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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74章

原来说好过完春节郭文涛跟爸爸郭全发一起去HN灵宝看望二弟郭文选、三弟郭文义。屈指算来两个弟弟离开凤栖已经整整三年,据听说国民军副师长屈志琪没有让两个弟弟穿上军装从戎,而是把几个凤栖青年派往苹果园学习果树栽培技术。屈副师长深知靠他一个人的能量无法改变凤栖种植大烟的现状,幻想着有朝一日用苹果树代替大烟。凤栖当年只有六万人口,人均土地十亩还多,如果用三分之一的土地来栽植苹果树,产生的效益将会不可估量。

    可是郭全发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得一直把长安的特色小吃吃遍,等得过了正月十五,郭文涛仍然没有闲工夫陪爹爹去HN灵宝。抗日战争进入了全面反攻阶段,郭文涛手边的工作总也干不完。无奈郭文涛只得让身边的一个随从人员把郭全发送往灵宝,郭文涛买了两张火车票,将爸爸一直送上火车。爸爸临上火车前还在叮咛儿子:“文涛,你抽时间回家去跟文慧把婚事办了,我以后有机会上延安跟你们的组织拉呱拉呱,人不能昧了良心。”

    郭文涛显得犹豫,但是他不能辜负了爸爸的一片好心。郭文涛说:“爸爸,我晓得……”

    HN灵宝的气候比凤栖温暖,正月十五一过农活全开。屈志琪副师长接到了弟弟屈志安打过来的电话,早早地带着郭文选郭文义去火车站迎接郭全发的到来。郭全发虽然比屈志琪大几岁,按照辈分郭全发把屈志琪叫舅舅,郭全发八年前被鬼子抓到转马沟煤矿时郭文选只有十二岁,郭文义刚满十岁,转瞬间八年过去,文选应该说已经二十,郭文义也已经十八。五个子女郭全发都见了,个个儿子都继承了郭家的传统,长得高挑而精干。不需要介绍,郭全发一眼就能认出!两个儿子一人挽老爹爹一只胳膊,郭全发左右看看,叫一声文选、叫一声文义,眼睛有些湿润。

    虽然郭全发也在十二能的私塾里念过书,但是对屈志琪副师长的印象不深,要不是两个儿子介绍,郭全发真不知道那个军官是谁。郭全发上前跟屈志琪握手,有点伤感有点激动:“志琪,按照辈分我该把你叫舅,对不?”

    屈志琪有点不好意思:“咱们都是乡党,叫乡党最合适。”

    郭全发正色道:“辈分不能乱,你爹爹是我的外公。我真的感激你,感激你把我的两个儿子培养成人。”

    屈志琪笑了:“哪里,你的儿子都很出色。”

    郭全发从凤栖走时还是冰天雪地,来到HN却满园春色。天热,郭全发穿一身棉袄棉裤,临走时也没有带换洗衣服,屈志琪首先带郭全发洗澡,两个儿子要给老爹爹搓澡,郭全发不让,在长安时郭全发洗过澡,那种带香味的洋碱(香皂)涂到身上非常舒服。郭全发一边洗澡一边在想,城里人真会享受。最吃亏还是农民,郭全发在鬼子的矿山上干了八年活,从来没有洗过一次澡。

    洗完澡屈志琪拿出自己一身军装,要郭全发脱掉棉袄棉裤换上,郭全发穿上军装很滑稽,仿佛一个俘虏兵。

    洗完澡屈副师长在灵宝一家饭馆设宴,招待郭全发和一同来的八路军战士。当年八路军和国军基本上没有明确的界限,八路军的服装和国军的服装没有明显的区别。吃完饭正好有往返长安的火车,八路军战士坐火车连夜返回长安。

    看样子灵宝县城比凤栖大许多,但是远不及长安繁华。晚上郭全发睡在军人招待所,两个儿子陪在左右。郭全发心地坦然,没有什么遗憾。虽然年翠英择婿另嫁,但是郭全发对年翠英恨不起来,那种年月年翠英要养活五个子女很难,为了孩子年翠英选择了向前走一步的路子,你还不能不说年翠英没有担当没有远见。女人能给你把五个孩子养大已经不易,郭全发没有任何理由埋怨。

    仅仅半年前,郭全发想不到他还有今天。郭全发在郭宇村受人尊敬,郭全发在凤栖城没有人看不起,郭全发在大儿子郭文涛哪里住了二十天,几乎所有的士兵见了郭全发都叫大伯。郭全发来到HN灵宝,又受到屈志琪副师长的热情款待。细想之,人们看得起郭全发,是因为郭全发有五个争气的孩子,男人一过四十对女人的要求也不是那么迫切,人有所得必有所失,郭全发下决心不再续弦,郭全发决心像爷爷郭子仪那样,一辈子活得刚直。

    晚上跟两个儿子拉呱了许久,早晨醒来时满屋子涌进灿烂的阳光,屈副师长的勤务兵端来洗脸水,郭全发最爱闻香洋碱(香皂)的香味,听说那玩意是从外国进口,外国人也真会享受,造汽车造飞机造火车,造枪造炮,还会造洋碱造洋布造洋瓷脸盆造洋糖!这挨槌子外国人就是日能!

    早饭屈副师长没有陪郭全发一起吃,但是让勤务兵送来一身洋布夹袄单裤,郭全发要把那身军装脱下来还给屈副师长,勤务兵不收,勤务兵说:“屈副师长让你换着穿。”

    吃过早饭郭文选郭文义拉来一匹马,让老爹爹骑上,然后一个拉着马缰绳一个拽着马尾巴,父子仨一起去苹果园。

    郭全发这一生还没有见过苹果树,正月底的苹果园果树还没有开花,果农正在给苹果树松土、剪枝、涂白(刷石硫合剂),大田里那一片片苹果树让郭全发心热。果园的掌柜听说郭全发是郭文选郭文义的老爹,从地窖里拿出窖藏的苹果让老人品嚐。

    当年凤栖只有那种红果和沙果,跟毛毛杏一般大小,想不到苹果能长这么大,跟传说中的仙果一样。哎呀呀怪不得屈副师长一心一意想把苹果引进到凤栖,原来这种果子竟有这么大的魅力!看来文人眼里识货、肚里有主意,这苹果树如果能在凤栖推广,肯定能把大烟挤兑得没有市场!

    两个儿子把苹果淘洗干净,递给老爹,郭全发咬了一口,顿感舌根生津,有一种荡气回肠之感。郭全发问两个儿子:“咱们凤栖气候比这里寒冷许多,这种果子栽到咱们哪里能不能成活?”

    两个儿子回答老爹:“屈副师长专门做过调查,黄河以北都适宜栽植苹果,东北比凤栖寒冷许多,东北的苹果全国知名。还有苏联,苏联气候比咱们凤栖寒冷。”

    郭全发就在苹果园住了下来,帮助园长干活,看到苹果开花,结果,一直住到四月。

    突然有一天,长安方面打过来电话,郭文涛要老舅(屈副师长)转告老爹和他的俩个弟弟,郭文涛即将在长安结婚,要老爹爹和两个弟弟参加他的婚礼。

第1075章

李明秋喜添孙子,这在凤栖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凡是跟李明秋比较熟知的人都送来贺礼。这种贺礼李明秋不可能不收,收了贺礼就要设宴待客。可是李明秋非常为难,担心给亲孙子恭喜给大儿子和大儿媳的心理造成负担。更何况正月初二刘莉莉抱回家一个野孩子,虽然李明秋表面上显得大度,毫不在乎,可是内心里非常别扭。

    谁都盼望在外干事的儿子回家,谁都希望儿子在家里多住上一段日子。可是那一段时间李明秋心理反常,李明秋盼望刘莉莉跟李怀仁早点离家,感觉中好像那个野孩子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家里空气异常地沉闷,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

    可是李怀仁过完年要去中央政府履职,上司特意给李怀仁批了四十天的长假。过完春节两个舅舅和李怀信都去长安上班,李怀仁仍然不走。这让李明秋非常为难,几年来儿子难得回家长住,李明秋总不能赶儿子走。眼看着亲孙子满月将近,既然孩子生下三天时没有恭喜也就算了,李明秋不可能不给孙子过满月。可是给亲孙子过满月明显地给刘莉莉难堪,你把刘莉莉和她的孩子咋办?虽然在李家祖先的排位前给这个孩子过继,但这也是李明秋一家子偷偷所为,这种事情无法公开,一旦让凤栖的老百姓知道了李明秋就颜面尽失。

    万般无奈,李明秋只得让满香跟大儿子怀仁商量,你收了人家的贺礼总不可能不设宴待客,要不然怀信的二儿子过满月时让怀仁跟刘莉莉到岳父家住上几天。

    谁知道李怀仁毫不在意,怀仁说得也有道理:“我爸能给这个孩子过继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不可能再让爸爸做出什么更大的决定。我在家里还能给爸爸帮忙,你们该怎样做就怎样做,爸爸在凤栖一辈子出人头地,给侄子不过满月说不过去。”

    尽管李明秋还有许多顾虑,但是大儿子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李怀仁在外干事许多年,行为处事比他老爸还沉稳。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在演戏,只是各人担当的角色不同而已。相信怀仁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李明秋让满香特意关照刘莉莉,孙子过满月那天刘莉莉最好不要在客人面前露面。

    李明秋经常给别人料理红白喜事,相信自家的事也不会出现什么纰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事情过得大小由不得主家,送来贺礼的人络绎不绝,连多少年没有往来的老亲都赶来恭贺,当然免不了疙瘩、姜秉公、张有贵、甚至连靳之林都送来贺礼。

    李明秋家的院内以至于巷道都搭起席棚,席棚一直延伸到石头正街,李家给孩子出月根本无法控制规模,不但李明秋在凤栖有很高的人气,李明秋的两个儿子也是政府里的高官,历朝历代都一样,趋炎附势的现象永远也无法改变。

    宴席进行的非常顺利,刘莉莉也老实多了,抱着孩子呆在自己屋子足不出户。李家能够承认这个野生儿子已经给足了刘莉莉面子,刘莉莉不会节外生枝。至于怀仁则完全是一个仆人的角色,替客人端茶倒水,迎来送往,弟弟不在家,哥哥必须有所担当。

    李明秋给孙子过满月那天刘军长没有亲自前来恭贺,但是刘夫人来了,首先在刘莉莉的屋子跟女儿啦了一会儿话,然后被司仪安排入席,刘夫人行为做事落落大方,不失贵妇人的雍容华贵。

    谁也没有留意,刘军长的小妾艳艳突然来到李明秋家院子,非常准确地冲进刘莉莉的屋子,把那个小男孩强行从刘莉莉怀里抢走,并且义无反顾地来到席棚,面对众多的亲朋大声宣布:“刘军长亲自说过这孩子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让莉莉抱走?!”

    刘莉莉随后冲进席棚,扇了艳艳两个耳光。还要夺孩子,被刘夫人严厉制止:“莉莉,你先回屋,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刘莉莉很不甘心地走了,席棚里顿时炸锅,近一段时间大家刚把刘子房军长移花栽木、偷梁换柱,把外孙子诓称为“儿子”,大张旗鼓地过满月,结果弄巧成拙之事忘却,刘军长的小妾和女儿刘莉莉抢夺儿子的风波又能成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看来头面人物的龌龊事比小户人家更甚。奇怪的是李明秋为什么容忍儿子媳妇把那个杂种孩子抱回家?这里边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猫腻?听说李怀仁升官了,李怀仁是不是跟上这个杂种儿子沾光?

    世上事、戏上事,任你杜撰任你想象。

    没有人敢从艳艳怀里夺走孩子,看来那个女人已经发疯!艳艳当着客人的面倾诉,她的女儿自从把“弟弟”抱走以后,一直不停地哭,看样子小女孩对这个小孩子也有了感情。

    刘夫人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不可能对艳艳施威,刘夫人还是笑嘻嘻地对艳艳说:“艳艳,孩子在你怀里抱着,姐姐把你送回。行不?”

    艳艳哭着点头。可是刘夫人和艳艳刚走出席棚,刘莉莉又从房子内冲出:“你想把娃抱走,没门!我爸已经在李家祠堂前给娃过继,这娃是李家的后人!”

    刘夫人哭了:“莉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为了这个孩子,你的两个爸爸背了多大的名声?暂时让艳艳把娃抱着,以后咱再慢慢调解,行不?”

    关键时刻满香出头露面,把莉莉拽住,在莉莉的耳朵边悄声说:“不要让孩子受罪,暂时让她抱着,再闹下去你的两个爸爸和怀仁颜面尽失。”

    那艳艳获得了暂时的满足,却不知道后边等待她的是什么。

    按照往常惯例,客人吃完饭临走时李明秋和李怀仁总要站在席棚口欢送客人。可是那天父子俩开席时还在席棚里招呼客人,抢孩子事件发生以后,父子俩把上房的门关紧,无论谁叫都不开门,无奈邢小蛮、疙瘩和姜秉公担当起送客的角色。反正大家都有一档子窝心事,谁也不要笑话谁。

    屈福录本来是坐上席的贵宾,现在也当起了下人,站在巷口送客。客人走后帮忙收拾桌椅板凳,感觉到李明秋父子俩已经关门好长时间,屈福录也有点不太放心,这父子俩可不能想不开!屈福录站在门口敲门,喊道:“亲家,我是福录,你把门打开,我有话说。”

    李明秋在屋内应声:“客人走光了没有?”

