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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五补大全汤

    自大辽立国以来,契丹人东征西讨,打回鹘、女真、八蛮部(蒙古)、撒朗改(哥舒翰人,现贝加尔湖一带),大大小小的战事数不胜数,却从未碰到过如此难啃的骨头,最可笑的是这座难啃的坚城还是自己建成的。

    第二日攻城战,双方互有胜负,辽兵付出无数努力后,成功拔掉了两道铁棍网,而定国军士兵也利用五补大全汤给辽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其实这一日攻城辽兵除了之前被石头和弓箭砸死、射死外,真正爬云梯的时候,死的人并不多,不过受伤的人不少。城头定国军士兵一盆盆沸水往下倒,任凭辽兵再英勇,也挡不住热水的。酉时时分,历经四个时辰的攻防战总算结束,辽兵精疲力尽,定国军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当辽兵潮水般退去,许多士兵靠着城垛瘫坐下来。虽然各部将领一直在活跃军中气氛,跟士兵们打气,可两日攻城,辽兵给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裹着披风,赵有恭靠在角落里,木女侠缩着脖子,躲在男人怀里打着盹,这一天都很累,也不知道明天耶律大石会怎么攻城,这个契丹人可真不好对付。

    东城墙外辽军大营,耶律大石于帐中来回踱着步子,经过今日攻城战后,他心中的担忧也是越来越重。汉人守城的法子可真多,那一盆盆沸水看上去对大辽勇士没造成太大伤害。可实际作用绝非看上去那般简单的。自打那些被烫伤的士兵回营后,皮肤开始红肿,溃烂处更是奇痒无比。好多士兵为了止痒连伤口都挠的脱皮了,可挠的鲜血淋漓了,依旧止不住痒,如此也就罢了,慢慢的很多士兵头开始发烫,还有的人变得神志模糊。就算一些无事的,也显得萎靡不振。一点食欲都没有。

    汉人倒的可不仅仅是沸水啊,里边也不知道加了多少料。至少大粪汤和石灰粉是确定的,想大辽勇士南征北战,结果却被大粪汤打的没了脾气。那个赵有恭到底是什么人转生的,竟然能想出这样的缺德主意。不管如何生气,耶律大石还不得不承认汉人的法子既简单又有效,就这些守城所用之物,几乎唾手可得,远比巨石滚木好找多了。

    拔掉了铁棍网,却没打上城头,看上去谁也没占便宜,可耶律大石心中却很清楚,这一次还是他败了。就那所谓的五补大全汤,可是让大军士气直线往下滑。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士气,远比真正的伤亡可怕多了。两军交战。伤一万跟死一万还不同,死了就是死了,对活人不一定能造成什么影响,可伤了,可就不一样了,伤者会喊疼。会惨叫,这种声音在营中蔓延。慢慢会酿成一股恐慌之气。而两日攻城,受伤者一万五千余人,失去战力的伤员占了九千多人,其中还伴随着不知道如何产生的疫病以及皮肤肿胀,好多没事的士兵也开始担心被感染,军中士气很成问题,本来今天以报仇为引子,重新调动了下军中士气,如果今日能攻上一次城头,哪怕占不了,也能让大军看到一丝破城希望的。

    一盏油灯昏暗阴沉,耶律大石知道大军不能在武州城拖太久的,每多一日,全军将士的士气就会降低一分,等着兵无斗志时,也就离溃败不远了。没有睡意,掀开帘子,迈步走了出去,天空星光满布,月亮不知躲在何处,几乎本能的,耶律大石来到了大营最东面,那里是后军安置处,大部分伤者都被转移到了这里。远远地就能听见阵阵痛哼声,耶律大石深深地皱了下眉头,见一个负责疗伤的巫医走过,他招手喊道,“情况怎样了?”

    巫医名叫赛海斯,乃是契丹达密里部族人,由于早年就随着耶律大石,所以深得耶律大石信任。将挽起的袖子放下,赛海斯摇头道,“大帅,情况很不乐观,有些人已经开始口吐秽物,双眼泛白,刚刚有一个已经断了气,如果再不及时找到解药,怕情况还会越来越严重。”

    其实中了雷公藤毒素的,并不一定会死,只有非常眼中的才会一命呜呼,大部分会出现风寒症状罢了。至于解药,肯定没有的,就连赵小郡王都没有解药,就更别提其担任了,更何况契丹巫医到现在连中的什么毒都没查出来。

    “哎,赛海斯,你多费点心,对受伤的兄弟好生照料,另外,里边的事情严加封锁,不要让外人知道!”耶律大石呼口气,看了看头顶的星空,“武州城里的汉人,不好对付啊。”

    星空闪烁,美丽的夜景,在耶律大石看来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不知道这张大嘴最终会把谁吞了。

    五月十三,辰时起,辽兵在东城墙外集结,这从除了东城墙外,其他三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耶律大石这是要重点攻击一个方向了,也许是一件好事,可赵有恭一点开心不起来,他看到辽兵人群中有许多床弩和投石机。怪不得昨日辽兵攻城并不猛烈,原来是在等投石机等攻城利器呢。

    一直以来,契丹人都不善于攻城的,所以攻城器械自然短缺,耶律大石能弄来这么多床弩和投石机,估计是废了不少功夫吧。投石机不比床弩,运送组装都是大难题,而且破损率极高,投石机有着诸多缺点,但优点也很突出,就是威力大。看到那些投石机,赵有恭就觉得牙疼,看来今日是好过不了了。

    这一次,耶律大石派韩德祥亲自督战,东面大军也派出了两万多人,像前两天一样,辽兵扛着木板搭在护城河上,很顺利就来到城墙下,架好云梯,辽兵一个个往上爬,这时城头定国军士兵本能的想用沸水浇。谁曾想沸水刚刚浇下,就听对面辽兵大阵响起一阵铜锣声,闻声后。还在凶猛攻城的辽兵潮水般退下,好多定国军士兵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远处无数石块飞来。

    砰,一块巨石砸在城垛上,原本完好的城垛立刻被砸的缺了一角,青砖断裂,尘土飞扬。一个定军士兵闪躲不及,被滚落的石块砸中脑袋。顿时没了声息。

    巨石陨落,就像一场暴风雨,好多定国军士兵被石块砸到,几乎是瞬间殒命。一名士兵想要逃下城墙,却被巨石砸中后背,整个人往前飞去,撞到城垛上,胸口也坍塌了下去。

    “啊....将军....救我....”一名士兵还没有死去,他伸着一只手,声嘶力竭的喊着,可有一块巨石再次飞来,顿时将他的手砸断。那只手上翘着,就像折成九十度的柳条。

    砰....轰....一块巨石砸中煮沸水的锅,一时间沸水四散。好多士兵遭了秧,昨日辽兵如何遭难,他们今日也同样遭了一遍罪。那可是刚刚煮沸的水,本来是留给攻城辽兵的,如今洒在自己人身上,好多士兵抱着头在城墙上翻滚着。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城墙上除了石块水渍。满是尸体残肢。

    好好的人,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这一刻就变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有的士兵忘记了逃命,有的直接蹲在城垛下瑟瑟发抖。

    有一个瘦削的士兵,他名叫燕环,他跟着殿下就是想讨口饭吃,领了军饷,以后也能娶个媳妇有个家,他不想死的,真的不想死。砰地一声,一块巨石撞到对面城垛反弹回来,直接将燕环压在了下边,石块压在腹部,燕环瘦削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嘴中一口口鲜血往外涌出,他并没有立刻死去,嘴巴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城墙上一片混乱,赵有恭也有点蒙,事实上,他比那些新兵蛋子又能强到哪里去?面对这些夺命的石块,他也慌了,哪怕之前再镇定,依旧没了主意。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一个人是多么的渺小?总有一些妄想,靠着一人之力扭转时局,如今才发现,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

    “撤,快撤下城墙,暂时躲避....”

    高宠挥舞长枪,他的大喊声,也让那些慌乱不堪的士兵镇定了许多,顺着阶梯走下去,背靠城墙,如此才能安心不少。赵有恭拦着木婉清躲避着,刚想施展轻功从墙头跃下,就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士兵,那士兵身体瘦削,脸很长,眉宇之间还有些未曾脱去的稚嫩。石头压在腹部,将这个腹腔砸的凹陷下去,肋骨穿破皮肤,露在外边,森森白骨,鲜血淋漓,其惨状让人心颤。

    赵有恭记得这个士兵,他叫燕环,是当年韩世忠亲自招的兵,入大杨滩后一直随着张拱的。撒开木婉清的手,躲着那些飞来的石块,飞快的跑了过去,跪在地上,赵有恭只能攥住燕环那只颤抖的手,“小环子,小环子....”

    燕环已经是神志模糊,看不清眼前一切,他还分得出声音,这一刻,燕环笑了,他咧着嘴露出一丝最淳朴的笑容,那张干裂的嘴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呵....呵....殿下...俺记着呢...给俺娶媳妇...媳...妇....”

    燕环很开心,因为殿下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出身低微,父母双亡,本该沦为乞丐,或者死于路上被野狗分食的。是殿下给了他一点希望,跟着殿下,至少他还敢想一想娶媳妇....

    笑容留在脸上,生息已无,赵有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双手颤抖,他觉得胸口有一股怒气,无处发泄。这就是他赵某人的兵,这些普普通通关中子弟,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皇图霸业,他们想的只是不被饿死,或者娶一房媳妇。这一刻,他们死在了武州城头,到死,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死。

    民族大义,国家利益?哈哈,那些都是狗屁,普普通通的人们,哪里懂得那么多道义?人们活着就是为了生存,当汉唐后裔能够给人们一份骄傲,一份美满,那么这些人就会誓死保卫汉唐荣光,所以,在那个年代里,人人都已汉唐子孙自豪。可今日呢?大宋朝有个屁?有的只是屈辱,有的只是民不聊生。

    “啊....耶律大石....本王干你祖宗.....”

    赵有恭嘶声怒吼,他忘不记燕环死时的眼神,他多么希望燕环是带着愤怒或者仇恨而去,因为燕环的笑容,让他感受到了无比的愧疚。

    这些人因他赵有恭而死,所以,要报仇,他赵某人从来不是善人。(未完待续)

第380章 杀戮城墙

    第380章杀戮城墙

    一声怒吼从城头响起,这一声灌注内力,传得很远很远。耶律大石正在遥望城头,突然一声喝骂传来,虽然是汉话,耶律大石却听懂了。耶律大石没有生气,相反还撇嘴笑了笑,呵呵,这就怒了么?看来赵有恭还是太年轻了啊,如果这个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那么这场战事也就快结束了。

    将,不可因怒兴兵,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差不多了,耶律大石点点头,吩咐道,“三轮抛射,立刻攻城,床弩配合,务必给本帅夺下城头。”

    “喏”韩德祥领命而去,一番命令下达,投石机抛出一阵后,呜呜的牛角声响起,其他四面也开始配合佯攻。早已等候多时的辽兵再次扛着云梯架在城墙上,挥舞着钢刀往上爬去。

    赵有恭和木婉清紧靠在一起,听着那呜呜的牛角声,伸手擦擦木婉清脸颊上的血渍,咧嘴笑道,“辽人要攻城了!”

    牛角声响起,定国军士兵也在各自将领的呼喊下镇定心神,重新爬上城头。铁锅被毁了差不多,五补大全汤是用不上了,士兵们捡起辽人丢上来的石头往下砸去,有的人还拿着弓箭进行散射,此时也算进入了最原始的攻防战。由于城墙上积攒了很多石块,顺手就砸,一时间竟将气势汹涌的辽兵砸了下去。

    韩德祥吐口唾沫。恶狠狠地骂了声,这些汉人可真硬,被石块咋了一阵。还能这么快做出反应。眼看着辽兵很难爬上城头,韩德祥立刻下令道,“放弩箭,给本将射死这些汉狗。”

    “韩将军,是不是要兄弟们撤下来一些,这时放箭,恐有误伤!”

    “射。就是现在”韩德祥持刀斜指前方,目中满是阴狠之色。也许会有误伤,但现在放弩箭取得的效益也是巨大的。

    簌簌簌,床弩发威,五尺长的弩箭呼啸着飞向城头。这些巨型弩箭上半截为生铁打造,锐利无比,加上床弩力道极大,一名定国军士兵没有躲过去,直接被射中脖颈,强大的冲击力竟将整个人带起,直接钉在了对面城垛上。

    “啊...”一名士兵挥舞着钢刀,去看弩箭,结果钢刀被崩开。弩箭正中胸口,箭头从后背探出直接刺中身后之人,一枝弩箭。竟然将三名士兵串成一串。

    床弩太过可怕,可定国军士兵又必须站在城头阻止辽兵爬上来,无可避免的成了弩箭下的活靶子,城头上到处都是人,辽兵根本不用怎么瞄准,只要放出去。一准能取得成效。

    短短半个时辰,定国军已是伤亡惨重。巨石砸落,再加上现在的床弩,光东城墙已经死伤两千多人。也许这点伤亡比起之前辽军伤亡算不得什么,可问题是辽军伤得起,定国军伤不起。面对困局,赵有恭一筹莫展,韩世忠冒着风险,也从西城墙赶来,“殿下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辽人这是要不断蚕食咱们的兵力啊。”

    赵有恭又岂能不知?辽人并没打算一口气打上城,他们就是想逼着定国军士兵站在城头上防守,这样弩箭就能发挥最大威力了,“良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也不算什么好办法,殿下,如今这情形,倒不如把辽兵放上来,只要混战一起,辽人的床弩和投石机也就失去了作用。”

    韩世忠所言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也要冒很大风险的,如果不能把辽兵杀下去,那就相当于拱手让出城墙了。赵有恭并没有犹豫太久,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应对之法,总有不尽完美的地方,相比所冒的风险,总比让兄弟们白白被床弩收割性命强多了,“好,就按你说的办,让姚固的人补上来,等着辽兵一上来,全部宰了。”

    “喏!”

    一炷香时间后,东城墙上响起了一连串的声音“高将军有令,低下身躲避,放辽兵上城。”

    定国军士兵依令行事,低身躲下,城头上没了阻拦,那些辽兵可就高兴了,立着云梯哇呀呀的往上爬,与此同时,那些床弩失去目标后,也暂时哑了火。

    武州东城,姚固垮着腰刀急的走来走去的,辽军攻城已有两日,他的人马竟然躲在城中看热闹。姚固可高兴不起来的,就在昨日,有些兄弟已经开始不满了,说晋陵王殿下瞧不起他们这些外来户。对此,姚固严加斥责,可心中也是有些担忧的,自己六千多兄弟也许不如定国军那般精锐善战,可也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这般窝窝囊囊的躲在城里,谁能受得了?来武州就是为了跟契丹人拼命地,可不是为了享福的。

    嗒嗒嗒,马蹄声传来,一个衣甲破败的定国军士兵飞马前来,拱手言道,“姚将军,殿下有令,命姚将军速去东城墙,待高将军响箭为号,马上杀上城墙,全歼所有城头辽兵。”

    听到如此军令,姚固心头一喜,赶紧拱手道,“请回复殿下,姚某定不负所托!”

    东城墙上,辽兵如潮水般涌上城头,一千....两千....直到六千多名辽兵将整个东城墙塞满。城墙外,韩德祥顿时松了口气,六千多大辽勇士已经涌上城头,料想汉人再厉害,也顶不住了吧?和韩德祥不一样,耶律大石却是心头一冷,萧干看出耶律大石面色不好了,他低声问道,“大帅,有什么不对么?”

    “嗯,萧大王,你仔细瞧瞧,是不是太顺利了,汉人要是没有后手,能好心把城墙让给咱们吗?而且,交战两日,你觉得这支定国军是那种一触即溃的兵马么?”

    “嘶”萧干又不由得担忧了起来。这两日交手十几次,定国军作战勇猛,进退有度。与之前见到的宋兵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犹豫了一下,低身耳语道,“大帅,要不要鸣金收兵,以防汉人使诈?”

    “萧大王?你觉得这个时候鸣锣收兵,会是什么后果?”耶律大石阴沉着脸冷哼了声,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萧干说话。仔细来说。他和萧干算得上平起平坐的关系,他虽贵为西京兵马大元帅。但萧干也是遥辇氏夷离堇,二人握有的势力不相上下,只是这次萧干为配合西京一系列军事行动,才暂时听命西京元帅府的。

    所幸。萧干也不是小气之人,他稍一寻思,就明白了耶律大石的意思。鸣锣收兵着实不可取,三天以来,大辽勇士历尽千辛万苦才爬上城头,这时鸣锣收兵,岂不是明着再说大辽勇士挡不住汉人反扑么?这对大军士气无异于天大的打击。被汉人赶下城头和直接鸣金收兵,都是撤兵,影响是不一样的。

    东城墙上。辽兵占据城头,此时定国军士兵在各部将领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后撤,待辽兵越来越多。变得异常拥挤后,高宠立刻发了一支响箭,随后长枪一举,大吼道,“兄弟们,把这群契丹狗儿送回老家去!”

