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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89章

转瞬间周红霞来凤栖已经将近一年,说实话鲁艺还有点离不开这个女人。因为大家在一起吃饭,所以周红霞也不用做饭。鲁艺生活的其他方面周红霞基本上大包大揽。鲁艺原来不修边幅,身上穿的衣服几个月不洗,周红霞来了以后把鲁艺打扮得干干净净,并且买了一把剪刀,亲自为鲁艺剪头,剪出来的头发既不失艺术家的风格,又看起来精神清爽。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的被褥叠放整齐,每天晚上睡觉前坚持为鲁艺冲澡,鲁艺也感觉到他的生活质量大为提高。

    最让鲁艺感动的是周红霞那种永动机一般的干活精神,早晨起来就不停地干活,除过吃饭大小便,很少看见周红霞停歇。每天晚上睡觉前总是把自己收拾干净,即使干起床上的活路也张弛有序,其实那是人生一大欲望,任何健康的男女都无法回避异性相吸的自然规律。鲁艺的情绪也被调动到极致,男女双方配合得天衣无缝。干完那种事后两人便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天亮。

    那天早晨鲁艺起床,看见一个小女孩在门口张望,鲁艺知道那是卢秀英的女儿,年贵元已经死了一年多。小女孩长得非常可爱,鲁艺不由得把孩子抱起来,内心里涌出来一丝惆怅。假如不是周红霞横插一刀,鲁艺说不定已经跟卢秀英结婚。不过鲁艺也不后悔,卢秀英最多是个家庭主妇,而周红霞却是一个事业性的女人,人有所得必有所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鲁艺主要感觉迷茫感觉疑惑,为什么他跟周红霞在一起生活将近一年,周红霞始终没有怀孕?

    鲁艺抱着孩子站在院子中间,看周红霞正在瓦盆窑顶上锻炼健身,那是周红霞每天早晨的必修课。早晨初升的太阳越过厚厚的城墙照射到凤栖城西,西城门外便有了一些玄幻一些扑朔迷离,周红霞的周身罩满七彩阳光,在瓦盆窑顶上淡蓝色的烟柱陪衬下,产生的那种效果绝不是仙女下凡,好似大鹏展翅、鹞鹰扑食,刚柔并济,一种动态的美。

    艺术家有点情不自禁,双手把小女孩高高地举起。卢秀英不失时机地出现在后院,孩子的妈妈不放心孩子。看见鲁艺高举孩子的动作,不觉有些动心。

    小女孩被妈妈抱走了,周红霞也从窑顶上下来,鲁艺看见周红霞,心里潮起暖暖的湿意:“红霞,我们也应该有个孩子。”

    周红霞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说不上百般抚媚,却也娇柔百态:“你可以借腹怀胎,让那卢秀英给你生个孩子,我不会介意。”

    虽然是一句淡淡的玩笑,却在鲁艺的心仪里激起了阵阵涟漪。这证明周红霞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卢师傅是一个传统观念极强的老头,除非你娶了卢师傅的女儿,绝对不会让女儿去干那种事情!其实鲁艺有一个亲生男孩,那男孩子在李怀德家里……鲁艺动了想把男孩子要回来自己养活的心思,鲁艺已经三十岁了,并不年轻。

    那天早晨吃完早饭周红霞破例没有做旧陶俑,而是把自己刻意收拾了一番,进了凤栖城。

    表面上看起来周红霞对鲁艺说的生一个孩子不太在意,实际上内心非常重视,目前看来周红霞重回RB已无可能,战斗民族不会容忍叛徒。对靳之林泄露机密已经把周红霞逼进死角,周红霞必须死心塌地地跟鲁艺在一起生活。可是女人不生孩子这是一大短板,东洋人不允许军妓生育小孩,一般女军人奔赴异国他乡首先必须绝育,绝育的手段多样,周红霞记得好像军医给她注射了一针什么……

    周红霞在凤栖没有熟人,唯一的熟人就是田中。他乡遇故人,周红霞对田中还是有些信任。周红霞直接找到田中家里,周红霞跟田中没有任何瓜葛,周红霞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大家都是熟人,田中夫人卢秀蓉对周红霞也非常客气,周红霞跟田中用日语对话,卢秀蓉当然听不懂俩个人在说啥。不过卢秀蓉对自己丈夫非常放心,结婚将近十年卢秀蓉还没有发现田中寻花问柳。

    田中用中文告诉自己的夫人:“周红霞说她得了一种非常麻烦的病,我想带她到医疗队检查。”

    卢秀蓉根本不会想到其他,卢秀蓉朝周红霞一笑,显得同情而豁达:“检查病是医生的事,问我干啥?”

    田中带着周红霞来到卫生队,那一天本来轮田中休假,同行们看到田中来都非常客气,对田中带一个女人并不惊奇,医生的对象只是病人,并没有男女之分。

    可是为周红霞做检查非常棘手,必须检查女人的下身,女人的隐私不允许别人偷窥。为了避免同行们的质疑,田中带着周红霞来到刘军长办公室。

    田中知道刘军长办公室旁边有一间休息室,田中跟刘军长已经建立了某种信任某种默契,田中说话也很直接:“刘军长,我这个老乡得了一种特殊的病,医疗队那边全是男性,我想借用你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为我这个老乡检查病。”

    刘军长稍加思索,立刻爽快地答应:“把床单换一下。”然后自己走出办公室,亲自把办公室的门闭上,害怕哨兵偷窥,把哨兵赶走。

    老实说田中根本没有其他想法,田中只是想检查他的RB同行用什么办法使得周红霞绝育。田中想让周红霞恢复生育能力,女人如果不生孩子到老来就无依无靠。

    只见周红霞慢慢地褪下裤子,身上的肌肉均称而带着某种弹性,腿中间那片茅草地并不茂密,粉红色的薄唇带着诱惑。相信就是神仙也无法自控,一对旷男怨女根本不需要预热不需要任何暗示,所有的动作都非常到位非常娴熟,仿佛千年等待,一朝拥有,相互间显得那样贪婪,人世间所有的烦恼顷刻化为乌有。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刘军长进来,周红霞已经把战场上所有的残留痕迹打扫干净,在刘军长办公室的沙发上端坐,脸上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而田中的汇报却带着某种悲情:“战争有时把人蜕变得畸形。在我们RB不允许随军女兵生孩子,所以给女人绝育。”

    刘军长一语双关:“有什么办法没有?”

    田中听不出来刘军长问话里边的双重语音,回答的依然严肃:“办法肯定有。不过以后还要继续使用刘军长的休息室。”

    刘军长说得也是实情:“这里不安全,我给你俩找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

    周红霞一个人回来了,看不出有什么变化,鲁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周红霞说她还没有吃饭。鲁艺说:“中午卢师傅包饺子,我给你端一碗。”

    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重复着以前的动作。好像有些戏百看不厌、有些事百做不烦。夫妻床上的那些破事属于老套子,做起来却日日有新意。

    一会儿偃旗息鼓,鲁艺两只胳膊把周红霞抱住,对周红霞说,他有一个儿子,并且毫不隐讳地讲了鲁艺跟文秀之间的那一段恋情。鲁艺说,他想把儿子抱过来,一解膝下之忧。

    周红霞静静地听完,也对鲁艺讲了RB军妓不准生孩子,因此上强行给女人绝育。但是,她今天中午找了田中,田中说,这种病有治好的可能。

    周红霞继续说:“鲁艺君,我不介意你把你的亲生儿子抱过来咱们俩个抚养,只要人家答应给你。但是我还想亲自生一个孩子,尝尝做妈妈的滋味。”

第1090章

张狗儿为小女过满月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小伙子的自信。张狗儿相信只要努力,这个世界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张狗儿不可能有更大的抱负,张狗儿只想在瓦沟镇出人头地。

    大凡成功人士都有不同凡响的举动,都有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按道理张狗儿挣的钱已经够多,完全有能力为自己在瓦沟镇修建一幢比姐夫张有贵还气派的四合院。余钱盖舍(房子)、结(借高利贷)钱娶妻,有粉涂到脸上,谁不想光宗耀祖?谁不想让自家的门楼子比别人高出一叠?

    张狗儿原来也有修建桩基的打算,自家的院子前面就是场院,按道理场院属于张有贵所有,但是张狗儿相信,他如果扩展桩基张有贵不敢放屁!张狗儿摸准了张有贵的软肋。张有贵势单力薄,在瓦沟镇活得没有人气。

    可是张狗儿就是与众不同,张狗儿就想跟狮泉镇姜秉公一样,在凤栖的北边称霸!瓦沟镇是凤栖北面的门户,张家又是瓦沟镇的大户,张狗儿想当张姓族人的族长,想当瓦沟镇的保长!

    就在给女儿过满月以后,客人走光的那天晚上,张狗儿突发奇想,让妈妈收拾了一桌酒席,请来了瓦沟镇德高望重的几个老人。那些老人有张姓,也有其他姓氏,老人们一听说喝酒吃席,没有不来的道理。席间,张狗儿一边给大家敬酒,一边说出了邀请大家吃席的理由:“各位长辈,狗儿想给瓦沟镇办点实事,干点公益,瓦沟镇戏楼和财神庙年久失修,狗儿想出资把这两处地点整修一下,望各位长辈替狗儿谋划。”

    大家面面相觑,想不到张狗儿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种惊人之举。那戏楼修建于明末,戏楼侧旁还立着一通镌刻着捐款人和修建年份的石碑,可惜那石碑已经年代久远,风蚀日化,如今只剩下基座。不过大梁上肯定有标志,张家的族谱上说不定也能查出来有关戏楼修建的细节。

    至于财神庙好像翻修过几次,不过张狗儿决定扩建。翻修等于重修,因为拆下来的椽檩和其他物件大部分已经蘖朽,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过去都是由大家捐款捐物,集资修建。一个人独资修建公共设施的还绝无仅有。

    张狗儿没有请姐夫张有贵,张狗儿的目的就是要比张有贵高出一头。但是张狗儿不可能不请后老子蔺生根。蔺生根也不知道张狗儿心里的谋算,张狗儿常常做些惊人之举。张狗儿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以后,蔺生根不停地抽烟,一句也不吭声,倒是瓦沟镇几个耄耋老人把张狗儿捧到了天上,张狗儿获得了满堂喝彩,张狗儿小小年纪就为瓦沟镇人谋大事,以后肯定能成为瓦沟镇的栋梁之才!

    那些老人酒足饭饱,互相搀扶着,蹒跚离去。蔺生根送走客人以后,对狗儿说:“狗儿,叔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张狗儿以为后老子又要干涉狗儿的壮举,不屑一顾:“叔,你就别说了,银钱出在世上,人不能活得趴下。”

    岂料蔺生根却说:“各人的头长在各人肩膀上,想干啥事是各人自己的事,我根本就不想说啥。我的意思是,我跟你妈年纪大了,咱能不能把家分开?我想图个清闲。”

    张狗儿也给了后老子一个下不来台:“要分就分你一个,我离不开我妈。”

    蔺生根知道自己的身份,蔺生根再也不敢放屁。

    张狗儿深知,翻修戏楼绝非易事,必须有一个得力的后台支持,既然张有贵和蔺生根都靠不住,张狗儿只有找疙瘩商量,在张狗儿的心里疙瘩是他的靠山,没有疙瘩扶持张狗儿就什么也不是,虽然疙瘩不是瓦沟镇人,但是瓦沟镇却是疙瘩的基地,戏楼翻修好了也是疙瘩的荣幸。

    张狗儿去找疙瘩,岂料疙瘩却毫不在意,反过来规劝狗儿:“狗儿,是不是钱挣多了,挠心?没事干了搂着老婆说说悄悄话,别把缰绳套在自己脖子上,死拽。”

    张狗儿碰了一鼻子灰,毫不在意。张狗儿也是一条犟牛,干啥事就一定要干到底。瓦沟镇几个老人吃了张狗儿一顿饭,纷纷为张狗儿出谋献策,戏楼翻修必须要能工巧匠,当年古建筑不用铁钉,那五檩四椽大房全部用卯楔套在一起,一卯对一楔,严丝合缝,不准有分毫差池,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一般工匠绝对不敢承揽修建戏楼!张狗儿想请地不平和他的两个儿子,可惜他迟了一步,邓金元已经让狮泉镇姜秉公请走。张狗儿正无奈时来了一对陕北父子,父子俩毛遂自荐,说他俩能承包戏楼翻修的木工活。张狗儿再找不到合适的木工,于是把父子俩留了下来。

    紧接着选择吉日良时,举行开工仪式。张狗儿的所有动作张有贵全部知晓,张有贵也装聋卖傻,知道人狂没好事,张有贵想看妻弟的笑话,想看驴上坡!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主动组织起来,做了张狗儿的监工,张狗儿只需要出钱,添置木料和砖瓦不需要张狗儿操心。张狗儿还计划大量种植大烟,正月天姜秉公驮着一百多驮大烟来黄河岸边那种气派让张狗儿永世不忘,他娘的人家那才叫活人!

    下了几天小雨,工程被迫停下来,雨停后,张狗儿来到戏楼前查看,那戏楼已经拆完,大部分木料都要重新置换。此时张狗儿确实有点后悔,工程之大原先根本没有预想到。

    张狗儿跳上戏楼,看戏楼的边角有老鼠打下一堆新土,这本来非常正常,一般人不会注意,可是张狗儿却蹲下细看,发现那一堆新土里面有许多木屑,那木屑已经蘖朽,绝对不是戏楼上拆下来的木料。这么说来地下也有建筑?这可是一项重大的发明!