    屈福录回答:“还有几个帮忙的。”

    李明秋把门打开,放屈福录进来,又赶快把门关紧。

    屈福录进屋一看傻眼,父子俩在练习书法!外边乱哄哄,好似炸锅一般,李明秋倒有这般闲情逸致,自寻其乐。

    屈福录苦笑:“我让你给孙子过满月过小些,你逞能,有俩脏钱,烧包!”

    李明秋坚持把一方字写完,然后才说:“我都想不过,不过行吗?那么多人抬举你,把你抬上杆,看你耍猴。”

    屈福录又劝说亲家:“不要太往心里去。”

    李明秋抹一把脸:“我就没叫心晓得!”

    屈福录装一锅旱烟,抽了两口:“你心大,火烧眉毛都处事不惊。外边乱成一锅粥,你还有闲情逸致练习书法。”

    李明秋调侃自己:“心不大没有办法,练习书法也是给心里减压的一种手段。男人难人,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计较。今天你不要走,一会儿天黑了,咱俩一起去刘子房家,我还不放心那个亲家,今天艳艳给刘军长丢尽了人,担心亲家把他的小妾往死里整。”

第1076章

疙瘩指挥着他的弟兄们用两天的时间把姜秉公用骡马驮来的一百多驮大烟运过河东。想不到靳之林父子俩除过把烟款付足以外,竟然额外多付给疙瘩一吨多银元。而且还说,炮团那边疙瘩就不用管了,由靳之林父子来打点。

    疙瘩并不在意挣钱多少,总感觉靳之林父子俩做事大方行为得体,把疙瘩作为知己,疙瘩跟这些人在一起做事痛快。并不像刘子房军长那样,从心眼里瞧不起疙瘩,把疙瘩当作一个粗人。

    那张狗儿也很大方,只是把本钱抽回,赚得的钱小伙子少拿一点,多一半留给疙瘩。

    疙瘩把张狗儿的衣服袖子拽住,狠踢了小伙子一脚:“你小子也给大叔的牙缝里塞碌碡,让疙瘩没脸活人,对不?”

    张狗儿不怕疙瘩,人不需要人怕、需要尊敬。张狗儿回敬了疙瘩一句:“按照辈分你把狗儿叫叔。我叫你一声大哥已经高抬你了,你还有脸给我当叔。”

    疙瘩吭一声笑了,疙瘩佩服张狗儿的机灵:“那些银元最起码也该对半分,你小子再装一些。我看你比姜秉公还强,以后瓦沟镇的保长非你莫属。”

    张狗儿显得滑稽:“莫给鸡带铃铛了,狗儿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狗儿跟上疙瘩兄干事,痛快!”

    却说大家心满意足,疙瘩也浩浩荡荡地驮着十几驮子银元回到家中,银元卸在前院,整整堆满一院子,正好青头进来,问疙瘩:“驮子上装得啥?”

    疙瘩回答得非常轻松:“别人漏掉的银元,咱拾了一点。”

    青头不解:“哪里还有?我也拾点。”

    疙瘩非常慷慨:“一会儿我让人给老兄抬过去两驮子,你随便花。”

    青头摆手:“家里放不下。我需要时过来拿。”

    两人说说笑笑进入中院客厅,青头说出了一件非常忧心的事情:“疙瘩兄,你说我那二女儿文慧简直走火入魔,整天光念道郭文涛。过年前哄文慧,过完年带女儿南下长安。过完年后文慧又整天催我,你说我该咋办?”

    疙瘩表情显得严肃,这件事确实棘手,郭全发青头都是疙瘩的邻居,据说这三家人来郭宇村最早,三家人的老庄基座落在村子中间,三个人又从小耍大,可以说亲如兄弟。青头和郭全发两家人的婚事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反目为仇。

    可是事情由不得双方的大人,据疙瘩了解,出门在外的男人极不可靠,郭宇村就有先例。那春花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女人,那大狼还不是见异思迁,摔下含辛茹苦抚养儿女的糟糠之妻,另外给他找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军人?

    疙瘩只能在心里想想,这些事无法说出。疙瘩突然笑了:“你看我忙了一冬天,过年都没有在一起相聚。今个索性连谷椽一起请上,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个一醉方休。”

    青头知道,疙瘩这是托词,难过得有点想哭,青头哭丧着脸说:“人都快急死了,还有什么心情喝酒。”

    疙瘩只能把这种悲情的气氛稀释,疙瘩还是装着满不在乎:“放心,如果嫂子蜇驴蜂不让你上炕,兄弟包打天下。儿女之事急不得,俗语说,事缓则圆,拖一拖缓一缓,车到山前必有路。”

    青头索性把话挑明:“我想借用你的小车南下长安,尽一回心思,不然的话女儿有可能急疯。”

    疙瘩说得非常决绝:“不借!”

    青头不解:“来回需用多少钱?我付。”

    疙瘩说出一番道理:“全发老兄至今没有见回来,你知道父子俩在长安干啥?假如你们南下长安正好碰见郭文涛结婚,岂不是要了文慧的命?我的意思是咱现在首先把文慧的心稳住。兄弟说一句话你不要介意,我有一种预感,文涛跟文慧的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

    一股冷气从青头的脊梁骨直上,青头顿感浑身冰凉。可是青头还不能不佩服疙瘩话说得有道理。青头可怜巴巴地瞅着疙瘩:“老兄,你有什么好办法能稳住文慧的心?”

    疙瘩尽力想把这种悲情的气氛冲淡,疙瘩还是那句老话:“办法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咱先喝酒。目前最主要的是首先把文慧的心稳住,然后再想办法让文慧走出那种绝境。”

    青头想想也是,文涛跟文慧的婚事拖得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郭全发这么长时间不见回来,婚变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唉!喝酒就喝酒!喝酒也是心里减压的一种手段。

    疙瘩在中院设席几桌,招待这几天在黄河岸边运送大烟的弟兄。为了不受干扰,疙瘩专门把青头和谷椽请进后院,让小妾张芳琴抱着孩子过妈妈那边,炕上摆一张小桌,三个人坐在炕上对饮。

    洋芋也不管疙瘩愿不愿意,自己过来,坐在炕沿边,跟青头和谷椽开起了玩笑,山里人说话都非常粗野,相互间图的就是那种刺激那种开心。谈起文慧之事,大家都替文慧担心。女人有时非常可怜,看上一个男人就想托付终身。

    有关郭宇村发生的往事洋芋全部清楚,郭宇村的男人和女人全都经历了不尽相同的悲惨命运。老一辈人的悲剧还没有谢幕,年轻一代的悲剧又开始上演。

    大家都闷头想办法,怎样能使文慧减压?洋芋突然灵机一动:“让疙瘩再去县城时带回书信一封,就说文涛捎信回来,他在长安非常忙,过一段时间一定回家……”

    疙瘩首先叫好:“哎呀呀不得了,洋芋成精了,变成萝卜了!你从哪家葱地过来,变得这么聪(葱)明?”

    “去你的!”洋芋有点伤心,“郭宇村打听一下,就疙瘩看不起洋芋。”

    青头把一杯酒灌进肚子,紧锁的眉头有点松动:“洋芋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不能维持太久。唉!暂且也只能这样。”

    青头回到家,文慧埋怨老爹:“你说去找疙瘩叔借车,为啥去了这么长时间?”

    青头只能诓骗女儿:“你疙瘩叔说,汽车在凤栖李明秋家里,过一段日子他把汽车要回来。”

    文慧感觉不来老爹爹是在骗她,只是催促老爹:“你给疙瘩叔说,让他快点。”

    过了一段日子疙瘩果然从凤栖带回来一封书信,疙瘩当着文慧的面把那书信交给蜇驴蜂,谎称:“这封信是郭全发父子从长安捎回家的。”

    文慧不识字,让妈妈给她把信念念。蜇驴蜂展开信眼圈红了,虽然明知道这封信是假的,却念得有声有色:“文涛说,他这阵子很忙,过段时间一定回家……”

    文慧每天晚上把那封信压在枕头底下,睡觉很香。

    却说那天喝酒时谷椽一直没有说话,喝完酒青头走了,谷椽仍然没走。疙瘩到前院招呼其他客人,谷椽突然把洋芋的衣服袖子拽住:“嫂子,我让你做个媒人。我看那文慧跟文涛的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你能不能把文慧说给咱的谷凤?”

    洋芋心里一激灵,感觉这谷椽也真会空茬地里插铧,抢收抢种。不过这个主意也不错,女人,图的是有个窝,有个归宿。

    洋芋说:“无论如何也得等到郭全发回来以后。”

第1077章

爱戴高帽子(听好话)是男人共同的嗜好,疙瘩一句“你能当保长”的话让张狗儿满脸摸不着鼻子(兴奋异常)。张狗儿就想出人头地,张虎娃之死给儿子心里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报复心理,张狗儿总想压倒张有贵。张狗儿不但想当保长,而且想当族长。张狗儿见过姜秉公的不可一世,看起来姜秉公比疙瘩更有钱,表面上姜秉公跟疙瘩称兄道弟,但是从气势上压倒疙瘩,他娘的人家那才叫活人!

    张狗儿从黄河岸边驮着几驮子银元,志得意满地回到瓦沟镇,本来一下坡就到了自己家里,张狗儿偏要赶上骡马驮子在瓦沟镇张扬一圈。

    碰见熟人问狗儿:“你那骡马背上驮得粮食还是石头?”

    张狗儿显得不屑一顾:“银元!”

    张有贵虽然有些眼红但不嫉妒,张有贵还没有达到盼人穷的地步,张有贵希望自己的妻弟日子富足,张有贵儿子还小,不管怎么说舅舅不可能对外甥安什么坏心。但是张狗儿这样张狂让张有贵确实为妻弟捏一把汗,真人不露相,张狗儿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张有贵让蔺生根劝劝狗儿,这年月穷人多富人少,二逑能把人绊倒!仇富心理人皆有之,当心有人给你碗里下蛆。

    蔺生根表面上不住地点头,实际上见了狗儿屁都不放一个。蔺生根知道自己的角色,蔺生根也知道张狗儿的秉性脾气,说的对了不吭声,说不对熊你一顿,你不合算。用米六一的话说:“白天图吃哩,晚上图日哩。那一天看着风不顺,尻子一拍,溜逑!”

    这就是入赘寡妇家老光棍的普遍心理,只有生一个儿子,才能拴住这些老光棍的心。几驮子银元确实让蔺生根吃了一惊,蔺生根帮狗儿把驮子卸下,问:“咋整?”

    张狗儿拿出掌柜的态势:“买几条老瓮,埋到地下,慢慢花唄。”

    过了不几天,雅子为狗儿生下一个女孩。尽管当年农村重男轻女的意识非常严重,但是张狗儿毫不在乎,女孩就女孩,女孩也稀罕。孩子生下三日,张狗儿让娘蒸了一盘花贡,专门请了一班子吹鼓手,吹吹打打为女儿到卧龙寺寄身,回来时请了一班子家戏,在场院内搭了个戏台,演了三天皮影戏。张狗儿原指望人们一边看戏一边来给他恭喜,张狗儿杀了一头猪,可是恭喜的人却寥寥无几。

    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张虎娃在瓦沟镇活得没有人气,张姓族人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张虎娃把亲生女儿送与同族兄弟张有贵为妾。第二个原因是人们重男轻女思想作祟,生了女儿大可不必这样铺张浪费。眼看着猪肉即将发餿,张狗儿无奈中把酒席搬到戏台前,让大家一边看戏一边喝酒。大多数人脸厚,喝完酒看完戏嘴一抹就走,也有少数人给酒杯下压一毛两毛钱的纸币。

    张狗儿气得跳脚:“他娘的狗眼看人低!”

    不久,李明秋为孙子过满月,张狗儿不可能不去,张狗儿的弟弟张学友(猪娃)还在十二能家里寄宿。李明秋家高朋满座,张狗儿的角色无足轻重。张狗儿甚至连正席都坐不上,被安排在巷道里跟一般街邻坐在一起。张狗儿毫不在意,张狗儿主要感受的是那种气氛。张狗儿甚至都不清楚主席棚里为什么吵闹?反正过事过是(非),过事时总有许多是非。可是那些是非也是添加剂,没有是非不热闹。瞧瞧人家那阵势,他娘的那才叫活人!

    张狗儿回到家里就开始张罗,要为自己的千金热热闹闹过满月!狗儿娘劝说狗儿:“娃呀,有些事不可不行,有些事不可强行。设几桌薄席,请些常来的客人,过得去就行,你大肆铺张人家骂你是烧包。”

    张狗儿毫不在意:“烧包咋啦?有些人想烧还烧不起来!咱就是要烧一烧,烧掉那些晦气!娘,你就不用管,咱多请几个帮忙的。”

    张狗儿首先广发请帖,他想请凤栖县所有的头面人物前来入席,他还想请李明秋来为张狗儿料理。其实瓦沟镇有的是司仪,张狗儿主要是想张扬想排场,有一种穷棒子翻身的趾高气扬。

    张狗儿请来瓦沟镇的酸秀才为他写请柬,要妈妈把张家所有的远亲近邻全部想全,农村人把发送请柬叫做“下书”凡是下了书的亲戚没有理由不来。

    张秀才盘腿坐在狗儿娘的炕上,光请柬写了整整两天,写完后张秀才捂嘴想笑,这张狗儿也贼胆包天,为了给一个碎女子过满月,竟然把凤栖县的所有豪绅全部请遍,甚至还给刘军长下请帖,刘军长俩个指甲盖一碰,你张狗儿就得上西天!