    随着这声喝令。人群一分,上百名士兵抬着一根怪怪的玩意冲了过来。

    “喝...喝...喝...”一声声口号。一个个赤膀大汉,这是一根长约三丈的树干,大体上跟撞城木差不多,不过顶部却筛着一件寒光闪闪的东西。那玩意长约丈余,边缘锋利,乍看上去像是两只铁耳朵。百名定国军士兵抬着巨木铁耳朵,杀声震天的朝着那些辽兵撞去。城墙总共宽约两丈,一个铁耳朵就占了一半,巨木撞上去,众辽兵想要阻挡,他们哪里晓得铁耳朵的威力?顷刻之间,挡在铁耳朵正前方的辽兵全部被拦腰切断,这是真真正正的切断,肠子、内脏、鲜血哗啦啦的往下流,哪怕辽人凶悍,也不禁被这种血腥的场景镇住了,一些弱一点的,已经脸色苍白的吐了起来。

    百余人抬着巨木,撞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辽兵挤满城头,想躲都没处躲,巨木铁耳朵开路,城墙中间的辽兵被硬生生切开一条路,两边的辽兵没受到太大伤害,他们挥刀去砍那些抬着巨木的定国军士兵,虽然能起到一些效果,不过倒下一人,后边的定国军士兵立刻赶上。抬着巨木铁耳朵一路向前撞,至于两侧的辽兵,自有后边的大部人马扑上来砍杀。在巨木铁耳朵的冲击下,辽人根本抵挡不住,后边的辽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哇呀呀的往前涌。

    砰,一个辽兵的胳膊被铁耳朵划掉半截,那辽兵惨叫一声,捂着断臂哀嚎起来,可等着他的是紧随其后的刀子。高宠也不得不佩服这些辽兵,面对必死之局,这些人竟然没一个想到撤退的,耶律大石的兵,果真是名不虚传。

    相比高宠的佩服,耶律大石却心疼不已,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自己的兵能认怂撤回来,看着城墙上不断有辽兵尸体掉落下来,心如刀绞。

    一直被动挨打,一个辽兵被激起了凶性,他也不管同伴在不在身前,双臂发力,大吼道,“都给老子让开,老子劈了这群汉狗....”

    “弗兰塔,不要....”有辽兵拦着,凶悍的弗兰塔却不理会,他看着巨木铁耳朵撞来,干脆丢掉手中弯刀,双臂一伸死死地捏住了两片铁耳朵。弗兰塔天生巨力,可凭他一人之力还挡不住百人之力,巨木铁耳朵继续向前,弗兰塔也是凶悍,双手滴血,手指眼看着就要被割断了,他依旧一声不哼,任由巨木往后冲去。

    弗兰塔的凶悍,也让定国军士兵气血上涌,一个都头瞪着眼喝骂道,“撞死他,撞死这个狗娘养的契丹蛮子....”

    定国军士兵就像疯了一样加大力气,巨木速度加快,弗兰塔终究还是没能撑住,双手十指被割,大腿以下齐齐被割去。

    高宠领人在北头攻,姚固领人在南头攻,历经一个时辰,双方终于碰头,而此时东城墙上的辽兵已经是死伤殆尽,看着满地的尸体残肢,浓重的血腥味刺的人想吐,东城墙上鲜血碎肉散了一地,走起路来,都有可能被滑倒。姚固心中一阵胆寒,打了这么多年仗,当属这一仗最惊心动魄了,全歼了六千多名辽兵精锐,放在以前如何感想?要知道,这可是耶律大石手下为数不多的丰山营。丰山营,又名勇士营,乃是取察哈尔部和达尔罕部各族善战之兵而建,总人数两万多,而今日东城墙一战,全歼六千多人。

    虽然赢了,好多定国军士兵还犹自不敢相信,当再三确认后,他们三两成群抱在一起欢呼了起来,“哦....契丹人撤了...撤了...”

    武州城内欢声雷动,士气高涨,耶律大石心中却是一片冷意。又是一天,损失确实如此大,一万一千多大辽勇士永远的留在了武州城墙上,最让耶律大石心疼的,就是那七千丰山营士兵,西京十几万大军,除了一万猎豹营骑兵,就属丰山营最勇猛善战了。(未完待续)

第381章 各有算计

    武州将军府,赵有恭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和几名部将在厅中商议起来,此时众人可不像士兵那般轻松,一个个凝重非常。仅仅今日,就损伤六千多人,整个武州城内也就三万多人,要是这样的伤亡再来上几次,那就得全部去阎王殿报道了。

    “那个耶律大石太过阴险,头前两日攻城投石机和床弩见也未见,今日突然使用,差点被他阴死!”刘錡说起这事,依旧有些心有余悸,经过前两日攻城,大部分人都有了松懈之心,耶律大石突然又拿出投石机和床弩,着实弄得定国军措手不及,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投石机的威力,几乎众人所知,姚固躲在城中,都有好几块石头从头顶飞过,当时那石块就把房屋砸个大洞,要是辽人天天用投石机砸城,那这武州城还真有被砸开的一天,“殿下,咱们得想办法毁掉这些投石机才行。

    听了姚固的话,有的人点头,有的人摇头,这下姚固就纳闷了,看着吴玠问道,“吴将军,你为何摇头?难道姚某所言,有何不妥?”

    “呵呵,姚将军所言并无不妥,只是风险太大,那耶律大石为人精明,惯会断人后路,咱们要派人去毁投石机,若耶律大石派人堵住后路,那岂不是去多少人死多少人?而且...”

    不等吴玠说完,姚固已经站起身不乐道,“吴将军。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因为怕,就不去做了么?只要能毁掉那些投石机,便是付出伤亡也是值得的。”

    随后姚固朝赵有恭拱手道。“殿下,可许姚某五百精兵,姚某豁出一条命,也会为殿下毁了这些投石机。”

    赵有恭皱了皱眉头,抬手示意道,“姚将军莫急,可等吴将军把话说完。想必吴将军还有其他顾虑的。”

    等着姚固坐下后,吴玠才继续道。“而且武州附近并没有什么山峦,最近的也是雁门山和岢岚山一带,可以说想要运石块,路途遥远。所以吴某以为,辽人营中所用石块并不多,今日投掷如此多,也未见辽军后方送上来,可见辽军石块已经所剩无几。既然长弓已无箭矢,那也就是摆设了,何必还要去拼命毁投石机?再者,那耶律大石会想不到这一点么,他定然会派重兵看守投石机。”

    听吴玠一番话。包括姚固在内,众将无不点头,东方瑾手拿鹅毛扇。一双眼睛轻轻眯着,就像没睡醒一般,“嘿嘿,吴将军所言极是,这事某家也想过了。不过今日耶律大石阴了咱们一把,这个仇无论如何也得报的。毁投石机风险太大,又没太大必要。咱们何不想办法把辽人的辎重烧了?”

    呼,满屋的人除了赵有恭外,全都到抽了口凉气,高宠看着大官人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般,“军师,你魔怔了不成?你怎么烧辎重,又知道辽人的辎重在什么地方?”

    烧粮草是个好法子,以前高宠也想过,不过自从看了耶律大石的军营布置后,他就断了这个心思。耶律大石为人谨慎,一应粮草辎重从大营后边运,别人根本发现不了辎重到底放在什么地方。

    东方瑾撇撇嘴,颇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嘿嘿,高将军,咱们打个赌如何?若是某家有法子把粮草烧了呢?”

    “嗨,你要真能做到,以后高某任你差遣!”高宠同样是一脸的不屑,这个大官人整日里吹牛皮,也不怕把舌头闪掉了。

    高宠此话一出,大官人可是开心的不得了,定国军那么多将领,就属高昌克最是桀骜不驯,能让他服气,也是不容易。

    找来地图,东方瑾指着城东大营和城北大营中间的一片地方说道,“某家已经留意多日,辽军各部布置并无区别,可唯独此处有点不同。表面上看,好像此处驻兵不算太多,可大家莫要忽略了此处两侧是那些兵马驻防,此处左侧为猎豹营驻地,右侧为西京骑兵驻地,如果此地不重要,辽人会将两支骑兵大军安排在两侧?此外,这地方以前有个村子的,村北有一处洼地,避风干燥,乃是存粮最佳之所。”

    东方瑾解释完,一帮子人就交头接耳的琢磨了起来,众将之中,当属岳飞最积极,他举手笑了笑,甚至有点讨好道,“殿下、军师,这烧粮一事交给末将去吧。”

    岳飞不可谓不积极,东方瑾却是摇摇手指,很不客气道,“你不行,毛头小子,性子太冲,稳重不足,但有意外,就可能送了随行兄弟的命。韩将军,此事还是你走一趟吧,记住,亥时前去,卯时前必须回来,若是辽人有所防备,放弃也可。”

    东方瑾点了韩世忠的名,其他人也未敢有意见,如今在定国军体系里,除了韩世忠和牛皋,其他人都是半斤八两,要真让吴玠去,高宠估计又得不乐意,所以点韩世忠前去,算是最好的选择了,而且韩世忠有勇有谋,老成持重,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安全撤回来的。

    “谢殿下信任,末将定能完成任务”韩世忠是个聪明人,估计早在之前就已经定下烧粮大计了,否则大官人也不会不与殿下商议,直接点他韩某人的名字的。

    微微点头,赵有恭出声道,“良臣,姚固将军久在西北,对武州外围的情况比较熟悉,此次就由姚将军随你前去。”

    “喏!”

    姚固也赶紧起身出声道谢,莫看姚固面向粗犷,却是伶俐人,事实上以韩世忠的能力,自己一人领兵足矣,之所以要他姚某人去,估计是殿下希望他姚固能早日融入定国军体系吧。而要融入定国军体系。韩世忠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若能赢得韩世忠的认可,以后的路也就好走多了。

    武州城东辽军中军大帐。耶律大石手抚桌案,神色清冷异常,“今日攻城,汉人吃了投石机的亏,估计汉人会想方设法毁去这些投石机的,所以必须严加防备才成。萧大王,这些日子就麻烦你看住这些投石机了。”

    “大帅放心。但有萧某在,定不让汉人得逞的!”

    星夜之下。萧干布下伏兵,等待着定国军士兵前来,而此时韩世忠和姚固已经领着一千人马敲敲离开了武州城。一千多人,不管是从城门出还是从城墙出都不可能躲过辽军探子的。可为什么辽军就是没发觉呢?原来早在之前赵有恭和东方瑾就让人秘密挖了一条暗道,这条暗道由将军府直通城外护城河,从暗道出去,又挑些水性良好之人,出护城河再换上辽军衣服,神不知鬼不觉。

    亥时末,子时初,武州城内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一盏烛火,飘飘摇摇。昏黄中遥想昨日余光。萧芷蕴拢着秀发,眸中满是忧虑,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将来的路就已经注定,做为遥辇氏的公主,有些责任是她无法抛开的。阿娜捧着一碟点心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进屋后,还先看了看萧芷蕴的神情。这些日子,公主心情颇有些不顺。有时说话也有点冲,所以能不惹。就不要惹。

    “阿娜,韩良臣他们离开了?”

    “嗯,亥时初就已经离开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离开护城河了!哦,公主,你说殿下让韩将军出城做什么,难道是去毁投石机的?”阿娜的话也不无道理,萧芷蕴轻轻苦笑,叹息道,“要是毁投石机的话,那殿下也走不到今天了,如果所料不错,八成失去烧粮草了。哎,耶律大石这一次可要吃大亏了。”

    辽军攻城多日未果,再加上前些日子耶律沙大军惨败,可以说那十二万辽军还能维持高昂的士气,完全是耶律大石的个人影响力,可这种影响力不可能长久的,若攻城太久,像疫病等等问题都会一同爆发出来,到那时士气定然跌落,就算耶律大石威望再高,想要再次提振士气,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本来耶律大石就急着早日夺下武州城,要是粮草一毁,可就是逼着他提前拼命了。

    “嗯?烧粮草?公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阿娜一阵咋舌,碧眼之中满是不信,耶律大元帅对粮草一向看重,哪是想烧就能烧的?

    “我像是开玩笑吗?耶律大石自以为隐蔽,可他还是有些小瞧东方瑾了,这个人看似无正形,实则眼光毒辣,而殿下恰恰又是胆大之人。两万骑兵,呵呵,有什么用?若换做我,我也去烧他的粮草辎重”萧芷蕴话语之中不甚详尽,阿娜多有不懂,她也未多做解释,取过桌上一个锦盒,将随身的玉佩放了进去,“阿娜,你出城一趟,找一下萧干,把这个盒子交给他。”

    听着萧芷蕴的话,阿娜就是一惊,她微微蹙眉,多有迟疑道,“公主,这...这不妥吧,若让殿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嗯?”看着阿娜,她发现阿娜眼中没了以往的恐惧和犹豫,反而多了几分坚定。阿娜没有躲避,萧芷蕴心中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可是跟了她十几年的贴身女官,才多久,一颗心思已经全给了赵有恭,“咯咯,他当真是好手段,竟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的,好了,不要这般看着我,我还不会害他,你放心去便是,他心中有数的!”

    赵有恭心中有没有数,阿娜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心中必须有数才行,她已经是殿下的女人了,有些事得为他着想才行。

    接过锦盒,阿娜万分愧疚的低下了头,“公主,莫怪婢子,婢子这辈子都听你的,只是婢子不想害了你!”

    “明白,你的心思,我还是明白的,去吧!”

    看着阿娜慢慢走出房间,萧芷蕴手抚额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当真是倒霉透顶,这辈子怎么就碰上赵有恭了呢?这个汉人,连她唯一信任的人都抢走了,如此也就罢了,到现在也不说让她回晋陵王府,每每问起,都是顾左右而言他。那丫头,估计出门就去找男人去了吧?

    将军府后堂,劳累一天的赵有恭躺在榻上休息着,听房门一阵响动,睁开眼出声道,“门没关,进来吧!”

    阿娜低着头走了进来,手里锦盒捧在身前,关好房门,确定屋中再无他人后,才站在榻前小声道,“殿下,公主让婢子去城外见一下萧干,还让婢子把这盒子交给他。”

    阿娜伸手想要递过盒子,赵有恭却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快去快回便好。”

    “嗯”阿娜嘴唇抿着,显得很矛盾,好一会儿后,她才低声道,“殿下,公主没什么坏心思的,还望你莫要多想。”

    “呵呵,是你多想了吧,你自己多加小心,本王这还缺个暖被窝的!”指指软被,耸耸肩头,这衣服孟浪相,弄得阿娜一阵羞红。(未完待续)

第382章 我不是奴隶

    深夜里,武州城外湿气很重,再加上凉风习习,所以萧干加了件衣服在身上。虽然坐卧在软垫上,却没有半点睡意,大约是子时的时候,一名亲卫走进帐中,贴在耳边小声道,“殿下,帐外有一女子求见,说是殿下的故人?”

    “故人?”萧干纳闷不已,不过还是点头道,“先把人带进来。”

    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掌中多了一个黑袍人,那人全身裹在黑色宽袍之中,仅露出一张脸,油灯下,映着一张娇俏的脸庞,精致的瑶鼻,淡眉碧眼,耳边还有一些微黄的秀发露出。

    看着这个女人,萧干大惊失色,好半天后,才惊讶道,“阿娜,怎么是你?”

    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曾经久寻未果的人,突然出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阿娜出现的时机太蹊跷了,如今攻城正紧,她这个时候来,难道是因为武州城?萧干神色凝重,来到帐外对亲兵嘱咐道,“手中大帐,一干人等不得进来,有闯入者格杀勿论!”

    “是,殿下!”亲兵都是遥辇氏族人,又多来自于拔里氏部落,所以算得上族兵,这些人只听遥辇族老,便是当今大辽天子的命令也不听的。

    吩咐完亲兵,萧干匆匆回到帐中,此时阿娜已经取下黑斗篷,露出一头微黄的秀发。一时间,萧干想到了许多,阿娜此来定然是代表公主的。若是公主让他做些什么,他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如果公主依旧心慕辽土,他一定会听从公主吩咐的。因为无论谋略还是身份,公主都是百年来少有的奇才。内心里,萧干对萧芷蕴是有颗感恩之心的,他萧干能有今日之成就,少不了萧芷蕴从中扶持的。

    十六岁那年,萧芷蕴已经执掌遥辇部众十一万子弟兵,那十一万乙室军可是中京最强大的精锐兵马。比之耶律大石的丰山营也差不了太多。手掌十一万遥辇乙室军,萧芷蕴影响力如日中天。就是耶律洪基也要让她三分,这也是耶律淳千方百计想要迎娶萧芷蕴的原因。四年前,也就是萧芷蕴十七岁的时候,萧干征讨辽东为女真人所败。当时朝中以宰相张琳为首的势力以此攻击萧干,当时萧干兵败,耶律洪基本来心中抑郁,被张琳等人一挑唆,当即将萧干打入天牢,打算以正军法。萧干当时已是必死之局,因为宰相张琳身后站着的可是南院大王耶律乙辛,耶律乙辛一心想扶持耶律淳上位,所以对那些忠于皇族之人大肆打压。当时朝中无人敢对抗张琳和耶律乙辛。而皇太子耶律浚年仅五岁,皇后萧观音无心政事,在危难时刻。是萧芷蕴站了出来,她以一万乙室军并入皇族破掳军为代价,将萧干从死牢里捞了出来。

    一万乙室军换萧干一条命,在旁人看来怎么算都是大亏的,可萧芷蕴只留下了一句话,她说。“乙室军人少了还可以补充,可遥辇氏没了狼王。将变成一群绵羊。”

    那时的萧芷蕴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遥辇氏的,因为无论是耶律乙辛还是耶律洪基,没人愿意看到她一直执掌遥辇氏。果然,五年过后,萧芷蕴改名耶律南仙,以大辽成安公主身份联姻西夏,而乙室军也被令调离上京临潢府,改镇东京大定府。不过在离开上京之前,萧芷蕴做了一件事,就是将萧干当上了遥辇氏族长。

    可以说萧干能有今天,大部分都是萧芷蕴给的,为了萧芷蕴萧干可以就是死也不会眨一下眉头,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谨慎。

    “阿娜,自准格尔草原之事后,你与公主去了何处?本王派出许多人去打探,也是毫无音讯!”