    瓦沟镇历来属于多民族集聚的地区,据考察契丹族、羌族、匈奴、甚至MGZ的祖先都在这里留下足迹。地下文物多而繁杂,几乎什么朝代都有。可是解放前几次破坏性的挖掘使得瓦沟镇的文物绝大部分被破坏、走失。现存的,完整的不多。

    张狗儿立刻明白,戏楼下边有货!不是古墓就是古建筑。瓦沟镇周围已经出土过无数文物,瓦沟镇人不但没有富起来反而流离失所。可是张狗儿深知,三年前他的老爹爹正是因为一尊鎏金铜佛而被暗杀……老鼠打出来的那些土屑没有人能够想到其它,只有张狗儿能够理解其中的内涵,这也跟老爹爹死于非命有关。

    张狗儿不动声色,把那些老鼠土回填。然后蹲在戏楼上看天,看云朝北走,这天一时半会停不了。

    张狗儿回到家里想了一阵,这事必须做得稳妥,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后台,必须让自己能够得到实际利益,而且不至于像爹爹那样,把老命搭进去。

    还不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张狗儿背了一条褡裢,褡裢里装几个冷馍,把鞋脱下来装进褡裢的另一头,赤脚又来到郭宇村。

    这一次疙瘩没有轻视张狗儿的发现,疙瘩知道发现有价值的文物比贩运大烟还挣钱。疙瘩在想,任何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勇往直前。疙瘩拍了拍张狗儿的肩膀:“兄弟,你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据我所知,目前有能量购买文物的只有靳之林,咱们直接找靳之林商议,那老头跟我交往几年,行为做事不会过分。”

    在疙瘩和靳之林的严密组织下,在刘子房军长的配合下,戏楼被彻底推倒,戏楼下边的珍宝被悉数挖出,据说那不是古墓,而是某个部落首领的藏宝库,挖出来的文物全部被靳之林收购,靳之林在刘军长的地盘上做事,自然不敢得罪刘军长甚至胡司令,大家都各得其所,靳之林也给了张狗儿一笔酬金,据说那笔酬金比翻修戏楼和财神庙多出几倍。

第1091章

对于凤栖人来说,苏军和盟军攻克柏林以及德国投降都没有引起狂热的庆祝活动,欧洲战场离中国太远,凤栖人当然不会理解德军投降的实际意义。只是小学校的学生手举国旗举行了游行,大街上出现了一些朱红标语。凤栖人当年还不习惯公历,记得从阴历三月二十一(公历1945年5月2日)开始,每天早晨凤栖四周城墙上都枪炮齐鸣,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据说那是为了庆祝德军投降。不过老百姓相对而言比较平静,大多数商铺挂出了国旗。

    可是对于田中而言,德军的投降确实在内心引起了强烈的震动。这证明战争快结束了!田中不太关心战争的胜负,战争的胜负田中无法左右,也不是田中应该关心的范畴。田中二十四岁从医科大学毕业,就跟居住在北海道的父母告别,应征入伍,接受了短期的特务训练,最初被派往朝鲜半岛,《918事变》以后又被派往中国。

    开始那几年,田中跟父母亲还有书信来往,可是自从大约九年前田中奉命刺杀红军某首长未果,接受上级指令实施诈降以后,就彻底跟父母亲断绝了一切往来。那次诈降弄假成真,田中成为地地道道的国军军医。

    不过田中并不后悔,田中在李明秋的撮合下娶了卢师傅的大女儿卢秀蓉为妻,卢秀蓉为田中生下了一儿一女。田中在凤栖活得颇有人缘,凤栖人对田中的人品还是比较认可,虽然田中来自于正在作战的敌对国家,但是在凤栖没有受到歧视,田中的同仁包括刘军长在内都对田中比较尊重,田中的军衔是少校团长,田中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待遇。

    田中盼望战争尽快结束,这样他就能回北海道看望他的父母。战争的胜负已经初现倪端,东洋人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发动战争是统治阶级的专利,大和民族实施的是忠君教育,灌输的是武士道精神,不成功则成仁。为了鼓励人们去卖命,统治者总是把战争的理由编撰得神圣无比……可是古往今来那些抛尸荒野的阵亡者并不清楚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谁。这是人类的悲哀,时至今日,那种无谓的死亡还在继续。

    好了,言归正传。田中并不是背叛,而是形势的演变。田中也不会先知先觉,能够预测战争的未来。但是田中是个幸运者,最起码没有抛尸荒野。而且九年来日子过得相对平稳,一双儿女绕膝。

    德军投降了,田中立刻预感到唇亡齿寒,东洋人独木难支,RB战败的日子不会久远。

    表面上,田中没有什么变化,每天早晨坚持上班,跟中国同行配合默契,无论是军内的伤病员还是一些老百姓的求医者,田中都能认真对待,田中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在田中的眼里病人没有尊卑。

    田中也学习过相扑,虽然不是相扑高手但是基本上能够防身,田中在凤栖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跟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田中不善于跟人开玩笑,言简意赅,任何时候都表现出一本正经。

    下班回家后田中照旧躲进那间独屋,闭门静坐养神。那是田中每日必修的功课,十多年来从不间断。相传达摩面壁九年,终于解得玄妙禅机。田中在圆凳上盘腿而坐,两手平放在膝盖上,说不定也能悟出什么……人的慧根与生俱来,每个人对生活都有不同的诠释,通灵者知晓天下事,通圣者能够预测未来。

    田中静坐时卢秀蓉一般不敢去偷窥或者干扰,田中平时看起来非常温柔,一旦发起火来像一只野狼。中国的女人从一而终,卢秀蓉对田中既爱又怕,结婚十年都没有把田中读懂。已经天黑了好长时间,晚饭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卢秀蓉担心了,自己的丈夫还不见出屋。

    卢秀蓉终于等不及了,亲自去推门,谁料想门闭着,并没有关。卢秀蓉让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黑暗中的田中一把将自己的爱妻扶住,透过窗子射进来的微光卢秀蓉惊奇地发现,田中哭了,而且可能哭了许久。

    卢秀蓉顺势把田中抱到怀里,田中头靠在卢秀蓉的胸脯前,哭得像个孩子。

    田中说,他想爸爸妈妈,想北海道那田间小路,想RB的樱花,想温泉,想看见爸爸妈妈相扶相帮从田间小路上归来……

    卢秀蓉没有去过RB当然不知道那樱花和温泉究竟有多美。但卢秀蓉能体会得来一个人的思乡之情。卢秀蓉说,说得也是实情:“等战争结束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回你们北海道,我嫁给RB人,就是RB媳妇……”

    第二天,田中破例没有上班,让卢秀蓉去给医疗队送请假条,请假条上写着:因病请假一天。

    这是九年来田中第一次请假,田中破碎的心情需要弥合,田中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外伤不可怕,可怕的是内伤。

    田中在家里吃完早饭,刻意换上一身西装,四十岁的田中看起来线条分明,彰显着男子汉的那种阳刚。田中在凤栖没有任何去处,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岳父家。二女婿闫培春由于工作性质不同,很少去岳父卢师傅家,只有田中一下班就带着妻子儿女去岳父家转转,顺便吃顿饭,田中对待卢师傅老俩口还算可以,把老俩口叫爸爸妈妈。

    周红霞看见田中到来,早已经无心去做旧那些陶俑,两个人站在砖窑顶上,用日语交谈了许久。鲁艺跟卢秀蓉都不会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吃醋,因为人家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战争打乱了几乎所有人的生活节凑,在异国他乡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两个RB男女无意间邂逅,这属于正常,谁也无意打断他俩的谈话。

    已经到了四月初,高原上的阳光稍显炎热,万里无云,西沟坡上开满蓝色的黄色的小花,田中叫不上那些小花的名字,却感觉好像在故乡的田野里见过……

    两个人顺着西沟坡慢慢地走下,周围全是花的海洋。西沟的两边一排排闲置的土窑,那是东北军驻扎凤栖时的杰作。窑洞周围长满绿色的灌木,杜梨树开着白色的小花,榆钱钱成串地挂在树梢,那是穷人度春荒的食粮,桃杏花已经开败,叶子下潜藏着小拇指大小的毛果。

    沟坡下就是凤凰泉,凤凰泉是凤栖人吃水的地方,泉水甘冽清澈,流经十里山沟,注入洛河(黄河支流)。

    ……终于,鲁艺和卢秀蓉等不急了,不约而同地下沟去找他们的丈夫和媳妇,卢秀蓉和鲁艺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中国人不习惯婚外恋、婚外情。

    凤凰泉边还是看不见两个RB人的踪影,于是他们便顺着小溪前行。猛然间,鲁艺跟卢秀蓉同时停住了脚步,只见田中和周红霞搂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第1092章

每天傍晚,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人欢马叫,成为凤栖最热闹的地方。

    八年抗战,虽然国军沿路管理时紧时松,但是南北物资交流从来没有中断。当年物资运输的主要手段仍然是靠骡马驮运,偶尔也能看见骆驼队从遥远的内蒙风尘仆仆而来。凤栖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占地十多亩,仍然显得狭窄,不够用,热天便租用旁边农民的庄稼地作为牲畜打滚、溜骡马的地方。把军队上退下来的汽油桶子从中间割开,放进火里烧掉汽油味和油漆,就做成了简易马槽,既能喂骡马又能盛水,一举两得,热天在外边喂牲畜,解决了牲畜圈的不足。有些脚夫吃饱喝足之后,索性把褡裢铺在地上,就地而眠,省下一毛钱的住店费。

    每天十几把铡刀铡草,五六辆牛车从附近村里拉庄稼的秸秆,几口大锅做饭,两口水井不停地打水,看起来热火朝天。

    当然,烟花女也不失时机,总是在脚夫们面前晃来晃去。烟花女们大都人老珠黄,属于烟花巷吃不开的货色,成交一笔生意很难,因为脚夫们知道,那些烟花女大都不干不净,万一染上性病可就要遭殃。

    烟花女也真可怜,看见脚夫们吃饭全都围了上来。脚夫们全都吃得是份份饭,几个人吃几升米或者几升面,牙缝里抠一点也够烟花女吃,出门人在这一点上很大方,常常抱上女人摸一摸亲一亲,却不掏出家伙实干,然后剩半碗米饭让给烟花女吃。女人家为了吃饭早都没有了尊严。

    骡马大店的一角,掌匠焦师傅的生意也异常火爆。焦师傅一天比一天衰老,幸亏来了张东魁俩口子帮助干活,焦师傅感觉轻松了许多。

    焦师傅原来指望两个女婿留下一个,张东仓是领导,不可能留下,金智清相对而言有点身单力薄,于是便留下了张东魁和板兰叶。其实张东魁也不愿意留下,无奈带上板兰叶赶脚有许多不便,夜间大家都睡一毛钱的通铺,带上板兰叶就要睡四毛钱的单间。睡一天两天还罢了,时间一长就有点吃不消。

    几个弟兄包括王稼祥都一致赞成张东魁把板兰叶甩掉。这世上三条腿驴不多,两条腿人多得是,赶脚的汉子不愁找不下媳妇。可是人对人的感情你有时真的无法说清,尽管张东魁的妈妈和舅妈以及所有的兄弟和媳妇都瞧不起板兰叶,张东魁却舍不得把板兰叶甩掉,也许这就叫缘分,张东魁宁肯受点委屈都要跟板兰叶在一起做夫妻。

    板兰叶也深知自己的价值,关键是不生孩子,不生孩子的女人就被婆婆和妯娌们看不起。板兰叶曾经要抱养姐姐板兰根的男孩,无奈姐姐不肯,板兰根为了那个男孩子也受尽了磨难,当年农村男孩子比女孩子重要许多,生了男孩的女人才能在男人面前扬眉吐气。

    板兰叶也有自己的长处,板兰叶曾经跟着邢小蛮和靳之琴学艺,虽然武艺不是炉火纯青,却也足以能够防身,身体看起来健壮而不累赘,无论干什么都舍得出力。

    打铁是个体力活,关键还是要掌握火候,焦师傅有意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张东魁,便教会张东魁怎样掌钳、怎样淬火。打制铁掌和掌钉相对而言比打制农具简单,张东魁学了没有几天便独立操作。板兰根抡大锤、焦师傅拉风箱,张东魁掌钳,师徒三个配合默契,干得轰轰烈烈。

    其实张东魁还有另外一项任务,就是为八路军传递情报。当年由于国共合作,只要凤栖城里的军队没有大的动向,情报相对而言就不太重要。只是每过几天板兰叶进一次凤栖城,来到八条腿羊肉泡馍馆,葛有信哥哥葛有亮交给板兰根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什么板兰根并不知道。板兰根把纸条拿回来交给张东魁,过几天张东魁把纸条交给北上延安的骡马大队。好像国军管理也非常松懈,从来没有遇到过检查。

    不生孩子是女人的短板,板兰叶曾经找过郭全中为她诊脉,郭全中也确实为板兰叶开过几副中药,可是那中药吃下去总不管用,板兰叶感觉不来有什么异常。

    板兰叶自己闯进军人医疗队,要田中为她检查,田中说:“必须你的亲人亲自陪你来,否则你一个女人容易引起嫌疑。”板兰叶要张东魁陪她一起去找田中,张东魁不去,张东魁一见小RB就想起自己的老爹,张东魁恨不能把那东洋人嚼碎!张东魁答应陪板兰叶去长安检查,无奈掌匠铺子离不开,南来北往的骡马大队每天都将骡马大店住满。

    板兰叶想抱养一个孩子,当年抱养孩子非常容易,常有养活不起孩子的穷人把孩子生下扔掉,寺庙周围和城壕里常常听见孩子的哭声。张东魁不愿意抱养孩子。张东魁说:“我们年纪还小,抱养孩子再等几年也不迟。”