    张狗儿安顿后老子蔺生根在家里准备,杀三头猪,杀一百只鸡,磨上两石麦子的面。然后自己骑上浑身带铃铛的骡子,亲自给凤栖县的所有土豪下书。

    张狗儿首先来到李明秋家里,李明秋接过请柬一看,兀自笑了:“狗儿,你这请柬的排头就没有写对,男孩叫令郎,女孩叫令爱,也可叫千金、小女。我刚才听你说媳妇生了一个女孩,怎么能给令郎出月?”

    张狗儿气得骂人:“挨槌子张秀才逑都不懂,还让人顿顿酒肉侍候!”

    李明秋说:“不急,你到街上买些红纸,我替你重写。”

    张狗儿由衷地称赞:“老姑父,有文化就是好。”

    李明秋用了一天时间,替张狗儿把请柬写完,然后把凤栖城里的请柬全部抽出来,说:“这些请柬我来替你送,不需要你再麻烦。”

    张狗儿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姑父,你说,挨槌子刘军长会不会来?”

    李明秋吭一声笑了:“刘军长听见你骂他,肯定不会来!”

    张狗儿也笑了:“骂人骂习惯了,口顺了。其实刘军长听不见。如果刘军长不来,咱就不要送请柬,咱巴结他没用。”

    李明秋正色道:“别人来不来我不知道,我知道刘军长肯定来!刘军长不是为了给你的孩子出满月,而是为他增加人气,增加继续升官的资本。刘军长在郭宇村那一对未成年父母(金童玉女、憨女和楞木的遗孤)身上做足了文章,刘军长最善于利用民间的一些事来为自己增色,凤栖县太小,刘子房有更大的野心。”

    张狗儿似懂非懂,不过张狗儿从李明秋哪里得到了信心,看样子李明秋全力支持张狗儿为女儿出月,有这一点就足够。张狗儿就想以李明秋为楷模,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张狗儿没有机会去跟凤栖县的土豪们在一起笼络感情,张狗儿只能靠给女儿过满月来拉近相互间的距离。

    李明秋还非常爽快地答应为张狗儿料理,李明秋也有自己的打算,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利用张狗儿的虚荣心理来为自己修桥铺路,万一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张狗儿是个不错的垫脚石。

    果然,张狗儿女儿出月刘子房军长带领着二十多名军官前来出席,当然还带来了随军记者,还带着那台老式录像机,凤栖县凡是接到请柬的土豪没有不出席的道理,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目的。场院里搭起席棚,连唱三天大戏,正席那天中午还请来一些戏子唱堂会。瓦沟镇人大跌眼镜,想不到张狗儿有这么大的能耐。张有贵虽然脸上挂着笑容迎来送往,甚至把客人请到他的家里喝茶,心里却酸溜溜地不是滋味。后生可畏,张有贵无法阻止张狗儿在瓦沟镇出人头地。

第1078章

总爱为自己树立坐标,总爱坚持一些属于自己的“真理”,活得与众不同,因而很累。

    由于太爱表现自我,从小孤独自卑。诚信有时候也得付出代价,真实有时候不得人心。

    不需要罗列过去,赚几声廉价的唏嘘。为了打发老年的孤独,用文字稀释自己,可是常常被莫名地感动,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有多么的拙劣,台下总有那么一些痴迷的观众在为你呐喊为你助威。一天两千多字的写作,竟然能有几十条评论。有些评论让你热泪盈眶,有些评论让你枯涸的心灵震颤不已。恍惚中终于找回了那么一点真谛一点自尊,将来的墓壁上也可以镌刻着:自不量力。

    最近书中有一个女人揪着书友的心,那就是文慧。文慧只是众多不幸的女人中间最普通的一位。人的命运有时候由不得自己,不管你表演的多么卖力,时代常常为你安排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所以就有了牛郎和织女的分离,所以就有了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悲剧。那是一种必然,马克思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婚姻是一种政治行为。

    郭文涛移情别恋不可挽回,当年那个历史背景不允许郭文涛和文慧破镜重圆,如果你把两个人强扭在一起,文章也就失去了真实的含义。无论书友的愿望多么善良,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这不是作者冷酷,作者对uu小说的每一个悲剧人物都施以同情。

    至于神龟点头之事,那是一种惯性,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神龟能不能预测未来笔者并不知晓,笔者写神龟只是为了为文慧减压,让那个可怜的女人暂时依然沉浸在一种虚幻的希望之中。

    笔者原来的本意是,当文慧听到郭文涛另筑新巢的消息以后,精神彻底崩溃,投身黄河了却残生……

    可是——请原谅一个老者,生平中第一次为带罪的灵魂忏悔,既然你无法为一对有情人点燃红烛,但是你完全可以挽救一个年轻的生命!为什么非要让文慧去死?尽管那样一来可能效果更佳。笔者在书友善良愿望的促使下,内心里涌出一股庄严一股神圣……挽救文慧!

    挽救文慧并不容易。写得不好会引起书友的质疑。但是必须挽救,为了那一点人性、那一点善良、那一点只能心领神会而无法言传的感悟。

    很喜欢网文这样一种形式,有人为你把关、为你点赞,一点小小的瑕疵都能及时指出,让你时刻提醒自己,切不可大意,让书友失望!

    可以告慰大家的是,文慧还活着。这是书友让我改变了初衷。不过,接下来把一大堆难题甩给一个老者,该怎样写得入情,顺理?我真为自己担心。

    尽管这部小说仍然不为编辑认可,尽管每个月依靠几百块钱的药费维持生命。有时我老在想,是书友让一个老人重拾了信心,是书友在延续一个老人的生命。感谢大家,如果有一天早晨起来大家发现这部小说没有更新,也许,老人已经离开了……。

第1079章

欧洲战场上苏联红军一步步向柏林逼近,中国战场上国军和八路军密切配合,几乎控制了大部分沦陷区的农村,东洋鬼子龟缩在沿海几个大城市以及部分铁路沿线负偶顽抗,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战争迎来了决胜阶段。

    那一段日子郭文涛特别忙碌,不但不停地向延安组织军用物资,而且还积极组织动员有志青年前往延安参加革命。八路军的口号特别具有感召力:消灭剥削、人人平等,为普天下劳苦大众的彻底解放而奋斗!有志青年热血沸腾,参加八路军就是参加革命。延安成为年轻人向往的圣地,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

    二月(阴历),从延安方面下来一位老首长,负责协助郭文涛的工作。郭文涛联络处副主任的牌子挂在老首长的办公室门前,郭文涛升职为联络处主任。

    老首长是长征时期的干部,据说曾经在ZQ联络处工作过,是周副主席的得力干将之一。延安方面其所以这样安排,主要还是考虑到郭文涛在长安方面比较熟悉,几个在国民政府里面干事的凤栖年轻人鼎立协助郭文涛组织军用物资。那一段时间大家基本上不分国军和八路军,甚至胡宗南司令长官也为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大开绿灯。

    虽然老首长是一个副主任,但是郭文涛必须向老首长请示汇报。郭文涛的资历有限,郭文涛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是一段非常让人振奋的时期,无论是国际战场还是国内战场都捷报频传,侵略者一步步走向灭亡。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姑娘走进郭文涛的生活。

    也许是组织有意安排,也许是一种巧合。办事处原来就有几个女同志,丝毫没有引起郭文涛的兴趣,那一段时间郭文涛还沉浸在对文慧的眷恋之中。长安办事处主任的职务举足轻重,郭文涛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当年部队领导的婚姻必须经由组织考察,必须根正苗红。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阶级成分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前途。虽然忍痛割爱是一件万分痛苦的过程,郭文涛不可能不爱江山爱美人,放弃那非常诱惑人的仕途。

    郭文涛在送老爸郭全发上火车那一刻已经产生了动摇,虽然说有所得必有所失,但是郭文涛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郭文涛决心服从组织安排,奋力地驱赶着文慧在心仪里占据的地位,尽量让繁忙的工作填充内心的空虚。盒子枪、带盖盖,不怕八路老爷没太太;只要革命成了功,一人一个女学生……虽然在当年来说属于打油诗,却反映了一些道理一些真理。男人需要的是身份和地位,女人算个什么?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

    那一天郭文涛刚刚起床,突然门口响起一串银铃:“报告!”声音清脆而带着某种穿透。

    郭文涛稍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进来!”

    面前站着一个齐耳短发,带着八角帽,穿着军装,虽然算不得非常漂亮,却清俊干练的姑娘。姑娘面朝郭文涛敬礼:“苏小宁前来报道!”紧接着姑娘拿出介绍信,双手放在郭文涛的办公桌上。

    郭文涛眼前一亮,仿佛早都相识,有一种熟知一种亲切,一种相见恨晚之感。其实人不需要遮掩,人对人的好感产生于瞬间。郭文涛洗完脸,装模作样地坐在办公桌前,拿起苏小宁的介绍信细看。

    介绍信是延安某组织直接介绍来的,甚至给苏小宁任命了职衔:长安办事处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就等于郭文涛的私人秘书,这个职务可不一般,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也不容易,不但要考察这个干部的道德品质和工作能力,而且必须关心这个干部的私生活,坚决不能让这个同志被资产阶级糖衣炮弹侵蚀。

    办事处副主任,老首长不失时机地进来了,好像他们早都认识。老首长也毫不隐讳:“苏小宁同志,路上走得可否顺利?”

    苏小宁照旧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沿途多亏了运送军用物资的骡马大队的同志照顾,一路上走得基本顺利。”

    郭文涛站起来,把办公桌前的椅子让给老首长坐,把苏小宁的介绍信递给老首长看。

    老首长有点意味深长:“苏小宁同志是组织派下来的,专门协助郭文涛同志的工作,希望你们不负组织的重托,密切配合,搞好工作。”

    进来两个女战士带苏小宁下去洗簌、吃饭,安排住宿。老首长也不隐晦:“在延安时大家在一起开会,讨论为郭文涛同志物色革命伴侣的人选,苏小宁同志在几个候选人中间脱颖而出。当然,相互间建立革命感情还需要一个过程,组织只能为你们牵红线,不能为你们包办,如果双方感觉不合适,可以另外物色人选。但是,组织抱着对一个年轻干部负责任的态度,不同意你跟胡老二的遗孀复婚的申请,那个女人已经被胡老二霸占了七年,从思想意识到生活方式上已经完全资产阶级化了,希望郭文涛同志能够服从组织安排。”

    郭文涛从心里为文慧叫屈,一个农村女孩子懂得资产阶级叫啥?可是表面上郭文涛只能装着耐心倾听,还必须不住地点头。看来老首长专门为郭文涛的婚事而来,组织上对郭文涛可谓关怀备至。郭文涛甚至有点感动,那个女孩长得不赖。介绍信上写着大学文化,看样子可能是那个大学毕业,当年大学毕业的女孩子犹如凤毛麟角,这让郭文涛无意中对那个女孩子敬仰三分。

    新来的办公室主任很快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好像苏小宁对办公室这一套工作非常熟悉,无论干什么都得心应手,即使有些不懂的地方稍微请示一下郭文涛,立刻就能心领神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老首长把办公室主任的房子专门做了调整,安排苏小宁住在郭文涛的隔壁,办公室下边没有职员,只有主任一人,主任实际上是郭文涛的私密,当年八路军首长办公室和卧室都在一起,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一双碗筷一个洗脸架,最多桌子上再摆一台电话。所有的设置都非常简单,大家习惯了艰苦创业。

    郭文涛有时也非常疑惑,这苏小宁原来究竟干啥?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的确为苏小宁增辉不少。反正苏小宁来了以后郭文涛相对轻松,不但起草文件组织青年奔赴延安等一大堆工作都由苏小宁分担,连扫地,端洗脸水洗衣服都不要郭文涛动手。苏小宁身上有一把郭文涛办公室的钥匙,郭文涛有时出外回来,苏小宁把郭文涛的办公室兼寝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转瞬间进入三月,苏军和盟军完成了对柏林的包围,攻克柏林的战役打响。每天都有捷报从遥远的欧洲传来,极大地鼓舞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士气。郭文涛常常晚上十二点以后才睡觉,但是小伙子感觉不来累,大家全被一种高昂的情绪振奋。

    办事处的所有同志都心知肚明,苏小宁同志肩负着一项特殊的使命。尽管有些女战士还对郭文涛心存幻想,但是苏小宁一来,大家马上打消了那种念头,因为她们跟苏小宁没有办法相比,况且,苏小宁是组织派来的……

    有人说长安没有春天,冬天一结束直接进入夏天,实际上春天的日子艳阳高照,大家感觉中就像进入夏天。一进入三月,晚上睡觉就不用关窗,南风和煦,稍带那么一点清凉。

    郭文涛头一挨枕头就进入梦乡,朦胧中文慧倚门守望,满脸忧伤:“文涛哥,打碗碗花开满山岗,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乡?”