    阿娜点头笑了笑,萧干派人寻找她们,她自然知道的,只是公主有意避着罢了,“殿下找不到也不稀奇,你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西夏和析津府,却不知公主当时正在同州大杨滩。”

    同州大杨滩?萧干神色凝重,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听到这些,他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看着阿娜精致的脸蛋,本能的追问道,“如此说来,公主也在武州城?”

    “不错,公主正在武州城,现任定国军马步都统制,这是公主让婢子带给殿下的”阿娜也没有隐瞒什么,伸手入怀,将那个锦盒递了过去。

    接过锦盒,入手冰凉,萧干犹豫了一下,抚摸着盒子上的花纹,手指一挑,打开了锦盒。盒子里放着一封信,信封上边压着一块温润的白玉,白玉上刻着一幅图案,边缘刀叶镂空,中间是一头狂啸的狼。这....这是乙室军兵符,也是遥辇拔里氏的权力信物,这一枚狼头玉佩,从拔里濯濯、萧燕燕开始,已经传了七世,大辽有多少人渴望着这枚玉佩,那耶律淳千方百计要娶公主,目的还不是为了这枚兵符么?

    萧干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他欣喜,又担忧,公主将兵符交与他,绝不可能简单的。手抚狼王白玉,温润柔和,深深呼了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萧干将锦盒放在案上,慢慢取出了那封信。信中内容不算太多,看字迹也是公主本人所写。看完信,萧干心情无比沉重,公主竟然让他想办法保存实力,若以后大定府不保,立刻率部西退。

    公主是什么意思?萧干当真不懂,公主真的一心要帮着汉人了么?对于这封信,萧干多有不爽的,如今攻城正盛,大辽虽然伤亡不少,还有近十万大军,攻破武州也是时间问题,至于中京大定府,女真人辽东未平,哪能这么快对中京动手?而起大定府以东还有着各部几万大军,女真人又岂是说来就能来的?

    “阿娜。你回去告诉公主,萧干既为大辽臣属,遥辇族长。定当为族中百万子民着想。”

    萧干的话听上去很好,其实已经在暗中表明态度了,萧芷蕴若未遥辇部众着想,那他甘为马前卒,若为汉人着想,那就要对不起了。阿娜也是聪明人,听得出萧干话里的味道。她秀眉微蹙,脸上也多了几分不悦之色。“萧大王,你莫要忘了是谁给了你今日之荣耀,又是谁给了遥辇氏不输于皇族的地位。萧大王好自为之吧,婢子不知公主心中所言。只是有一句话要告诉萧大王,此次我大辽攻伐武州,耶律大石赢不了。”

    “阿娜,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如何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教。哼,汉人能赢?本王倒要看看汉人是怎么守住武州城的。”

    “萧大王,你还是太自信了,你又真的了解赵有恭么?他能隐忍十几年。一举而下府中之地,又岂能想不到武州的重要性?言尽于此,听不听是萧大王自己的问题。如今信已送到,婢子也该回去了”戴好斗篷,重新将自己隐藏黑袍之中,阿娜转身紧走两步,这时听呛啷一声,勃颈处多了一丝微凉。

    萧干脸色铁青。心中气怒非常,这两年随着身份越来越高。威势日盛,早已无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就是宗室第一人耶律大石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丫头教训了一番。

    “阿娜,你要记住,你是个奴隶,是遥辇勇士抢来的战利品,是公主青眼有加,才让你有了个好身份。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上,本王早就一刀砍了你了。”

    奴隶?阿娜脸色一寒,身子也颤抖了下,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在大辽,奴隶是最没有地位的,甚至连姓氏都没有,是公主给了她萧姓,也让她不在受人欺凌。多少年了,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苦难,也忘却了那种遭人鄙夷的下贱身份,可今日萧干所言,打破了她沉寂许久的心。总以为不在乎了,可事实上真的很在乎,转过头来,阿娜伸手拨开刀身,冷冷的笑了起来,“萧大王说得好,我萧阿娜是个奴隶,甚至连名字和姓氏都不该有,可你记住,我现在有自己的男人,在那里,我不是奴隶。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活,为我的男人活,你们大辽,不配!”

    转身冷冷的离开,天无冷月,一片黑暗。一匹骏马奔腾而去,马上的人却已是泪如雨下,她恨那个身份,她不想当奴隶,永远都不想。

    子时三刻,赵有恭合着衣服眯眼躺在榻上,一幅地图搭在背上,他太累了,本以为还能坚持一会儿的,谁曾想看着看着就打起了盹儿。

    榻前有一点轻微的响动,赵有恭睁开眼,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趴在榻沿,她小嘴紧闭,一对眼眶有些红红的,伸手点点女子额头,皱眉问道,“丫头,谁惹你了?还是公主又骂你了?”

    “没”阿娜强行挤出点笑容,捧着那只有力的手,有些复杂的说道,“殿下,你嫌弃婢子么?”

    “嗯?何出此言?你出去一趟,受什么刺激了?”赵有恭纳闷不已,揉揉眼角,伸手搀着阿娜的腋窝,将这个异族美人拖到了榻上,“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娜低着头,半会儿后,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殿下,婢子是奴隶,你...你真的不嫌弃么?”

    赵有恭闻言一愣,弄半天是为了这个,伸手揉着阿娜的金发,嘴里哈着热气,调笑道,“可真够傻的!”

    并不想说太多话去宽慰,再多的话也比不上行动,收揽女子纤腰,锦被落在旁边,衣衫零落,那是一具唯美的身子,阿娜显得很疯,这一夜,注定春色满园。

    一个时辰后,赵有恭满足的睡去,阿娜脸上也多了几分甜美的笑容,她穿上衣服,再次回到了西边小院。房间里灯光依旧亮着,显然萧芷蕴并未睡去。

    门开了,看着阿娜脸上的潮红,还有那微乱的秀发,萧芷蕴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有那么好,让你这般痴缠?”

    阿娜颇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喃喃道,“公主,信已经送去了,只是萧干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不在意?哎,也实属正常,我已不是遥辇公主,他自不必事事听我的”萧芷蕴说着话,不免多看了阿娜几眼,她觉得这丫头今日好像变了许多,不是相貌,而是心态。

    “公主,你把兵符给了萧干,这以后....这以后就没有倚仗了,他若真的翻脸不认人,可如何是好?”阿娜到底是心向萧芷蕴的,兵符对于萧芷蕴太重要了,她能拥有崇高的地位,可全靠了手中兵权,如今兵符给了萧干,以后要是萧干翻脸,公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殿下了。(未完待续)

第383章 火耀唐水湾

    萧芷蕴手指放在唇边,看着窗外夜色,幽声道,“只要遥辇部众还认我,有没有兵符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要是这武州城守得住,耶律大石一败,萧干也不得不听命于我,可若是守不住,凭着我与殿下的关系,也断无幸免的可能,留着兵符也是无用。”

    萧芷蕴心中想得很清楚,阿娜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愿公主的一片苦心能起到作用吧。

    子时末,一支辽军行走在武州城东北方,这是一个破败的村落,两侧是猎豹营和西京骑兵驻地,后边则是耶律大石的中军右翼大营。韩世忠和姚固都是一身辽将打扮,加上姚固长相粗犷又能说一口流利的契丹话,所以一路行来倒没碰上什么阻拦。一直到穿过右翼大营,韩世忠也变得谨慎起来,他发现这片营地军帐挨得很近,明明处于右翼大营北侧,算是外围了,却又另外建了一道栅栏。一支支辽军巡逻兵不断来往,每当经过栅栏路口的时候,都会停留一段时间。

    韩世忠挥手示意大军停下,姚固眉头一锁,颇为不解道,“怎么了?”

    “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前边好像盘查很严,得弄清楚情况才行!”说完,韩世忠小声吩咐几句,千余兵马立刻分成十几支小队分散开来,韩世忠和姚固则领着一小部人马继续往前走去,在靠近栅栏的时候,姚固佯装尿急躲到了断墙后嘘嘘起来。主将去撒尿,一帮小兵也停在旁边等了起来。

    韩世忠压低头盔,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过来没一会儿又有一支巡逻兵走了过来。错身时那领头的百夫长还冲着韩世忠打了个招呼,“干嘛呢,怎么不走了?”

    “呵,咱们家大人尿急”说着话韩世忠指了指旁边的断墙,姚固正好露出脑袋,瞪着眼呼了口气。

    那辽人百夫长并未起疑,他看看天色。凑到韩世忠身旁,搓着手神神秘秘道。“兄弟,有酒没?这大半夜的,还得来回巡视,嘴中无酒。着实无趣的很。”

    听辽人百夫长讨酒喝,韩世忠顿时一阵惊异,不过很快也就想通了,契丹人好像都好这一口,就算行军时有不得饮酒的军令,不过军中之人也会偷偷的喝点。这事在辽军之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一些辽将也对部下睁只眼闭只眼。按照正常情况,各营百夫长都会挂个酒袋弄点酒喝的,要是没有酒反而会惹人生疑。此时韩世忠心中转过了百个念头。得好好答话才行,若是有一点破绽,烧不了辎重不重要。手下这千余人也得交待在这里。

    皱了下眉头,韩世忠有些郁闷的笑道,“呵呵,兄弟,这有点对不住了,我等乃是丰山营孙统领麾下。这酒....”

    听韩世忠如此说,那辽人百夫长面上流露出一副懊恼之色。真是倒霉,怎么就碰上丰山营的人了呢?丰山营乃是耶律大石嫡系人马,军中规矩森严,对于饮酒一事看的也非常紧,所以丰山营士卒不带酒也一点不稀奇。辽人百夫长摇着头正要走,这时姚固撒尿归来,他抱着头盔,豹眼盯着那个百夫长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招招手,低声道,“兄弟真要酒?”

    一看姚固这神色,那百夫长立刻凑近一点,咧着嘴笑道,“你有?”

    “嘿嘿,当然有,前些日子随大帅攻打五丈原汉人大军的时候,曾经弄了点好酒。”

    “南边来的酒?”这下那百夫长立马双眼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辽国虽然酿酒业非常发达,可酿出来的酒和大宋的酒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尤其是西京和杭州一带的酒,更是一绝,所以一直以来,宋酒在辽国非常受欢迎,宋酒稀缺,也只有一些贵族才能享用。

    姚固心中暗笑,拍拍怀中,一阵咕咕响声,显然是真有酒的,“怎么样?现在信了吧?这可是好酒,给你也不是不可,只是....嘿嘿...”

    辽人百夫长顿时明白了姚固的意思,手往怀里掏了掏,将一块金饼塞到了姚固手中,“兄弟,这样总行了吧?”

    “嘿嘿,给你!”

    酒袋递出去,那辽人百夫长迫不及待的拔开塞子喝了一小口,随后砸吧着嘴啧啧道,“好酒,果然是南边产的....兄弟,以后再有好东西,记着点。”

    姚固和辽人百夫长勾肩搭背,聊得好不开心,韩世忠在一旁看得可是心惊肉跳的。这次带着姚固还真是带对了,不是他的话,还真不知道辽军还有花钱买酒喝的传统。事实上这也怪不得韩世忠,军中私自买酒,这在大宋军中可是三十军棍的事,可在辽军简直是司空见惯,只要别做的太明显,没人管的。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姚固就摸清楚了辽人百夫长的情况。这辽人百夫长名叫李忠春,隶属西京守备处庞赫麾下。

    “兄弟,也是去北边的?”

    “可不嘛?大半夜的还得来回巡视,刚刚尿急,否则早过去了!”姚固歪着腮帮子,一幅不爽的模样。

    百夫长李忠春也是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大帅也是小心的过头了,辎重藏在这里,汉人如何得知?又有左右骑兵护佑,汉人就是知道了,也没胆子进来毁粮的,偏偏大帅还让咱们兄弟不断巡视,倒是上京来的那帮子人,整日里闲着。得,不说了,既然都要去北边,就一起过去吧。”

    姚固啰嗦了半天,等得就是这句话,所以他赶紧耸肩道,“嗯,走,一起过去!”

    有李忠春领着,韩世忠又领自己人跟在队伍后方,两支巡逻兵合为一处,一同朝栅栏路口走去。来到路口两侧守兵立刻出声问道,“口令,乌古敌烈馒头山!”

    李忠春站直身子。不咸不淡的回道,“口令,东乌珠穆兔儿峰!”

    李忠春回完话,姚固也学着李忠春的样子说道,“口令,东乌珠穆兔儿峰!”说话时,还故意提高了点声音。韩世忠听到这,立刻挥手让几名士兵偷偷离开了队伍。

    韩世忠也不禁有点佩服耶律大石。这个契丹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弄个营中营不说,还弄个口令。这乌古敌烈和东乌珠穆可是上京附近两个大部落,以部落名和山名做暗号。亏耶律大石想得出来。

    过了栅栏入口后,姚固就借故跟李忠春的人分开,此时已经出了村子,所处位置是村子北边的榆树林,在林中休息片刻,后续十几支小股人马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这里。清点人数,确定无人走失后,韩世忠也放心了不少,“姚将军。此次多赖你帮忙了,若没有你,韩某要过这栅栏入口。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呵呵,韩将军哪里话,都是给殿下做事,何必分得那么清?其实这辽军与咱们大有不同,尤其是饮酒一事,辽人几乎个个酒虫。军中将领饭前都要喝上一些的,咱们要是太过正经。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嗯,是韩某疏忽了!”韩世忠拱手笑了笑,放眼看向了北面,村北洼地面积可不小,辽人到底会把辎重藏在什么地方呢?

    韩世忠所想,也是姚固所想,辽人做事太小心了,各处巡逻兵都很平均,也看不出哪里多哪里少。村北洼地很多,要是一个个去找,肯定是不行的。辽军巡逻兵各有负责的地方,若是一支巡逻兵出现在太多地方徒惹人生意。

    韩世忠仔细琢磨着,刚刚留意过了,村北向外就只有两条路,为了运输方便,辽人肯定会将辎重藏到靠近道路的地方,而两条路通着的地方一个是小凌土岗,另一个是唐水湾。其中小凌土岗在西,唐水湾在东。想了一会儿,韩世忠决定先去唐水湾,唐水湾并没有水,此地就是一个土岗,后来因为一次暴雨,土岗之中存了许多水,就像是一条河,所以才有了唐水湾的名字。不过土岗积水,挡了村路,所以村民把唐水湾南边挖开,通了村外小河,从今往后,唐水湾也就成了难本相同的地貌,更不会像以前一样积水太多。南北一通,通风性好,又是向阳,存放粮食,必须保持通风干燥,正因为基于这些判断,韩世忠才选了唐水湾做为第一攻击目标。

    千人分做十组,很快就来到了东边村路,来到路口,韩世忠便露出了几分笑容,路上还留有车轴、米粒,估计粮草辎重定然是存在唐水湾了。

    由于已经过了栅栏入口,所以这一路上再无人盘问,半个时辰后就到达了唐水湾地界,从高处望去,唐水湾内营帐林立,目测一下,估计得有两千多名守兵。守兵居于南北两侧,中间有几处很大的草甸覆盖群,估计是粮食了吧。呼,防守可真严密,就凭着手中千把人能不能冲破两侧守兵都是个问题,唐水湾距离南边村子只有两里地,这里一有动静,辽国骑兵一刻钟就能赶来,这该怎么办?

    正在愁眉不展时,韩世忠看到北边居然有几处马圈。难道这里的守兵是猎豹营的人?

    “姚将军,看到那几处马圈了么?如果所料不错,至少该有三千匹战马,一会儿韩某领人夺了战马,用战马冲阵,姚将军在领兵随着战马从后杀进去,记住一定要快,决不能让辽人反应过来!”

    姚固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时间有多紧迫,辽骑离着就几里地,只要稍有耽搁,就有可能葬送在这里。

    商定完毕后,韩世忠领着两百余人悄悄地从北面缓坡走了下去,辽人防守非常严密,哪怕已经到了丑时,依旧有不少辽兵来回巡视。韩世忠眉头紧皱,直接转头往北而去,好在辽兵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粮草辎重上,马圈这边并没有太多人驻守。韩世忠一挥手,部下二百余人立刻分成十几支小队人马,许多负责马圈的辽军马夫悄无声息的见了阎王。半个时辰后,韩世忠让人将马赶出马圈,每十匹马用马缰连在一起,马尾拴着稻草。见准备差不多了,一声令下,众人点燃稻草,稻草易燃,马尾顿时遭殃,战马一阵嘶鸣,撒开马蹄朝南奔去。

    剧痛之下的战马是不受控制的,痛苦的嘶鸣声响彻唐水湾洼地,许多辽兵从睡梦中惊醒,全都持着武器冲了出来。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这狭窄的唐水湾洼地,三千战马,有如万马奔腾。许多辽兵都呆住了,他们看到马尾摇晃,带着火光,再加上马圈和大营离得并不远,转眼间第一批战马就嘶鸣着冲进了大营。轰,疯狂的战马撞翻了前边的帐篷,尾巴狂甩,想要熄灭火源,结果火没灭,却引燃了旁边的军帐。有辽兵扑上来想制住战马,可是十匹战马拴在一起,往前一冲,就将扑过来的辽兵踏在了脚下。(未完待续)

第384章 决死攻城

    战马不可能自己疯狂的,辽兵如临大敌,怒吼声响遍唐水湾,“敌袭....敌袭....保护粮草!”