    板兰叶曾经跟张东魁一起,到仙姑庵求神,祈求菩萨能给他们赏赐一个孩子。豆瓜娘跟板兰叶和张东魁都是郭宇村人,相互间非常熟悉。豆瓜娘一生就没有孩子,豆瓜是豆瓜娘从半道上捡来的,豆瓜娘不可能对板兰叶说假话,豆瓜娘说:“女人不生孩子,原因多种多样,有时候也只能认命。”

    可是板兰叶心有不甘,男人的心是泥捏的,说变就变。板兰叶受不了婆婆和妯娌的白眼,板兰叶最害怕有一天张东魁把她甩掉。板兰叶必须有一个孩子,这样一来她跟张东魁的婚姻才能保险。

    正在这时骡马大店住进了一个游医。当年游医多如牛毛,有些游医故意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有的打扮城和尚道士。有卖各种膏药的、有卖各种丸药的、还有卖各种制剂的,有的身背各种奇形怪状的兽骨、菌类、说不上是什么植物的根须,反正名目繁多,各种各样,都说祖传秘方、都说包治百病。即使现在那些游医还经常见到,总有许多人愿意上当。

    那游医看样子四十来岁,戴着礼帽,穿着长袍,打着绑腿,赶一头毛驴,褡裢里装着许多中药。甚至在医幌上写着《见效付款》,跟其他游医不同。游医在骡马大店包下一间房子,在房子门前放一张桌子,也不上街摆摊,把医幌挂在骡马大店的大门外,看样子有些手段。

    一开始那游医并没有引起板兰叶的注意,这年月骗人的手段太多,江湖骗子卖得都是假药。可是过几天看病的竟然越来越多,板兰叶也有些热心,瞅那天无人,说出了自己的病情。

    游医说得直截了当:“这种病必须褪下裤子检查。”

    板兰叶有些犹豫,回家先跟张东魁商量,张东魁心想,光天化日之下他能把我的媳妇怎么样?于是安慰板兰叶:“这个游医看样子有些手段,不妨就让他检查。”

    谁也不知道那游医给板兰叶使了什么手段,停一会儿那游医竟然从窗子里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板兰叶穿好裤子出了屋子,面朝那游医唾了一口,然后回到她跟张东魁的住屋,闭门不出。

    那游医挣扎着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摊子,跟店掌柜结清账,然后在众人的嗤笑声中,赶着毛驴离开了骡马大店。

    板兰叶彻底死心了,晚上睡在炕上板兰叶对张东魁说:“东魁,要不这样,你找一个女人借腹怀胎……”

    岂料张东魁却说:“有孩子没孩子一样。这几年世道太乱了,过几年再说。”

第1093章

过完春节以后,卧龙岗山寨的上空出现了许多天线,周围的树林子里搭起了许多帐篷,卧龙岗山寨真正成为国军SX抗日前线的指挥中心。

    由于河东贤麻镇已经被八路军游击队控制,洪福县基本上成为日军控制下的孤城,国军来往于黄河两岸的行动自如,黄河岸边几乎每天都有军事人员往来,八路军跟国军共享军事情报,日军的地盘在逐步萎缩。五月二日德军投降的消息传来,山下簸箕掌万炮齐鸣,山下的军人们举行了狂欢活动,王世勇和疙瘩也被邀请上山寨,大家坐在一起举杯庆祝,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摒弃了政治歧见,中华民族终于迎来了抵御外敌的胜利曙光。

    山上卧龙寺香火依旧,不过香客们被严格禁止进入军事禁区。秀花秀气看起来清秀了许多,身着青色皂衣的姐妹俩手执拂尘,站立在香案两旁迎来送往,身上带着些许仙气,看起来不同凡响。

    靳之林明善和尚闲来无事,每日吃过早饭,便不约而同地来到卧龙寺前的石桌前对弈,鲁无能鲁无忌俩个孩子永远是俩位大师痴迷的观众。俩人每天只下一棋,下一棋也需要两个时辰。大家都不懂围棋,看不来谁输谁赢,常见靳之林首先离座,手握茶杯脸上微露得意之色,明善和尚总要坐在棋桌前端详许久。

    两个人下完棋后便拾阶而上,看那绿树掩映之下,一排造型别致的古建筑时隐时现。这别墅原来属于胡老二修建,目的是带着小妾文慧来这里消暑休闲,想不到别墅修成之后胡老二本人并没有享受多久,带着一丝遗憾远离人寰,那文慧也经不住人世间冰刀霜剑的夹击,独抱憾恨投江亡……世间多少悲欢事,留在人间的只是那一声叹息一丝忧伤。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一个人的生死只是那黄河上溅起来的一朵浪花,很快就会被大家遗忘。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阎锡山司令长官的办公室兼卧室里,摆一张方桌,方桌上摆几样素菜,一瓶汾酒,那明善和尚也改掉了吃荤的习惯。大家对饮几杯,适中就好。然后吃饭,饭是那种稀汤面片,靳之林一小碗足够,阎长官吃一碗半,明善却要吃三碗,吃完了还想吃,常常被靳之林把碗夺下。

    三个人是好友,但是一个不管一个的事,特别是靳之林和明善,从来不问军事方面的消息。其实那是明摆的事,东洋鬼子快完了!

    人的福祸难以预料,谁也想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对于靳之林来说,瓦沟镇戏楼下的珍宝无疑又把他送上了人生的另一巅峰。且不说那些珍宝数目繁多,有些文物属于首见,自然孤品最值钱。所喜的是胡老二已死,胡宗南的心思已经不在文物上边,包括刘军长在内谁也不了解那些文物的实际价值,只要稍作打点就行。还不能给那些人物饷银过多,过多容易引起怀疑。至于疙瘩和那个叫做张狗儿的碎小子更是好哄,那些人这几年跟着靳之林已经赚得钵满坛满,给多给少他们都会满意,反正只要过得去就行。

    挖掘工作在顺利进行。明善和尚每天扛着禅杖站立坑口,看起来像个打手。瓦沟镇的老百姓显得漠然,谁也不知道那戏楼下边出土了什么,谁也不想靠那些文物发财,三年前那次狂热的淘宝活动记忆犹新,老百姓并没有得到什么,瓦沟镇比过去更加破烂。

    戏楼的翻修工作只能暂停。为了转移老百姓的视线,靳之林出资,为瓦沟镇的街道铺上石条。那单边街本身不是很长,工期也用不了多久,两边的商铺门前都铺上石头台阶,当然大家受益,皆大欢喜。至于财神庙的重修也提前进行,老百姓对修建庙宇还是非常热心,庙宇寄托着老百姓的诉求。

    由于太原还暂时被东洋鬼子占领,出土的文物只能暂时存放在卧龙岗山寨。阎锡山司令长官虽然也爱好收藏文物,但是对于好友的宝物只是看一看,根本不会主动提出诉求。加之抗日战争进入决胜阶段,司令长官不会玩物分心。但是靳之林也不会那样贪心,送给司令长官一面唐海兽葡萄镜、一件镂空的玉雕老鼠吃葡萄,还有一尊唐代的如来铜佛。

    可是明善和尚从头跟到尾,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心里老大不高兴,问:“靳兄,人不能那样贪心,这些什物应该分给老衲一些。”

    靳之林坦然一笑:“你把最值钱的已经拿走。”

    明善暗惊,却也嘴硬:“老衲拿了什么?不要无中生有。”

    靳之林显得大度:“咱弟兄们不值得为那些什物计较。”

    明善还是不服:“靳兄只要能说出老衲拿了什么,明善立马——”

    靳之林把明善的话打断:“后半句不要说出。咱们是弟兄,拿不拿都不要紧,别为了那些什物失去了手足之情。”

    可是明善还是死犟:“老衲什么都没有拿,当真没有。”

    靳之林被逼不过,脱口而出:“老兄你拿了唐武则天的玉玺金印,上面篆刻着一个大字《曌》。”

    明善不得不承认:“靳兄你简直神了!”说罢从怀里掏出那枚金印,掷于靳之林,肩扛禅杖,转身下山。

    靳之林一个鹞子翻身,抢在明善之前,苦苦慰留:“明善师兄,想当初你我二人在五台山学艺,那时还不足十岁,转瞬间五十多年过去,这人生还能有多久?这金印也不是什么宝贝,当初武则天送与周围附属小国国君每人一枚。这藏宝库出土唐朝文物居多,老夫瞎猜,肯定有武则天的玉玺金印。”

    可那明善无论如何也要走,明善丢不起这个人!

    靳之林急了,靳之林一改往日的矜持稳重,说出的话有点伤心:“明善师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说靳某不爱财谁都不信,靳某为了靳氏家族的利益曾经跟东洋鬼子沆瀣一气,时至今日有家难归。内中的苦衷只有师兄心里清楚。靳某也知道,明善师兄也跟靳某一样,回不了五台山。五台山现任方丈跟师兄有过节。”

    明善沉默,不语。此去蓬山无多路,明善当真没有一个合适的去处。八路军独立团的团长一直为明善空缺,明善不是当官的料,明善不愿意去过那种制式生活。

    想来想去,明善也只有靳之林这样一个朋友。明善离开卧龙岗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唉!人走投无路时也不会英雄气短,明善想为自己拾回脸面,说话没了底气:“老衲只是感觉明空那两个字有点感触,佛家提倡四大皆空,看来人不能太明白,明白就空。”

    靳之林笑了,把那玉玺金印还给明善,纠正道:“那个字念作曌(zhao),是武则天自己创造的一个字,含义深邃,怎么解读都行。”

第1094章

对于青头一家来说,文慧之死(十年后郭宇村人才知道文慧活着)彻底打乱了一家人的生活秩序。蜇驴蜂虽然也有五个儿女(包括跟李明秋生的儿子李怀章),但是十指连心,斩断那一根指头都痛不欲生。那一段时间蜇驴蜂彻底呆了傻了,整日光知道啼哭。

    青头不能倒下,青头是一家之主。青头原指望观摩一段时间卢师傅的烧窑技术,然后帮助大女婿李怀德另立炉灶,看起来卢师傅一点也不介意,卢师傅可能为三女儿卢秀英的婚姻不幸而伤心。卢师傅甚至亲自为青头指点烧制陶器的一些窍门,人常说同行是冤家,但是因人而异,卢师傅可能有回老家的打算,卢师傅的老家在HN可是文慧之死犹如晴天霹雷,给了青头狠狠一击。但是男人必须有所担当,青头虽然也悲痛万分,只能把那种悲痛强压心底,青头还必须反过来劝慰老婆:人死不能复生,为了这么多的孩子和外孙,咱们还要强打精神活人。

    眼看着老婆日渐消瘦,青头考虑另外变换一下生活环境。青头决定把郭宇村的家留给文英文爱和她们的丈夫,然后自己带着老婆和小儿子(李怀章)去县城居住。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跟郭全发和谷椽同居一村的尴尬,又可以让张凤不再睹物思人。

    仅仅过了半年多时间,文慧之死确实给一同从鬼子煤矿上回来的三个幸存者造成了心理压力。大家都心照不宣,甚至避免在一起碰面,谁的心里都有解不开的疙瘩,当然最悲伤的是青头,心理负担最重的当属郭全发,谷椽并不清楚他的孩子和老婆对文慧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心里头反而感觉坦然,甚至提上东西去看望青头,那些东西被蜇驴蜂隔墙扔了出来。

    疙瘩拦了一辆去县城的卡车,拉着青头一家的生活用具,把青头一家三口送往县城。生活用具暂时卸在卢师傅隔壁的院子,竹叶力劝亲家母和亲家到她家居住。可是蜇驴蜂一想起几年前那天晚上软馍偷偷摸摸钻进亲家母被窝的尴尬,无论如何也不去那幢院子居住。青头当然不清楚其中的原委,还以为张凤刚强,不愿意让亲家母受累。好在卢师傅隔壁院子空房子很多,一家三口暂且在那里住了下来。

    过些日子青头把西沟坡上东北军留下的土窑洞收拾了两孔,蜇驴蜂和青头就搬到土窑里居住。

    李怀德当然希望岳父岳母住在他家,文秀也劝妈妈跟她住在一起。可是张凤不去,张凤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离李明秋远点,张凤是青头的老婆,张凤不想跟李明秋藕断丝连。但是这些原因都说不出口,张凤只能说:“我想图清闲”。

    穷人的日子没有什么讲究,三块石头支个锅就能做饭,逃荒路上麦秸垛下是最好的睡觉地点。可是青头心细,青头不想让老婆跟上他受委屈。青头用石板垒锅台垒炕,把炕烧干,铺上莎草,铺上苇席,然后再铺上被褥。墙上用白土抹光,专门从女婿的陶俑里挑出来两个大头娃娃摆在柜盖上,院子里开出一大片菜地,种上辣子黄瓜豆角西红柿,还用石板砌了一个大水池,让老婆和儿子热天在里边洗澡洗衣。青头不知道怎么搞得喜欢老婆那个野生儿子,也许这就叫命,青头感觉不来跟亲生的有什么不同。

    卢师傅送给青头一整套瓦盆瓦罐瓦缸,李怀德专门用桐油把里里外外抹光,并且为岳父岳母送来白面、小米,送来油盐辣子酱醋茶,送来岳父岳母必须的生活用品。青头给钱,李怀德不要,说钱够花。

    其实还有一个人对青头住到西沟坡表示关心,那就是李明秋。李明秋当然不会忘记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在蜇驴蜂那里。光阴荏苒,转瞬间已经七年,李明秋的小儿子也已经六岁。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使得李明秋和蜇驴蜂有了那一段奇缘,大家都有那个要求,说不上谁先主动。相互间都达到了目的,蜇驴蜂想要一个儿子,李明秋一直没有推脱责任,承当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这个社会就这么奇怪,青头和李明秋虽然避免互相碰面,却从心里都认为对方不坏。自从青头搬到西沟坡以来,李明秋一次都没有来过,只是站在窑顶上朝院子里张望了几回,李明秋主要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看见儿子生活得开心李明秋也很放心,李明秋不会给青头的生活加楔,

    可是隔三岔五,李怀德总是给岳母拿来一些钱,那些钱三十二十不等,一开始青头也不怎么介意,女婿给岳母钱应该。在郭宇村时齐结实齐壮实挣得钱都交给蜇驴蜂保管。可是时间一长青头开始怀疑,李怀德不可能有这么多钱。那一天李怀德又给岳母钱时青头装着不经意问道:“这钱是不是你妈妈看我们可怜,让你这么不停地送来?”