    ……门吱地响了一下,郭文涛惊恐地坐起,一个“谁”字还没有说出口,一个黑影闪到郭文涛的床前,莲藕似地胳膊把郭文涛箍紧,香艳无比的舌头塞进郭文涛的嘴里。郭文涛心里清楚是谁,郭文涛可没有那种坐怀不乱的修行,郭文涛配合地非常到位。犁铧插进焦渴的土地的瞬间,郭文涛心里有点崩溃,这个女人已经道行很深……

第1080章

人们按照生老病死的规律打发着苦涩的岁月,看起来漫长,走过了又感觉匆忙。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暂短的欢乐总会悄然降临。那天早晨文秀上厕所,稍一使劲,便把孩子生在茅坑里。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不甘寂寞,哭声嘹亮,竹叶闻声急忙赶到茅房一看,文秀已经把孩子从茅坑里抱起来。

    当年农村全是那种旱茅坑,孩子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婆媳俩不顾孩子身上的粪便,赶紧把孩子抱进屋子,竹叶用破布把孩子身上擦干净,剪断脐带,孩子的双眼睁开,是个女孩。

    满香也闻声赶来,听得文秀把孩子生在茅坑里,而且母女平安,兀自笑了,大妈有点情不自禁地说:“这孩子就叫毛‘茅’女。”

    俩妯娌手脚麻利,用热水把孩子身上洗净,然后包裹,让文秀平躺在炕上,擦干净文秀身上的血渍,把胎盘塞进炕洞里烧掉。

    虽然俩家人经常发生一点小矛盾,但是俩妯娌相处得还是相当和睦。看着屋子里一切收拾妥当,满香对竹叶说:“你就不用做饭了,我一会儿把你们娘俩的饭做好端过来。”

    文秀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就想生一个女孩。当年农村的女人下地干活时把孩子生在田间并不稀罕。生育率非常高,成活率极低,基本上有一半孩子夭折。可是把孩子生在茅坑里却非常少见,文秀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胖女人心宽。停一会儿大妈满香把饭端过来,沾不上婆婆吃,文秀吃了个盆底朝天,吃完后还埋怨满香:“人才吃了个半饱,大妈越来越吝啬。”

    文秀有一年多没有走出院子,这可是真米实谷,李家的后代。竹叶心里也高兴,经过那一次跟亲生女儿李娟的风波,竹叶彻底改变了对文秀的看法,感觉到文秀没心没肝,这个儿子媳妇行为做事比女儿李娟强。况且竹叶虽然也不算老,但是以后靠不上女子,不靠文秀靠谁?

    李怀德闻声赶回家,看炕上又多了一个孩子,也不管妈妈就在当面,抱住文秀亲了一口,一家人沉浸在暂短的欢乐之中。

    孩子生下第三天,李怀德要给岳父岳母报平安。那一阵子李怀仁还没有去中央政府履职,便亲自开着自家门口停着的专(胡老二送给疙瘩的宾利)车去送叔伯兄弟。经过了给孩子过满月的风波,李怀仁表面上看起来无动于衷,实际上谁也不了解小伙子心里承受的重负。

    李明秋不放心儿子,也借口他想去郭宇村转转,父子仨一起同乘一辆汽车来到郭宇村,首先来到疙瘩家的新宅院,李明秋告诉侄子李怀德:“你一个人去你岳父家报喜吧,我们一起去真不方便。”

    李怀德穿一身新衣,戴一顶学生帽,身背一条褡裢,兴致勃勃地来到岳父家门前,被一个漂亮标致的小女子挡在门外不让进屋:“哪里来的小老头!你走错门了,我家里没有你这个亲戚。”

    李怀德抬头看看,确认是岳父家无疑,冲着那女子直嚷嚷:“谁说我老?我还不到三十岁!”紧接着冲屋内喊道,“妈!这碎女子把我挡在门外不让进屋!”

    蜇驴蜂出屋一看,看见是大女儿女婿,于是埋怨文慧:“这是你文秀姐姐的女婿,你们可能从来没有见过面,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客人挡在门外。”

    文慧涨红了脸:“我姐姐她?唉!”文慧不相信文秀能给她找这么猥琐的一个男人,看来姐姐的命运还不如自己。

    李怀德几个月前已经听说岳父回家了,可是卢师傅的活路赶得紧,一直没有闲工夫看望岳父。看炕上坐着一个跟岳母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知道那就可能是自己的泰山大人,于是把褡裢放下,跪下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二位大人在上,女婿给你俩报喜。文秀生下一个千金,可能有些大意,把娃生在茅坑里。不过母女平安,大妈给娃取名,叫毛女。”

    岳母蜇驴蜂和她的几个女儿笑得前仰后合,青头却没有笑,显得严肃:“老人家,我看你比我年龄还大,高寿多少?”

    李怀德一愣:“高寿?二十八岁了。”

    青头叹一口气:“我怎么看你都像六十岁以上。”

    蜇驴蜂埋怨青头:“文秀已经给三个孩子当妈了。这怀德看起来老相,实际上年纪不大,文秀不嫌,人家在一起能和睦相处,我们就省心。”

    但是青头还是感觉别扭,我的几个女子个个长得端庄秀丽,却怎么尽遇到这么悲惨的命运?不过青头只能把不满意埋在心里,装人跟装神一样,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青头说:“孩子,起来吧,我知道你爷爷叫铁算盘,你大伯叫李明秋,你们一家几代人都精得跟猴子一样,为啥你就这么——”

    青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蜇驴蜂接上话茬:“这娃太老实了。”

    不管怎么说青头还是给了李怀德面子,人生没有回头路,发生过的往事即使后悔也不管用。生活中总有许多想不到,活到这种岁数了还是要接受现实。

    一家人欢欢喜喜为李怀德做了一桌酒席,吃了一顿鸡汤面,李怀德给青头敬酒,说出话也不知道高低:“叔吔,我听人说你也是一个窑匠(烧窑师傅,叫窑匠多少含一点贬义)?”

    青头显得不以为然,这个女婿本身就是个憨憨,不过有憨女婿没有憨丈人,女婿可以在岳父面前放肆,岳父必须像神那样始终带一张笑脸。青头说:“窑匠咋啦?窑匠也是靠一身苦力挣钱。”

    李怀德听不出来青头话里有话,说得依然诚恳:“从十二岁起,我就坐在地上,给卢师傅捏泥人,一直捏了十六年,把人也捏得跟窑里烧出来的泥人一样,走到哪里都没人见得。凭良心说,卢师傅对我们父子不错,每年都给我们往上涨工钱,我们也为卢师傅挣了不少钱。我大死了,我又不停地捏。我也整了一个烧泥人的窑,卢师傅诚心诚意教我,我就是不懂烧窑的窍(门),你会烧窑,咱父子俩合作,确实是一门赚钱的生意。”

    这一番话说得青头心动,青头想,这憨女婿一点都不憨。其实烧窑就是掌握火候,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火候掌握好了炼出来的是丹,掌握不好炼出来的就是一堆废物。

    青头决心去县城跟女婿看看,如果情况许可,重操旧业也不是没有可能。男人总得养家糊口,青头才五十岁不到,还不老,还能干。

    本来李明秋想跟上儿子和侄儿一起回家,看见青头要去县城,总感觉两个人坐进一辆汽车里别扭。李明秋借口他还想在郭宇村跟疙瘩商量一些事情,留了下来。

    谁知道文慧看见胡老二的汽车,硬要爹爹把她捎上,大家好歹劝说,文慧就是不听,妈妈蜇驴蜂气急了,哭道:“瓜娃呀,人家郭文涛早都把你忘了,你还对他那么痴心!”

第1081章

苏小宁和她的男友是从西南联大奔赴延安参加革命的。当年全国在校大学生奔赴延安成为一种时尚一种潮流,不可否认这些年轻人都是抱着一股救国救民的热血心肠投奔革命。至于两个年轻人奔赴延安以前的恋爱过程笔者并不知晓,不敢随意杜撰。负责安置革命青年的组织并不特意照顾年轻人参加革命以前的情侣关系,投身革命阵营就要服从组织分配。经过暂短的学习和训练,男友留在延安,苏小宁则被派往抗日前线,做了q将军的私人秘书。

    q将军是全国知名的抗日将领,妻子在八路军后勤部工作,夫妻俩都是经过长征的老红军。一年以后q将军亲自陪同苏小宁返回延安做人流,尽管这件事严格保密,但是也不可避免给夫妻生活和高层领导带来冲击。

    谁也不能猜测苏小宁究竟跟将军有没有那种特殊关系,即使有也不是什么大事,革命者不是苦行僧,异性相吸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男人和女人都有那种需要,更何况年轻女子对将军是何等仰慕。也许是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也许是迫于某种压力某种淫威……还有一种可能是手下某个爱将所为,将军凭借自己在八路军中的威望,主动担责。

    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苏小宁怀孕却是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将军的夫人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跟将军破裂,在某种程度上还必须维护将军的名声。高层们除过严格保密之外,不可能对将军做出任何处置。如果是战士犯了这样的错误下场将会很惨,世上有些事不宜深究。

    将军在延安没有久住,甚至临行前都没有去八路军后勤医院看望一下苏小宁。苏小宁的男友也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苏小宁住院了,主动来医院看望女友,结果发现了苏小宁的秘密。男友必须维护他自己的尊严,两个人的关系从此破裂。

    苏小宁只能一个人承担苦果,没有人为她分担不幸,甚至都不敢说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所为,男女之间一旦有了后果遭殃的首先是女人,男女平等的口号只能写在旗帜上,装饰门面,现实生活中永远也不可能平等。

    也许是受将军嘱托,z首长对苏小宁表现出一种特有的关心。z首长的爱人年轻美貌,不可能对苏小宁动心,z首长有时甚至故意让李妍去医院照顾苏小宁。虽然经历不尽相同,女人的心息息相通,李妍对苏小宁怀着深深的同情,女人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男人白天看起来道貌岸然,晚上都是**。

    z首长专门负责八路军的后勤工作,长安办事处也隶属z首长负责,有关郭文涛的婚姻问题z首长直接把关,z首长知道苏小宁是q将军的一块心病,必须协助将军解决好后顾之忧,对于一个首长来说,做红娘这件事信手拈来。

    其实当年能上得起大学的女性家庭都非常富有,根本不会根正苗红,严格地说起来李妍也是土豪出身,出身只是对于底层干部管用,对于高级首长来说那根本不是问题。也可以这么说,出身只是一句托词,首长们的再婚夫人那一个历史背景没有问题?

    z首长决定乱点鸳鸯,首先给苏小宁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这牵扯到将军的名誉,绝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将军的情绪。

    那一天z首长专门让炊事班做了几个好菜,让李妍去请苏小宁来吃一顿便饭。这些领导有时神出鬼没,当年有一句话叫做不该告诉的机密对谁都不能讲。李妍以为z首长又把苏小宁许配给那一位老红军为妻,有些老兵已经五十岁了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抗日战争即将胜利,一些老同志的婚姻问题越来越引起首长们的重视。李妍真为苏小宁担心,那种拉郎配的手段对女人是一种摧残。

    李妍悄悄地告诉苏小宁:“z首长无论给你介绍那一位领导,你都要坚持首先见人,如果不愿意可以抗婚!我可以从后边给你做工作,‘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问题绝非儿戏。”

    可是z首长一提到郭文涛的名字让李妍惊讶!郭文涛在延安时李妍见过那个小伙子,说老实话李妍对于郭文涛内心里怀有某种敬仰,虽然不敢说心动,李妍已经没有了心动的资本,却忍不住多看几眼。想不到苏小宁竟然有这等福气,瞎雀子碰到谷堆上,让人羡慕让人嫉妒。

    李妍说得是真心话:“小宁,真该为你祝福,郭文涛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们是乡党,可以不惜一切手段,抓住不放!”

    为了稳妥起见,z首长专门派了一个老同志前往长安办事处打前站,z首长为郭文涛升职应该不成问题。当然z首长决心玉成这件事,还是设身处地为q将军考虑,大家参加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解放全人类,但是从小的方面来说,谁不期望功成名就的时刻?如果为了那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对前途和事业造成什么影响,的确得不偿失。

    女娲造人,就造了男人和女人,女人把一块肉剜下来长在男人身上,男女之间就没有了平等。苏小宁受组织委托,去长安完成一项特殊使命,其实也是在挽救一个人的政治生命,不能让郭文涛同志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苏小宁看见郭文涛的第一眼,就从心眼里认定:这是我托付终身的男人!那一刻,发生过的一切都从心仪里远去,包括q将军、包括上大学时的男友,包括让苏小宁有过好感的所有男人,苏小宁果断地把所有的私心杂念都从腹腔里剔除,把自己大公无私地为郭文涛奉献,甚至愿意为郭文涛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全不顾!

    那一段时间苏小宁把自己装饰得堪称完美,为了工作倾尽全力,女人已经有过那么几次历练,深深懂得男人最需要什么。苏小宁也算一个才女,也懂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可那郭文涛却显得木讷,好像还是一个不韵世事的童男。苏小宁在焦虑中等待,等待有一天郭文涛对她示爱,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间还不算很长,大概只有二十天时间,可是苏小宁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苏小宁终于等不及了,苏小宁想起了李妍的一句话:不惜一切手段!苏小宁决定主动进攻,先攻下这个堡垒再说。

    其实苏小宁理解错了,郭文涛只是一个小喽啰,当然没有q将军那样色胆包天,对于高级领导人来说,作风问题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可是对于郭文涛那样的底层领导来说,作风问题就是大事。法看谁犯哩、事看谁办哩,古今同理。郭文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郭文涛已经决定服从组织安排。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正式结婚的那一天。

    犹如总攻打响前的寂静,苏小宁的心里异常激动,这是一场十拿九稳的胜利,苏小宁理解献身的全部含义。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苏小宁将会满载而归。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院子内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显得异常平静,那是迟早的事,不论谁主动。虽然男女作风属于禁忌,工作人员没有任何权利去管领导的作风问题。

    郭文涛照旧平静地起床,洗簌,然后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一会儿他拿着写满一张纸的文件,走进办事处副主任的房子,郑重地把那一份文件交给老首长。老首长接过文件一看,上面写着:检讨。

    郭文涛在检讨书里写到:他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但是,坚决不跟苏小宁结婚!