    北面大营火光冲天,辽兵被战马践踏而死者众多,无奈之下,许多辽兵只能往南逃,南边大营千余人早就组织好的阵型,他们本来还以为会有汉人冲来,谁曾想迎接的却是一群群疯狂的战马。~,ww$w..co顷刻间,刚刚组织好的阵型被战马冲的七零八落,而此时姚固也领人从后掩杀,辽兵根本抵挡不住,只能节节败退,在战马的冲锋下,很快就穿过了北面大营,韩世忠用枪挑开一片稻草,下边放的果然是粮草等物。再不用韩世忠和姚固吩咐,众人已经将准备好的桐油等物洒在上边,火把一丢,唐水湾变成了一片火海。

    辽兵在战马的冲击下,死伤惨重,粮草引燃后,赵有恭着令众人立马从北面缓坡撤了出去,此时南边已经能听到躁乱的喝骂声,想来附近巡逻的兵马已经聚拢了过来。没有办法,韩世忠只能带着人放弃向南,转而向西朝小凌土岗扑去。从小凌土岗,再回到村中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辽人为了追捕放火之人,兵马尽出,韩世忠趁乱以搜捕汉人之名混了出去。一出村子,一群人撒丫子往西南方向奔,辽人也不是傻子,这么一帮子身着辽兵服侍的人撒丫子往西南方向跑,那是搜捕汉人么?

    好在定**士兵每日都会有个二十里越野跑,所以逃起命来也算一流。唐水湾出了那么大的事,西面辽军大营也得到了消息。他们领命半路拦截。却还是扑了个空。韩世忠领人直接往护城河里跳,随后从密道潜回武州城,不过进城时韩世忠还没忘把密道给毁了。

    丑时中,耶律大石正于帐中休息,突然为噩梦惊醒,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噩梦,大汗淋漓的。喝了点水,稍微平静了一点。却有亲兵跑了进来。

    “大帅,不好了,唐水湾遇袭,大火将整个唐水湾覆盖,现在...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什么”耶律大石猛地站起身,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整个人往后倒去。好一会儿后,耶律大石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清醒后,他脸上一阵惨笑。唐水湾怎么会出事?那里可是有两千猎豹营骑兵驻守,外围又有严密防守。汉人怎么可能到达唐水湾?

    唐水湾被烧,粮草不保,十几万大军该如何存活?唐水湾对这一支大军来说有多重要,耶律大石心中一清二楚,他现在还有一点指望,那就是希望能及时扑灭大火,只要留住三分之一的粮草,他耶律大石就能撑下去。推开搀扶的亲兵,耶律大石努力站了起来,随后怒声吼道,“备马!”

    寅时刚过,耶律大石骑马来到了唐水湾,看着洼地里一片火光,他心口一疼,差点坠落马下。为什么会这样?如此大的火怎么救,唐水湾狭窄,进去的人光烤都能烤死,除非是引村外河中之水,远水灭不了近火啊。

    手上青筋暴露,耶律大石紧咬牙关,咬的嘴唇滴血,“曹东呢?让那个混账来见我!”

    怒吼声响起,身后诸将全都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曹东没有来,一个裨将灰头土脸的哭道,“大帅,曹将军为了堵住大火,领着人扑上去拽粮食,被...被烧死了...”

    “烧死了?”耶律大石手抚额头,他好希望老天下场雨,可偏偏连日都是艳阳天,黎明还未到来,可清风气爽,想必无雨了吧?呵呵,倒是错怪曹东了,其实也怪不得曹东啊,要怪只能怪他耶律大石太小瞧那个汉人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派兵毁去投石机的时候,他竟然派人冒着包天之胆来到了唐水湾。

    武州城西萧干大营,看着东北方一片火光,萧干心思极为复杂,之前他还觉得公主所言尽皆不实,如今一想,才晓得自己有多小瞧了汉人。这个赵有恭,当真是胆识无双,万军丛中,九死一生之地,也敢派人去烧粮。不知赵有恭是怎么发现粮草的,但就这份胆识,就足够许多人汗颜了,至少,他萧干没这个胆子的。萧干有些迷茫,难道大辽真的会败么?

    一场大火不仅仅烧了粮草,好烧掉了许多辽兵的信心,听闻粮草尽数被毁,辽军士气受挫,军营之中充斥着忧虑与焦躁。

    卯时未过,辽军各路将领集聚中军大帐,耶律大石脸色苍白,神情冰冷,“刚刚已经让军中司官清点过,将士余粮仅够三日,所以三日内必须拿下武州城,否则,只能尽快撤军。现在,诸位都说说吧,到底有没有信心?”

    耶律大石目视众将,话语之中态度已经颇为明显,那就是要拼命,要在大军断粮之前夺下武州城。耶律大石这样想,其他辽将也是如此想的,如今大辽已在武州城伤亡两万余人,如果草草的退兵,如何能甘心?

    “大帅放心,我等誓死夺下武州城”众将高声应和,唯有两人心思跑到了远处,这二人便是萧干和萧嗣先。

    萧干想的是公主送来的信还有兵符,而萧嗣先想的却是什么时候逃回上京。如今粮草被烧,军心惶惶,如何还能夺下武州城?昨日有投石机和床弩助阵,都没攻下城头,今日又能如何?

    萧嗣先不是什么精明之人,有的也只是小聪明罢了,他心中想什么,耶律大石一清二楚的,所以耶律大石抬眼冷笑道,“庞赫,从今天开始本将亲卫营由你统领,何人要是敢言退,杀!”

    “是!”

    一个杀字,夹杂着许多寒意,萧嗣先嘴唇一抖,一张脸变得乌青,耶律大石这个狗娘养的。是专门要跟他萧某人作对么?

    武州将军府。赵有恭手捻刀柄。秦王刀在地上打着转,韩世忠一把火烧了辽人粮草,估计今日耶律大石就要拼命了。

    “诸位都有个心理准备,辽人粮草全无,就像一群疯子,大家可莫要被这群疯子吓住。哦,谁要是怕了,现在就说。本王给他找份清闲差事!”

    虽是玩笑话,可众将却笑不出来,因为谁都知道没了粮草的辽军会变成什么样,就像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没了退路,那就只能往前冲。以前粮草充足,辽军拖得起,可现在辽军一天也拖不得,一旦粮草断绝,辽军自己就会大乱。至于再从西京附近调粮,那也纯属痴心妄想。十几万人的口粮,那是说有就能有的。

    钱林拱手道,“殿下,前些日子末将所部已经休息许久,今日就让末将领人替韩将军守西城吧。”

    钱林也是一片好意,赵有恭却摇了摇头,“不,钱将军,你把人交给韩将军就可,至于你,还另有安排。本王让你在军中挑出一万能骑马的兄弟,不需要骑术有多精湛,只要能骑在马上砍人就行。”

    钱林眉头一皱,想了想回道,“这倒不难,只是马匹何来?而且抽调一万人,守城的人还够用?”

    “守城之事本王自有办法,至于战马,可找吴将军借用!”

    定**骑兵标准配置是一人三马,三千余人有九千多战马,再加上别处俘获的,凑足一万戳戳有余。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凑足这么多临时骑兵,自然是有原因的。

    宣和三年五月十四,辽军围困武州第四日,唐水湾被大火覆盖,粮草辎重尽数被毁。在此情形下,辽军已是没有退路,于辰时末,四面大军同时对武州城发起了猛攻。这次余下十万两军动用了四万余人,辽军扑上之前,投石机将剩余所有石块全部兜头砸上了武州城墙。当投石机倾泻完毕,辽军才在床弩配合下架起了云梯,此次攻城,辽军还准备了许多撞城木。

    巳时初,辽军对武州城四面合围,在各部辽将的激励下,辽兵就像吃了药的狂人,不要命的往上冲。床弩不断发射,虽然城头定**士兵早有防备,还是有些抵挡不住。

    砰,弩箭钉在铁盾之上,发出一声轻响,一名定**士兵身子一晃,铁盾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稳住身形,身后士兵也冲过来帮忙,而这时一名辽兵已经爬上城头,那辽兵刚探出脑袋,一把钢刀切来,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如今已经没了什么战法,弓箭根本挡不住疯狂的辽兵。

    一名辽兵从云梯上跳到城墙上,一杆长枪刺破腰部,他凶性一起,竟不管不顾,喝骂一声,抱着身前的定**士兵跳下了城墙。

    一个叫袁虎的定**士兵被辽兵踹翻在地,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丢掉武器,扑上去抱住辽兵的腿一口咬了下去。辽兵剧痛之下,蹲下身子去砸袁虎的背,“狗娘养的...让你咬,老子干死你....干死你...”

    袁虎死不松口,当辽兵力竭时,他突然暴吼一声,将那名辽兵掀翻,身子压上去,双手按住辽兵的眼睛狠狠地扣了下去,手指像钢钳一样,辽兵的眼珠被扣了出来,那名辽兵痛苦的打着滚,袁虎咧着嘴刚露出一点笑,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一把弯刀从后颈抹过。

    武州城墙上,早已变成了疯子存活的地方,在这里没有章法,没有羞耻,比的就是谁先把谁杀死。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无关战术,比的是士气,比的是意志力。

    第一波攻城持续了一个时辰,午时,辽兵终于退下,而武州城头,定**士兵也是死伤满地。仅仅四天的时间,那些训练有素的定**新兵已经变成了老兵,在他们脸上多了几分麻木,几分凶狠。这些人是从死亡中历练出来的,能活着,是勇士,也是魔鬼。

    靠在城头,赵有恭捧着碗粥大口大口喝着,旁边还坐着一名叫康娃的士兵。

    康娃今年十六岁,这在后世还是一个无知的少年,也许该在校园中放声高歌,也许该在某个地方尽情娱乐。可在大宋的天空下,他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男儿,虽然脸上还有这些未脱去的稚嫩。

    “殿下,你怕吗?”

    赵有恭一愣,转而露出了几分苦笑,“当然怕,怕得要死,难道你不怕?”

    康娃也愣住了,他以为殿下会如那些高官一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的,例如什么身先士卒,舍生取义,什么为大宋为陛下虽死无憾的。有着许多回答,却很少有人说怕,能如殿下这般毫不遮掩的,也只有他了吧。

    “呵呵....俺也怕,俺要是死了,俺老娘可好过不了了!”

    “怕就对了,既然怕,咱们就得想办法活下来!”赵有恭伸手抹了抹康娃脸上的血斑,这一刻,他活的很真实。

    赵有恭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怕,因为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因为怕,才会更珍惜。

    怕,不是耻辱,因为怕,才显得不怕有多珍贵。

    人无胆怯之心,何来大勇之义,不是么?(未完待续。。)

第385章 疯子契丹兵

    两个时辰的攻城战,投石机依旧是这个战场上最恐怖的武器,原本坚固的武州城墙,变得处处裂缝,好多城垛已经被砸掉一块。城墙各处淌满尸体,残肢断臂散在血水中,宛若一个人间炼狱。木女侠杀惯了人,可终究是个女人,看着这幅有如鬼蜮般的画面,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辽军的投石机破损不少,而且最大的好消息就是石块用完了,能够抵挡住半天疯狂进攻,也着实不易。今天的辽兵就像疯了一样,他们全都无惧生死,半天已经如此难挡,后半天也不知会怎样,想来耶律大石会加大力度吧,之前攻城,已经让耶律大石看到希望了,他所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罢了。

    武州城下,耶律大石神色并不太好看,巳时士兵已经攻上城头,却被数次打了下来,仅仅半天,大辽勇士就死伤八千余人,可更让耶律大石担心的是哪怕城头就要失手的时候,汉人依旧没有动用后续人马。但凡守城,不可能把所有人送上城头的,会在城中预留一部分人马佐预备队,以防哪边压力大时及时支援。可今日武州城头四方摇摇欲坠,那赵某人却稳坐钓鱼台,他就真的如此沉得住气?

    在面对危机之时,能沉得住气,要么是有后手做准备,要么就是莽夫蠢货。很显然那个赵有恭不是傻子,而且很奸诈,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赵有恭这个狗汉人还有什么手段等着大辽勇士。必须尽快拿下城头才行,至少也要在今天日落之前夺下一面城墙,这样才可进一步取得更大的战果。

    “高星月、韩德祥。接下来攻城你们亲自负责,分出四万人全部扑上城头,本帅就不信这些汉人是铁打的?哪怕是一群铁人,也得把他们拉下城头!”

    “我等遵命!”高星月和韩德祥起身大喝,语气之中带着些决绝。耶律大石已经下了死命令,做为主将必须以身作则才行,四万人全部参与攻城。这可是拼命的节奏了。今日午时之前,虽然也有四万人攻城。但并没有全部参与进去,大多是在城下进行掩护。

    午时未过,牛角声再次响起,由于之前铺好的木板并未撤去。所以辽军很顺利通过了护城河。看着乌压压的辽军,赵有恭心头一凛,这次辽人真的是下决心要啃下一面城墙了,仅仅东城墙外,就积累了一万五千多人的攻城大军,其他地方估计也好不了多少吧?

    韩德祥做为骑兵主将,弃马攻城也算得上无奈之举了,如果今日还攻不下武州,明日那两万骑兵也要下马变成步兵了。面对武州这座铁疙瘩。骑兵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高举凤嘴刀,辽军一步步前移,没走两步。一声大喝,“嚯...嚯...嚯...”一万千多人的攻城大军,那气势如乌云翻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幸亏定国军士兵历经几日恶战,心志坚定了许多,否则光吓也被吓死了。

    赵有恭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神色镇定,双拳却紧紧握起。他在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挺住,挺过去,以后再没人能拦得住自己,手背上感受到一丝柔软,淡雅的幽香扑入鼻中,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身着红领银色黑色锁子甲的绝色女子。

    “难道你真的怕了?我萧芷蕴的男人,可不该这点胆子的!”

    “你怎么上来了?”赵有恭努力挤出点笑容,左手覆盖住那只柔软的玉手,心中感慨万千。如果武州城守不住,要为他陪葬的人就太多了,至少婉儿和阿朱是无法幸免的。

    “怎么?我还不能上来了?耶律大石既然要拼命,那我也得上来瞧瞧才行,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抽出手,萧芷蕴抓着城垛,放目望去,城下乌压压的人群,就像一群黑色蚂蚁,疯了,真的是疯了,东城墙虽然宽广,但八千人足矣,耶律大石竟然派出了一万五千多人。耶律大石很少这么做的,可见粮草被烧把他逼到了什么程度。打不下武州城,朔州随时都可能丢掉,到时西京门户大开,大辽西边大片国土可就要动荡不安了。

    “绰绰,你可以不死的!”

    一句话,却饱含深意,萧芷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她淡淡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她当然可以不死的,只要她不想死大辽还没人敢杀她。可不能随心而活,处处受人摆布,也太累了,她不想回上京,回到上京城,陛下还会提出让她联姻西夏,再加上姑母,她如何拒绝?这种无奈已经有过一次了,他也算报了陛下和姑母的恩德,以后再不会做那种违心之事。总之她宁愿去析津府嫁给耶律淳,也不会去上京的。

    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横空出世,也许真就嫁给耶律淳了,那时扶耶律淳上位,再行祖上萧燕燕之能,南下吞并大宋,进而巩固中京,向东蚕食女真各部。这可惜,碰上这个男人,他英俊潇洒、文韬武略,若说不喜欢,岂不是骗自己?

    “你何必说这些话?当初既然随你,便已没了后路,你以为我萧芷蕴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女人么?”萧芷蕴星眸闪烁,突然走上前来,一只手勾住了赵有恭的脖子,“到现在,你难道还不肯许我进王府么?”

    一句话道出了萧芷蕴心中所有的幽怨,从小到大,她事事都争个先后在那个朱琏面前,她第一次输的一塌糊涂。

    赵有恭能感觉到萧芷蕴内心里流露出的深情,看着那对美丽的眸子,绝美的脸庞,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心动了,将要脱口而出时,却又咽了回去。“绰绰,你的付出本王知道,可本王真的不能答应。汋雅与我有天大恩情,这辈子,不能付她!”

    萧芷蕴眸中有一丝湿润,却又噗嗤笑出了声,“当真倔脾气,这个时候了,骗骗我又如何?”

    木婉清会将军府取了些东西。回来时就看到一男一女正在深情相望,顿时心头妒火中烧。很不高兴的哼道,“哪来的狗男女?”

    “咳咳...”赵小郡王被呛得不轻,婉儿也真能骂,婉儿骂人的时候就不想想以前自己干过啥么?就以前做过的事。岂不是比狗男女还狗男女?