    李怀德瞒不过去了,说了实话:“大伯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

    青头一听感觉打脸,男人总不能光吃软饭!青头让张凤把李明秋送的钱全部拿出来,还给那个老东西,男人不能让别人看着可怜!

    可是蜇驴蜂不给,蜇驴蜂说话也不遮掩:“这野孩子生到炕上你都不嫌,凭什么嫌人家给钱?他有钱尽管给,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过几年攒些钱盖一幢四合院,郭宇村我不想回去了。”

    青头看老婆自从来到县城以后逐渐有了笑颜,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然难以承受,但是活着的总得活下去,假如不是文慧之死青头两口子绝对不会离乡背井,人挪活树挪死,西沟坡不比郭宇村差。有时,青头进城买些小零碎,一些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老住户总是主动跟青头打招呼。凤栖属于多民族集居之地,从来没有歧视后来者的习惯。哪里水土不养人?人跟种籽一样,随风漂游,落地生根。

    文秀出月以后也经常带着她的三个儿女来妈妈这边跟妈妈啦话,顺便在妈妈这边吃饭,那九斤看起来比二儿子笨拙许多,但是跟李怀德一样外拙内秀,脑子并不糊涂。蜇驴蜂知道二儿子是谁的孩子,娘儿俩生下两个野种。不过娘儿俩瞎雀子碰到谷堆上,找了俩个憨丈夫,女人就活男人一张脸,只要男人不嫌弃,女人才有脸面。

    有时,春花也耐不住寂寞,来找亲家母啦闲话,李怀德也过岳母这边吃饭,两家人热热闹闹凑成一家,文慧之死带给青头俩口子的悲痛渐行渐远。

    历经两个月的劳作,青头跟女婿李怀德的第一窑陶器终于点火。那一天卢师傅和鲁艺俩口子全都过这边来,卢师傅一边点火一边给青头指点,人常说匠人心短,中国过去许多手艺失传,可是卢师傅并不是那样,世界大着呢,谁也不怕抢了谁的饭碗。

    过了一段日子疙瘩不放心青头俩口子,专门来西沟畔看望老邻居。疙瘩坐在青头的炕上由不得赞叹:“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蜇驴蜂,你是个有眼色人,郭宇村最有心计的一个男人叫你抢走了。”

    蜇驴蜂眼睛酸酸滴,像哭的样子:“疙瘩哥,莫给鸡带串铃了,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

第1095章

文慧跳河时,郭全发还在凤栖县城处理年翠英、崔秀章之死的后续事宜。年翠英、崔秀章之死已经把郭全发砸晕。那些日子多亏了舅舅屈志田(县长)和李明秋的鼎立帮助,才使得两个人顺利入土。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对于郭全发来说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门槛,但是男人不能倒下,更不能跟随死者去死。悲痛和打击还在其次,凤栖人甚至怀疑,是不是郭全发使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崔秀章痛下毒手?

    反正什么说法都有,郭全发跳进黄河里无法洗清。幸亏除过郭文涛之外几个孩子全部回到身边,郭全发还得劝慰子女们不要过于伤悲。郭全发一直在凤栖住了二十多天,住得年翠英过了三七。那一天郭全中突然对郭全发说:“哥,你回去吧,这里逢七我带孩子们去上坟(凤栖习俗,死人入土后每过七天必须上坟烧纸,一直到四十九天尽七)。你离开家时间长了,担心家里再出什么事情。”

    郭全发的脑子已经僵化,根本听不出兄弟的弦外之音。跟着二儿子郭文义三儿子郭文选回到家里,隔壁院子传来了一阵阵哭声,紧接着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文慧跳河自杀!

    郭全发一扑塌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半天起不了身。这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为什么倒霉事全让郭全发遇上?郭全发想过隔壁院子探个究竟,两个儿子竭力劝阻:“咱们也不清楚文慧因为什么原因而死,这种时候咱们千万不宜出头。”

    郭文义郭文选住了两天就走了,郭全发每天都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哭声。那一段日子郭全发如坐针毡,感觉中比在鬼子煤矿挖煤还难。郭全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应对蜇驴蜂的哭闹青头的诘难。文慧的家具还在这边院子没有搬走,西厦屋的门虚掩着,郭全发一直认为文慧就住在里边,文慧的音容笑貌一直在郭全发的眼前晃动,那么俊秀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说走就走?

    可是,青头和蜇驴蜂一直没有过这边院子来,也没有给郭全发任何难堪。一直到他们搬离郭宇村,都没有再见郭全发的面。越是那样郭全发心里越自责不安,假如不是郭文涛变心,文慧绝不会投河自尽……

    那一刻郭全发想到了逃走,可是凤栖城还有两个孩子,那崔健也才只有七岁,不管大人有什么过节,郭全发没有理由不管崔秀章的儿子!郭全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郭全发的灵魂在油锅里煎熬,郭全发陷进自责和痛苦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疙瘩帮忙把青头蜇驴蜂送走,然后过这边院子来看望郭全发。埋葬年翠英时疙瘩一直帮忙到底,但是没有安慰郭全发一句,男人不需要安慰,需要重锤猛砸。疙瘩埋完人就走,疙瘩跟李明秋去狮泉镇参加姜秉公新修宅院的上梁仪式。疙瘩这辈子也遇到数不清的窝心事,把人的生生死死看得很淡。疙瘩一辈子不会说软话,旧的不走新的不来,年翠英之死对郭全发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郭全发可没有疙瘩那么大的肚量,郭全发还沉浸在对年翠英的怀恋之中,终究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夫妻间的感情可没有像换一件衣服那么容易。郭全发一见疙瘩由不得鼻子发酸,抱住疙瘩泣不成声:“疙瘩兄,你说我咋这么倒霉?”

    疙瘩想说:“拔根逑毛吊死去!”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终究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疙瘩对郭全发年翠英还是有些同情。可是事到如今只能保护活者。疙瘩骂道:“那年翠英也不是什么好鸟!你刚离家她就迫不及待地嫁人。亏死亏死,亏了死人。咱活着的还要强打精神活人!过两天兄弟给你张罗,把大狼媳妇给你娶进门!人活一生就那么回事,千万不能让槌子吃亏!”

    这疙瘩,说话没有一点正经。可是郭全发又想,他目前就疙瘩这么一个朋友。郭全发压根就不想再娶,过几年孩子都回家,郭全发就不会孤独。郭全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走时看见文慧好好的,那女子也不像那么心窄之人。回来时听说文慧跳河自尽了……这几天一直等青头俩口子过来骂我一顿打我几下,这心里也许还能平顺。你说那两口子咋就那么刚强,硬肯搬走也不——”

    疙瘩把郭全发的话打断:“文慧之死的原因也不全在于文涛,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可能谷椽那两个儿子也给文慧使了些手段……咱们过去常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河水是活水,活水不容易淹死人,文慧究竟是死是活也难以说清,那棒槌就是谷椽谷檩从黄河里捞上来的。”

    郭全发突然灵机一动:“那我明天背些干粮沿黄河去找,也许还能找回活着的文慧。”

    疙瘩摇头:“青头也有这种打算,我劝青头别去。找回来皆大欢喜,万一找不回来岂不又给胸口插上一刀?生死由命,这件事暂且绾起,不宜深究。”

    疙瘩拍拍郭全发的肩膀,继续开导这个老邻居:“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前几年疙瘩为了一句闲话,灭了瓦沟镇一家五口。前几天我去狮泉镇恭贺姜秉公新修宅院上梁,姜秉公的小妾就瞅准那个日子,吊死在大梁上……咱郭宇村死了那么多人,人口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想开些,得乐且乐,那一天死了去逑。”

    疙瘩说这些话看起来轻松自如,没有不安和自责。而郭全发却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社会死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有钱有势的人往往草菅人命,他们自己却活得那么潇洒随意。

    疙瘩原意是来开导郭全发,没有想到疙瘩的一番话让郭全发心里负担更重,郭全发还是放不下年翠英和文慧,也许以后随着岁月的叠加郭全发会把这些伤痛逐渐淡忘,但是就目前来说,郭全发必须找到一个寄托灵魂的办法。

    郭全发扛着镢头上山,节令已经到了五月,凤栖县南小麦已经开始收割,满山遍野开满罂粟花。那种植物生命力极强,凡是种植大烟的地方其它杂草都无法生长。郭全发不愿意跟大烟有任何瓜葛,郭全发还想靠种植庄稼维持生活。虽然说种谷子的节令已过,但是种糜子却正好能赶上,农民常常收倒麦子种回茬糜子,糜子生长期较短。郭全发想靠强体力劳动来惩罚自己,让那些流血的伤口结痂。

    太阳落山时郭全发扛着镢头回家。看见自家的大门闭着,烟囱里一缕青烟直上蓝天。当年农村的锁子基本上全是那种铁锁,谁家的钥匙都能打开。郭全发想起板兰根住在自己家里的尴尬,假如不是板兰根,年翠英也许会在郭宇村住下……无论做饭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郭全发下决心终身不娶!郭全发有五个子女,这辈子活得知足。郭全发还得把崔健养活大,崔健是年翠英的儿子,青头都能容忍蜇驴蜂,郭全发为什么不能原谅年翠英?

    郭全发心地坦然,推开大门走进院子,站在院子里正准备脱下上衣把尘土打扫一下,一个女人出来了,手里拿着拂尘。

    郭全发又重新把上衣穿上,接过女人手里的拂尘,一边拍打尘土一边说,说出的话显得平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疙瘩打发来的。我还能猜到,你是大狼的女人。我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五岁了,你还年轻,看上一个老头子的啥?我想清静,不想再给自己找女人。”

    女人毫不介意:“我是我婆婆狼婆娘打发来的,我婆婆说,你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人活到这个份上也说不上看上看不上,愿意不愿意。你白天需要一个做饭的,我晚上需要一个做伴的。”

    郭全发说得绝对:“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有想好,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不能让郭宇村人看咱俩的笑话。”

    女人也是一条牛筋:“既然进来了就没有打算出去。吃饭吧,郭宇村原配夫妻不多。”

    郭全发走到大门口,准备到外边将就一夜,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竟然把大门从外边锁着……

第1096章

人心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是里边的容量无限。米六一当初穷困潦倒时,期盼有个安稳的窝,期盼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安度晚年。刘媒婆招赘米六一,并不祈求米六一能为她挣座金山银山,而是实实在在想找一个伴儿,相互间有个依靠,一解老年人的寂寞和孤单。

    可那米六一稍微解决了温饱,就闲得无聊,总感觉自己还能行,还不老,跟刘媒婆这个老棺材瓤子在一起有点委屈了自己,特别是抽足大烟之后,总想着自己年轻时的风流韵事,伸伸胳膊展展腰,老叫驴吊棒槌,打得肚皮响。

    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刘媒婆并不知晓米六一的内心,对米六一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早晨早早起来,熬好红豆米汤,把香客们上的贡(花馍)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烤的焦黄,然后在腌菜缸里捞些腌萝卜、腌韭菜、腌辣子、腌蒜,温一壶酒,用木盘端上炕,那米六一坐在炕上,吃一口菜,喝一杯酒,眼眯着,舒服的就像做了皇上。

    中午,米六一泡一壶茶,热天挪到凉处,天凉了挪到热处,躺进自制的藤条躺椅里,不停地摇晃。

    晚上,米六一躺在狗皮褥子上,二郎腿翘起,等待刘媒婆为他烧泡……遥想当年赶脚时风餐露宿,按道理应该满足,可那驴死了逑朝天、逑心不死,米六一还想跟蔺生根一样,老杜梨树开花,结些籽籽留在世上。

    米六一曾经从身后把板兰根抱住,想趁板兰根失意之时乘虚而入。可那板兰根再怎么样也不会看上米六一,板兰根巧施计谋没有让米六一得逞。

    刘媒婆为了拴住米六一的心,可以说费尽心机,为米六一认了个干儿子米嘟,那米嘟倒也乖巧,对待米六一和刘媒婆从大面子上也算过得去。反正大家都在做戏,相互间给个面子就行。

    事情坏就坏在蔺生根介绍米六一为张狗儿收购大烟,挣钱多少都在其次,关键是米六一有了摆脱刘媒婆的机会。富贵思**倒还罢了,有些人刚吃饱肚子就尥蹄子,刚有点精神就想畅游盘丝洞。其实瓦沟镇那个寡妇有男人,男人大约三年前为了争吃舍饭跟上明善和尚参加了暴动,以后改编成八路军驻扎在离瓦沟镇仅一河(界子河)之隔的菩提(地名)。战乱年间那种守活寡的女人很多,有的男人在外边稍微混得有点眉目,就甩下妻子儿女,鹞鹰单飞,不肯承担养家糊口的责任。但是大多数男人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偶然间回家看望妻子儿女。