第1082章

办事处副主任不动声色地把郭文涛的检讨书看完,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烧掉。

    当年一个办公室只有一张椅子,郭文涛看老首长手里的检讨书慢慢地化为灰烬,脑子里一时反应不过来,傻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领导说得慢条斯理:“昨晚,值岗的警卫看见苏小宁进了你的屋子,第一时间来给我报告。如果在延安你们俩个就同时犯了错误,两个恋爱的年轻人没有正式结婚在一起居住属于违法,如果发现就要及时制止。可是我让警卫不要惊动你俩,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小伙子你没有办法摆脱,除非你脱离革命队伍。”

    老领导继续说下去:“我从1927年参加秋收起义,跟毛主席干革命整整十八年,当年参加起义时十七岁,今年三十五岁。按道理应该是一个师长以上的职衔,可是不瞒你说,我犯过作风错误。那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政治污点,那处分装进你的档案里,一直陪你到死。”

    郭文涛走过去,坐在老领导的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聆听老领导的教诲。这种推心置腹的谈心以前没有,大家都习惯了那种革命术语,人跟人之间就跟机器一样,相互间说话都带着激情。

    老领导循循善诱:“抗日战争快胜利了,往后的国内形势我看不清楚。如果再打内战,蒋委员长必败无疑!因为蒋委员长没有毛主席的韬略,******斗不过******。小伙子,如果政治没有污点,革命胜利以后你前途无量。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你的一生。”

    郭文涛静静地听完,一句也没有反驳,有些理念属于全新,郭文涛还需要慢慢消化。但是有一点郭文涛必须感谢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老红军!当年有一句话叫做********,你犯了错误就可以无限上纲,老领导烧掉郭文涛的检讨是一种善举,最起码挽救了郭文涛的政治生命,给郭文涛留下了回旋的余地,使得郭文涛有了重新思考的空间。如果老领导按照组织原则把郭文涛的检讨上交给组织,等待郭文涛的将是另外一种下场。

    郭文涛默不作声,走出了老领导的房间,看几乎所有的下属都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吃早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仄耳细听,细听老红军的循循善诱。大家都很年轻,三十五岁的老红军是办事处的老前辈,老前辈有一句话让大家热血沸腾,******必败无疑!如果没有对革命必胜的信念,就没有这么多的年轻人投身革命!不过大家也感觉到那苏小宁有些来头,看样子郭主任当了苏小宁的俘虏。

    郭文涛回到自己办公室,看苏小宁把她自己办公室的椅子搬过来,放在郭文涛办公桌的对面,然后桌子上放着两份饭菜,两双筷子,等待郭文涛回来吃饭。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的羞涩和遮掩,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夫妻,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自然。

    郭文涛在苏小宁对面坐下,却不动筷子,双手合十,仿佛参禅那般出神入定,脸上的表情显得木讷,只是看见嘴唇在动:“师傅,你在那山修炼?练得这么炉火纯青?”

    苏小宁吭一声笑了:“小伙子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还看不上你这个土八路!别以为你念了几天‘子曰’,就感觉自己了不起。你知道瓦特?你知道爱迪生?你知道诺贝尔?你可能连勾股定理都不懂!”

    郭文涛闻所未闻,的确不懂。郭文涛不懂的太多了。比起文慧来,面前这个女人稍显逊色,可是文慧远没有苏小宁的才干……郭文涛的思绪有点走神,当年通讯极不发达,但是桃色新闻却不胫而走,郭文涛也知道郭宇村有个安远,安远的下场比副主任还惨。看来这是有人下了反弓(捕获野物的一种暗器),郭文涛掉进了陷阱。

    苏小宁乘虚而入:“我知道你刚才给副主任送检讨去了,你如果现在后悔,我承担一切后果。女人不可能像男人那样叱咤风云,女人是颗无根草,只有攀附男人才能存活。不过我不后悔,也不会自杀,因为我想过得比别人更好。”

    郭文涛有点吃惊,这是一条女汉子,把世事看得这么透彻。郭文涛还想说点什么。猛然间,就像一场攻坚战打响那样,长安城四面城墙上枪炮齐鸣,1945年的农历3月21日(公历5月2日),德军投降了!长安城万众欢呼,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游行活动。那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谁都明白唇亡齿寒、独木难支的道理,德军投降了,东洋鬼子还会有几天活头?中国人民经历了十四年(从1931年算起)抗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所有的个人恩怨暂且收起,办事处夜以继日,大家连轴转,忙得不亦乐乎。

    庆祝活动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才逐渐平息,郭文涛根本不清楚,苏小宁又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壮举,苏小宁模仿郭文涛的笔体写了两个人的结婚申请,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把结婚申请发往延安,半个月以后,赶脚的骡马大队给两人送来了边区的结婚证。

    郭文涛被彻底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郭文涛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同行们为他布置新房,郭文涛知道所有的路都已经堵死,郭文涛能做到的只是拖延婚期。郭文涛想让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一同来参加他的婚礼,郭文涛当然也替文慧担心,那个可怜的女人能不能经得起这次打击?

    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都闻讯赶往长安,一家人难得在这异乡团聚。奇怪的是除过郭全发,所有的人都支持郭文涛的婚姻。苏小宁也表现得随和,显示出知识分子的那种矜持。

    孩子们当然愿意让爸爸妈妈团聚,郭文涛专门在长安酒店为两个老人包了高档房间。那天晚上老俩口究竟谈了些什么孩子们并不清楚。第二天早晨五个子女去爸爸妈妈的房间给老人问安,竟然发现爸爸和衣睡在酒店的地上,妈妈也没有脱衣服,坐在床上打盹。眼睛红红地,好像哭过。

第1083章

郭全发从鬼子的煤矿上回到郭宇村,彻底打乱了崔秀章的生活节奏,对崔秀章是个很大的冲击。

    崔秀章也算一条汉子,在凤栖城活得颇有人气。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凤栖人还是基本上认可了崔秀章和年翠英的婚姻。所有的收入崔秀章基本上不管,崔秀章只是起了一个拉套的角色。年翠英也为崔秀章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崔健,虽然为了一些小事经常磕碰,但是夫妻俩从心里没有隔阂。

    眼看着年翠英的几个孩子逐渐长大,夫妻俩的苦日子基本上熬到了头。现在身边只有崔健和郭文华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相对轻松。虽然经历了年贵元之死的风波,崔秀章对年翠英的关照可谓无微不至。女人有时候想问题容易极端,崔秀章总是及时地为年翠英把关,以至于灾难发生后处理得还比较顺利,就此刹车,再没有让事态进一步发展。

    对于郭全发来说,八年的牢狱般生活太漫长,好容易熬到了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可是对于崔秀章来说,郭全发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情绪失去控制,要跟郭全发拼命。幸亏郭全发机智应对,幸亏几个巡逻的士兵及时制止。才避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自从郭全发回来以后,崔秀章发觉,年翠英思想老是恍惚,没有了过去的机智干练,干起活来丢三忘四,崔秀章明显地感觉这个家庭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拆散。

    可是崔秀章心有不甘,崔健需要妈妈,崔秀章需要妻子,崔秀章也过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除过跟年翠英厮守到老,崔秀章绝对没有可能梅开二度。这人世间的一切崔秀章都不稀罕,崔秀章祈祷着狂风不要吹散他的巢穴!

    那一天年翠英和她的小儿小女赶着骡马回郭宇村跟郭全发重逢,崔秀章无心开门营业,背着崔健远远地跟在年翠英的后边。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只有父子俩心里明白。八十里山路,崔秀章感觉不来累,内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年翠英不要黄鹤远去,永不复返!

    娘仨进入郭全发宅院的那一刻,崔秀章的心几乎撕烂!好像只有那么几分钟,崔秀章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娘仨怒气冲冲地从院子内出来了,年翠英把褡裢里装着的银元撒了一路。

    崔秀章不稀罕钱,崔秀章从来不问叫驴子酒馆收入多少。但是,崔秀章稀罕年翠英!虽然崔秀章不相信郭全发那么快就为自己另筑新巢,但是崔秀章切实盼望郭全发觅得新欢。两个人是情敌,却都心眼不坏,郭全发没有从院子里出来追撵娘仨的举动证明,郭全发对年翠英也不怎么热心!

    从郭宇村回来以后,崔秀章的心态有点平稳。尽管以后的事实证明年翠英跟郭全发发生矛盾纯属一场误会,但是年翠英的思想重心还是偏向崔秀章这边。特别是郭全发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大义,很少来叫驴子酒馆跟年翠英约会。那一次南下长安仅仅在济世堂药铺匆匆见上一面,你总不能不让郭全发看望自己的儿女。

    春节前凤栖城跟往年一样,南来北往的客商匆匆而过。脚夫们好像没有那种跟亲人团聚的习惯,越是春节临近客商越多。

    叫驴子酒馆每天都杀驴,一天一头驴早早卖光。崔秀章不怕吃苦,好像一台永动机那样不停地干活。只要年翠英能跟他一心一意过到底,崔秀章此生足矣。那一天杀驴时不小心,手指头让刀尖划破。以前这种现象也有,崔秀章总是习惯地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嘬嘬,然后把污血吐掉,放在凉水里洗洗,伤口自然结痂。

    也许是太大意,崔秀章继续干活。过春节时没有什么感觉,过完春节重新开门,发觉左胳膊沉沉地,好像有点麻木。但是也不影响干活,受苦人皮实,一点小病小灾算不得什么。

    可是左胳膊一天不如一天,终于被年翠英发觉,年翠英把崔秀章强拉到对门济世堂药铺,要郭全中为崔秀章开药。

    郭全中把崔秀章叫哥,几年来两个人相处得不错。郭全中详细地看了看崔秀章的伤口,发现伤口已经溃脓,郭全中把伤口用药水洗了洗,然后敷药包扎,郭全中还给崔秀章开了几副内服的中药,嘱咐崔秀章静心疗养。郭全中说得也是实话:“哥,钱可多可少,不能没有健康。看起来是个小伤口,得了败血症(破伤风)可就不得了。我建议你跟嫂子关几天门,静心疗养。”

    崔秀章在想:先生(医生)总是在吓唬病人,有些人不是病死的,是让先生吓死的!胳膊抬不起来也许是受了点伤寒,哪有那么严重。于是心里也就不太在意,继续杀驴开门。直到有一天感觉到身子实在不行了,才发觉自己可能得了半身不遂。

    崔秀章要强,年翠英也要强,年翠英掏钱雇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跟崔秀章当帮手,崔秀章一只胳膊还能动弹,还能往锅里下料,还能切肉。但是年翠英也不敢大意,天天为崔秀章煎药,督促崔秀章按时服药。

    转瞬间到了三月,崔秀章的伤病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嘴歪,面部神经麻木,郭全中建议崔秀章去看西医,这种病也许田中大夫有办法。

    田中也常到崔秀章的叫驴子酒馆买驴肉吃。当年医疗器械并不发达,田中根据自己的经验诊断崔秀章说不定得了败血症。当年医疗条件有限,这种病即使治好也是半身不遂。

    年翠英背着沉重的精神负担,南下长安参加儿子的婚礼。那个女人非常要强,不会告诉任何人崔秀章得了重病。那天晚上儿子们安排年翠英跟郭全发睡在一间屋子,这本来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那郭全发总是感觉别扭,郭全发也许还在为文慧之事担忧,郭全发离家时文慧在自家的四合院住着,文慧自然而然地把她自己作为郭家的儿媳,文慧甚至早晨起来要为郭全发倒尿盆……郭全发心里负担极重,没有心情跟年翠英同床共枕。

    曾经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年翠英可能还比郭全发大那么一两岁,不过在今晚,此时,两个人形同路人。郭全发在酒店的椅子上久坐,没有那种激情,没有那种欲望。一直等到年翠英睡着,才悄悄地拿下来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一觉睡到天亮。

    其实年翠英是假寐,没有真正睡着,内心里还在期待着郭全发上床。一对老夫妻了,无论怎么说也不该那样生疏。可是看见郭全发抱着被子睡在地板上,方才知晓破镜不可重圆。郭全发睡着了,年翠英却哭了一夜。

    孩子们来给爸爸妈妈问安,看见这一幕也非常尴尬。郭文秀那一次回郭宇村时曾经给老爸唾了一脸,总在找机会弥补。看见妈妈眼角哭得红肿,十一岁的小兄弟很难理解大人们的心情。郭文秀把爸爸叫到走廊里,替爸爸整了整衣领,然后心情沉重地对爸爸说:“爸,你再不要跟我妈为难,崔秀章叔叔病了,病得不轻。”

第1084章

文慧听见妈妈蜇驴蜂说郭文涛早已经把她忘记了,不但不恼,脸上的笑容带着釉色:“妈妈,你在骗我,对不?”

    李明秋就在旁边站着,汽车还没有开动。李怀仁认识文慧,也跟郭文涛是老交情,有关文慧的遭遇李怀仁全部掌握。这时,怀仁把头探出窗外,说出的话让文慧摸不着头脑:“文慧,这世上男人又没有死光,为什么偏偏对郭文涛那样钟情?”

