爱是天的眼睛、爱是山的灵魂,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有爱,所有的生命都是为了爱而生存!爱的甜蜜、爱的残酷、爱的想往、爱的折磨,人的灵魂一旦被爱捆绑,就蜕变得不可遏制地疯狂。

    由于文慧叫不上饭桌,青头一家除夕夜的团圆饭也就吃得索然无味,吃完饭老俩口照旧过文慧这边来睡,看见文慧依然坐在窗前不停地唱。女儿这一生遭受的折磨太多,迫切需要那一点温暖那一抹阳光。青头看给文慧送过来的饭菜一点没动,女儿的嘴唇已经干裂。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娃呀,你吃一点,过完年大(爹)亲自南下长安,给你把文涛找回来。”

    文慧的眼睛立刻明亮:“大,咱早该那样,我也去,长安城很大,你一个人去长安会迷路,我给你带路。”

    蜇驴蜂说:“妈妈给你把饭热一下,你吃一点。人饿着肚子,怎么能走到长安?”

    文慧突然饿了:“就是,不吃饭怎么能行?妈,你热快些,拿两双筷子。文涛也饿了,让文涛也吃些。”

    妈妈又哭了:“憨憨娃,你想文涛想疯了,哪里有什么文涛!”

    妈妈把饭热好,端来,文慧吃得狼吞虎咽,吃完饭倒头就睡,梦中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云在脚下飘、船在云里行,骏马长着翅膀飞来飞去。一座座宫殿时隐时现,隐隐约约听见笙箫齐鸣,百灵鸟儿从天上飞过,百花园里姹紫嫣红。文慧跪在长满水草的天池边沐浴,文涛牵着骏马静静地在一旁守候。文涛将文慧抱上马背,骏马飞奔,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文涛跟文慧在草地里打滚;文涛跟文慧在茂密的林间小路上漫步……突然,雷声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文涛把文慧裹在怀里,用宽大的胸怀为文慧遮风挡雨,文慧依偎在文涛的胸前,听见文涛的心脏在铿锵有力地跳动……雨停了,天上架起七彩飞虹,文涛文慧手拉手在虹桥上走过。充满不尽深情……

    一夜北风,天晴了。新年的第一抹阳光跃上树梢、跃上窗棂。文慧揉揉眼,仍然沉浸在昨夜的梦境之中……文慧突然变了,变得善解人意温情脉脉,吃早饭时还抱了抱两个妹妹的孩子,妈妈煮的饺子很香,文慧吃了一大碗。

    吃完饭文慧收拾了一大堆脏衣服,要下老婆尿尿沟洗衣服。

    妈妈哭笑不得:“文慧,你简直疯了,谁家正月初一洗衣服?”

    文慧想想:正月初一?正月初一是什么概念?奥,今天过年!过年好呀,过完年文涛肯定回来!文慧说:“文涛快回来了,我要洗的干干净净,迎接文涛回来!”

    青头说:“让文慧去吧,沟里风大,文慧吹吹风,头脑也许能清醒一些。”

    文慧篮子里装了一大堆衣服下了沟坡,青头远远地跟在后边。一条儿女一条心,文慧的痴迷让老夫老妻心酸!

    清清的潭水旁,升腾起薄薄的雾霭,这是一股温泉,冬天不结冰,泉水旁边水草青青。一块光滑的石头,好似龟盖,文慧在石头上坐下,又突然间跳了起来,那“石头”竟然活了,不停地动弹。细看之,“石头”身下钻出无数小龟,竟然把文慧围了起来,那石头也伸出了四只脚,原来是一只老龟!

    文慧远远地看山坡上有一个人,大声地呐喊。青头闻声冲下山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只见一只老龟带领着一群小龟,好像在抗议文慧占领了他们的地盘。

    青头拉着文慧给老龟跪下:“孩子,许愿吧,老龟知道你的前世今生。这是缘分,也是命,没有人正月初一来洗衣服,遇见老龟是你的福分,说不定你跟文涛的婚事,能成。”

    文慧遵照爹爹的意愿,跪下给老龟磕头,内心里升腾起一股尊严一股神圣,文慧问老龟:“文涛一定回来,对不?”

    那老龟首先把儿女们赶进山洞,然后倒退着钻进山洞,不停地朝文慧点头。

第1072章

郭宇村那幢与世隔绝的大院内两个朝鲜族妈妈把两个儿子媳妇和一个女儿管理严格,可怜焦妮娜焦晓娜和金爱爱平均一个半月才能见一次她们的丈夫。不过这家人过得有滋有味,好像很少听见她们吵架或者闹矛盾。

    两个妈妈带领三个年轻媳妇割了一季大烟,结果大烟卖掉让两个妈妈傻眼,几个女人挣的钱比几个孩子赶一年脚还多出许多。不过两个妈妈没有敢告诉在外赶脚的儿子和女婿,终究割烟不是正常活路,王世勇就严禁两个媳妇割烟。

    不过两个出身豪门的儿子媳妇不怕王世勇,两个媳妇割烟回来看见公爹打她们的丈夫,反问王世勇:“你的大儿媳妇金爱爱也割烟,为什么不去管管?”