    瓦沟镇当年参加暴动的男人很多,以后有些人舍不下妻小,逐渐回来一部分。有些男人没有回来,女人们总知道她们的男人还活着,穷家难舍,跟子女们一起苦苦守望。女人们没有能力养活儿女,只能靠出卖自己来换得几升糙米填充孩子们的肚皮。

    米六一在瓦沟镇好上的,就是那种守活寡的女人。那女人主要是看上了米六一兜里的银钱,并不是看上了米六一本人。可是米六一却发生了错觉,感觉到那寡妇比刘媒婆娇嫩。刘媒婆的壕沟已经干涸,男人住进去没有感觉。可是那活寡妇的水田有一种诱惑,男人们总情愿犁断肋骨竞折腰。女人的甜言蜜语是说给金钱听的,米六一却听得有点晕乎。虽然说张狗儿棒打鸳鸯,把米六一强行送回到刘媒婆身边,可那米六一已经掉进盘丝洞里迷本,六十岁的老家伙有点自不量力,不光少男少女有那种思春之心,老男人的黄昏恋也有点荒唐有点纯真。

    尽管张狗儿临走时暗示刘媒婆:把你的钱袋子看紧。可是你能给驴带上笼头,总不能把人栓到驴槽上。那一天米六一过足了烟瘾,然后又挖了一疙瘩黑膏子装上,背着褡裢跟刘媒婆告别,说他想去瓦沟镇转转,顺便再买二斤羊肉,米六一说他想吃羊肉大葱饺子。

    刘媒婆让米六一停一下,给米六一的褡裢里装了几块烤黄的花馍,还帮米六一把衣服扣子扣上。然后说:“不要舍不得花钱,看啥好吃就吃啥。”

    米六一漫不经心,还对刘媒婆笑了一下。刘媒婆拿出三块银元,亲自给米六一装上。其实刘媒婆从来不管米六一花钱,米六一早都把钱偷偷装进褡裢,刘媒婆只是不知道罢了。

    刘媒婆一直把米六一送上官路,才踮起萝卜脚回到三官庙。想起中午饭吃饺子,刘媒婆从地窖里拿出来几个红白萝卜,拿出来一把老葱。羊肉饺子可是稀罕,必须叫上米嘟和板兰根,让板兰根再给春花打一声招呼。刘媒婆早早把面合好,一直等到天黑还不见米六一回来,刘媒婆只得和儿女们一起吃了一顿哨子面。

    其实刘媒婆根本想不到其他,刘媒婆只是在想,老米肯定住在蔺生根那里,米六一跟蔺生根也算乡党,乡党相遇,总有说不完的闲话。刘媒婆洗了脚,把门虚掩着,然后上了炕,睡在狗皮褥子上,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米六一看刘媒婆转身回家了,这才撩开大步,急匆匆朝瓦沟镇而去。算起来才两一个多月没有见那小寡妇的面,米六一好像等了几个世纪,谁知道人跟人之间总有那么多说不清的瓜葛,老男人把心拴在小寡妇身上。

    米六一像做贼那样,身背褡裢偷偷地溜进了小寡妇的屋门。小寡妇吃了一惊,随即把门关紧,眼睛瞅着米六一的褡裢,米六一从褡裢里掏出来几块馍片,小寡妇用双手接过,随即分给她的几个子女,看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小寡妇问道:“再有没有?”

    米六一给了小寡妇几块银元,然后说:“你给咱割些肉,我中午就在你家吃饭。”

    小寡妇接过钱,脸颤尻子也颤,颤得米六一心颤,女人,总是让男人那么难以割舍,放心不下。

    米六一坐在小寡妇的炕上,看几个孩子瞪着猫眼,猫崽一般,小寡妇的尻子肥肥的,让男人浮想联翩。米六一接过小寡妇给他盛的面条,吃得鼻尖冒汗。吃完饭米六一自己烧泡,过足烟瘾,也不管几个孩子睡着了没有,早早脱了衣服睡在炕上。

    ……该干的程序已经干完,米六一感觉自己还行,又抽了几口大烟,重新爬在小寡妇身上……突然间,门被踢开了。米六一以为还是张狗儿,从女人身上滚落,哀求道:“狗儿,叔的事你就不要掺合了,行不?”

    进屋的汉子也不说话,把米六一一下子从炕上拽下,女人惊恐地喊了一声:“他爹!你怎么——?”

    那汉子反唇相讥:“怎么啦?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女人跪在炕上磕头:“娃们快饿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米六一不能光着身子溜走,米六一必须上炕取下自己的衣服,这时,枪响了,米六一为他的花心付出了代价。

    瓦沟镇驻军迅速将现场包围,又是一起风月案,钱副师长也不知道这种案件怎样处理。看那汉子身着八路军服装,也不敢把汉子怎么样,当年国军和八路都避免相互间擦出火花。钱副师长故意把那汉子放走,然后,迅速撤离了现场。

    快吃早饭时蔺生根才听说,米六一昨晚死在相好的寡妇的炕上。其实这种事古今都有,也不稀罕。只是可怜那刘媒婆,还在三官庙把米六一傻等。

第1097章

农村的老女人,不论年轻时曾经做过什么,受过什么磨难,遭受过什么样的打击,步入老年便口无遮拦,编排年轻女人那真是有的说、没得捏,什么话都敢说,从来不怕阎王割舌头。

    就说狼婆娘跟棒槌,年轻时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按道理应该世事通明、心胸豁达,不会再戳是弄非、无中生有,把伤害别人当作生活的乐趣,用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己的快乐。

    文慧之死根本没有引起俩个老女人的任何不安,狼婆娘跟棒槌甚至没有任何感觉。郭宇村也没有人知道文慧之死跟狼婆娘和棒槌有什么牵连,闲话淹死人,两个老女人的几句闲话葬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却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狼婆娘和棒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忏悔,良心也不会受到谴责,反而变本加厉,又在一起编排豆瓜媳妇凤鹅的闲话,说那凤鹅也是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整天站在歪脖树下招徕嫖客,郭宇村迟早要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幸亏凤鹅不会听到,因而也引不起任何风波。又说板兰根招赘的那个米嘟靠不住,那人本身就是一个放鸽子的……

    说来说去又翻开白菜的旧账,说那白菜本身是一颗扫帚星,克死了多少男人!那老班长跟着白菜也不会善终,总有一天要死在那个女人手里!正好白菜来找棒槌串门,白菜也闲得无聊,老班长以前曾经是棒槌的男人,好像棒槌家里还有老班长的什么东西没有拿走,顺便来问问棒槌。

    那白菜也已经将近四十,不过胖女人心宽,虽然嫁了那么多男人,基本上没有受过什么苦,看起来还显得娇嫩。白菜可不像文慧那样让心里吃亏,白菜是栽逑娃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活死人,白菜已经死过一回,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人。白菜听见狼婆娘和棒槌在编排自己,心里根本受不了这份气!上前两只手拽住俩个女人的头发,把两颗脑袋碰在一起,只听得咚一声,两个老女人立刻感觉眼冒金星。

    狼婆娘已经将近七十,棒槌也离五十岁不远,面对白菜的拳打脚踢,两个老女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白菜一边打一边还不三不四地骂道:“郭宇村数数,你俩是郭宇村最烂的女人!自己顶一头屎,还嫌别人放屁!”

    那一天谷椽也不在家,贞子正哄自己的儿子睡觉,听见那边屋子打闹吓得没有了主意,赶紧抱着儿子去找老班长,老班长死拽活拽,硬把白菜拽回自己家里。

    狼婆娘跟棒槌理亏,白白挨了一顿打,灰头土脸,只能忍下这口气。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从那以后狼婆娘再也没有来找棒槌说闲话。

    可是棒槌却闲不住,还不到割烟季节,只有一个媳妇一个孙子,谷椽吃完饭就扛一把镢头上山,不为种庄稼就为躲清闲,顺便找一处阳坡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烧泡。谷椽隐隐约约感觉到文慧死得蹊跷,可能跟老婆儿子有关,可是这种事只能闷在心里,谷椽没有办法去找青头和郭全发洗清自己,谷椽再没有任何一个朋友一个知己,谷椽呆在家里心慌,于是扛上镢头上山消磨时光。

    棒槌也不知道谷椽干啥,那贞子被两个男人宠爱,心里有点瞧不起婆婆。棒槌能感觉得来,棒槌想找一个人说话,狼婆娘自从挨打以后再不来了,棒槌就撵到狼婆娘家。

    可是贞子不嫌弃狼婆娘来串门,春花却嫌弃棒槌到她家,春花本身心里发霉,根本见不得两个老婆在一起编排别人。白菜打婆婆之事春花听说,春花都没有安慰狼婆娘一句,现在看见棒槌又来她家串门,心里就没有好气,不过春花能忍,开始两三回春花把自己屋子的门关死,跟几个娃娃在一起。可是那棒槌竟然天天都来,春花生气了,把扫帚扔在大门外。这是当年凤栖农村赶客人出门的一种手段,意思是棒槌不受欢迎。

    两个老婆谝闲话谝上瘾了,感觉中郭宇村再找不到这样的知己。两个朝鲜族女人从来跟郭宇村人没有什么交往,疙瘩娘一辈子活得刚强,郭宇村再没有人加入两个老婆的是非圈子,两个老婆看见她们在家里都不受欢迎,于是把谝闲话的地点挪到树林子里边,五月天太阳正毒,树林子里边凉快,这里没有人偷听,她们想怎么谝就怎么谝。两个人谝着谝着就谝到自家媳妇身上,那狼婆娘自然有一肚子委屈一肚子冤枉,二狼媳妇三狼媳妇甩下三个孙子嫁人,这多年多亏了春花。可是婆媳俩的矛盾并不在乎谁对谁错,谁心里都有小算盘,谁都有那么一点私心杂念。狼婆娘也够可以,经常看着春花的脸色行事。而那春花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几个侄子侄女,一只猪崽要喂,一窝猪崽也要喂。当年养孩子跟喂猪崽一样,你只要给孩子吃饱,热天光屁股满村跑,冬天把炕烧热就行,孩子们在热炕上打闹。

    前几年倒还罢了,这几年春花越来越心绪不佳,常常给狼婆娘脸色看,而那豹子媳妇板兰花才是一个吃闲饭不管闲事的主儿,光知道哄自己的儿子,对其他侄子侄女都不正眼看一下。狼婆娘说着说着哭了:“棒槌,我比你凄惶!”

    棒槌也有一肚子窝心事,无论棒槌怎样表现,首先谷椽并不待见棒槌,不过棒槌在人前不说,总是夸赞谷椽多好。这阵子棒槌确实替狼婆娘着想,棒槌说得也是实话:“我看大狼即使回来,也不会再要春花,人守死寡容易,守活寡难。老嫂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你应该给春花找一个男人。”

    狼婆娘一边哽咽一边说:“我早都有这个打算,可是郭宇村再找不下合适的对象。”

    棒槌突然灵机一动:“老嫂子,你听说过没有,那个年翠英死了,郭全发配春花正合适。”

    狼婆娘摇头:“郭全发是个牛筋,板兰根曾经在郭家宅院睡了一晚,都没有——”

    棒槌把狼婆娘的话打断:“这件事我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年翠英没死,这阵子郭全发再没有其他想法。”

    狼婆娘还是摇头:“郭家人高傲,咱怕高攀不上。”

    棒槌知道,把春花安排不好是狼婆娘的一块心病,虽然说春花的大女儿水仙已经十二三岁了,可是其他孩子还小,春花绝对不可以远嫁,狼婆娘还想让春花找个对象照顾孙子。棒槌给狼婆娘鼓劲:“老嫂子,你热心给春花找对象,春花说不定还会感激你。咱稍微使些手段,这件事说不定能成。”

    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两个老太婆并不知道她们成全了谁、伤害了谁,甚至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即使挨了打也改不掉爱说闲话的毛病。

    不过这一次确实成全了春花。起初春花有些犹豫,感觉中万一就像板兰根那样让人家赶出来有些丢人。可是狼婆娘却说:“这样的男人没有花心,靠得住。”

    春花想想也是,人走到这一步了脸皮不厚不行。夏天的中午郭宇村的官路上空无一人,狼婆娘拿着自己家的钥匙替春花打开了郭全发家的大门,然后告诫春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无论那郭全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要死死地赖在郭全发家里不走,只要挺过今晚,不怕郭全发不肯就范。

    狼婆娘回到家里还有些不太放心,估摸着郭全发快回来了,又来到郭全发家门口,眼瞅着郭全发进了自家屋门,踮起萝卜脚,用一把锁子,把自己的儿子媳妇和郭全发锁进四合院内。

    狼婆娘捂嘴笑了,感觉中这是几年来做下的唯一一件开心事。猛然间身后两只胳膊把狼婆娘抱住,狼婆娘七魂六魄全都吓丢,颤声问道:“你是人还是鬼?”

    身后的男人朗声大笑,紧接着把狼婆娘放开:“老婶子,你真胆大,竟然敢用这种办法来陷害老郭!”