    文慧把双臂伸进汽车里,拽住青头的手:“大,你不会对女儿说谎,对不?我总感觉大家都在骗我,是不是文涛他——变心了。”

    青头不得不说实话:“往后的事我们大家都不清楚。郭全发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我跟你妈心里非常疑惑。娃呀,这世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走了穿红的还有穿绿的,你心里还是要做好准备。”

    文慧把老爹爹的手放开,自言自语:“我就怀疑,文涛写给我的信是假的……”

    汽车开走了,文慧没有强求汽车把她拉走。也许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文慧表面上显得平静。终究跟胡老二在一起过了七年炼狱般的日子,文慧还不是那么脆弱。不过文慧还在等,文慧想等个水落石出,既然姐姐文秀嫁了那么个邋遢的男人都能过,文慧还没有舍生求死的欲望。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走过,文慧变得开朗变得随和,可是人却日渐消瘦,每天吃饭不多。妈妈劝文慧搬过自家院子来住,担心文慧的婚姻生变再搬出来就显得尴尬。可是文慧不愿意搬,文慧还不想放弃最后一点期望。

    妈妈终于发觉,文慧的行为有点不正常,好像心里在谋就更大的企图,那种企图让蜇驴蜂脊背发凉。每天晚上蜇驴蜂都过文慧这边来住,半夜里常常溜到文慧的窗下偷听,听见女儿在不停地翻身。

    李明秋打发疙瘩的保镖安远过蜇驴蜂这边来捎话,说他想见小儿子李怀章。李明秋也六十多岁的人了,知道维护蜇驴蜂的家庭非常重要。青头回来了,李明秋不愿意再去搅合。

    蜇驴蜂不可能不让李明秋见自己的儿子,妈妈让文慧把弟弟抱着,安远带文慧来到疙瘩家中院的客厅,李明秋接过孩子亲孩子的脸,孩子伸出一双稚嫩的小手拦住李明秋的嘴:“妈妈说,你是老姑父,青头才是我的亲大。”

    李明秋不恼,反而有一种释然,只要青头对孩子好,李明秋也就顺其自然。李明秋不可能把孩子要回来自己养活,李明秋的孙子和这个小儿子一般大。

    洋芋在客厅的门口探了一下头,朝文慧招手。文慧走出客厅,跟着洋芋来到后院。

    洋芋跟蜇驴蜂是老邻居,看着文慧从小长大。青头俩口子生了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洋芋有点爱怜地看着文慧,由衷地说:“我要有你这么个女儿多好。”

    文慧脸上的笑容显得勉强:“姨,你叫我干啥?”

    洋芋劝文慧不要对郭文涛太痴情,男人都是一路货色。要想过好日子就找个没本事男人,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文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听到最后不耐烦了,惨然一笑:“姨,再没啥事我就走了。”

    洋芋把文慧的手拽住:“别忙,婶子还没有说到话上。婶子给你瞅下一个对象,那孩子就住在咱村,他爹跟你爹一起从煤矿上回来,叫谷凤。你如果心里有意,那一天你们俩就在我家见面。”

    文慧脸上的表情显得复杂,但是文慧没有拒绝,文慧只是说,她想等郭文涛给她一个底话……

    文慧走出后院来到中院客厅,看见李明秋和孩子都不在了,问安远,安远回答:“孩子让你妹妹抱回家了,李掌柜跟上疙瘩去卧龙岗。”

    文慧走出疙瘩家院子,却不想回家。天热了,大雁北飞,杨柳发芽。村道两边长出了嫩草,打碗碗花开遍山岗。山桃花也不失时机地绽放,满世界变成了花的海洋。

    村口的歪脖树下,依然站着一个少妇,那女人好像站了几年,不知道在等什么,瓜婆娘等汉那样,傻等。

    文慧跟那女人素不相识,相互间没有任何交往,文慧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的媳妇。文慧隐约记得豆瓜的媳妇叫做水上漂,可是那个女人又不像是豆瓜的媳妇。文慧突然间产生了想跟那个女人拉呱的欲望,端直向那个女人走去。

    岂料那女人首先开口:“我认识你,你叫文慧,对不?”

    文慧感觉不到吃惊,这小小的村庄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你可以包裹自己,但是不可以包裹别人,文慧的遭遇不可能没人知道。

    那女人继续说:“你比我强,你起码有父母亲和姐妹兄弟,而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豆瓜,豆瓜是个没本事的男人。”

    文慧终于开口:“我知道,豆瓜媳妇叫水上漂,可是你不像——”文慧把下半句咽进肚子里,文慧担心女人无法接受。

    那女人并不反感:“豆瓜的第一个媳妇死了,怎么死得我不知道。我是豆瓜从仙姑庵捡回来的女人。我不喜欢豆瓜,从心里不喜欢。可是,还不得不跟豆瓜在一起生活。女人都由不得自己。”

    内心的积尘被抖落,文慧心里升起一团迷雾,也有可能是同病相怜,文慧有点情不自禁:“你有过自己相好的男人没有?”

    女人笑得凄惨:“十四岁上娘死了,抽大烟的爹把我卖给一个地主猴老子(年纪大的男人),我跟他们家的长工好上了,俩个人搭伙把那猴老子弄死,一起跑到凤栖,想不到一起私奔的男人把我卖到烟花巷,从此没有了踪影。”

    文慧嘴唇有点哆嗦:“那个长工该死!”

    岂料女人却显得大量:“诅咒人家干啥?我对谁都没有气,只恨自己。我不缺钱花,豆瓜每次都从仙姑庵驮回许多银元,豆瓜还有一个儿子叫豆豆,不过我看那儿子不像是豆瓜亲生……豆瓜也很可怜,可是我不同情豆瓜,豆瓜太软弱,不像一个男人。我希望有一个强壮的男人把我撕碎嚼烂!”

    文慧转过身,落荒而逃,文慧不敢继续听下去,担心心脏从口内蹦出。可是走了没有几步,却被那女人喊住:“大妹子,你停一下,听姐姐给你把话说完。”

    文慧站住了,却不敢面对那个女人。听那女人站在身后,谆谆善诱:“去年冬天到如今,我一直看你在路边等,在等自己的心上人,对不?女人就那么痴心,总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别那么傻了,妹子,男人的心是泥捏的,见不得风吹雨淋。”

    哗啦啦,一群鸟雀子落在歪脖树上,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题。

    文慧又重新转过身,扑到那女人怀里:“姐姐,我明白了,男人的心是泥捏的。可是我们女人的心是水做的,总有挤不完的泪。原先,我想死,只要文涛移情别恋,我对这个世界就不再留恋……现在,我想通了,我必须活下去,死是一种懦怯的行为。”

    青头一进凤栖县城就不想再回来,并不是他对凤栖县城有什么留恋,而是天天围着卢师傅的瓦盆窑转圈,说老实话青头转变了对大女婿李怀德的看法,感觉到拙人有拙相,拙人有福相。一堆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泥巴,经过李怀德的手就蜕变成栩栩如生的陶俑。青头仿佛又发现了自己的价值,觅回了一点自信,青头想协助女婿另立门户,因为卢师傅可能有什么心思,老说他不想干了。

    小小的凤栖县城也没有什么值得保密,那一天青头猛然间听说,年翠英娘仨坐上拉给养的军车,南下长安为郭文涛结婚。几个月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青头必须回家,去安慰文慧。一条儿女一条心,青头担心女儿经受不住这种打击。

    回到家一切如旧,看几个女儿坐在炕上正捏老婆顶手巾(一种面食,形似馄饨)。女儿们看见老爹回来嘻嘻哈哈,又帮助爹爹舀洗脸水,又帮爹爹清扫身上的积尘。蜇驴蜂也说:“他爹,你有福,家里正吃好的你就回来了。”

    青头主要关心文慧,青头看文慧比他走时瘦了一些,但是文慧心情不错。青头心想,可怜文慧还不知道文涛已经结婚……

    晚上老俩口还是睡在郭全发的屋子内给文慧做伴,青头把他在凤栖听到的传闻告诉了张凤,青头说他还不放心,专门去叫驴子酒馆看了一下,看见酒馆已经关门。听说年翠英的第二个男人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张凤翻过身把青头抱住:“咱只关心咱的事,咱不幸灾乐祸也不替人悲伤。洋芋扯红线,把文慧跟谷凤往一起撮和。文慧总在等郭文涛的消息。这样一来也好,咱的文慧不是那种嫁不出去的女子。”

    可是青头还有些不放心:“据我所知谷椽的大儿子可能十八岁不到,咱的文慧已经二十四岁了,大两三岁也就罢了,年龄悬殊太大,担心再出什么纰漏。再说,文慧如果听到郭文涛结婚的消息,思想上能不能承受得起?”

    张凤说:“这是迟早的事。看起来文慧还不是咱们想像的那么脆弱,好像豆瓜媳妇也给文慧说了些什么。最近文慧心情不错。明天我跟文慧说说,长痛不如短痛,让文慧早早丢掉那种幻想。”

    谁知道文慧就在门口站着。文慧知道爹爹肯定带回来有关文涛的消息,偷偷地听爹爹跟妈妈在说啥。山里人热天睡觉不关门,文慧推开爹爹跟妈妈的屋门,话说得非常冷静:“大(爹)、妈,你俩刚才说话我都听到了,难为大(爹)跟妈为女儿操心。放心吧,文慧不会去死……”

第1085章

郭全发坐国民军运输给养的汽车回家。没有在凤栖下车,而是直接回到郭宇村,郭宇村山下的簸箕掌驻扎着刘军长的炮团,只要你肯出钱,郭宇村人坐车很方便。

    郭全发下了汽车忐忑不安。他知道文慧还在自家院内住着,大儿子郭文涛结婚之事怎样跟文慧交待?从今往后怎样跟青头相处?

    儿子给老子出了个难题,不管怎么说郭全发总要面对。郭全发下车后天色已晚,背着褡裢走到自家门前,看门虚掩着,知道文慧在里边。可能文慧还不知道郭文涛已经结婚,这件事是不是暂时隐瞒?仿佛金殿面试,郭全发有点踯躅不前。唉!这人活一生,为什么就这么艰难?

    不管怎么说总要面对,郭全发把想好的词汇背诵了一千遍。推开虚掩的屋门进入院内,文慧屋子内的灯亮着,文慧听见门响从屋内出来了,看见文慧郭全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郭文秀,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不到文慧首先开口:“叔,你回来了。饿了吧?我给你做饭。”

    一切都非常正常,一切都那么自然。郭全发咀嚼着“叔”的含义,文慧把他叫叔,而不是叫大(爹),该不是文慧已经知道了郭文涛另筑新巢移情别恋?是呀,这个社会本身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郭全中背着褡裢走进自家上屋,看屋子内收拾得纤尘不染。蜇驴蜂这一家人非常喜欢干净,不像山里人那样邋遢,不修边幅。

    所有想好的名词都已经用不上了。文慧闭口不提文涛,把郭全发送上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郭全发不知道说什么好:“文慧,我娃你一家都过得——好吗?”

    文慧回答得非常平静:“我大去了凤栖,今天中午刚走。我妈在那边院子,要不要我把我妈叫过来?”

    正说话时蜇驴蜂进来,因为非常熟悉,所以开几句玩笑非常自然。可是蜇驴蜂却连一句问候话也没有,虽然不那么刻薄,却显得一本正经:“让娃先在这边院子住几天。”

    郭全发立刻明白,蜇驴蜂一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郭全发长叹了一声:“我把文慧当作我的女儿,这孩子愿住多久就住多久。”紧接着郭全发缓了一口气,面对文慧继续说:“文慧,你就当文涛死了!你应该恨他才对。有些事不是叔能左右得了的。”

    文慧的眼圈微微发红:“我谁都不恨,就恨我自己……”

    郭全发突然浑身疲软,原来想好的一场暴风聚雨就这么平静地结束。

    郭全发在自家屋子内住了一天,他哪里都不想去,也没有人来探望他,可能人们还不知道郭全发回来。文慧一大早就过妈妈那边,整整一天不见过来,只有晚上才过这边院子来睡,妈妈蜇驴蜂来陪,妈妈还不放心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郭全发背着褡裢悄悄出门。崔秀章病了,郭全发必须去看望,终究人家把自己的四个孩子养活大,郭全发应该感激才是,郭全发没有那种幸灾乐祸的心理,男人家应该堂堂正正地活人,郭全发切盼崔秀章痊愈,郭全发不会乘虚而入,郭全发没有跟年翠英破镜重圆的欲望。

    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郭全发盼望有一辆汽车路过,郭全发坐汽车上瘾了。可是一直走到凤栖城,也没有见到汽车。进入凤栖郭全发来到十字路口,看叫驴子酒馆的门关着,郭全发预感到了什么不妙,但是没有去敲门。郭全发还是来到兄弟郭全中家里。郭全中告诉哥哥,崔秀章得了半身不遂。

    尽管郭全中俩口子对郭全发非常亲热,郭全发总是感到别扭,这人无法参假,两个人本身就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相互间还不是为了那一层抹不开的面皮?那一天晚上郭全发就在原来属于自家药铺的后院住下,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郭全发买了两瓶西凤酒两斤点心,当年这就是看望病人的最高礼品。

    前边还没有开门,郭全发来到后院,看门虚掩着,推门进入。

    崔秀章正躺在躺椅上抽烟,听见门响挣扎着坐起,看见郭全发进来,脸上的五官开始变位,两只眼睛闪出绝望的凶光,郭全发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在半路上遇见了一只母狼……多亏了憨女一直把狼尾巴死死拽着,郭全发才逃过了一劫。人的一生有许多次意想不到。

    崔秀章开始爆发,有种不可遏制的冲动:“人还没死哩,你就这么着急!”