    尴尬的笑笑,赵有恭走到别处,取来一点布团随后塞住了鼻子,萧芷蕴和阿娜也是有样学样,因为此时城头已经开始熬起了五补大全汤,这一次赵小郡王下了死命令,把余下所有粪汤、一品红全都用上了。没了投石机威胁,五补大全汤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闻着那股子臭味,萧芷蕴直皱眉头。开始就把五补大全汤用上,后边不知道还有什么招数。

    韩德祥亲自督战,当大部人马贴近城头时。定国军士兵先用弓箭进行了几轮散射,韩德祥早有准备,立刻吩咐床弩进行压制。有了之前的经验,定国军士兵赶紧缩头躲避,只不过这次躲避的时候,还有专人进行了记录。包括床弩距离、位置等等。有床弩配合,辽军再次顺利放好了云梯。此时武州城下满是辽兵,为了防止守城兵将云梯推到,耶律大石让人赶制了许多套杆。这也套杆其实就是一根棍子上边挂一个铁钩子,看似简单的东西,此时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二十几个长短不一的套杆勾住云梯,其余人用力向下拉着,城头守兵再想推倒云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眼看着辽兵已经爬到一半,定国军士兵却依旧被床弩压制的探不出头。高宠把头盔一丢,黑着脸吼道,“都别缩着了,淘了大补汤就往下边洒。”

    被高宠吼了一声,好多士兵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拿着铁勺低着头往外倒,虽然属于胡乱洒,但此时城下满满都是人,沸水倒下去保准能浇到人。大补汤落下,许多辽兵顿时被烫的哇哇大叫,还有的爬梯之人直接一头栽了下去。这一次,辽人扑上来的太多了,整个城下人挨人,挤的水泄不通,大补汤的刺激味道,更为显著,好多辽兵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啊....水....快点,我的眼睛...”一些辽兵想往护城河里去,可现在后边满是人,那是想撤就能撤的?

    沸水成批的倒下,可城下辽兵实在太多了,在经历一阵混乱之后,辽兵也琢磨出一点法子,他们让后边的人把行军用的铁盆、小锅之类的丢过来,顶着这些东西就往上窜。辽兵这副形象略显狼狈了些,不过实用性很好。东城墙几乎每个城垛口都有一架云梯,辽军就像一群不知疲惫的蚂蚁,砍翻一个另一个继续往上冲,终于,在历经半个时辰恶战后,还是被一些辽兵冲上了城头,一些地段已经开始了近身肉搏。

    涌上武州城头的辽兵越来越多,抬头间满眼尽是刀光剑影,赵有恭手持秦王刀,已经不知道砍翻了多少人。身中童姥禁制,内力不能随意运作,而且就是完好如初,又能强到哪里去?在这场战争之中,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像那种神功盖世,一拳下去轰塌山头,毁灭千军万马,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再强武林高手,终究是人,是人就会累,会疲惫,当杀到手软,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杀....杀死这些契丹狗儿...”一名都头撤掉衣甲,露出金色的肌肤,阳光下,哪里已是伤痕累累。

    砰,呛啷,几个士兵撞到一起,将三个扑过来的辽兵直接撞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用上武州城头,在城下督战的韩德祥终于松了口气,上去了,哈哈,再加把劲就一定能把汉人赶下城头的。欣喜之下,韩德祥做了一个决定,他下令将后续的人马全部投到了东城墙下,于是顷刻间,护城河以西城墙以东十几丈的地方聚集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狭长的武州东城强,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轰,撞城木狠狠地撞在铁门上,真的城墙抖了三抖。

    可怕的辽兵,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竟然将床弩斜对准城头,只要瞅准,立刻发射,此时很多地方已经缠斗在一起,弩箭势必会有误伤,可辽兵不在乎,今日一战,不下城头誓不罢休。

    耳边风声响动,一点寒芒闪过,赵有恭秦王刀侧身抹过,一个鹞子翻身,一枝弩箭从手臂擦过,身后一名辽兵立刻被刺穿。

    疯子,这群契丹疯子,天,武州城还能守住么?(未完待续)

386章 这一拜,天地豪迈

    可怕的辽人,赵有恭紧靠城垛,粗重的喘息着,如今双方人马已经剿杀在一起,竟然还在用床弩点射。最让赵有恭恐惧的是,那些城头上的辽兵竟然毫无不满,依旧闷头厮杀。耶律大石不是一直是爱兵如子的么,怎么就做起了这种事?

    事实上继续发射弩箭的命令并非是耶律大石下达的,从军几十年,耶律大石把将士性命看得无比重要,又岂会下这种伤人伤己的命令?

    武州城下,耶律大石面对东城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韩德祥在干什么?为何现在还不停止弩箭?王立人,你去瞧瞧,让姓韩的把床弩停了!”

    亲兵统领王立人赶紧走上前来,低声劝道,“大帅,汉人抵抗的太顽强了,若是没了床弩压制,汉人可以随意探出城头,韩将军如此做也实属无奈!”

    韩德祥为何要继续放弩箭,耶律大石岂能不知?这样若是能打下武州城一切都好说,可要是打不下武州,等撤下来后,大辽勇士又会怎么想,那时军心涣散,将士多有怨言,还如何打下去?

    思虑了良久,耶律大石一咬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你去传令,让高星月和庞赫把所有后备人马全部派上去,既然要拼,那就拼彻底一些!”

    “是,末将这就去”王立人转身跑到后方,找了一匹马奔驰而去,他也明白大帅的无奈。韩将军床弩不停,误伤无数,大辽勇士现在攻城正酣。无法计较这些。可要是这样还打不下武州城,那退下来的大辽勇士一定会追究这件事的。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攻下武州城墙,哪怕是付出惨重的代价。韩将军在赌,大帅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就支持韩将军。这一战,大辽已经没了退路。只许胜不许败。

    得到耶律大石的将令后,庞赫眉头紧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大帅这是怎么了?随耶律大石多年,从未见过耶律大石如此焦躁过,武州城除了东城墙宽广。其他三面狭窄许多,再加上护城河离着城墙又近,空地上能够展开的兵马最多是六七千人,若是非要涌上万余人,也不是不行,但对于大军攻城并不是什么好事。

    庞赫有着自己的担忧,而高星月也同样如此,接到将令后,高星月并没有立刻派后备人马扑上去。而是骑马来到庞赫负责的北城门。

    “庞将军,大帅为何下这种命令?北城墙外根本施展不开那么多人...”高星月还未说完,庞赫就摇着头出声道。“高将军莫急,庞某已让人去东边打探了,大帅一直以来都是用兵有度,这次这般做,估计是东边出了什么事情。”

    不出庞赫所料,当听说韩德祥在双方混战时依旧使用床弩后。他们就知道耶律大石为什么要这般不恤士卒生命了。韩德祥所作所为,可是在伤人伤己啊。叹息一声,庞赫慢慢抽搐了腰间佩刀,“高将军,下令吧,若今日拿不下武州,明日军心涣散,还如何胜?”

    高星月艰难的点了点头,申时初,辽军突然加大了攻城力度,撞城木狠狠地撞击城门,牛角声呜呜作响。北城墙上,刘錡手持钢刀,左臂已经鲜血淋漓,城下辽兵越来越多,就在刚才,不知对面辽将怎么想的,竟然将所有后备人马派了上来。面对数倍于己的辽军,刘錡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力感。有时候就是如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机智谋略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左臂被箭矢射中,钻心的疼。

    疯狂的辽兵越来越多,他们家这云梯直接放到了城垛上,一架架云梯紧紧挨着,凶猛的气势震得城头定国军士兵有些懵。刘錡刀柄往头上一磕,头盔落地,来到城垛处,高声吼道,“兄弟们,想要活命的就把这些狗娘养的契丹蛮子打下去,快....”

    一声怒喝,惊醒了许多人,刘錡挥刀砍翻一名跃上城头的辽兵,可是扑上来的辽兵太多了。一个身材粗犷的辽兵紧紧盯着刘錡,他看的出来,这个汉人地位不低,所以他压低身子,怒喝着扑了过去。刘錡左手受伤,又经历长时间苦战,身体反应能力大不如前,明知道身后有辽兵扑来,却已经躲不过去。

    “汉狗...死吧...”辽兵举起弯刀,狠狠地劈了下去,这个汉人已经杀了太多大辽子弟,一定要活劈了他。

    刘錡本能的往右移了移,他宁愿舍去整条右臂,也不想如此死去,他要是死了,北城墙上三千兄弟就没了主心骨。

    “啊...”身后一声惨嚎,而本该到来的弯刀不知去了何处,回过头,那名粗犷的辽兵已经死去,在他胸口插着一截断枪,而他的弯刀也顺利割开了一名宋将的胸膛。

    看着那个倒下的宋将,刘錡虎目含泪,丢下钢刀,三两步跑了过去,“龚茂.....龚茂....你醒醒...军医,军医何在....”

    这些天已经有太多熟悉的人倒在了武州城墙上,如今连他的副将龚茂也未能幸免。鲜血浸满全身,龚茂上身自脖颈到小腹被划开了一条深深地口子,里边内脏清晰可见。

    “咳..咳...娘...娘...娘....”

    一声哀鸣久久回荡,龚茂永远闭上了眼睛,他到死想的依旧是见一见家中的老娘。刘錡哭了,任泪水淹没了脸庞,这一刻刘錡突然多了一个念想,他不能死,就是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能死,他要将龚茂的尸体送回河中老家。

    “契丹狗儿....刘某人在此,来啊...”重新捡起钢刀,刘錡原本俊朗的面孔变得狰狞可怖。他双眼赤红,仿佛忘记了疼痛,一刀刀砍下。辽兵竟有些怕了。

    东城墙上,却比北城墙更为惨烈,韩德祥亲自督战,又有千名辽兵守住护城河,但凡有撤退的一刀斩杀。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一架架云梯被推倒,可城下满是辽兵。他们重新架起云梯,继续冲锋。高宠宛若一尊杀神。长枪不知挑飞了多少人。

    木婉清左手长剑,右手短刀,她毕竟是个女子,哪怕有内力傍身。依旧挡不出不惧死亡的辽兵。六名辽兵齐齐围上来,他们眼里只有凶狠的杀意,没有半点亵渎,此时所有人都是疯子,没有男人女人,只有生与死。

    “杀了她...”几名辽兵一起扑了上来,弯刀划过,木婉清努力去抵挡,可终究力弱。一名辽兵抬腿踹在小腹上,接着另几名辽兵继续挥刀砍下。

    嘶啦,木婉清就地一滚。可还是没能躲过斜刺里划过来的弯刀,后背、右臂中了两刀,鲜血瞬间浸透了银甲。

    赵有恭转头时,看到几名辽兵正要再次劈下去,心中一急,大吼道。“婉儿!”

    秦王刀交予左手,暗运内力。擒龙功一推一引,几名辽兵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不防之下,弯刀脱离方向,竟砍中了自己的同伴。趁着这个机会,赵有恭几个箭步扑了上去,秦王刀反握横抹,几名辽兵哀呼一声,相继倒了下去。将木婉清抱起来,后背已经一片血渍,原本红润的粉唇少了几分血色,丰满的脸庞,好像干涸了许多。

    赵有恭好心疼,木婉清却艰难地挤出了一点笑容,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胸口,颤声道,“别管我,快...快把辽人赶下去...”

    “婉儿,你伤势太重,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将军府!”

    “不,我不走,没事的,你别管我”木婉清倔强的等着无彩的眼睛,她不会离开的,她怕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活生生的恶贼了。

    赵有恭一皱眉头,暗道一声对不起,左手重重的砍在了木婉清后颈上,仅仅一下,木婉清就昏迷了过去。抬起头寻找着,看着不远处的扈三娘,赵有恭大声喝道,“三娘....过来,把婉儿送回将军府!”

    扈三娘砍翻一名辽兵,跑过来将昏迷的木婉清抱在了怀中,她本来想立刻回将军府的,可犹豫了一下,又深深的望了赵有恭一眼,“你....你没事吧...”

    “无事,快去吧,让阿朱看好婉儿”赵有恭努力挤出个笑,却满是苦笑。

    扈三娘紧蹙黛眉,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抱着木婉清匆匆而去。等着扈三娘一走,赵有恭突然喉头一甜,一点鲜血从嘴角溢出,胸口好疼,疼的撕心裂肺,顷刻间,就像脱力一般,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了城垛上。呵呵,那个可恶的老妖婆,为何懂得如此厉害的禁制?真的太累了,好像躺下睡一觉,可赵有恭不敢,他怕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

    撕下一些布条,将秦王刀刀柄与右手紧紧缠在一起,这样,至少不会因为脱力把刀丢掉。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辽兵,赵有恭脸上一丝阴笑,来吧,既然要杀,就杀个痛快。

    疯狂的辽兵猛攻两个时辰,还是被打退了,鲜血弥漫武州城墙,感受不到半点欣喜,因为辽兵并没有真正的退去,而是在城下做着短暂的休整。

    在一名亲兵的搀扶下,赵有恭踉跄着身子走过整个北城墙,每一块石砖、每一个城垛,都流满了战士的血,短暂的空闲里,所有人都坐在城墙上休息着,有的人闭着眼睛,有的人喝着水吃着东西,整个北城墙上,几乎人人带伤,一个士兵已经瞎了右眼,却绑着白布,继续留在城墙上。人人满脸血污,看不清本来面目,他们有的迷茫,有的恐慌,甚至还有的人在发抖。

    这些关中男儿,他们誓死拼搏,绝不是为了他赵有恭,而仅仅是为了活着。是谁将他们送到了如此险地?又是谁将他们当成了垫脚石?

    那个人是赵有恭,就是他,就是他....这一刻赵有恭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剑眉轻挑,星目满含热泪。

    突然,赵有恭双膝一屈,重重的跪了下去,双手抱拳,扫视无数士兵,喉头干涩,却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兄弟们....拜托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久久之后,所有人都笑着流出了热泪,他们是感动的,如果说以前跟随晋陵王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考虑,也许总有些怨言,可这一刻,他们所有的埋怨都一扫而空。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男人跪下了。

    他是谁?他是先帝嫡亲,楚王世子,他有着高贵的身份,从生下来,只跪天地父母,不跪王侯将相。可这一刻,他却给城头上一群贱民跪下了。

    暖日之下,武州城墙,无数定国军士兵爬起身向着那个男人跪了下去,忽然间,安静的城墙上响起了一阵阵呐喊。

    “我等誓死追随殿下!”

    人生之中,总有些跪拜是值得的,总有些跪拜是源于内心的。

    沧桑一拜,江河入海,天地豪迈!(未完待续)

第387章 天祭死士

    武州城墙,赵有恭重重一跪留给定国军士兵的,是久久散不去的感动。而在武州城下,无数辽兵也跪在了满是尸体的战场上。

    韩德祥紧守护城河,没有人能通过护城河,因为回到这里的人,全都被他砍掉丢到了河中。韩德祥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无论如何要拿下武州城,否则回去之后,床弩袭杀自己人的事情就会蔓延开来,士气定将跌入谷底。还得再攻,这一次,韩德祥要亲自领兵攻打城墙。

    解去黑色衣甲,白色短衫系在腰间,韩德祥举刀怒吼,“今日不下武州是不退兵,想我大辽勇士南征北战,何曾怕过。本将定要活吞汉狗,可有勇士随本将一起?”

    “嚯....嚯....”无数辽兵高举弯刀,不断呐喊,韩德祥欣慰的笑了笑,随后他放下钢刀,转身向北方跪了下去。一个狼头刺在胸口,他跪地缓缓叩拜,右手在地上抹了些血擦在额头上。

    此时许多辽兵也学着韩德祥脱去上衣,赤着上身朝北方跪了下去,他们将血涂在额头,随后双臂交叉,抚着胸口不知在祈祷着什么。

    辽兵不可能平白的跪下来,从很早以前,契丹人就有一个仪式,叫做“天祭”。契丹人是信奉太阳神的,他们将血抹在额头,预示着天神会保佑子民不被鲜血阻隔,赤着上身,是因为只有去掉束缚,才能灌入太阳神的力量。打败一切敌人。每当面对为难,需要以死冲锋时,辽人都会举行天祭。这种天祭很想后世日本人誓死冲锋时。祭拜天皇。

    “天神保佑,大辽必胜...”

    “大辽...必胜...”一阵阵怒吼从东城墙下响起,韩德祥手抚云梯,第一个往上爬去,随后无数辽兵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直叫。赵有恭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辽人终于要孤注一掷了。这应该是今日最后一战了吧。

    韩德祥亲自攻城,辽军士气大阵。为配合韩德祥攻城,其他三面也疯了般猛扑上来。有时候赵有恭觉得辽人就是一群牲口,才休息片刻就继续攻城,难道他们真的那么有把握拿下武州城么?