    狼婆娘回头一看,原来是疙瘩,嗔怪道:“疙瘩,你把人吓死了。婶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疙瘩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锁子,笑道:“我也正准备锁门,没有想到让你捷足先登。”

第1098章

多日阴雨,终于放晴,气温骤升,蛰伏了一冬的生命伸伸懒腰,开始了新的周期。到朋友家串门,看院内一株玉兰已经迫不及待绽开了骨朵,有种含苞待放的冲动。

    其实大可不必、不必那样,燃烧生命。来日方长,何必那样匆忙!积攒了一生的能量,就为了那瞬间的绽放?其实应该好好享受,享受过程,享受孕育时的期待,享受分娩时的阵痛。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落英满地,那时的你,又在含辛茹苦地哺育,为了传承,你付出了所有。

    相信昨天的太阳已经死亡,今晨诞生的,那是一个全新的太阳。顺着序列的轨迹燃烧,用光和热诠释生命,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偷懒,只是默默无闻地付出。有时,你也会伤心,落下蒙蒙细雨,有时,你也会暴怒,用雷电发泄胸中的愤懑,更多的时刻,你会飘落到树梢上,听鸟雀子呢喃低语。

    沿着沟坡徜徉,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用脚步丈量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会还原成山坡上的那一撮黄土,把灵魂托付给一片叶子,让风带走你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以及思绪中未了的诉求。

    可是现在,你发觉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不论那希望多么渺茫,不论这个社会对你多么冷漠,好比路边的莎草,总在顽强地表现,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珍惜自己,珍惜那一抹阳光、那一株花蕾、珍惜造物主赋予你的思维。

    记忆中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土坡,每天早晨总有几十条扁担顺着沟坡晃荡,移民部落肩挑全部家当在这里落脚,山沟里开垦出一块块水田,鲜嫩的蔬菜摆满十字路口的一街两行,迎接家庭主妇们挑剔的眼光。

    那时节太阳显得稚嫩,葱绿的叶子下总能听见生命成长过程那欢快的低吟,鸟雀子在树上叽叽喳喳地恬叫,那是在举行集体婚礼。其实,忠于爱情的是天上的那些飞禽,没有轮乱,没有贪心,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一辈子坚守属于自己的巢穴,即使配偶不幸坠落,也不会为自己另垒新窝……

    思绪好似掠过山脊的春风,不知道在那里落脚。人类翻新了许多理念,却也丢失了许多纯真,总想在山间的小路漫步,觅回少年时代的第一次心悸,不知道谁说过爱是年轻人的专利,其实那种爱显得狭隘,老年人更需要爱,需要享受那一抹阳光,那一片春蕾。

第1099章

对于中国人来说,看见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跟异性在一起搂抱,那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婚姻是封闭的,具备不容置疑的排他性。婚外恋受到舆论的普遍谴责,移情别恋更是为社会所不容。鲁艺和卢秀蓉看见两个RB人在一起搂抱,内心里五味俱全,不知道怎样形容。

    可是田中和周红霞却毫无愧色,甚至连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两个人看见他的妻子或者丈夫,非常自然地分开。周红霞甚至走到鲁艺面前,挽起鲁艺的胳膊,低声对鲁艺说:“我很喜欢这一股溪流,咱们再朝前走走。”

    鲁艺虽然看起来非常被动,但还是勉强配合,鲁艺甚至还朝田中点了一下头。鲁艺上过大学,知道相互间搂抱是外国人的礼节。鲁艺跟周红霞沿着小溪继续往前走了一段,看那溪水里游动着数不清的小虾,小溪两边开满蓝色的鸡蛋花,低洼的地方形成一个水潭,几只野鸭子悠闲地戏水,谭水里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杨柳絮。

    夫妻间刚才那尴尬的一幕远去,鲁艺来凤栖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田中有什么桃色新闻,鲁艺不相信周红霞跟田中有染,相互间只是触景生情。谁不爱自己的家乡?鲁艺梦中常回到秦岭山脚下的村庄,凤栖人不太关心德国投降,但是鲁艺却明显地感觉到,这场战争即将结束。两个RB人也许有点兔死狐悲,替他们的天皇担忧,也许看到了回家的希望,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们的爹娘……不管怎么说两个RB人的行为不应该受到谴责,鲁艺想开了,甚至有点同情。

    可那卢秀蓉却不一样,卢秀蓉本身没有文化,嫁给田中就把田中当作自己的终身依靠。在卢秀蓉的心里田中是她的私有财产,绝对不允许田中有任何不轨行为!

    看见田中跟周红霞搂抱,卢秀蓉的心里崩溃,她担心自己站立不稳,身子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田中走过来也想学习周红霞的样子,对夫人表示一下亲热。田中去拉卢秀蓉的手,卢秀蓉心里窝火,顺手给了田中一个耳光,虽然说女人的手软绵绵的,打在脸上跟抚摸一样,可是田中有点生气,故意不理卢秀蓉,独自一人上了沟坡。

    卢秀蓉本身就有点害怕田中,田中的许多怪异行为卢秀蓉都能容忍,因为卢秀蓉遵循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信条。卢秀蓉看见田中丢下她一个独自上塬,卢秀蓉的心里有点胆怯,一双儿女长得跟瓷娃娃一样,谁见谁夸。卢秀蓉对田中有了依赖,女人爱一个丈夫不需要理由,丈夫的瑕疵在女人的眼里都堪称完美。卢秀蓉几乎是一路小跑追上了田中,一边喘气一边说:“他爸,你别不理我,我这心里难受。”

    男人必须学会把握女人,特别是把握自己的女人。田中本来心里没气,但是故意把脸绷得很紧。卢秀蓉拽着田中的衣服喋喋不休,田中始终一句话不吭,卢秀蓉拉着哭腔向田中告饶:“田中君,我错了,行不。”

    一直走到岳父家大门口,田中才回过头来,对卢秀蓉温和地一笑,伸手在卢秀蓉的脸上摸了一下,告诫自己的妻子:“刚才在沟底发生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及。”

    卢秀蓉眼里还噙着泪花,却破涕为笑:“我又不是傻瓜。”

    日子在不紧不慢地走过,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从前线出来,今天国军收复了某一座城市,明天,八路军又俘虏了多少日伪军。战争进入了全面反攻阶段,尽管那些战绩有所扩大,田中明显地感觉到日军在逐步退缩。侵略战争不得人心,德意日(德国、意大利、RB发动的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了尾声。

    那些日子田中跟周红霞的交往越来越频繁,田中下决心为周红霞治好不孕不育症。尽管长城内外堆满了累累白骨,但是每天都能听见婴儿落草时的哭声。战争年代诞生的孩子有着承上启下非凡意义。

    周红霞为了不至于使得鲁艺起疑心,有几次治疗故意带着鲁艺。带也是白带,鲁艺就根本觉察不来两个人有什么不轨行为。鲁艺喜欢周红霞做事的韧劲和契而不舍的精神,但是鲁艺看不惯周红霞的放荡不羁。虽然说知识分子行为做事不是那么狭隘,鲁艺总不能容忍周红霞跟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

    鲁艺容忍周红霞,还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周红霞身上带着曹武直临死前交给那个女人的两块铜鼎碎片。在别人看来那碎片没有任何价值,可是那上边镌刻着中国最早的象形文字,可能跟甲骨文同等重要,也许比甲骨文晚那么几个世纪。在鲁艺的眼里那是无价之宝,不用说铜鼎还原,光那碎片也极具研究价值。

    周红霞也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女人,她知道那铜鼎碎片可以拴住鲁艺的心,可以提高她自己在鲁艺心目中的地位。周红霞只是把那铜鼎碎片在鲁艺面前晃了一下,然后藏在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让鲁艺心里干着急。反正男人和女人有时也互相利用,女人有时也用一些手段保护自己。

    做旧的陶俑在不断地积累。过完春节靳羽西来过一次,一晃半年河东再也没有消息。为找销路夫妻俩曾经骑马去过卧龙岗山寨,靳之林非常友好地接待了他们,谈到做旧的陶俑,靳之林说:“不急,需要钱我给你们,那些东西全算我的。”

    但是鲁艺明显地感觉,靳之林对那些做旧的陶俑并不热心,加之瓦沟镇发现了唐代的藏宝库,靳之林父子对周红霞仅仅是表示感恩。

    鲁艺也知道瓦沟镇藏宝库出土文物的价值,可是鲁艺是个小人物,插不上手,甚至连看一眼的权利都没有。鲁艺只能在陶俑上挖掘,鲁艺很悲伤,感觉战争对一个民族的伤害不光是死人,还有对中华文明传承的破坏,有些破坏等于毁灭,多少年的文化积淀毁于一旦。

    田中却不一样,田中内心有种期待,不管战争以什么形式结束,田中的最终目的是回到北海道探望自己的父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当年二十几岁的医科大学毕业生,转瞬间已经四十有余。卢秀蓉已经答应战争结束后跟田中一起回家侍奉父母,田中决定自己先回RB终究多少年没有回家了,父母亲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情,安排好那边的事情以后再来接妻子儿女。田中计划在家乡的小镇开一间诊所,为家乡父老乡亲服务。

    看来那一天不会久远,对于RB人来说,战争将会以一种极不光彩的形式结束。中央日报每天都有特大新闻,农历六月十八日(公历1945年7月26日),美英中发表了波茨坦公告,督促RB投降。农历七月初一(公历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侵略者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末日即将到来。

    田中在做着回家乡的准备,那种心情有点迫不及待。其实战争是把双刃剑,对两国人们都不同程度地造成了伤害。无论战争的发动者把侵略战争的理由编的多么神圣,深受其害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战场上那些亡魂至死也没有弄明白,他们究竟为谁而战?多少年以后回过头来再看,社会依然没有转变,穷人永远是穷人,应该告诉******那些圣战者,死亡没有价值,这个社会永远也不会平等。

第1100章

年翠英死后刚过了一个月,叫驴子酒馆就让胡三租赁。胡三也将近六十岁,家里几辈子都是屠夫,靠杀猪为生,凤栖街上也有门面,两个儿子胡大宝胡小宝早已经娶妻生子,杀猪的事由儿子来做,胡三只是在肉铺子帮儿子卖肉。

    胡三窥视叫驴子的酒馆已久,因为叫驴子酒馆坐落在十字路口。用现代人的话说,那叫旺铺。早在叫驴子死后不久,胡三就有承包叫驴子酒馆的想法。不过胡三虽然靠杀猪谋生,却非常迷信,租赁叫驴子酒馆以前先请了个风水先生,那风水先生站在十字路口面朝叫驴子酒馆端详了半天,然后力劝胡三不要再打叫驴子酒馆的主意,那叫驴子酒馆是个“煞头”(不吉利),任何人都无法镇得住。

    胡三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谗言,也就不再打叫驴子酒馆的主意。以后的七八年时间,眼见得崔秀章和年翠英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心里头对风水先生的谗言有了怀疑。正在这时听到崔秀章杀了年翠英然后自杀的消息,方才相信风水先生的预言成真。

    不过凤栖人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住在煞头的人只要灾难过去就不会再有灾难,相对而言有一段旺盛时期。胡三又请来风水先生,风水先生看了看胡三的面相,对胡三说:“你命硬,能镇得住。”

    年家人已经全死,只剩下一个年贵明听说还在陕北,即使胡三有租赁叫驴子酒馆的想法,该找谁商议?租金交给谁?

    李明秋虽然在凤栖镇没有任何职衔,凤栖人有事还是爱找李明秋商议。天黑时胡三提两瓶好酒两包点心,来到李明秋家里。

    李明秋一见胡三提着礼物来到他家,就知道胡三干啥,说老实话叫驴子酒馆也只有胡三那样的人敢租赁,其他人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从大义上来说叫驴子酒馆关门对凤栖是一大损失,因为叫驴子酒馆是凤栖的一道风景。

    胡三也是一个稀客,虽然常去胡三那里割肉,凤栖人一般不跟屠夫交往。胡三人不错,但是在凤栖没有朋友也没有对头,胡三的两个儿子媳妇都是从街道上捡来的流浪女,没有人愿意跟屠夫当亲。

    李明秋看胡三把礼物放在八仙桌上,招呼胡三坐下,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想租赁那叫驴子酒馆?”

    胡三点头,心想这李明秋真是名不虚传,一下子就能猜透人的内心。胡三说得也是实话:“咱总不能白白占用人家的铺面,可是不知道跟谁商量,今天来主要是询问李大哥,让大哥给咱出出主意。”

    李明秋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叫驴子酒馆把门锁着也不是个办法,那可是咱凤栖的一块招牌,老兄想问你一句,你把叫驴子酒馆租过来准备干啥?”

    胡三想说,继续卖肉。可是卖肉占用叫驴子酒馆有点可惜。来李明秋家之前胡三跟两个儿子商议,两个儿子觉得还是开饭馆比较合适。胡三反问李明秋:“大哥你说干啥合适?”

    李明秋知道胡三已经心里有了主意,李明秋见不得说话藏半句露半句之人,不过李明秋对胡三还算客气:“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想干啥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还是觉得继续开叫驴子酒馆比较合适。”

    胡三立刻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有一天叫驴子的大儿子回来,会不会说我揩油,占了他大(爹)的便宜?还有,这租金该交给谁?”