    郭全发愕然,郭全发看见崔秀章已经完全失态,郭全发不知道他跟崔秀章究竟谁年龄大,郭全发解释:“老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听说你病了,前来看看你,没有其他意思。”

    崔秀章完全疯了,崔秀章不给郭全发留有任何余地:“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给我爬出去!”

    郭全发也是一条汉子,郭全发强忍了忍,犯不着跟病人上计较。郭全发把瓶酒和点心放在地上,转过身走出后院的门。

    突然听见咚一声,一摊东西从墙内扔出,郭全发躲了一下,看见酒瓶子在他的面前爆炸。崔秀章把郭全发送给他的礼品隔墙扔出来,就用这样一种极不理智的方式把郭全发打发。

    郭全发回到济世堂药铺,坐在椅子上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看郭全中和弟媳正在前台忙活,郭全发感觉好心做了驴肝肺,有点茫然有点冤枉。郭全发背起褡裢,到前台给兄弟打了一声招呼,打算回家。

    郭全发背着褡裢走到东城门外,看见年翠英站在路边等他。

    年翠英未曾开言泪流满面:“全发,我要跟你回家,我跟崔秀章没有办法在一起过啦。”

    郭全发看路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跟年翠英走到骡马大店,租了一间客房,放下褡裢,听年翠英诉说。

    年翠英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哭。年翠英说崔秀章自从生病以后性格狂暴,猜疑心极大。年翠英南下长安给文涛结婚回来以后崔秀章老问一句话:“你在长安跟郭全发睡过没有?”

    年翠英没有办法辩解,年翠英只能默默忍受。年翠英不可能离开正在生病的崔秀章,爹爹年天喜活着时在凤栖名声不好,弟弟年贵元又死得极不光彩,年翠英再不能为年家抹黑,年翠英把药熬好端到崔秀章面前,崔秀章一巴掌把药碗打碎,年翠英气得直哭:“崔秀章你把良心死了!”

    郭全发想不到崔秀章心胸这么狭窄,但是郭全发不可能带年翠英回郭宇村,那样一来郭家在凤栖几辈子的人气和颜面就要全部丢失。郭全发还是好言劝说年翠英:“看样子我不该去探望崔秀章,我不知道那个人这么狗肚鸡肠。返回来又说,病人心态有些变化属于正常。你回去吧,不要在我这里久呆,担心崔秀章又起什么疑心。这几天我也不回郭宇村了,回去又不放心你。我暂时住下来,你也不要来看我,等到你们家庭平稳了,我再走。”

    年翠英哭哭啼啼回去了。郭全发睡在骡马大店的炕上不停地抽烟,心想有些烦恼是自寻的,脊背痒了挠腔子,咱管人家的闲事干啥?又一想年翠英为自己生了五个儿女,虽然说择婿另嫁,那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年翠英有难,自己不管谁管?

    年翠英回到叫驴子酒馆后院,看见崔秀章的情绪又恢复了正常,还一只胳膊夹着扫帚在扫院。年翠英又突然感觉崔秀章可怜,崔秀章从小没有了爹娘,跟着爹爹年天喜学厨,原指望年天喜会把年翠英嫁给徒弟,想不到年天喜却将大女儿远嫁深山……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崔秀章再没有为自己另垒新巢(另娶媳妇)……年翠英把药熬好端到崔秀章面前,崔秀章乖乖地喝下。

    晚上小儿子崔健跟郭文华在隔壁屋子睡觉,年翠英睡到炕上为崔秀章按摩。夫妻俩还拉了一些闲话。年翠英说郭全发探望崔秀章是出于好心,埋怨崔秀章不该把郭全发那样。年翠英看见崔秀章点头,几天来沉重的心情稍微有点放松,也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岂料人的有些反常现象是一种阴谋,人的某些歹念产生于瞬间。崔秀章看见年翠英出门去撵郭全发,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心里拟就:我崔秀章快死了,你年翠英也别想好活!这一辈子做不成夫妻,下辈子我仍然把你缠住!崔秀章看见年翠英睡熟了,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尖刀,那尖刀在暗夜里放着寒光。杀驴的刽子手一点都不手软,尖刀端直捅进年翠英的心脏,年翠英睁开眼看了崔秀章一下,然后头一歪,窗子上闪出一道电光,灵魂从窗子的缝隙溜出,傲游天国。

    崔秀章抽了一锅烟,然后把自己的颈动脉割破,平躺在年翠英身旁……

第1086章

在洋芋的精心安排下,文慧在洋芋家的客厅,跟谷凤见面。小伙子长得很壮实,传承了黄河汉子的风范。可是太年轻,才十八岁不到,一进屋子就盯着文慧在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一丝猥亵,好像不是来相亲,而是把文慧当作猎物。

    文慧极不自然,身上针扎一般。人活到这个份上就根本无法选择,好像周围所有的人对文慧都非常关心,既然不愿意去死,就必须为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巢穴。可是文慧有点犹豫有点胆怯,这个男孩子究竟能不能靠住?

    文慧已经二十四岁,不再年轻。文慧不在于人长得好坏,关键是要靠得住。洋芋借口有事,走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让他们磨合磨合。当年虽然不讲究自由恋爱,但是老一辈人有意给文慧创造机会。大家都想把文慧嫁出去,文慧是所有人的心病。

    可是洋芋刚一出屋,小伙子就迫不及待,抱住文慧就亲。好像那谷凤身上有一种男人的汗臭,让文慧嗅着恶心,文慧奋力撕脱谷凤的纠缠,落荒而逃,回到四合院仍然心跳不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那样落下来,孤独的心田找不到支撑的支点。

    文慧不想跟谷凤继续纠缠了,小伙子太年轻,又听说弟兄俩个共同使用一个媳妇,这样的男人靠不住。生活再不允许文慧出现一点点纰漏。

    可是第二天早晨文慧还在睡觉,就听见沉重的敲门声,文慧知道谁来了,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打开大门,把谷凤挡在大门外,说得非常诚恳:“小伙子你还年轻,我已经二十四岁,咱们两个不合适。”

    谷凤可不管那些,谷凤用肩膀一挤,就把文慧挤到一边,自行进入院子。文慧有些害怕有些胆怯,文慧想起了就在这幢院子内,她遭受了国民稽查队的蹂躏,就在这幢院子内,胡老二霸王硬上弓,强迫文慧做了他的小妾……文慧再不可能让谷凤占到便宜,男人一旦得手就不顾一切。

    文慧借谷凤进入院子的空隙,走出院子来到门外,紧接着快步来到妈妈这边。

    谷凤没有得手,心有不甘。农村的孩子思想比较单纯,谷凤感觉不来尴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跟着文慧来到蜇驴蜂家里,看这家人过日子跟他家就是不一般。人家不管什么都整齐有序,而自己家里显得凌乱。妈妈棒槌不知道收拾屋子,媳妇贞子光知道抱上孩子转圈,甚至几天不洗一次脸。没有对比真不知道差距,连齐结识齐壮实身上穿得衣服都干干净净,相比之下谷凤自己却显得邋遢。

    谷凤看地上放一担水桶,二话不说担上水桶下沟挑水。蜇驴蜂并不知道文慧心里的想法,还以为这桩婚姻文慧愿意。俗话说嫁女比娶媳妇更难。蜇驴蜂知道棒槌,蜇驴蜂跟棒槌不是一个板凳上的客。可是郭宇村其他男孩都已经结婚,文慧没有选择。

    同在一个村子长大,齐结识齐壮实对谷凤谷鸣非常熟悉,况且大家都跟疙瘩干活,相互间知根知底。青头回来后坚决把弟兄俩跟姐妹俩分开,不允许四个年轻人在一起混居。谁的媳妇就是谁的媳妇,不能这样败坏门风!文英大一点就跟齐结识做了媳妇,文爱小一点就和齐壮实结为夫妻。兄弟俩和姐妹俩不敢违抗大人的旨意,虽然有时候也偷偷摸摸交换一下,但是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住在一起。

    文慧悄悄告诉妈妈,她不愿意谷凤。那个小伙子太邋遢,况且年龄有悬殊。文慧当然不可能对妈妈说谷凤迫不及待地对她动手动脚,梨树跟毛桃嫁接不到一起。

    蜇驴蜂反过来劝说文慧:“男人靠女人拾掇,邋遢不是什么问题。娃呀。你再想想,郭宇村再没有合适的对象。”

    文慧感觉心累,文慧也没有了主意。一连几天小伙子天天都到文慧家来,有那种把文慧弄不到手决不罢休的决心。文慧终于被打败了,文慧看不到谷凤的阴谋。有一次谷凤跟文慧单独在一起,谷凤把文慧压在炕沿上要干那种事情。文慧坚决不从,文慧担心妈妈和妹妹发现丢人。但是文慧答应了谷凤的要求,文慧说:“咱们到树林子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感觉中文慧只是在履行某种承诺,没有主动没有激情。文慧躺在草坪上,用手绢盖住脸,满足了谷凤的要求。感觉中那孩子做了两次,文慧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停一会儿没有动静,文慧睁开眼,看见了两个人影已经远去。隐隐约约听见一个说:“跟涝池一样。”另外一个说:“没有温度。”

    文慧不知道那是在说她自己,文慧也不清楚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在她身上干那种事情。文慧有点木然,收拾好自己,在草坪上坐了许久。

    从那以后谷凤再没有来过,可能也不愿意对文慧承担责任。文慧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打击,交感神经已经麻木。即使谷凤不愿意也没有什么,那春花还不是坚强地活下去?还有整天站在歪脖树下张望的凤鹅,这个社会不幸的人太多,大家还不是苟且偷生?了结生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那是了结自己的生命。文慧没有想过要死,文慧只是感觉心里很苦。

    文慧也有点不甘心,那天她想去问问谷凤,小伙子也有点太不负责任。文慧走到谷凤家窗口,猛然间听见三个女人在议论文慧,文慧知道狼婆娘、知道棒槌,还有一个年轻媳妇文慧不认识,极有可能就是弟兄俩共同使用的一个媳妇。

    只听见棒槌在说:“漂亮有什么好?我们家里没有放文慧的地方。那俩个孩子听我说,娶媳妇不能图漂亮,要实惠,要能干。”

    狼婆娘添盐加醋:“人家郭文涛不要的烂货,下边的窟窿比涝池还大,谷凤谷鸣又不是没有媳妇。”

    那个年轻媳妇说了些什么文慧没有听清,文慧用牙齿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怪不得这几天看不到谷凤,原来是有这么多高级参谋!女人有时也非常憎恶,狼婆娘和棒槌根本就想不到她们自己的身世。文慧被彻底打败了,落荒而逃。

    回到家妈妈问文慧:“怎么嘴唇烂了?”

    文慧回答:“不小心跌了一跤。”

    妈妈也许有些大意,妈妈根本不知道文慧内心的变化。文慧把自己的首饰和衣服分作三份,分别送给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文慧那天装了一篮子衣服,走到歪脖树下还跟凤鹅开玩笑:“姐姐,等着了没有?”

    好像凤鹅问过文慧:“你洗衣服为什么不去老婆尿尿沟?”

    文慧说,她想去黄河岸边散心。

    快吃中午饭时妈妈蜇驴蜂慌慌张张来到歪脖树下问凤鹅:“看见文慧了没有?”

    凤鹅用手指了指黄河那边的方向,告诉蜇驴蜂:“文慧说她想到黄河岸边散心。”

    蜇驴蜂一听,急急忙忙跑下五里山坡。凤鹅也好像有什么预感,赶快去告诉蜇驴蜂的两个小女儿两个女婿:“你妈妈和文慧去了黄河岸边,你们快追!”

    所有的一切都为时已晚,黄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放着文慧的一双鞋。一条披肩挂在树梢上,迎风抽泣。

    闻讯从县城赶到黄河岸边的青头看见蜇驴蜂呆坐在黄河岸边的石头上,傻了一般。

    青头什么话都没有说,把自己的老伴背上,一步一步,上了五里山坡。

    几天以后,青头和两个女婿一起,在山坡上为文慧堆砌了一座衣冠冢,衣冠冢里埋着文慧的遗物……

    后续:不打算写下半部了,把文慧的后续告诉大家。解放后郭文涛带着他的媳妇衣锦返乡,来到文慧的衣冠冢前祭祀,可能也是出于一种怀念一种忏悔,在文慧的衣冠冢前立了一块墓碑,前边刻着《文慧墓》,后边刻着《文涛立》。

    文慧没有死,文慧被下游山河村的一个黄河渔夫救起来,文慧做了那个渔夫的媳妇。渔夫只有一个孀居的妈妈,一家三口人和睦相处。十多年后文慧带着她的一双儿女跟渔夫朔河而上,回郭宇村探望父母,在山坡上发现了文涛立的墓碑,文慧虽然不识字,却认识文慧、文涛……

第1087章

凤栖人早已经习惯了生生死死,凤栖城几乎每天早晨都抬出死人,活着的还得活着,死了的不足为奇。

    可是年翠英崔秀章之死却在凤栖掀起轩然大波,众人口里有毒,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年翠英罪有应得,崔秀章是被逼无奈才做出那过激的行为。人们据经引典,联系到年天喜、年贵元,菜烂一窖、人烂一窝。年家门里没有出来一个好人!