    第二天早晨张芳梅张芳霞照旧提上罐罐去割烟,她们割烟的行为得到了丈夫王稼骐王稼昌的鼓励,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家庭也一样。王稼骐王稼昌本身对爹爹有气,你一走八年不见踪影,我们娘们四个好心好意来投奔你,你限制我们干这干那,鼓励我们土里刨食种庄稼,村里人几乎家家跟上割烟发财,你就能管得住我俩!

    王世勇早晨回来吃饭不见两个儿子媳妇,知道两个媳妇又去割烟,不由得怒火中烧,扇了两个儿子的耳光。

    想不到王稼骐王稼昌跟爹爹王世勇对着干:“你如果嫌我们碍手碍脚我们就走!你那些贩运枪械的脚夫那一个不抽大烟不贩运大烟?郭宇村家家人跟上疙瘩发财,你怎么不去管管?你当了一辈子庄稼把式,没有见你土里刨一个金疙瘩回来!”

    王世勇傻眼,看样子在家里实施高压政策容易引起反叛,儿子尊重你,你就是儿子的爹,儿子不尊重你,跟你对着干,你就啥都不是!王世勇软了下来,眼睛酸酸滴,说话也有点哽咽:“娃呀,外边乱哄哄,我不想让你们再去冒险。大烟属于歪门邪道,不论谁掌权都不会纵容大烟发展。现在是战争年代,战争年代才出现这种奇怪现象。”

    妈妈也哭了:“他爹,娃说的在理,啥年月说啥话。以后是以后的事,咱的儿子不是那种不讲理的混球,儿子也想多挣钱,过好日子,以后这些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妈又反过来劝说儿子:“你爹是为了你俩好,担心你们出啥事,没有恶意。要不然咱分开过,你跟你媳妇在村子里盖几间茅棚,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给你爹做饭。”

    儿子是老子的门面,说老实话王世勇不想分家,可是分家是缓解矛盾的唯一有效途径,晚上两个儿子媳妇割烟回来,王世勇再管不管?既然管不下,不如不管,况且两个儿子纵容媳妇割烟。假如不管,这张老脸哪里搁?

    王世勇说:“要分家现在就分,分家很简单,你们暂且住在这里,你妈跟我到土窑里去住,哪里也有锅灶,也能做饭。盖房子是以后的事。以后你俩无论干啥,我都不管。”

    可是王稼骐王稼昌不可能跟上疙瘩去收购大烟,那样太打老爹爹的脸,能让两个媳妇割烟就很不错。两个孩子还是把春天种的糜谷收割回来,摊到场院里碾打,碾打下来的秋庄稼立刻就被乡亲们分光,自家田里产下的新米新谷好吃。场院里放一只褡裢,乡亲们随便给钱。

    郭宇村就这么奇怪,各种势力交汇,可是大家和谐相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间使绊子,更不会一个暗算一个。你想干啥都行,干啥都没有人干涉。

    大约一个月以后,王稼祥赶脚回来,王稼祥回来以后总要过爹娘这边来坐坐,总要给爹娘带一点礼品,可是回来一看,两个兄弟跟爹娘分家。

    王稼祥根本不问端详,首先问责两个弟弟:“为什么要跟爹妈分家?”

    弟兄俩对哥哥比较尊重,爹爹不在家的日子,十二三岁的哥哥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狮泉镇那一段苦日子谁也不会忘记。两个兄弟一五一十,叙说了分家的经过。两个兄弟媳妇也在当面,王稼祥把举起来的胳膊放下,他本来想打两个弟弟,王稼祥不在家的日子,就指望两个弟弟照顾爹妈,可是想不到两个弟弟竟然分家!

    王稼祥看两个兄弟媳妇怒目而视,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于是叹一口气,说:“好吧,你们既然不愿意管爹娘,我让我的媳妇过来侍候两位老人。”

    王稼祥回到岳母这边,提到俩个兄弟分家了,想让金爱爱过爹妈那边居住,帮助爹妈干一些零碎活。

    还不等金爱爱表态,两个岳母一致反对:“稼祥,要不然你不用赶脚了,回来跟你媳妇住在一起,让爱爱单独过去,我们不放心。”

    王稼祥细细一想,你还不能不说两个岳母说得有些道理,爹娘住在郭宇村的村口,来来往往杂人很多,自己媳妇又长得出色,王稼祥也不放心。王稼祥不可能不去赶脚,赶脚虽然辛苦,却充满不尽乐趣,赶着一百多匹骡马上路,前呼后应,感觉开心,不知道什么叫做烦恼,吃饭也香,睡觉无梦,循环往返,沿途揽尽春秋风光。