    轰。辽军历经几个时辰,东城墙第一道城门终于被撞破,随着第一道铁门轰然倒塌,辽军仿佛受到了激励,变得更加勇猛。韩德祥身具奇功,又兼勇猛善战,待他的带领下,辽兵只一次,就打上了东城墙。是定国军士兵不英勇么?错。实在是定国军士兵人数太少了,再加上伤者众多,才让辽兵如此轻易爬上城头。东城墙上拼死搏杀。其他三面也是如此,这一次辽人是真的疯了,几乎所有攻城的辽兵都压过了护城河,那气势,当真是侵吞山河,遮蔽日月。

    高宠独挡韩德祥。二人刀枪翻转,斗了个旗鼓相当。杨再兴看着辽军已经全部压过护城河,定国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心头不由得有些慌了。一番搜寻,好不容易找到赵有恭,他扶着赵有恭的胳膊,大声道,“殿下,不能再等了,让姚将军的人顶上来吧。”

    赵有恭沉着眉头,找了个空隙看了下城下情况后,点头道,“让姚固带人顶上来,给本王把辽兵揍下去。另外,着令岳飞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搬上来,既然辽人要拼命,那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下死亡的乐趣。嘿嘿,祭拜天神,今日本王就要让辽人看看天神长什么样。”

    说话间,目光里露出几分狠毒之色,连日来,一直被辽兵压着打,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的。杨再兴拱手应是,快步离开。

    武州城中,姚固已经早早等着了,虽然心中急的火急火燎的,可姚固这次没有太多怨言,因为他相信殿下不让后备人马上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一骑飞来,杨再兴一路高喊,“姚将军...殿下有令,令你部人马,速速支援北城墙和东城墙!”

    终于来命令了,姚固持刀大喝,“满春,你领一半人马去北城墙支援刘将军,其余人随本将去东城墙。”

    姚固所部原本六千多人,此时只有三千多人而已,其余人已经被钱林和吴玠调走,虽然三千人相比上万的辽军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有这三千生力军的加入,将辽兵再一次赶下城头还是可以的。姚固领人由南端入口杀入,有着援兵到来,城头定国军士兵士气大振。姚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和高宠斗得不可开交的韩德祥,他和韩德祥也是老熟人了,当初金先河一战,让韩德祥占了个便宜,今日定要讨回来才行。

    将钢刀交给别人,接过凤嘴刀,姚固悍然杀入,突然有一员强将加入,韩德祥被杀的节节败退。而此时城头上的辽兵也是如此,被定国军士兵和姚固人马一逼,许多人都退了回去。韩德祥心头气怒,眼看着这高宠已经后力不继,斩杀在即,谁曾想又冒出个姚固。

    韩德祥要撤,姚固自然不肯放过,不过有辽兵拦着,气得姚固破口大骂,“韩家狗儿,有本事别逃,姚某人非要斩了你的狗头!”

    韩德祥领辽兵退下,并不是真正的撤退,只不过是暂时后撤重新组织进攻罢了,可这一点时间,也就让城头定国军士兵得到了喘息之机。短短一刻钟时间里,岳飞领着人将一些竹制投石机搬上了城头,这些竹制投石机是经过改良的,体积虽然小,却能投掷四十斤重的东西,距离也在七十丈开外。再加上武州城墙很高,借着地利,投掷百丈一点不成问题。与此同时,原本藏好的床弩也被运到了城头。定国军所用床弩经过了好几次整改,比之辽军所用床弩轻小方便了许多,只需两个人就能顺利操作。

    为了这一刻,赵有恭准备了许久,他之所以没早点时间把投石机和床弩运上来,就是为了把更多的辽军吸到武州城附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辽军最大的杀伤。投石机当然不可能和辽人一样投掷石块,在投石机旁边放着许多瓦罐,瓦罐中装的是桐油等易燃之物,今日,他就要将武州城附近三百米变成一片火海,既然契丹人崇敬太阳神,那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下那种烈火灼烧的感觉吧。

    无数箭矢被搬上来,许多定国军士兵也换上了长弓,那些射术不精的,则帮忙搬起了物资。之前给了辽人定国军箭矢告罄的假象,如今再次用大量箭矢进行覆盖,估计辽兵一定会疯的吧?

    手持千里镜,耿翼一边观测,一边指挥着城头士兵,“辽军床弩,前方三十丈,护城河七十二丈!”

    耿翼报着距离,凌振则指挥士兵调着投石机抛射角度,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待辽军攻城了。不知何时,萧芷蕴来到城头,紧靠着赵有恭倚在城垛前。此时萧芷蕴面色如水,可谁都看得出她眼中的忧虑。

    “绰绰,你若是怕,就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话说了一半儿,赵有恭又停下了,因为他不想萧芷蕴心中有太多负罪感。

    手指搅着秀发,神色无比坚定,萧芷蕴惨然一笑,悠声道,“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有些事情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

    萧芷蕴心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个契丹人,还是遥辇氏最为尊贵的公主,可今日却要帮着一个异族人毁灭大辽勇士。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感受到萧芷蕴心中的无助感,赵有恭伸手仅仅搂住了女人的身子,“绰绰,还请你原谅我,本王不得不这么做,武州城破,本王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你是没错....可死的人太多了....太多了...”萧芷蕴苦笑着摇着头,就在武州城外,护城河以里还有着近四万大辽勇士。四万人,那是什么概念,就算站在那里让人砍,都得砍半天。

    韩德祥还在酝酿着最后一次攻城,他心中有了决定,这次再不让汉人打下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武州城头,否则怎对得起大帅百般信赖?

    暖日西斜,韩德祥坐在城墙下遥望西方,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笑容很温馨,很凄迷。他想到了沃珞耳,那是一个九岁的小男孩,沃珞耳是他的小名,而他的大名叫韩飞贤。那小子人不大,却非常喜欢骑马射箭,反倒是教他诗词歌赋,浑没兴趣。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沃珞耳会不会报仇?琼玛又该如何生活?这一刻,韩德祥想到了妻儿,这一刻,他深深的不舍。

    如果死了,不希望沃珞耳去报仇,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活着,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当将军有什么好?整日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半夜里还要担心被人割了脑袋,如果可以的话,愿归家牧羊伊逊河畔,那里春夏凉爽,秋日唯美,那里有松山围场,水草肥美,可尽情当个快乐的猎人。

    抬头看天,一片幽蓝,还要战,当心怀太阳,便已是天祭死士!(未完待续)

第388章 天灾地狱火

    耶律大石静静地坐在草地上,这里是一处高坡,虽然高,可是比起武州城墙,依旧差的太多,他有着一种深深的不安,那种不安撕裂内心。可是耶律大石无法撤兵,因为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有人说有的放矢,人生幸事,可事实真的如此么?武州城就在眼前,弯弓而起,不知狼牙箭伤的是谁。

    风很大,这也是西北独有的特点,好在是武州城,这里草原广阔,如果是回鹘人的地方,就该是尘土飞扬了吧。

    酉时初,停留在武州城下的近四万辽军抛去一切念想,一往无前的扑向了那座高大的城池,这一次勇者都是天祭死士,冲锋者,陷阵之兵,盾在前,刀在后,虽死无憾。

    在这苍茫的历史洪流中,也许无人记住武州之战,可赵有恭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他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也有可能创造一个奇迹。抬望眼,西南之巅,幽云浮动,城下人如蚂蚁,一个个赤裸上身,辽人是铁打的汉子,可他赵某人的兵也是锐不可当。秦王刀在手,墨黑的刀身,仿佛有一种冷厉的流光,好多的辽兵,多的肉眼数不清,怕吗?当真是怕,可怕又有何用?

    东城门外,几百辽兵抱着巨大的滚木,隆隆的撞击声,就像钟山之鼓,满城皆响。站在城头,仿佛能感受到一次次撞击后带来的震动,就像是地震。

    韩德祥虎目圆睁。他毫不畏惧,仿佛眼前已无刀兵,这一次比以往都要惨烈。因为一根根滚木落下,无数辽兵被砸的血肉模糊。鲜血,没让辽兵退却,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架云梯散了,两架云梯散了,辽兵仿佛气势受阻。就连韩德祥也被砸了下来。抹掉额头的血,韩德祥朝后怒吼道。“都给老子让开,把所有撞城木抬上来,给老子撞!”

    韩德祥现在就像个嗜血的疯狗,他竟然要用巨木将武州城墙撞破。疯狗,彻头彻尾的疯狗,可有时候,偏偏这种疯狗最让人可怕。轰,巨木撞击下,青砖粉碎,尘土飞扬,东城墙下多了一处凹陷,城下辽人仿佛找到了方法。更多的撞城木搬了上来,原本该撞城门的撞城木,全部顶到了城墙下。轰隆隆。脚下一阵颤动。无数辽兵往前扑来,就连最后方的督战队也压过了护城河。太多的人,乌压压一片,遮天蔽日,气势滔滔。

    赵有恭在等,他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既然要杀,就杀的彻底点。

    轰隆。一声巨响,城下亲兵跑上来急促道,“殿下,第二道城门也被破了,西城门处辽军已开始撞击第三道城门!”

    第二道城门也破了?听到这个消息,赵有恭面上没有半点担忧,而萧芷蕴却紧紧的蹙起了眉头,第二道城门一破,可不见得是好事啊,当然,萧芷蕴担心的是大辽勇士,而绝非城内的定国军士兵。正如萧芷蕴所想,第二道城门一破,辽兵气势高涨,就连一向谨慎的庞赫也将所有人马压过了护城河。

    手握秦王刀,双龙旗迎风招展,那旗子已经残破不堪。赵有恭拔下双龙旗,目视着城下气势滔天的辽军,“传令....投掷火油罐,弓弩封锁,阻断护城河!”

    一声高昂的呐喊,传遍城头,闻言众将心神一震,等待许久,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尘风洗礼,满脸血污,高宠咧着嘴,嘶哑着喊出,“投石机,抛射,三十度,目标护城河!”

    东城墙上,上百小型投石机已经准备妥当,待高宠一声令下,无数黑色瓦罐从城头呼啸而出,一个个黑色瓦罐,就像一阵巨型黑雨。无数辽兵看呆了,他们忘记了进攻,只是想知道汉人想干嘛,若说是石块之类的重物,可又是朝身后而去,目标竟是那后方的护城河。汉人想干嘛?护城河上只有搭建起来的木板桥,就算所有的黑瓦罐砸上去,又能给大辽勇士带来什么伤害?

    砰,一支瓦罐掉在木板桥上,顿时变为粉碎,有黄黑色的液体流出,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桐油味儿?是桐油,难道汉人要放火?可笑,大辽勇士已经过河了,还烧木板桥又有什么用?而且,只要大辽勇士想逃,河对岸的人就不会帮忙再搭桥么?

    不管辽人是如何想的,城头上的定国军士兵依旧依令行事,瓦罐投掷而出,又有弩兵取来火箭对准了护城河上的木板桥,按下扳机,火箭窜出,顷刻间护城河上的木板桥一片火海,风助火势,剧烈燃烧,咔嚓,木板桥断裂,宽阔的护城河再次成为了一道天堑。

    汉人真的烧了木板桥,有的辽兵笑了,他们甚至想出声讥讽几句,只可惜他们不懂汉话。

    左手秦王刀,右手双龙旗,赵有恭不在乎辽人的嘲笑,因为一会儿,他们就会哭。剑眉轻扬,不需吩咐,杨再兴一声大喝,早已隐藏多时的定国军士兵涌上城头,无数瓦罐砸下,火箭一点,立在城墙上的云梯被毁了个一干二净。倒是那些撞城门的撞城木因为躲在城门洞里,并未受到太多影响。不过,令那些辽兵惊异的是,第三道城门突然多了几个孔洞,从那个孔洞里丢出许多黑色瓦罐,与此同时,不知谁触动了机关,头顶上的木板脱落,无数粉末轰然而下。

    那些粉末逞一种枯黄色,颗粒微小,有些辽兵认得此物,于是他们的大声吼了起来,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恐惧,“撤,快撤,是硫磺粉,快撤啊....呃....”声音停止,一支狼牙箭夺取了那名辽兵的性命。狼牙箭上带着火苗,此时城门洞里飞舞着硫磺粉,地下又是桐油,见火星轰的一声。一股猛烈的热浪席卷城门洞,大火突然而起,还在撞城木成了最大的火柴。那些辽兵根本来不及逃跑,已经全身染上了大火。

    “啊....救我....救我....”辽兵嘶喊着,那声音撕心裂肺,惨烈非常,听得一些定国军士兵都变了颜色。

    城门洞已被大火覆盖,而此时城头上,又是另一番光景。一些水桶被搬了上来,定国军士兵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将布条打湿蒙住了嘴。硫磺灼烧。气味刺鼻,能让人呼吸不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戴着口罩。定国军哪有那么多口罩,只能用一些湿布代替了。做完这些,投石机调整方位,无数黑瓦罐投下,同时还有一些巨大的布包,布包飞出,于空中爆开,枯黄色的硫磺粉洒落,一时间武州城墙外变成了一片黄色尘雨之地。许多辽兵被迷了眼睛,硫磺粉入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桐油、硫磺、火。当这三样东西凑在一起,那将是毁天灭地。热浪翻涌,大火冲天而起,此时武州城外几十丈内无遮无拦,除了人就是人,桐油和硫磺粉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当火势一起,无人能幸免。硫磺燃烧。伴着浓浓的黄烟,刺鼻的气味充斥各处。这是一片烈火灼烧的地方,这是一片黄烟滚滚的战场,辽兵人挨人,头顶头,他们迷了方向,因为在浓烟中,睁不开眼,就算整的开,眼前都是烟和人,那里还知道该去往何处?

    “咳咳....快让开....让开....我的眼睛....”一个士兵并未被大火吞噬,只是眼睛已经难受至极,他就像一个瞎子一样乱冲乱撞,有人挡在前边,直接一把推开,终于,他碰上了一个比他还健壮的人,那人心中怒急,直接挥刀砍翻了他。

    一个辽兵身上燃着大火,他睁不开眼,却拼了命的脱衣服,可火势太旺了,下身衣服已经被烧化,紧紧贴着肉皮,可为了活命,他还是用力撕扯着,“啊....啊...”,衣服扯下来,却是鲜血淋漓,只见胯下一片部位鲜红一片。

    火,让我们从野兽变成了人类,它推动了人类进步,可有时候也会给人类带来灾难。许多人都觉得进步了,可事实上呢?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进步,有的人依旧会在需要的时候退后一步,将自己变成野兽。赵有恭就是如此,他现在就是一头野兽,一头嗜血无情的野兽。

    大火和浓烟覆盖了整个武州城周围两里地,大火灼烧,地面又无松土,唯一能活命的地方就是护城河,可此时黄烟滚滚,方向都认不清,有哪知道护城河在何方?人类都有一个本能,那就是生存,当生存受到了威胁,就会抛弃一切,好多辽兵自相残杀起来,因为他们讨厌被人挡着路,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跑的方向是对的,当冲突不能幸免时,就会挥刀想向。毁灭面前,人类的丑陋暴露无遗,不仅辽人,换做任何人都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比谁高尚,每当灾难降临,必有乱民丛生。

    辽军已经陷入了惨境,可城头上的定国军士兵并无丝毫怜悯,他们张弓搭箭,无数箭矢簌簌飞出,这是一场黄色硫磺雨,更是一场遮天蔽日的箭雨。辽军早已崩溃,只知无头苍蝇似的逃命,箭雨落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这些桐油和硫磺乃至箭矢积攒了近半年时间,当所有的存物全都倾泻而出时,其威力可想而知,定国军士兵根本不在意浪费,他们疯狂地射着,此时无需瞄准,因为几万辽人围在城墙外,出手必中一人。嘶喊声、怒吼声、惨叫声越来越响,无数辽兵倒在了地上,也许未死,却又被同伴踏过,有的辽兵凶性被激起,想要找汉人拼命,却找不到武州城墙在何处,就算知道了,没了云梯也是无用。

    一个辽兵慢慢爬着,他的双腿已经被踩断,头发被烧光,眼睛红肿,看上去就像一个末日里的丧尸,爬着爬着,手上摸到了一片坚硬之物,他知道,这就是武州城墙,就在之前不久,他还在这片城墙下固定着云梯。握起拳头,那个如丧尸般的辽兵一拳拳砸了下去,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手烂了破了,血肉模糊,依旧未停,口中还念叨着什么,如果靠近了,就能听到他在不断的骂着,“汉狗...汉狗...汉狗....”

    簌,一支狼牙箭笔直而下,准确无误的射中光头辽兵的脖颈。这一箭是杨再兴亲手射出,他想让这名辽兵解脱,看着他如此,也是心有戚戚。

    黄烟滚滚,杀戮充斥天际,死的人越来越多,数不胜数。

    这,是一个修罗地狱,能活下来的人不是天使,而是魔王撒旦!(未完待续)

第389章 心中的王

    赵有恭定定的站在城头,任由浓烟滚过,双眼刺痛,他要看着这场炼狱是如何酝酿,他想看着无数孤魂是如何出现。

    萧芷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早早的就知道这个男人会有办法守住武州城,可依旧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做。一声令下,将武州城附近统统变成一片火海,曾经诸葛孔明火烧几千藤甲兵就感念有伤天和,可今日他竟然火烧几万大辽勇士。可怕的男人,为了胜,无所不用其极,他是个魔鬼,是犹如武悼天王冉闵一样的恶魔,可偏偏,为人恐惧的就是这种恶魔。

    箭雨一阵阵落下,天空变成了黑色蚂蚁,蚂蚁飞天,浓烟中收割性命。惨烈的战场,亡魂的呐喊。有些辽兵跑对了方向,他们跑着,笑着,却忘记了不会水性,武州城的天空飘荡着一股焦味儿,城外就是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千姿百态,一片凄楚。

    大火燃烧,浓烟滚滚,不需要烧焦大地,只需要引燃辽兵。韩德祥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累了,太累了,为了稳定局势,吼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可一点用处都没有。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勇士变得疯了,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逃,至于逃往哪里谁也说不清。浓烟飘飘,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微红的落日,太阳啊,为何不退去,来一场大雨可好?