    李明秋立刻想到年贵元还有一个女儿,崔秀章还有一个儿子,李明秋还不清楚郭全发有没有抚养崔健的心意,人跟人不同,郭全发抚养不抚养都有道理。满香给岳父岳母做饭,崔健暂且寄宿在岳父家里,可是长此以往咋办?抚养孩子是当务之急。李明秋说:“胡三兄弟,咱们商量一个合适的价格,你把租金暂时放在我这里,我给你打个收条。这样以后对年家人有个交代。另外,崔秀章的儿子崔健没有人养活,我感觉你租赁年家的房子,养活崔健最合适。人在做、天在看,你对待崔健的好坏全部记在凤栖人的心里。租金可以少收一部分,作为崔健的抚养费。”

    胡三立刻表态:“孩子我养活。我也五六个孙子,就让孩子跟我的孙子在一起吃饭,我对待崔健跟对待我的孙子一样亲。租金该咋交还咋交,我还得谢谢李大哥,你替我盛了一桶泔水,他日年天喜的后人来埋怨,大哥还得担待一些是非。”

    李明秋满不在乎:“日驴就不怕驴踢。年贵元还有一个女儿,这租金还得给卢师傅的三女儿一点,不管怎么说那个小寡妇没有嫁人,还是年家的媳妇。”

    胡三不由得赞叹:“大哥想得周全。”

    写了租契,胡三把租金交给李明秋,然后李明秋叫来凤栖县长屈志田,当着屈志田的面把叫驴子酒馆的锁子打开,清点了叫驴子酒馆里边的财物,列了一张清单,李明秋把钥匙交给胡三。叫驴子酒馆重新开业。

    胡三卖肉出身,做事也比较实在。胡三刚经营叫驴子酒馆时口味当然比不上崔秀章的醇香,但是碗里的驴肉却比崔秀章多出许多。加之胡三不光卖驴肉,还卖猪肉,生意还是相当可以,南来北往的客人不断。

    凤栖城没有少了什么。RB投降前的凤栖,显出一片和谐一片勃勃生机,大家没有在敌占区生活过,也感觉不来水深火热是什么滋味。虽然每天夜里沿街商铺的石头上都有无家可归的要饭吃露宿,那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凤栖相对而言比其他地方富足,因而要饭吃也多。但是这不影响凤栖的繁荣,大街上人们熙熙攘攘,买卖兴旺。

    胡三在叫驴子酒馆后院专门腾出一间空房子,把一些不用的旧物件全部放进空房子里,挪动年翠英的柜子时发现了一个地窖口,顺着台阶进入地窖,地窖里一摆溜几只大缸,掀开石头盖子,大缸里装满银元。

    这可是一笔不义之财。年翠英崔秀章甚至年贵元几年的辛苦经营全在里边。胡三站在院子里看天,太阳亮得耀眼。天上没有一丝云,遮挡不住心里那阴暗的空间。那么多人起早贪黑地劳作,还不是为了那一点利益?心灵的天枰来回晃荡,胡三有点不知所以。

    胡三跟两个儿子商量,胡大宝胡小宝一致力劝爹爹把这几大缸银元慢慢地搬运回自家宅院,这些银元没有人知道,见鳖不捉神仙怪罪。

    胡三心里还是没有主意,对儿子说:“咱们再想想,咱们干的这一行没有人能瞧得起,咱们一辈子杀生无数,是不是也该做点善事,为后世子孙积德?”

    两个儿子心想:“馍馍不吃在篮子里,老爹爹也不傻,不会把捡到的银元当作土块又扔出去。最起码也得拿走一些,谁能知道地窖里的银元究竟有多少?”

    晚上两个儿子回家跟媳妇睡觉,胡三一个人睡到叫驴子酒馆后院,老家伙睡不着,不停地抽烟。恍惚中崔秀章进来,讥笑胡三:“一头猪杀了一百斤,挖出来八十斤一颗猪心!”又仿佛看见了年家庄那一场大火,听人说年天喜昧了郭子仪一驮子银元……年家人为了银钱已经死了四口,你胡三就不怕阎王找你算账?

    胡三肯定爱钱,不爱钱就不会起早贪黑。但是李明秋的那句话言犹在耳:“人在做,天在看!”胡三主要是害怕受到惩罚……胡三睡不住了,半夜起来,把李明秋家的大门敲得山响。

    李明秋穿衣起来,李明秋早已经养成了遇事不惊的习惯。李明秋打开大门嗔怪胡三:“什么大不了的事,是不是又死了人?”

    胡三如此这般比划,叫驴子酒馆的后院发现了一个地窖,地窖里藏着几大缸银元……

第1101章

对于老百姓来说,一九四五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份。这就足够,当年中国工业非常落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老百姓依然是农民,他们在温饱线上挣扎,吃饱肚子是他们唯一的诉求。虽然官家一再宣传RB即将投降,老百姓关心的依然是大田里的庄稼,进入五月,麦子开始泛黄,大烟花儿点缀其中,形成了黄土高原上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

    屈福录虽然嘴上不说,内心里默认了红大脑麦子比当地的红线麦产量大,而且出粉率高,蒸的馍白,唯一比不上红线麦的就是吃面筋丝不大。

    屈福录还默认了一种现象,就是管不住村民们种植大烟。一亩烟十亩田,大烟产生的效益已经非常明显。屈福录只能洁身自好,谨遵先父屈克胜的遗训,保证自己不种植大烟。

    再死板的人也有脑子开窍的时刻。屈福录想起了去年麦收时的那一场冰雹,心里头确实对刘军长有些感激。今年屈福录又种了八十亩小麦,二十亩谷子,心想雇短工没有那些军人们收割麦子来得快,况且龙口夺食,节令不等人,万一再遇上冰雹这一年的功夫就白费。

    那天屈福录也把自己打扮了一下,穿一身白老布上衣,黑老布裤子,专门到剃头铺剃了头,考虑到买啥人家刘军长都不稀罕,自家屋里拿什么都感觉寒酸。于是也就什么都不拿,只身一人来到刘军长官邸。

    刘军长最善于利用凤栖这些土豪,刘军长这几年在屈福录身上没有少得分,屈福录来到刘军长办公室时正在开会。刘军长看屈福录在门口显露了一下,马上走出办公室,把屈福录带进另外一间屋子,嘱咐勤务兵给屈福录泡了一杯香茶,然后关切地问道:“亲家你无事不来,肯定有啥事?”

    屈福录有点不好意思,首先抱歉:“打扰亲家开会了。麦子马上开镰了,去年多亏了亲家,今年还想麻烦亲家一下。”

    刘军长耐心地听完,立刻表态:“亲家你不来我也准备帮助你割麦。举手之劳,谈不上言谢。什么都不需要你准备,军人有的是食堂,什么时候开镰割麦,你只要说一声。”

    屈福录说:“大约还得三天,麦子收割嫩一点不要紧,堆到场里也熟,这五月天最容易下冷子(冰雹),收到场里就放心。”

    说完也不多座,抱拳告辞:“打扰你开会了。”

    刘军长把屈福录一直送出大门,心里若有所思:老百姓最容易满足,最不满足的是那些官僚,可惜自己没有机会给蒋委员长进言,战争结束后是不是应该首先关心民生?

    刘子房是个有野心之人,来凤栖八年首先注意搞好军民关系。虽然大多数活动都带着作秀的成分,但是你还不能不佩服刘子房在凤栖赢得了民心。三天后刘军长如约带领几百士兵帮助屈福录收麦,屈福录八十亩麦子不到半天就被收割完毕,屈福录杀了一头肥猪,做了几大锅猪肉豆腐烩菜,军人们每人一碗,就着杠子馍吃了个碗底朝天。吃完饭天气还早,军人们又帮助其他农户割麦。

    收割完麦子新媳妇讲究熬娘家,屈理仓给骡子搭上鞍鞯,把媳妇扶上骡子,把儿子交给媳妇抱上,褡裢里装着油包馍,然后翻沟走六十里路,把媳妇送到娘家。

    宜章村因为出了个董彩凤而驰名。清朝时代的翰林可能相当于现今的省长,虽然说董彩凤被朝廷问斩,但是凤栖人谈论起董彩凤来仍然津津乐道,因为董彩凤跟屈克胜一样,是凤栖的一道坐标一个符号。

    宜章村董氏家族是地地道道的百年望族,其名望远在狮泉镇姜姓家族之上。屈理仓的岳父董银贤是董彩凤的直系后裔,在宜章村也有着一呼百应的权威。姐姐嫁给屈鸿儒为妻,女儿董萍又做了屈福录的儿媳。董银贤对屈清江和屈理仓一样看待,一个是自己的外甥一个是女婿。这几年董银贤一直帮助外甥和女婿偷偷种植大烟,为的是让晚辈们的日子好过一点。董银贤清楚,屈鸿儒比较好说话,对儿子在宜章村种植大烟之事采取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但是屈福录是个牛筋,坚决反对儿子跟大烟有染!前年屈福录知道了儿子在岳父家种植大烟,赶着耕牛套着犁铧来宜章村铲除大烟,结果被刘军长利用,上演了一出不大不小的闹剧。这两年屈理仓在岳父家种植大烟一直没有停止,只是屈福录不知道而已。

    董萍名义上是熬娘家,实际上是来娘家帮助妈妈给割烟的士兵做饭。宜章村离狮泉镇不远,土地多而分散,大部分农家都实行轮耕制,土地耕种一年撂荒一年,只要你舍得出力,土地耕种不完,一到割烟季节,耿团长就派一些士兵来宜章村帮助割烟,董银贤光给割烟的士兵管饭,割下的大烟送给士兵们一些。反正大家都有既得利益,相互间配合得也算可以。割下的大烟顺便让姜秉公收走,因为是熟人,姜秉公也不会亏待董银贤。

    人有时为了既得利益,父子们之间也互相欺骗。这并不说明屈理仓是个忤逆,只能说明屈福录是个榆木脑袋。事实上屈理仓在家里对屈福录逆来顺受,从来跟老爹爹不犟嘴。

    收倒麦子就进入割烟季节。割烟也不是什么重活,这几年姜秉公也多亏了军队帮助割烟。国民军当年都是抓壮丁而来,只有当兵之日没有服役期满,当兵就是终身当兵,有的人四五十岁依然是一个老兵,除非你从军队上逃走。逃跑可是死罪,只要抓回来立刻枪毙。至于升职那是极少,像刘军长那样脱颖而出的有如凤毛麟角。

    屈理仓住了两三天就回家了,屈理仓害怕老爹爹屈福录怀疑,把媳妇一个人丢在岳父家里。去年也是一样,董萍一直住到秋凉才回婆家。

    六月天艳阳高照,吃过中午饭儿子睡着了,董银贤也躺进躺椅里昏昏睡去,董萍帮助妈妈洗完锅碗,突然产生了想到外边去凉快的欲望。家乡的土地非常熟悉,董萍的两个弟弟都被爹爹送到白水上学,虽然公爹是个牛筋,但是董萍对她的婚姻非常满意,公婆和奶奶对董萍很好,董萍也是一个非常憨厚的农家女子,丈夫屈理仓对董萍恩爱有加,小两口相濡以沫,如胶似膝。

    董萍只身穿一件短袖汗衫,裸露着雪白的胳膊,身后两根大辫子在臀部来回摆动,沿着山村的田间小路前行,风儿扯起衣角,感觉心旷神怡,透心地舒服。

    伞盖似地大树下,七八个士兵正在乘凉,用铁丝烙着大烟,显得满足而贪婪。突然间,兵们的眼睛瞪直了,他们看见了七仙女下凡!

    据说,人的兽性不可遏制,相互间没有任何暗示,大家的行为是那么的一致,犹如饿狼扑食,没有任何准备的董萍被士兵们扑倒,饱餐了一顿。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董银贤闻讯赶来,那些士兵们早已经离去。董银贤只能背着女儿,昏昏沉沉朝家走。

    当天夜里,士兵们不辞而别,急匆匆从宜章村撤离。

    董萍醒来的第一句话是:“爹,这件事不要闹腾,万一让屈理仓父子知道了,我下半辈子无法活人。”

    十多天以后,董银贤雇了一乘轿子,把董萍送回桥庄。屈福录让老婆炒了几个菜,俩亲家喝酒。董银贤说,外孙着凉了,夜里发烧,担不下那个心,因此上把母子俩送回。

第1102章

耿团长看看连长深更半夜带着几十名士兵从宜章村返回,就估计这些下属没有做什么好事。刘子房军长在凤栖驻军九年,能从一个师长升职为军长,除过治军有方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就是能妥善处理军人跟老百姓之间的矛盾。

    长安兵谏以后,东北军从凤栖撤离,回民地方武装改编的国军骑二师驻军凤栖不到两个月,就灰溜溜地撤走,还不是因为一帮子禽兽蹂躏了十二能私塾里的几个女学生!结果民怨沸腾,蒋委员长不得已把骑二师调往其他地方。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年的刘师长可没有那么傻,刘师长驻军凤栖以后,首先跟凤栖的三教九流称兄道弟,李明秋、郭麻子、杨九娃都是刘子房笼络的对象,刘师长依靠这些黑道老大站稳了脚跟。

    刘子房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善于见风使舵,凤栖城里每一次群众自发的活动刘军长都能迅速化解,使得形式朝着有利于自己方向转化。比如屈克胜屈发祥(十二能)的戒烟活动,当年的刘副军长竟然派军队配合,看起来轰轰烈烈,实际上无果而终。十二能卧床几年,始终认为刘军长是个好人。连屈福录那样的人也看不出破绽,经常被刘军长利用。

    耿团长深知刘军长的特点,军人跟老百姓发生摩擦时首先惩罚的是军人,刘子房绝对不允许凤栖生乱。刘子房驻军凤栖的主要目标还是对付北面的八路军。

    第二天早晨耿团长找带队的连长问话,连长也不敢隐瞒,交代了几个士兵对董银贤的女儿施暴的过程。耿团长沉吟半天,感觉中事关重大,耿团长知道董银贤在凤栖的身份不在姜秉公之下,如果董银贤不依不饶,耿团长的乌纱帽能不能戴牢还不一定。耿团长对连长也不隐瞒:“你们戳的这个窟窿不小,我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反正我尽量给你们化解,后边的事后边再说。”

    连长仍然嘴硬:“刘子房也一大堆风流艳史,他挨槌子刘军长敢把这几个弟兄处置,我就去蒋委员长那里喊冤!”