    既然岳母反对,王稼祥只得作罢。你连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了,如何能劝说两位兄弟?再说了,王稼祥只住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得赶路,家务事来不及处理,只能顺其自然。其实爹妈年纪都不大,让媳妇跟爹妈住在一起说不定还给爹妈添些累赘。王稼祥只能不了了之,第二天早晨赶着几匹骡马归队。

    郭宇村老一辈女人逐渐淡出,新娶的媳妇一个比一个艳丽,当然最显眼的要算两个妈妈带着五个媳妇,这五个媳妇年龄相当,她们的丈夫又都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子,不由得让人嫉妒而又羡慕,后来,豆瓜媳妇凤鹅也耐不住寂寞,加入到割烟的队伍中来,林丑牛媳妇张芳荣也来凑热闹。七个年轻媳妇站在开满罂粟花儿的山坡上,简直就像七仙女下凡!年轻媳妇谁都不愿意在家看孩子做饭,无奈两个朝鲜族妈妈只得呆在家里,中午还得给媳妇们往地里送饭,送饭就得多送一倍,总不能让自己媳妇吃,让别人看。

    郭宇村每天都发生新闻,郭宇村是个出产新闻的地方。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解决矛盾的方法不尽相同,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缘分,移民部落需要的是谅解和包容。

    郭宇村的女人有的是钱,花起钱来不心疼。货郎一到郭宇村就让女人们围严,货郎回家时挑两只空箱子。有人干脆赶着牛车来郭宇村卖货,一牛车货不够郭宇村人买。郭宇村有个疙瘩,大家跟上疙瘩发财。

    转瞬到了过年,张东仓带着媳妇板兰叶回家。板兰叶本来不愿意回家,板兰叶看不惯婆婆和妯娌的眼神,好像板兰叶在张家是个异类,如果不是板兰叶回来,两个婆婆可能已经将板兰叶忘记。

    两个婆婆看在儿子的脸面上,对板兰叶还算客气,一家人首先瞅的是板兰叶的肚子,女人不生孩子就没有地位。可是板兰叶的肚子依然扁平,这让两个婆婆心里泄气。

    可是张东仓不嫌,一家人没有办法,谁也不能唆使张东仓休掉媳妇。那板兰叶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就起来,首先挑上水桶下沟挑水,赶一家人起来已经把水缸担满,接着扫院、劈材,为了让大家看得起她,板兰叶使尽了浑身解数。

    可是大家眼神依然怪怪的,板兰叶感觉浑身扎满了针。正月初一吃完饺子,板兰叶看望姐姐板兰根,看板兰根炕上有一个小男孩,姐姐跟那个陕北小伙子过得如胶似漆。板兰叶也顾不了米嘟就在当面,对姐姐说得直接:“姐姐,我怀不上孩子,不生孩子的女人被别人瞧不起。一会儿临走时让我把你的儿子抱走,你再生一个,你会生。”

第1073章

春节前的一天,卢师傅的大门前,突然来了几辆小车。第一辆小车打开,车上下来靳之林和他的儿子,第二辆小车里竟然走出了SX王阎锡山,后边一辆小车下来几个持枪的保镖。

    阎锡山司令长官一身便装,看起来和蔼慈祥。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一个烧瓦盆的师傅竟然迎来了民国大佬。

    原来,阎锡山司令长官听闻靳之林要来探望一个女侠,这个女侠是个东洋女,竟然是靳之林的救命恩人,引起了司令长官的兴趣,阎锡山在山寨上也没有啥事,因此上跟着靳之林父子出来转转。

    靳之林曾经来过,上一次是带一个和尚,跟卢师傅已经熟悉。那个年轻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靳之林的儿子,父子俩非常相像。可是阎锡山司令长官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还以为靳之林带来一个古董商贾。可是卢师傅看大门口站着几个持枪的士兵,还有两个贴身保镖跟着“古董商贾”形影不离,这让卢师傅大为疑惑,这个“古董商贾”大有来头。

    几个人在卢师傅的带领下,穿过一扇小门来到隔壁院子,看鲁艺和周红霞正在摆弄做旧的陶俑。大凡文化人都息息相通,鲁艺看出了阎锡山绝非凡人,司令长官看那些做旧的陶俑非常认真,而且眼神里透出一种睿智,那种睿智只配道行很深的人才有。

    而阎锡山也看鲁艺是个非凡的人才,司令长官以为那些陶俑全是鲁艺制作,不由得对鲁艺伸出了大拇指,并且说:“小伙子,看样子你不是一般的匠人,你在这里有点屈才。”

    周红霞曾经在太原靳府居住,认识靳之林的儿子靳羽西,周红霞对靳羽西怀着深深的敬意,却不敢对靳羽西想入非非,两个人的道行修行相差很远,周红霞对靳羽西只有顶礼膜拜。周红霞指着阎锡山悄悄地问靳羽西:“那个老头是谁?”