    这一刻。韩德祥想放弃那个太阳神,因为太阳神的光芒救不了他们,反而是一直讨厌的雨。是如此渴望。暖日骄阳,劲风习习,又哪来的雨。

    “让开....让开....老子宰了你....”一个辽兵扑了过来,他见这个男人一动不动,顿时怒火中烧,挥舞弯刀,一刀砍了下去。

    嘶啦。一声闷哼,韩德祥没有躲。为什么要躲?他该死,是他将这几万大辽勇士送到了护城河以里,是他让这些勇士没了退路,所以。这些大辽用有理由杀了他。

    “啊”辽兵眼睛睁不开,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他想活命,亦或者是想发泄,一刀刀砍下,直到将挡在身前的砍翻,当他抽身走过,韩德祥已经躺在了地上。曾经魁梧的大辽铁汉,变得刀痕累累。脸部已经被砍的血肉模糊,胸口也烂的惨不忍睹。谁能想到堂堂猎豹营统领会是如此死法,谁能想到末日之下的辽兵会如此凶残。

    那个杀了韩德祥的辽兵继续往前冲去。只是没跑两步,一支狼牙箭穿透浓烟,直接将他钉死在逃亡的路上。

    杀,就只有一个字,辽人再杀,定国军士兵也在杀。这里杀意滔天,就是幽冥使者。也得望而却步。

    耶律大石呆呆的看着被浓烟笼罩的武州城,他傻傻的看着,不知不觉中又笑了,只是那笑容凄凉无比,犹如死亡前的最后一抹笑容。哈哈....哈哈....是谁送掉了四万多大辽勇士的性命,是韩德祥?不,韩德祥只是攻城罢了,真正的将令还不是他耶律大石下达的么?好一把火,烧的人心碎裂,无了希望。绝望了么?不,不能绝望,耶律大石艰难的站了起来,长剑杵地,嘶喊着,“救人...救人...”

    又何须耶律大石吩咐,当大火燃起之时,各部将领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往护城河扑去,那可是四万多大辽勇士啊,谁能放得下?护城河就在不远处,可辽兵过不去,因为定国军的桐油已经投到了对岸,又有床弩封锁,为了重新搭好木板桥,老兵被床弩钉死者不计其数。费劲千辛万苦搭好了木板桥,却又被烧掉,无奈之下,只能后退。就这样,曾经可轻松越过的护城河变成了一道死亡天堑,攻城的大辽勇士退不回来,想要救人的又过不去。宽阔的护城河了躺满了尸体,尸体太多已经将河水堵断。尸体越积越高,活人跳下去,还未走上两步,又有人跳下来,如此往复,好多人都被自己人踩死砸死。

    慢慢的,尸体竟然填满了四丈深三丈宽的护城河,此时尸体就是桥,大辽再不用为搭木板桥而费心,可此时浓烟变淡,该死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狂风大作,双龙猎猎飞舞,赵有恭像个诀别的战士,一动不动的站着。仰望天空,夕阳很安静,悲歌与红云飞过,就像嵇康的广陵散,虽美却让人哭。一抹残阳,红如血,一面大旗,风肆虐。晚霞很美,那里仿佛万马奔腾,又宛若岁月末日,一片光景,枯藤老树昏鸦。

    硝烟未散去,黎明未到来,铁骨铮鸣,厮杀依旧,火色的夕阳如血,那一丝丝殷红,抹过一层层哀怨。

    这里男儿豪迈,赤胆忠心。长风起,阵向前。

    青色轮回,刀剑如梦,落泪下,白骨茫茫。千秋一醉,醉酒当歌,歌声惨烈,幽冥鬼哭,这一片大地,尸横遍野,仿佛末日。

    赵有恭慢慢举起手里的秦王刀,银甲锦带,夕阳下,拖着长长的身影,突然,他的脸上抹过一丝笑容,胸口激荡,用尽了全身力气,“定国军...威武....定国军....威武....”

    城头千军万马,各个神情肃穆,他们站着,立着,一脸傲气。这些年,谁能将辽人打的如此凄惨,谁能将汉家男儿威名震四方?他们赢了,所以骄傲,他们胜了,所以找到了一个王,“定国军威武....殿下威武....定国军威武....殿下威武....威武...”

    一声声呐喊响彻云霄,仿佛要震塌武州城,这一刻,历史需记得,有一群普普通通的关中子弟勇敢的站在武州城头,他们害怕死亡。却又半步不退,他们用鲜血给这个末日里的大宋朝灌注了一丝希望。谁说大宋没有好儿郎,不。从古至今,华夏大地从不缺好男儿,他们英勇,他们豪迈,只是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引领征程。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醉抹夕阳。生命不息,一生的战斗。没有终点。赵有恭敢呐喊出来,这一刻,楚王世子站在城头。

    千秋故土,坚城大地。剑在手,四方云动,铁骨铮鸣,问天下谁是真英雄。豪杰多男儿,狂风劲草,猎猎中,一曲帝王歌。

    从今日起,大宋不在软弱,从今日起。大宋有他赵有恭的影子。汉唐遗风,几经沧桑,今在何方?就在武州。就在他赵有恭的心里。

    有一日,当引领大宋,重铸汉唐威名,再奏角徵宫商。有一日,当行军万里,在谱盛世华章。

    赵有恭是骄傲的。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是战士们心中仰慕的王者。他日,就算挥兵汴梁,他们依旧会誓死相随。

    萧芷蕴好想哭,为那些大辽勇士哭,也为这个男人哭,为什么大辽没有这样的勇士,为什么偏偏是个宋人?

    武州城外,中军大帐,耶律大石脸色苍白的坐在案前,在他眼前放着一张纸,之上记录着此次伤亡状况。仅仅一个时辰,攻城四万四千余人,只有两千余人活下来,汉人的箭矢插遍了每一寸土地,大辽勇士的尸体将那片土地掩盖的严严实实,还有,韩德祥也死了,耶律沙重伤。耶律大石久久不语,他嘴角撇动,终于,喉头一动,嘶喊而出,“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一口鲜血喷在案上,将那张纸染成了红色,耶律大石直挺挺往后倒去,众将赶紧扑了上来,“大帅...大帅.....”

    辽军还存留六万大军,可这六万大军人心惶惶,早已没了半点士气,就在武州城下还堆着如山的尸体呢,太惨了,没人知道汉人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如此残忍。如今摆在辽军面前的就是撤兵,可那些大辽勇士的尸体怎办,就那么丢在武州城外不管不顾么?所以,辽人又不得不战,不仅仅是为了活着的人,也是为了死去的人。

    当夜,耶律大石躺在床上,嘴唇苍白,他痛,痛的死去活来,可又不得不痛苦的活着,因为还有许多儿郎需要他。辽军大营,一队巡逻兵如往常般走过,突然一阵风声,箭影掠过,地上多了一封信。信是汉人送来的,写的却是契丹文字。

    “可还要契丹狗儿的尸体,要,便来,赢则取,败则毁!”

    一张纸,字数寥寥无几,却让人气血上涌,怒不可揭,就在这一刻,许多辽兵都接到了同样的信,当得到这封信后,耶律大石唯有苦笑。好狡猾的汉人,明天是非打不可的,那可是四万多大辽勇士的尸体,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那大辽勇士的信心也就没了。从今往后,大辽勇士听到定国军的名字就要瑟瑟发抖,因为和定国军打仗,他们就是死了,尸体都不能回家乡。

    一封信,挑起了大辽勇士的怒火,一封信,也让辽人没了退路。不过也正因为这封信,怒火在胸,本来绝不可能提振的士气却扭转而升。

    武州将军府,一棵梧桐树下,赵有恭头枕石凳,像个乞丐一般坐在地上。

    五月十四,明月高挂,清风从夜寂中吹来,轻轻掀起尘埃。在红尘万丈中,岁月如歌,刀剑如梦。无数思绪随风吹落,渐渐沉淀,就像一纸纸发黄的书页,想忘不能忘。

    有脚步声传来,萧芷蕴裹着一件白色披风,她就像一只月色下的夜莺,让人盼望。坐下来,手指拨弄着男人的乱发,她慨叹道,“明日,不能停手么?”

    “绰绰,这我做不了主,别人若来,本王就得面对,别人挥刀,吾不杀,就要死!”

    赵有恭给了辽人拼命的机会,因为从人数上来说,辽军依旧占据明显的优势。如今武州城可战守城兵不足五千,辽兵也攻城拼命,能说没机会么?至于今日火攻,只能用一次,因为所有积存的桐油和硫磺粉已经告罄。明日就要跟辽人硬战,一战,就要杀的辽兵胆颤,从今往后让西京辽兵见了定国军就瑟瑟发抖。

    萧芷蕴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要杀,难道真的停不下来么?今日死的人太多了,多的让人绝望。

    “你总是这般刚强,我萧芷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

    萧芷蕴不懂,都说上天有爱意,总有仁慈。她于芸芸众生,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男人,终于不寂寞了,终于不哀伤了。可奇特的相遇,如梦的姻缘,带给她的却是无边的矛盾与痛苦。心有渴望,一草一木一年华,人如烟花,三生三世三春秋。如果可以选择,不如不相遇。(未完待续)

第390章 再世穆桂英

    “绰绰,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伤人心了,难道本王就不能成为你的幸事么?”

    萧芷蕴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她蹲下身,捧着男人的脸,突然有些痴痴的说道,“今夜,要了我!”

    赵有恭轻轻皱眉,略有些诧异了,“为何?”

    “给我一个不内疚的理由!”萧芷蕴说的很简单,明日肯定要对大辽勇士下手的,她作为定国军兵马大元帅,责无旁贷。她无法以遥辇公主的身份去,因为那样,会让她心中饱受太多煎熬,只有换另一种身份,就是成为他的女人。

    赵有恭有些懂,却又有些不懂,不过美人在前,月色妖娆,又有什么道理拒绝呢?在这个大战将要来临的夜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厮混在一起,这一夜有风无雨,月光明媚。房间里,衣衫散落,萧芷蕴有着傲人的身材,只是她一直将这一份美丽包裹在刚强之下。萧芷蕴有着契丹女人的直爽,同样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媚,也许这就是萧观音的功劳吧。

    缠绵悱恻,不知岁月,赵有恭虽然疲累,但到底是花丛老手,其手段又是萧芷蕴这样的菜鸟能顶得住的?一盏茶的功夫,萧芷蕴已经节节败退,脸色一片潮红,享受着那种从未有过的舒爽,“嗯...怪不得阿娜对你服服帖帖的,整日里想着你....”

    “呵呵,绰绰,要不,再来一次?”赵小郡王眨着眼。萧美人明眸一眨,小嘴微张,“不成。明日还有事呢,再折腾,可真要起不来了。”

    这个夜晚,能给肃杀的战场增添一抹春色,已是非常难得,赵有恭陪着萧芷蕴歇下,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卯时末。天已蒙蒙亮,赵有恭早早的起身来到了将军府议事厅。没过多久,众将依次来到了将军府。让赵有恭倍感意外的是,刚刚还在沉睡的萧芷蕴也一身戎装坐到了厅中,这一次。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愁绪,也许昨夜那事真的管点用吧。

    入座之后,阿朱吩咐下人先端上点热粥,众人吃了点东西,才算进入正题,赵有恭十指相扣,神色平淡的问道,“昨夜可正常?”

    “回殿下,该送出的信已经送出。辽兵曾想派人偷偷过河偷运尸体的,不过全北弓弩手挡了回去。”

    “嗯,如此便好。伯圭(耿翼的字)、锡焯(凌振的字),你们那准备的如何了?今日一战,可就全看你们二人了!”赵有恭看着耿翼和凌振,微微笑了笑。今日已少量兵马对阵数倍于己的辽军,所倚仗的便是凌振和耿翼的炮兵了。

    定国军所建炮兵,与后世炮兵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缩头射的也不过是改良的火蒺藜、简易轰天雷,这些靠着药捻子引燃的火器。使用有诸多限制,首先不能被敌方事先查到,否则别人绕到炮兵阵地,将火把往火蒺藜箱子里一扔,炸的可是自己人了。而且不能在阴潮的天气用,这种天气很容易熄火。虽然事先经过了许多次试验,可真正在战场上用还是第一次。头一次使用火器,又是如此关键的大战,不得不小心。

    凌振拱手回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虽然昨日投石机损失了一些,但还做够用,火蒺藜等物保存良好,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等两千炮兵定为殿下立不世之功。”

    话语之中信心满满,也许别人不知道改良后的火蒺藜有多大威力,可他和耿翼却是一清二楚的。只要能让炮兵顺利把所有火蒺藜投掷出去,别说六万辽兵,就是再来几万人,也是不怕的。

    萧芷蕴也是第一次见凌振和耿翼,以前曾听人说定国军有一支炮兵,这支兵马非常神秘,独自驻扎在大梁山上,也曾想去看看这支炮兵是什么样子的,可那个恶男人死活不同意。这次炮兵进武州城,也是非常隐秘,几十辆大车全部用灰布蒙着,别人根本不晓得里边放的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衣物粮草之类的辎重呢。这凌振口气如此大,倒不像胡说八道,难道这支炮兵真有那么大威力?

    “如此便好,到时本王会亲自领诸将列阵前方,此战若能赢,本王给你二人计头功!”赵有恭如此保证,耿翼和凌振赶忙称谢,只是高宠、刘錡等人却多有不服的,就连韩世忠面上也露出一点不以为然之色。

    一直以来,耿翼和凌振在大杨滩体系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至少韩世忠等人是这么认为的,那劳什子的炮兵能比骑兵还厉害?由于耿翼和凌振出身东京甲仗库,本来身份就不怎么样,所以一直不为人重视,再加上赵小郡王的保密条令,将二人调离大杨滩去往大梁山驻扎,如此一来,这二人倒有点游离在诸将之外了。现在倒好,殿下竟然说此战要胜,就给耿翼和凌振记头功,这谁能高兴得起来?

    岳飞到底年纪小一些,撇着嘴轻笑道,“嘿嘿,耿将军和凌将军好福气啊,不知沾了什么光,让殿下如此看重!”

    岳飞语气中的讽刺味道是人都能听出来,若是韩世忠或者牛皋这么说,耿翼和凌振也就忍了,毕竟这二人一个是大杨滩第一将,一个是殿下的兄长,可岳飞是谁,就一个黄毛小子,若不是殿下和韩将军提拔,这小子还当个小兵呢。

    “岳将军,你这话是何意思?凌某和耿将军从未想过抢什么功劳,若是岳将军不愿,这功劳给你便是!”

    岳飞瞪眼一笑,正待继续讽刺两句,赵有恭眉头一锁,重重的哼了声,“你们可真有能耐啊,这仗还没赢呢,就想着怎么抢功劳了。岳大将军。你见解不错嘛,要不本王把位子让出来,你来坐坐。那样岂不是威风?”

    赵有恭脸色却是不怎样,真以为辽人就必败无疑了么?这个时候,就想着抢功劳了。跟岳飞一样想法的,恐怕还有不少人吧,目光锐利,扫视一圈,不仅岳飞闭了嘴。就连刘錡、杨再兴、吴亮也低下脑袋不敢对视,只有高宠一人。昂着脑袋一份不爽的模样。

    赵有恭懒得多解释,这帮子人瞧不起炮兵,也是这个时代人的局限性,等他们见识到炮兵的威力后。自会闭嘴的。

    “哼,从现在开始,都少给本王起那花花肠子,若是谁觉得本王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等战后再说,现在谁再起幺蛾子,就给本王找王大头喝茶去。”

    一听赵小郡王这话,众将脸色都变了,那王大头是谁。那就是个伙夫头,如今大战在即,被调到后边当火头兵。光丢人也能丢死了。

    等着众将都老实了,赵有恭才做了下一步安排,“吴将军、钱将军,你们那边的人可要准备好,此战能取得多大战果,就看你们的马蹄快不快了。”

    “殿下放心。末将选的都是骑过马的,虽比不上骑兵勇悍。但骑马挥刀还是无妨的”吴玠心思缜密,犹豫了下,说出了心中担忧,“殿下,末将等人把人调出,留给殿下的可就少了,殿下要不要再调一些回去?”

    吴玠所担忧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经历几天恶战,定国军将士也是死伤惨重,如今除了吴玠和钱林所部万余临时骑兵,剩下的也就是五千多人了,再加上那些轻伤之人,满打满算过七千,以这些人正面硬抗六万多辽军,实在是有点鸡蛋碰石头的意思。

    赵有恭却摇着头,淡淡的说了句无妨。此战真正倚仗的是炮兵,其他人也只是在正面顶住辽兵步骑冲锋罢了。赵有恭坚持不调人,吴玠也无可奈何,待众将都有了安排后,赵有恭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萧芷蕴,“萧帅,本王将一千锐锋营交于你,你可有把握拿下宁武关?”