    叫驴子酒馆被军人们包围,郭文华和崔健暂时被郭全中带到济世堂药铺后院,两个可怜的小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死亡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点陌生,孩子们只知道他们的爹娘出事了,可能事情还很大,不然的话不会引起那么多人关注。凤栖城戒严半天,不准城外人进入。郭全发只知道城内出事了,却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探望崔秀章引起。

    刘子房军长的办公室在举行紧急会议,李明秋、屈福录、屈鸿儒被意外地邀请来列席。会议研究的主题是叫驴子酒馆的凶杀案,刘军长深知每一次事件都蕴含着抬升人气的契机,看起来是一件坏事,处理得当就可以抬升人气。

    应该说刘子房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已经非常老到,无非是抚恤安民。可是刘军长还想听听凤栖土豪们的意见,尽量把这件事处理得没有民怨。

    屈福录和屈鸿儒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凤栖城发生了那么多的大事都由官家直接来处理,无论怎样处理都有道理,谁还倾听民意?可是两个人不会在这种场合发言,他们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块照壁,是用来装饰门面,是刘军长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说透彻一点,混一顿饭吃而已。

    可是李明秋却不一样,李明秋必须发言,还必须拿出自己的主见。李明秋实际上是将了刘子房一军:“我感觉这件事军队不宜插手,军队要做的工作只是维持秩序。这件事应该由县政府来处理,当然,军队必须全力以赴协助。”

    刘子房用钢笔敲着桌子,用眼睛巡视了会场一圈。这么重大的凶杀事件刘军长没有忘记邀请县里的土豪来共商处理意见,单单没有请县长。实际上县上的许多重大事件都由军队越俎代庖,县长是个没有实权的空架子,

    其实李明秋的话有两种含义,一种含义就是警告刘军长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另一种含义还是替刘军长着想,这件事无论处理得好坏都跟军队没有什么影响,刘军长不要搅合进去太深,谁知道后续事件怎样发展?不要把自己陷进去无法自拔。

    刘军长不知道是否理解了李明秋的苦心,突然宣布:“散会。”

    军人们都依次退出会场,李明秋两只胳膊把屈福录屈鸿儒拉得重新坐下,开始耍赖:“亲家,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给吃一段饭就这样把我们三个打发?”

    刘军长站起来,把帽子带端正,整了整衣领,然后说:“想吃饭容易,咱们到我家,好酒随便喝。但是亲家你必须替我跑个腿。”

    李明秋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是不是要我去请屈县长?要去你亲自去。我仨又不是找不到你家,我们在你家等你。”

    刘军长笑得狂放:“好你个小诸葛,我算服了!你千万不要给我当领导,你要当了我的上司就没有刘子房的活路!”

    当然刘军长没有亲自去请屈志田,刘军长手下起码有一个连的随身护卫,去请一个人对于刘军长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刘军长也想试试李明秋的心机。

    停一会儿屈志田进来,看刘军长的专职厨师已经用饭阖提上来一桌子下酒菜。屈志田也不能拂了刘军长的好意,勉强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菜,然后对李明秋说:“姐夫,这件事的确棘手,凤栖老百姓大骂年翠英是个******,是年翠英害死了崔秀章,要把年翠英碎尸万段。据我所知,崔秀章也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昨天听说郭全发来探望过崔秀章,崔秀章把人家提来的礼物隔墙扔出去。咱现在不论谁是谁非,首先埋人,入土为安。我听说郭全发还在东门外的骡马大店住着,埋人之事必须郭全发参与,因为孩子们还小,崔秀章、年翠英再没有其他亲人。我看姐夫你就不要吃饭了,咱首先安排事情要紧。”

    刘军长在旁边听着,这事情的确麻烦,庆幸自己没有插手。

    屈志田拉着李明秋出去了。桌子上的饭菜基本上没有动筷子,屈鸿儒和屈福录也要告辞,刘军长让二人稍等,刘军长给二人每人送了一瓶茅台,然后把桌子上的下酒菜重新装进饭阖里,让勤务兵送到屈鸿儒家中。

    李明秋来到骡马大店,郭全发就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真真没有想到年翠英竟然落了个那样的结局!昨天此时,年翠英还活着,可是现在而今当下,斯人远去……郭全发有点昏迷,一连串的不该涌上心头,不该去探望崔秀章、不该打发年翠英回去……还有,在长安的那天晚上,不该独自一人睡在地板上……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年翠英来郭宇村看望郭全发,郭全发应该不顾一切,强行把年翠英留下!

    说什么为时已晚,事态已经无法挽回,郭全发还得强打精神活人!郭全发咽下一口唾沫,擦了擦发涩的眼睛,显得无助:“姑父,覆水难收,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明秋首先得给郭全发打气,不能让郭全发倒下:“你是郭子仪的孙子,对不?孩子,姑父比你多吃了几年五谷,见证了无数次奇奇怪怪的死亡,这样的死法姑父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倒下,腰不能弯,不能让人看咱的笑话!为了孩子,你要活得比过去更加硬气!”

    郭全发口有点干苦,爬到马槽上灌了一肚子凉水,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两个最小的孩子呢,娃是无辜的,不要让娃受到惊吓。”

    李明秋劝慰郭全发:“你放心,全中已经把俩个娃带到他家,全中做事比他媳妇强,我那个侄女有时翻脸不认人。”

    天气渐渐热了,尸体无法存放。郭文涛已经在电话里表示他的确离不开,无法回家参加妈妈的丧葬仪式。郭文选郭文义从HN灵宝赶回凤栖,最少也需要四天。在李明秋和屈志田县长的精心安排下,大家决定不等孩子们回家,首先埋人。那天早晨军乐队为两个殉情者送路,郭全发坚持把年翠英跟崔秀章埋在一起。凤栖几乎全城的男人都扛着铁锨,为崔秀章全墓(凤栖习俗,全墓的人越多,越证明这个人生前有人气)。郭文选郭文义回家后妈妈和叔叔已经入土。俩兄弟陪爸爸在家里住了一段时日,临走时安慰爸爸:“有合适的伴儿你给你重新找一个。白天有人做饭,晚上有人啦话。我们最多再过两年就回家陪你。”

    郭文华跟崔健在郭全中家住了一段时期,李娟终于厌弃:“咱自己有亲生儿子,为啥要养活别人的孩子?”

    郭麻子要将崔健抱走,一解膝下烦忧,李明秋闻言坚决不让,崔健跟上郭麻子说不定就要学坏。李明秋把崔健带回家自己养活。郭文华在姐姐郭文秀那里住了一段时期,被屈志田带回家抚养,屈志田有这个责任,屈志田是孩子的老舅。

    过了一段日子郭全中来凤栖给两个孩子送上学的费用,发觉两个娃已经不在兄弟那里吃住。郭全发什么活都没有说,郭全发不愿意让兄弟家里再起纠纷。

第1088章

让我们把时间顺序回缩一点,关心一下这一段时期以来凤栖县内发生的其他事情。

    姜秉公驮着一百多驮银元,从黄河岸边回到狮泉镇,那真叫满载而归!银元被几十个弟兄抬进姜家堡子,几乎把堡子内所有的空间堆满。

    狮泉镇的民团比疙瘩的土匪队伍还整齐,而且常年四季由姜秉公供养,虽然说家家都种一点庄稼,但是忙活不了几天,大部分时间民团就吃住在堡子内,保护狮泉镇所有老百姓安居乐业。

    姜秉公把银元给弟兄们分发了一些,还给耿团长送过去几驮子,反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姜秉公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行为做事大面子上过得去。但是姜秉公绝对不会像疙瘩那样肆意挥霍,让大家感觉到满意就行。

    姜秉公回到自家的大宅院突然间有点惊喜。竟然发觉自己去年中秋节前出钱买的小姑娘肚子微微鼓了起来。这可不同寻常,比挣了一百多驮银元还值得庆贺!这证明姜秉公的种籽没有蘖朽,姜秉公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姜秉公想起了春节前去仓颉庙寻医问病,那个老妪说姜秉公主要是心病。看样子姜秉公确实得了心病,满院子跑的孩子最大的五六岁,最小的只有一两岁,这些孩子全是近几年姜秉公的众多妻妾所生,即使有一两个杂种也无所谓,谁家庄稼地里不长杂草?这人种就不可能绝对纯洁,大街上看看,姜姓族人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想开了,心病全无。正月十五姜秉公照例组织秧歌进城,但是规模比往年小许多,姜秉公自己也没有去,狮泉镇有的是人才,姜秉公打发了几个比较稳妥的姜姓族人带领秧歌队前往凤栖,临行前姜秉公嘱咐:“如果有人问起今年姜秉公为什么没有来?你们就说,我们族长病了。”

    其实姜秉公是在谋划更大的事业,姜秉公必须为那么多的银元寻找出路,姜秉公计划修一幢占地十亩大的宅院,这宅院的周围用高墙跟外界隔开,里边也隔出许多小院,一个妻妾住进一幢小院,不像现在一样住在一起,表面上摄于姜秉公的淫威,不敢起大的冲突闹大的矛盾,实际上脚底下一个给一个使绊子,恨不能把你置于死地而后快。住进小院内相互间就很少见面,姜秉公跟皇帝一样,想宠幸谁就找一个老妈子安排。当然,高墙的四周必须修四座哨楼,负责监督妻妾们的行为,再不能让侄子姜振东那样的恶人偷营!

    人无百年之寿、却有千年之虑。几乎所有的有钱人都在为子孙安排万古基业,姜秉公虽然也算得人中精英,但是姜秉公也是一个凡人,绝对无法预见未来的形势发展。姜秉公请来风水先生手执罗盘为他踏勘院基,终于把新桩基定在堡子北边的一块空地,那块土地原来属于官地,姜家祖先留下一百亩官地专门用来收地租,作为祭祀祖先费用开支,俗称庙地,好像大的家族都有庙地,庙地收的地租属于祠堂所有。

    庙地一般不准随便挪作他用,姜家堡子北面没有建筑,狮泉镇所有的建筑都在姜家堡子南面,好像有一种说法,北面有建筑就会破坏姜家堡子的风水。风水说在当年农村司空见惯,即使现在修建桩基和踏勘墓地都要请风水先生,风水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命运。

    姜秉公在姜家堡子北面修建桩基引起了姜姓族人的争议。为此事姜秉公专门设了一桌酒席,请来姜姓族人的德高望重者,还请来自己的二大(爹)姜茂盛。风水先生手执罗盘给这些老人比划了半天,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风水术语,陈述了许多把桩基建在姜家祠堂北面的好处。姜秉公给那些老者每人塞了一个红包,红包里包着几块银元。那些老朽们便不住地点头,说了一大堆姜秉公的好处,连二爹姜茂盛也趁机巴结姜秉公几句。

    狮泉镇地处凤栖县南,基本上接近关中气候,加之腊月打春,正月十五一过气候渐热。当年建筑材料全靠木轱辘车运输,姜秉公好的一点是有几辆胶轮马车,那四套马车在当年确实不得了,县城北面还见不到那种四套胶轮马车,姜秉公不但有一辆而且有几辆,几辆马车一起去白水拉石灰,那种气魄绝对不一般。不过拉石灰却是个冒险活,石灰一见雨淋马上分解,并且散发大量余热,那种气味人畜都无法忍受,搞不好还会发生爆炸,当年绝对没有雨布,有一种刷了桐油的胶布,那可非常贵重,一般人不愿意用来遮盖石灰。第一次用马车拉石灰遇见一场小雨,虽然说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确实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人有钱了巴结的人就多。耿团长为此事专门去了一趟凤栖,游说刘军长派来几辆军车,军车拉石灰有军用帆布,绝对保险,拉完石灰又帮助姜秉公从白水拉砖,狮泉镇虽然也有砖厂,但是满足不了姜秉公的建筑工地使用。

    姜秉公不需要亲自操劳,每天最多到工地转转,虽然也请来几个木匠,但是这些木匠的雕刻活赶不上邓金元,姜秉公派人去请亲家邓金元,邓金元没有说个不字,雇了一乘轿子,优哉游哉地来到狮泉镇亲家的工地,过了一段日子邓银川邓铜川也拖家带口来狮泉镇帮助大伯修建。

    大宅院从正月底开工,到四月已经初见倪端,砖工活的仪式比较简单,无非是择吉日动土,然后一直到修建完毕才谢土地。而木工活的仪式繁杂,栽第一根柱子叫做“立木”,上大梁叫做“上梁”,上椽檩叫做“合龙”。每一次活动都有繁杂的仪式,就不一一表述。

    “上梁”虽然说只完成了全部工程的百分之三十,但却是一件大事。必须杀猪宰羊,唱大戏,放铳(放礼花的工具)。穷人家盖茅棚上梁也得杀一只鸡。姜秉公何等人士?姜秉公不放过每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姜秉公早都谋算着上梁之日来请大家吃喝,唱大戏,姜秉公每次请客不收礼,反正也是图个热闹,更多的是显示自己的豪爽和大气。

    该来的客人都来了,上梁的仪式繁杂,也不一一赘述,仪式结束后大家都去坐席,也不留人看管工地。上梁一般在正午十二时,吃完饭时间尚早,工人们返回工地继续干活,竟然发觉屋梁上吊着一个死人。

    原来,秋月无意识的一句话泄露了天机,秋月说烟花巷的女人没有处女,床单上的血是鸡血。姜秉公大怒。一开始姜秉公把秋月锁进地窖,过了一段日子虽然放出来了,但是从此把秋月打进冷宫,再不跟秋月同床共枕,秋月气愤不过,寻机报复。女人的报复手段有限,只能了结自己的生命,于是,秋月瞅准姜秉公工程上梁的大喜之日,悄悄溜到工地上,站在工匠的凳子上把一长绺白布搭在大梁上,然后把白布的一头绾成死结,套在脖子上悬梁自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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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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