    靳羽西笑而不答,却岔开话题:“听闻小妹救了家父,使得家父逃脱一劫,特来致谢。”

    周红霞的心里一股电流通过,感觉暖融融、麻丝丝,没来由地想哭。能给靳羽西当一个“小妹”也不错。脸上飞起一抹红霞,看起来有点羞赧。

    靳羽西继续说:“我们来把你制作的所有工艺品都拉走,需要纸币还是银元?给你现款还是存到银行?”

    周红霞傻傻地,不答,却将鲁艺拉到靳之林面前,对靳之林说:“这是我丈夫,你问他。”

    靳羽西跟鲁艺握手,自我介绍:“我叫靳羽西,周红霞是我小妹,多多关照。”

    鲁艺一下子还转不过弯,不过看靳羽西并无恶意,鲁艺跟周红霞也不过是那种萍水关系,几个月相处,相互间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周红霞也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无论干什么都非常认真,至于作风上的不检点,那是以前的事情,这几个月两个人相处的还可以。

    靳羽西把跟周红霞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鲁艺回答:“价格问题你跟卢师傅商议,我们都不过是给卢师傅打工。”

    李怀德正在工棚里干活,听见那边院子人声吵杂,感觉好奇,也迈着罗圈腿过来看看。鲁艺把李怀德介绍给大家:“这才是我师傅,我在长安看见李怀德父子制作的陶艺,慕名而来,转瞬间两年过去,想不到老先生已经作古。”

    大家看那李怀德,身体由于久坐而严重变形,显得邋遢而不修边幅,说不清具体年龄,手似鸡爪,只有那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折射着智慧的光芒。

    快过春节了,卢师傅家里什么都不缺,来了财神,自然要热情款待,煎炒烹炸,不大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酒菜端上桌面。

    大家正待入席,猛然间又一辆小车戛然而止,汽车上下来刘子房军长,面对阎锡山长官举手行礼:“报告司令长官,凤栖驻军首长刘子房不知长官莅临,有失远迎。”

    至此,大家才知道那个“文物商贾”原来是阎锡山司令!司令长官在刘军长的盛情邀请之下,不可能不给刘军长面子,跟靳之林一起,坐车进入凤栖县城,去参加刘军长的宴席。

    客人瞬间走光了,只剩下靳羽西一人。小伙子不失儒家礼仪,首先让卢师傅上座,又把李怀德扶上次席,自己才挨着李怀德坐下。卢师傅的另外一边鲁艺作陪。

    却说靳羽西跟鲁艺都具备一定的文化素养,他乡遇知己,两个人从中华文化的传承,谈到儒家道学,谈到文化救国,汉民族的文化底蕴深厚,黄河儿女不可能被外族侵蚀,历史上几次强族入侵,最后都被汉民族同化……两个人越谈越深入,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卢师傅、李怀德、周红霞似懂非懂,插不上话,只能静听两个文化人谈古论今。

    吃完饭刘军长亲自派来一辆卡车,把周红霞跟鲁艺做旧的陶艺打包拉走,靳羽西有的是钱,靳羽西根本不在乎钱,这些陶艺靳羽西也没有在意,不过是为了照顾周红霞那点可怜的自尊心,靳羽西除过付足货款外,还给周红霞留了一大笔资金。靳羽西还没有落魄到靠这些陶艺挣钱的程度。

    过完年到了正月,靳羽西押运着几吨大烟回到太原,大烟肯定大赚了一笔,想不到那些陶艺也让淘宝者趋之若鹜。这跟靳羽西的身份有关。讨饭的戴一副上好的眼镜,都不会有人识货,因为人下贱。宰相戴一副料石片子(最次等的石头眼镜),所有的下人齐声夸赞:“好镜!”名人放屁都很香,这是一种普遍的自然现象。

    扯远了,让我们回到现场。靳府门前车水马龙,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以及收藏爱好者打听得靳之林之子淘得许多稀世珍宝,都涌到靳府一饱眼福,尽管靳羽西一再申明,这些所谓的“文物”只是做旧的陶俑。可是宰相府里石头也是璞玉,你越贬低自己,越证明这些古董价值连城!所有的达官贵人和商贾大都看得傻眼,那些做旧的陶俑栩栩如生,好似活过来一般。陶俑摆在院子内,由靳羽西几个文物鉴定师随便侃价,好像价格越高哄抢的商贾越多,不到半天时间那些陶俑被客人们一抢而光。计算下来,靳羽西竟然赚了数十倍的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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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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