    军人们说话口无遮拦,这些话耿团长已经听惯,耿团长只是反驳了一句:“行了,嘴皮子没有子弹硬,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放生,你日能当个军长试试。”

    连长还想争辩,耿团长摆摆手让连长不要再说:“咱弟兄俩争论那些闲话无用。自古来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有些道理我不说你懂。我先找找姜秉公,目前看来只有姜秉公能救得了你们。”

    这话不假,有时师长参谋长一句话不如李明秋管用。姜秉公通融一下这事也许能够化解,几次风月案件搞得刘军长焦头烂额,刘军长最头疼男女之间那些烂事。

    耿团长行为处事跟陈团长不一样,耿团长无事不找姜秉公拉关系,刻意跟姜秉公保持一段距离。耿团长让卫兵进去通报,姜秉公亲自到大门口迎接。俩人进入客厅,分主宾坐定,耿团长言简意赅,说了几个士兵**董银贤女儿的过程。

    岂料姜秉公打了一个哈欠,说得不痛不痒:“没事。”

    耿团长瞅姜秉公一眼,记起来两年前姜秉公带秧歌队进凤栖城表演,有几个女秧歌演员被城墙上的士兵***姜秉公不依不饶,非要为那些女人讨回公道。刘军长没有办法,把几个囚犯装扮成军人模样枪毙……那一次姜秉公出尽了风头,难道说董银贤就那样窝囊?

    姜秉公进一步解释:“董银贤不会扳开尻子给自己灌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耿团长想想也是,这叫做吃暗亏挨暗锉,日死不敢呻吟!不过耿团长还是提心吊胆,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谁知道董银贤是什么心态?

    姜秉公也心绪不佳,虽然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仍然为秋月之死纠结。姜秉公留耿团长喝酒,耿团长没有推辞,杯来盏往,喝完酒已近黄昏。姜秉公送耿团长出门,告别时又说:“宜章村那件事不急,咱先观察几天,尽量不要起大的风波,风刮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过几天咱们主动一些,去宜章村给董银贤道歉。听说董银贤今年也种了几百亩大烟,另外派些弟兄去给董银贤割烟。”

    正如姜秉公所料,这件事董银贤也不打算声张,过几天姜秉公把董银贤请到狮泉镇,名义上是请董银贤喝酒,实际上是替董银贤消气。姜秉公闭口不提董银贤女儿遭**之事,只是询问董银贤割烟缺不缺劳力?有什么事需要姜秉公帮忙?董银贤也不是傻瓜,那样的事情瞒得了谁?不过双方都心照不宣,相互间说话斟词酌句,大丈夫就该有所担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临走时董银贤叹了一口气,说:“姜兄,要不然把你民团的弟兄派过来几个,帮我割烟。”

    那一天姜秉公亲自带队,带领着民团和国军混编的队伍来宜章村为董银贤割烟,董银贤深知姜秉公的苦心,朋友做到这一步已经知足。临走时姜秉公放话:“无论是民团还是国军,谁要管不住自己的槌子,打死不用偿命!”

    这件事到此也应该结束。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邢小蛮早都想找刘军长的茬,苦于没有机会。宜章村士兵**民妇之事首先在军队内部传开,传到邢小蛮的耳朵里已经成了旧闻。可是邢小蛮犹如抓住了刘军长什么把柄,那天开会时故意给刘军长发难:“刘军长,鄙人听说宜章村几十个士兵集体**一个民妇,这可是一起恶性事件,为什么不见处理?”

    刘军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在想:这个混混留下迟早是个祸害……其实**民女之事刘军长第一时间听说,这种烂事常常搞得刘军长心烦,枪毙士兵有点于心不忍,不枪毙又担心难以平息民怨。刘子房本来不想再去讨李明秋的主意,可是除过李明秋又有谁能把问题看透?况且这件事又牵扯到凤栖几个土豪,胡司令长官对刘军长下了死命令:“凤栖绝不能生乱!”

    刘军长硬着头皮去找李明秋,谁知道李明秋却说:“这种事可以不管。”

    刘军长豁然开朗,家丑不可外扬,谁也不愿意把这种丑事张扬。

    一连许多天都相关无事,可是邢小蛮竟然利用开会时把这件事提到会场。看样子来者不善,刘子房知道邢小蛮是一条喂不熟的狗,这条狗如果留下还会继续咬人。

    刘军长装着大吃一惊:“哪有这等事?邢副军长你给咱下去调查一下,如果有真凭实据决不姑息!”

    邢小蛮以为自己领了一桩美差,邢小蛮总爱出风头,不放过任何展现自己的机会。邢小蛮把汽车直接开进军营,首先扇了耿团长两个耳光,然后把全团的士兵和军官召集起来训话。看样子气势汹汹,非要做几个娃样子不可。

    军人也是人,军人如果惹火了天王老子都不怕!军人们在想,你让我死,我也不想叫你活!耿团长捂着脸去伙房,给邢小蛮安排饭菜,然后布置了几个心腹,如此这般……那天晚上军营里突然发生一声巨响,军人们在邢小蛮住的屋子床下安装了一束手榴弹,目的就是要送邢小蛮上天。谁知道邢小蛮命不该绝,手榴弹爆炸之时,邢小蛮正在茅房里解大便。

    邢小蛮火冒三丈,提着裤子在营房内转圈,可是大家都跑得无影无踪,邢小蛮伸出拳头找不到目标。正无奈时只见几盏灯笼姗姗而来,姜秉公大声喊道:“小蛮,是我,不要开枪。”

    姜秉公把邢小蛮请到自己的客厅,心想邢小蛮副军长只带两个护兵,闯进军营逞什么威风!人家尊重你,你是个领导,人家不尊重你,你倒是个狗逑!可怜那两个护兵上了西天,邢小蛮却捡得一条活命。

    不过姜秉公的话说得实在:“小蛮,你不是当官的料,那一天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怎么掉的。听老兄一句话,把军装脱掉,跟老兄一起贩大烟,”

    第二天刘军长亲自来到狮泉镇,首先安慰邢小蛮,然后对邢小蛮说:“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回去好好休息。”

    其实刘军长并不关心邢小蛮的死活,刘军长担心军队哗变,刘军长首先要稳定军心,邢小蛮躲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第1103章

郭全发知道,锁大门有可能是疙瘩的预谋。以前郭全发拒绝了板兰根的求偶,那是因为年翠英还活着,郭全发的心里还对年翠英有那么一点怀恋。可是现在当今目下,郭全发的日常生活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料理。郭全发如果再拒绝了疙瘩的好意,那就是一条死不悔改的牛筋!

    可是年翠英刚死不久,郭全发还是有些犹豫,迷信迷信、入迷就信,人倒霉时心里有鬼。郭全发洗了脸,吃了春花做熟的饭,然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不停地抽烟,看春花把屋子里收拾完毕,把那女人叫出来,让那女人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一边抽烟一边啦起了家常:“你是刘媒婆的女儿、大狼的媳妇,对不?你婆婆叫狼婆娘,你公爹叫漏斗子,对不?”

    春花点头,不知道接下来郭全发要说什么。反正进门的门槛低、出门的门槛高,女人走出第一步很难,跨过这个门槛也就不顾一切。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过了今夜我就是你的婆姨!

    郭全发继续说:“你不嫌弃我,我也就没有理由嫌弃你。”

    女人心里一阵狂喜:“这么说来你愿意?”

    郭全发显得一本正经:“愿意也不能这么偷偷摸摸,愿意也必须明媒正娶。首先大狼还没死,我必须见到大狼的休书(离婚证)。还有,无论是我的子女和你的子女都是咱俩的子女,要让子女们同意咱俩的婚事。要让你公家婆婆和娘家妈妈没有意见。还有,你知道我的孩子妈妈刚死不久,这件事往后推推对咱俩都有好处。”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缀满闪亮的星,微风送来大烟花儿的清香,不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蝉鸣。

    女人哭了,哭得男人心动:“大狼回来过,带回来一个当兵的媳妇。我原想,只要大狼不嫌弃,我就替他把这个家守着。一个男人娶三妻四妾多得是,我也不介意大狼另娶。可是听说八路军不允许一夫多妻,大狼通过王世勇给婆婆捎话,大狼劝我择婿另嫁。”

    夜渐凉,些许星星被风吹落,在草丛中闪光。那是夜萤,跟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郭全发进屋,打算找一件长衣服穿上。出屋时看春花也穿一件短袖汗衫,于是把自己的衣服披在春花身上。

    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春花大为感动,那无疑是一个信号,表明郭全发在意自己!女人已经寂寞了许久,苍凉的心田需要慰藉。春花可能误读了郭全发的原意,奋不顾身地扑到郭全发怀里:“他爹,我明白你、明白你的心意,不要太苦了自己。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照顾好我们共同的孩子,你就把我要了吧,我夜里常常一个人哭醒,我害怕、害怕天黑……”

    一颗流星坠落,闪过瞬间的光明,起风了,树叶哗哗做响,夜猫子的叫声难听极了,仿佛灵魂在哭。

    郭全发像一根木桩一样站着,纹丝不动。可是心里的坚冰已经开始消融,能听见胸腔里流动的水声。

    知道枯木逢春么?那是灵魂复苏的过程。郭全发不会执迷不悟,郭全发记起了新婚之夜,年翠英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去处……郭全发还想起了后娘牡丹红站在郭宇村的沟畔上,唱起了秦腔《深宫怨》……郭全发还想起了爷爷郭子仪愤而离家出走时的背影。怎么活法也叫活人,不要太苦了自己!郭全发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春花的头发,说出的话有点伤心:“我知道,过了今夜,郭全发跳进黄河里无法洗清。不过这不要紧,有苍天为我们作证,我还是想对你负责,想让孩子们都愿意,想明媒正娶。”

    可是女人已经全然不顾,说话语无伦次:“别想那么多了,他爹,今夜,我就是你的老婆、你就是我的丈夫。我不怕神仙惩罚、不怕小鬼索命。我只想做一个女人,只想在男人的怀里撒娇,枕着男人的胳膊睡觉,即使明早起来变个乌龟,我也无悔!”

    郭全发被溶解了,稀释成一江春水,郭全发彻底被一个女人俘虏了。郭全发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春花,你放开我,我答应你……”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发生什么跟别人无关。女人终于如愿以偿,睡在男人的肘弯里感觉坦然。男人九年来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女人的温柔女人的热烈。这个世界因为有了男女,才蜕变得五彩缤纷,才演绎出无限风流,男女之间的**是一个永久不衰的话题,只有傻瓜才不想女人,郭全发不是傻瓜,郭全发只是想活得有点人气。

    太阳在山间跳跃了几下,一下子跃上了树梢。鸟雀子吵翻了天,争先恐后地诠释生命起源过程中那些感人的瞬间。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郭全发家的大门突然打开,唢呐吹出的迎亲曲让全村人有点不知所以。那肯定又是疙瘩的杰作,疙瘩想把生米做成熟饭!场院里搭起了迎客的席棚,一头肥猪被抬上了案桌,郭全发无可奈何地戴着礼帽穿着长袍,在司仪的带领下去郭家的祖坟祭祀祖先,这是新郎结婚前必走的程序。当年春花也已经过了三十,三十岁的女人坐进用窝子(滑竿)改装的花轿里,让村里几个小伙子抬上沿着村子里的官路转了一圈。移民部落用他们奇特的方式,为郭全发和春花举行婚礼。

    日子里掺合了太多的伤感,有时也能获得暂时的慰藉。郭全发和春花各取所需,组合成一个家庭。疙瘩来找全发,还想再帮全发一把,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带着他们的媳妇去了狮泉镇,帮助岳父姜秉公修建桩基,疙瘩想让郭全发去卧龙岗当保管,郭全发也算郭宇村的秀才,管理一般账务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这件事不能强人所难,不比设下圈套强迫郭全发结婚。郭全发坚辞,郭全发说他还打算去HN灵宝,抗日战争快结束了,以后中国无论谁执政都不会允许大烟泛滥。郭全发反过来规劝疙瘩,见好就收,贩卖大烟不是长远之计。

    这一点疙瘩已经意识到了,可是疙瘩没有办法不做大烟生意,疙瘩不做大烟生意就没有任何收入,疙瘩还得养活一帮子土匪弟兄,疙瘩就是靠大烟来为自己挣得一方地盘。

    弟兄们意见不合属于正常,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郭全发还是每天早晨扛着镢头上山,一边挖地一边撒上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种了多少亩,反正种庄稼是一本万利,土里刨食最保险,郭全发不想发大财。

    那一天一辆小车开进郭宇村,直接停在郭全发门前,郭全发被从种地的山上叫了回来。李明秋告诉郭全发,叫驴子酒馆的地下发现了几大缸银元。

    郭全发没有欣喜若狂,显得非常冷静。郭全发招呼李明秋吃喝,疙瘩闻讯赶来,提一瓶好酒。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谝闲,李明秋称赞胡三是条汉子,不昧不义之财。

    郭全发说得不紧不慢:“我爷爷寄存在年家庄的银元年翠英已经如数用骡子驮回来。叫驴子酒馆不论发现什么宝贝,应该说与我们郭家无关。不过我可以做一个见证,拿出来一些,作为贵元的女儿、崔秀章的儿子抚养的费用,其他的暂时在原地封存不动。等叫驴子酒馆真正的主人年贵明回来以后再做处置。”

    李明秋点头,感觉中在银钱面前不动心的人还不止一个。在凤栖县长屈志田的主持下,大家把那些银元清数,然后通知卢师傅来取回外孙女的抚养费,其他的暂时封存。

    岂料卢师傅坚决不要,卢师傅嫌那些银元“太脏”!

    卢师傅一身正气:“我的女儿和外孙女跟年家没有任何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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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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