    闻听此言,杨再兴眉头一锁,锐锋营可是殿下亲兵营,训练之法也是有别于普通兵马,而现在锐锋营可一直缺少一员主将。殿下此意,难道是要将锐锋营交予萧芷蕴?虽说萧芷蕴与殿下的关系在那里摆着,但也不得不防的。心中犹豫,想要开口,却看到东方瑾笑眯眯的冲他摇了摇头。杨再兴对东方大官人还是信服的,只好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萧芷蕴并没有立刻回话,让她执掌锐锋营倒不稀奇,只是为何让她去占宁武关?宁武关地处神池东南,武州正东,宁武关东北就是鄯阳和朔州,可以说宁武关就是由武州出入朔州进击西京大同府最重要的隘口。偏关、宁武关、雁门关号称西北“外三关”,地位非常重要。如果辽军兵败定然会通过最近的宁武关返回朔州,按照常理,该派于莱或者韩世忠这样的亲信之人去宁武关才对,为何要让她萧芷蕴去呢?

    突然,萧芷蕴看到了赵有恭眼中狡黠的笑意,于是她一下就想通了,“殿下放心,属下可不费一兵一卒,就为殿下拿下宁武关。”

    萧芷蕴是说大话么?当然不是,此时守卫宁武关的仅有几百人,估计耶律大石也没想过会兵败,所以根本没怎么留心宁武关,最重要的是守卫宁武关的还是萧允武。这萧允武乃是遥辇部众拔里氏后裔,虽然勇武不凡,但因为出身拔里氏,再加上得罪过耶律洪基,所以一直不怎么受待见,之前为上京东门守备,是她萧芷蕴使了法子才将他调到西京。让萧允武离开上京,也实属无奈之举,耶律洪基气量并不怎么样,留在上京早晚是个死,来到西京,也许还能借军功晋升呢。当时想法不错,却未想到耶律洪基如此小心眼,专门休书西京元帅府,如此一来,连耶律大石也开始不待见萧允武了。毕竟,对耶律大石来说,萧允武是个小人物,因为这样的小人物去惹陛下不快,着实不值得。耶律大石做的并没有错,如无意外,也不会出什么事,可现在情况不同,萧允武这个小人物也变得重要了起来。

    萧芷蕴有足够的信心,萧允武和萧干不同,首先萧允武乃是拔里氏心腹,其次,地位不高,心思不多,说服他归降,绝无问题。

    一千锐锋营,算得上定国军体系里的精兵了,第一次统兵,只能胜,不能败。当年杨门女将血战金沙滩,穆桂英挂帅征战,不让须眉,她萧芷蕴又输于那穆桂英?

    “不费一兵一卒?呵呵,萧帅好大的口气,那你可要好好的,少了一个人,本王拿你是问!”说完话,还比了个口型。

    无声地口型,无人看懂,就连东方大官人都有点迷糊,不过萧芷蕴看懂了,秀眉一蹙,心中暗怒,混蛋,这个时候还不忘昨晚的事,不就是那玩意没软下来么?等有了时间,定让他跪床求饶。(未完待续)

第391章 集 兵城外

    又是一个黎明到来,耶律大石手持尚方剑,孤独的站在旗杆下,那一面天狼旗上绣着一个红色太阳。不知道今日汉人还有什么招数等待着大辽勇士,明知可能会吃亏,可依旧不得不战。在这个世上什么做可怕?不是失败,而是丢掉了信心,丢掉了军心。四万多大辽勇士的尸体还躺在武州城附近,尤其是护城河里,尸体已经将这个护城河填满,汉人没有动,只是派少量人将箭矢取回,汉人是故意将尸体留在那里的,因为只要尸体还在眼前,大辽就不得不发兵抢回那些尸体。

    此战该怎么打?攻城?不,以大辽勇士现在的精神状态,断不能再去攻城的。如今大军惨白,再加上之前的疫病还未解决,整个军中充斥着一种焦虑和不安,大辽勇士是想拼命,可这种状况不是真正的士气,而是一时的愤怒。将,不可因怒兴兵,兵,不可因怒而战。

    “报....报....大帅,武州南城门突然打开,无数宋兵列阵南城门,已经朝萧将军的大营扑去!”

    嗡,耶律大石没来由的心头一冷,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整个后背一片冰凉。汉人竟然出城了?他们要干嘛,是想要和大辽勇士于城外决战么?为什么?为什么?

    耶律大石想不通,他恨透了那个赵有恭,这个狗汉人当真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如果他紧守武州。耶律大石还能以大军新败,不得攻城为理由,只需抢回尸体就可。可汉人大部人马出城。摆出一副城外野战的架势,这不是摆明了视几万大辽勇士为无物么?自大辽立国以来,大辽勇士何时于野外正面交锋中败给过汉人?如此鄙视,谁能忍?耶律大石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理由阻拦大辽勇士去拼命了,难道告诉大辽勇士,哪怕是在城外列阵,也打不过汉人么?

    “萧嗣先呢?”耶律大石还有一个希望。就是萧嗣先能领人将汉人挡回去,虽然这个希望有点渺茫。

    那亲兵紧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方才咬牙道,“萧将军...萧将军一听汉人大军前来,直接...直接领全部人马撤往了陈家坡...”

    耶律大石脸色铁青。如果萧嗣先站在眼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剑刺死他,陛下啊陛下,你怎么就看准了萧嗣先呢?不知为何,此时耶律大石竟然涌起了一种无力感,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控制不局面。一刻钟后,所有辽将已经知道了定国军出城的消息,众将拿不定主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中军大帐。帅帐之内,众人无不愤慨,唯有两个人面色沉静。没有什么表示,这二人就是耶律大石和萧干。

    定国军出城,对萧干来说,心中的震惊是远远大于耶律大石的,此刻他有些后悔对公主的态度,也许公主说的没错。此战汉人要赢了。

    以不足两万人的兵马硬憾六万大辽勇士,不是胆识过人。就是无知莽夫,很显然,那个赵有恭不是莽夫,就这些天交手来看,此人不仅不蠢,还相当的阴险。一个阴险之人,将自己置于险地,那他一定是有所倚仗。

    古纳烈寒着脸,比以往都愤怒,他不仅仅是因为汉人的鄙视而生气,更因为萧嗣先的逃跑而生气。萧嗣先这一撤,丢的可是所有上京兵马的脸,堂堂上京军马,大辽精锐,面对汉人攻击的时候,竟然跑的比兔子还快。

    “大帅,让末将领人攻城吧,如今汉人出城,城中守备定然空虚,若再派强兵攻城,定能一战而下!”

    古纳烈说完,许多人也齐声附和,看众将群情汹涌,耶律大石微微摇了摇头,“古纳烈,你之心情本帅能明白,本帅就问尔等,若汉人已经毁去城内粮草辎重,我等就是占了武州又能如何?”

    一句话,问的帐中诸将哑口无言,很浅显的道理,却无人想到。如今唐水湾被大火吞噬,粮草全无,就算占据了武州城,如无粮草,大辽勇士也只能饿死在城中,汉人只需围困四周,连攻城都不需要。到那时,大辽勇士心中想的可就不是怎么守武州,而是如何突围活命了。没有粮草辎重,城中又是乱民丛生,占了武州城,又有何用,守着一座坚城慢慢饿死么?

    可怕的汉人,每一步都能算到要害,古纳烈沉眉不语,一脸气怒之色,耶律沙虽然身上有多处伤痕,还是忍痛来到了帐中,见旁人再不言语,他低声道,“大帅,那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耶律大石早有定数,只是怕众将不服罢了。如今听耶律沙问起,耶律大石便肃穆道,“庞赫、高星月、古纳烈,领四万精兵随本帅迎战汉人,其余人调萧干、耶律沙麾下,分散四周收敛尸体,结束后,运送尸体去偏关。”

    若是之前耶律大石这么说,众将肯定是多有不服的,因为耶律大石此言,明显是对吞掉汉人没有多大信心,否则也不会大战与敛尸同时进行了。

    “我等遵命!”众将拱手应是,再无人反对。此时众人已经想通了,不管能不能打败汉人,至少大帅如此安排是最为妥当的。

    由于定国军已经占据南门大营,大战在即,所以做了一番安排后,众将便迅速离开了帅帐。萧干回到营中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急着聚集兵马,而是先将萧岿喊道了帐中。

    萧岿,本为中京守备处乙室军副统制,后因平辽东叛乱有功,调北枢密院副枢密使,如今在这西城大营之中,除了萧干和高星月,当属萧岿职位最高了。萧岿不仅出身乙室军,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成安公主萧芷蕴的族兄。自准格尔草原变故后,要说最为着急的,便是萧岿了。在大辽。宗室子弟并不是依据姓氏排的,而是根据部落出身而定,仔细说起来,大辽宗室只有两支,一支是太祖完颜阿骨打后人,一支是辽后萧燕燕的亲族,因为这。所以萧芷蕴虽然姓萧,依旧是宗室之女。

    宗室子孙。也分远近,而萧芷蕴和萧岿出身相同,所以关系非常亲近。以前萧阿刺与萧革同掌国政,控南北枢密院。那是遥辇萧氏可谓一手遮天,就是耶律洪基也要忍让三分。做为萧革的儿子,萧岿更是以十八岁之龄入皮室军当上了副指挥使。后萧阿刺获罪被杀,同宗兄弟萧革也被遣回家中,第二年便被凌迟处死。自萧阿刺和萧革死后,遥辇萧氏便陷入沉寂,那时萧岿已经二十岁,他以一人之力,保年幼的萧芷蕴无事。直到后来萧芷蕴被萧观音接入宫中。萧芷蕴对遥辇萧氏太重要了,萧岿一直在守护着这颗遥辇明珠。谁也没想到后来耶律洪基会让萧芷蕴联姻西夏,萧芷蕴一离开。萧岿朝中无人,也被一纸调令,调到了西南边境,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如果说大辽还有一个人一心想着萧芷蕴,那一定是萧岿。

    站在帐中,萧岿微微蹙眉。不知道萧大王喊他作甚,这时候该聚集兵马才是啊。“殿下,不知招末将来有何吩咐?”

    萧干并未急着回话,而是转身捧过了一个锦盒,“萧统制,之前阿娜来过了,这是他交给本王的东西,你看看吧!”

    阿娜?萧岿心中一惊,伸手夺过了锦盒,他看得很快,也很仔细,当看完那封信后,萧岿眉头跳动,握紧那枚温暖的白玉,他嘴角翘起,划过了一抹冷笑,也不见他是如何做到的,腰间宝刀瞬间拔出,贴在了萧干的脖子上,“萧干,既然公主早就联系你了,你为何今日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萧岿活了近四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我告诉你,乙室军是公主的,就连你这个遥辇夷离堇也是公主给的,今日,我不杀你,但你要记住,总有一天公主会拿回乙室军的。”

    萧岿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他苦苦寻找许久,未能找到那个妹妹,好不容易公主派人来了,萧干却隐瞒不说。萧干想做什么?还不是想依靠兵符,等着公主死在武州后,他好全面掌控乙室军,进而完全统领遥辇部众么?可惜了,萧干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汉人并没有败,那么公主也不用死了,只要公主不死,萧干就永远都当不了乙室军第一人。

    萧干神色镇定,倒没有太多担忧,虽然萧岿愤怒无比,但他应该不会下杀手的,“萧统制,你收刀吧,想来公主也不希望你这么做的。”

    萧岿冷哼一声,他收起刀,将白玉兵符放到案上,低声笑道,“萧干,你好自为之吧,兵符还给你!”

    说完这些,萧岿转身便走,萧干也没有拦着,他很清楚,萧岿要带着所部亲信去寻找公主了。萧岿此人一生只忠于遥辇公主,可以说公主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萧岿离开,也是萧干想看到的,他这般做,就是想告诉公主,他萧干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这般做,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万一将来有一天中京陷落,他萧干也有退路,至于兵符,是公主给他的信物吧,因为没有兵符,不可能让十一万乙室军全部听命的,除非是公主亲临。

    重回大营,萧岿聚集上万乙室军,一声令下,向东北而去。接下来的大战,已经跟乙室军没有半点关系,他要去找公主。投降汉人?不,他只是想跟随公主而已,因为公主已经来信召唤。

    乙室子弟,只为拔里亲族搏杀。萧岿有此选择,并无什么可指责的,在契丹人的思想里,只有部落,其次才是大辽。

    武州城南,万余大军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吴玠和钱林各领五千轻骑分居左右,赵有恭亲率六千步兵立于正中。而在其他地方,各部辽军也开始朝东面集结,所有辽兵都是脸含愤怒,也许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悍不畏死的冲上前去。

    朝阳初升,阳光温暖,这个清风习习的日子里,最后的决战将要来临。

    仰望蓝天,那里白云悠悠,一片淡雅。看手下千军万马,耶律大石长叹一声,头盔放正,尚方剑光彩夺目。既要战,便死战,便是死,也不能丢了大辽勇士的威严和信心。

    “庞赫、古纳烈,骑兵分居两翼,前进!”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存留下来的一万四千多名骑兵慢慢朝城南扑去,而在这支庞大的骑兵之中,还有一片黑色的影子,他们黑甲裹身,马戴防具,他们就是大辽最可怕的武器--铁浮屠。(未完待续)

第392章 第一颗霹雳火弹

    一场大战,没人想输,可最终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巳时初,阳光洒满整个神池大地,武州城外鼓声隆隆,在这片广袤的草地上,满是黑压压的人群,刀枪林立,衣甲猎猎,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辽兵有吞天之势,定国军携大胜重生,又有何惧?

    这一次,辽军已经以圆形盾牌顶在前边,两翼骑兵仅靠中路,行走间,阵型保持的很严密。双方相距百丈的时候,辽军突然停了下来,耶律大石打马向前,竟然来到了军阵最前方。一匹乌黑骏马,驮着这位宗室名将。

    当耶律大石孤零零的来到阵前后,杨再兴神色一喜,手便摸向了马背上的强弓,赵有恭看着耶律大石,却说了一句,“诸将听令,谁也不准射杀耶律大石,本王倒想看看这个契丹人要做什么。”

    赵有恭不下令射杀耶律大石,真的是因为好奇心么?当然不是,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过多的解释。

    耶律大石打马离开大阵几十丈,遥望对面士气如虹的定国军大阵,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瞧阵势严密,横竖成列,士兵昂首挺胸,眉宇间多有傲然,如此雄兵,与之前所见的宋兵实在相差太多,“敢问晋陵王殿下可在,可否出来一见?”

    耶律大石早就想见见赵有恭了,对这个年轻人,是既佩服又痛恨。赵有恭心中暗笑,这个契丹人还真是胆子大。就不怕他赵某人趁机射杀么?不过既然耶律大石如此有胆识,他赵有恭也不能示弱的,于是示意三娘看好木婉清后。一抖马缰,赤龙马嘶鸣而出。

    骄阳下,一匹赤红骏马犹如飞龙,一个年轻人身穿银甲,腰缠金狮带,一顶银色紫金冠,他有着俊朗的面孔。剑眉星目,神情矍铄。手持一把古朴唐刀。一眼望去,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身姿挺拔,气势非凡。好一个年轻人。如此气度,如此胆识,大辽勇士败给他,也不冤了。

    “我耶律大石纵横沙场二十余年,未曾败过,没想到,这一次却败给了殿下,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哈哈,谢耶律大元帅夸奖。大元帅所言不假,只是说的也不完全对,在我大宋还有一种说法。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哦,忘记问了,耶律大元帅见过长江么?”

    耶律大石微微蹙眉,好个嚣张的年轻人,真以为他他耶律大石一定会死在这里么?“哈哈。本帅没见过长江,不过终有一天。本帅会率部饮马黄河,到时长江还远么?”

    “黄河翻滚,能淹没一切,就怕耶律大帅不识水性啊,本王倒是水性不错,早就想去白狼河里游一游了,听说白浪河清澈见底,游鱼满布,更有清洛神女出没,本王有没有希望一亲神女芳泽呢?”赵有恭语声柔和,却又是词语如刀。

    清洛神女是谁?在大辽,只要有些身份的,都知道清洛神女的身份。皇后娘娘萧观音的小字不就是清洛么?她未入宫前,就经常去白浪河畔写诗作画,因为其容貌倾城,身姿曼妙,有如画中仙子,所以拔里族人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唤作“清洛神女”。

    萧观音之美,有如自然恩赐,她秀美脱俗,又高贵端庄,在大辽,她就是洛神一样的女人,那是上天赐给大辽的瑰宝。可现在,那个汉人竟说要去白浪河一亲神女芳泽,是可忍孰不可忍。

    耶律大石怒了,哪怕他涵养再好,依旧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无数辽兵已经聒噪起来,他们举起弯刀,仰天怒吼,“杀...杀....杀....”

    相比之下,定国军这边却安静了许多,倒是高宠最先反应了过来,举着长枪高声叫道,“末将预祝殿下抱得美人归!”

    嗡,这下许多人都反应了过来,抢了大辽第一美女,又是辽帝耶律洪基的女人,那是何等的荣耀?于是,许多士兵眉头舒展,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耶律大石阴沉着脸,再不想多言,他发现这个赵有恭是个无赖,是个光明正大的无赖,他用最肮脏的语言激怒大辽勇士,看似低俗,却很管用。在大辽,女人是用来保护的,如果连辽国最美的女人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赵有恭,你很不错,今日我六万大辽勇士在此,可否一战?”

    “奉陪到底!”赵有恭高声回答,拱手之后,打马回奔,而耶律大石也没有耽搁,拨马回到了本阵。

    一片宽广的草地,定国军列阵西南,辽军列阵东北,这一条百余丈的地方,不知道还会死去多少人。辽军整军完毕,耶律大石举起手,呜呜的牛角声从前方响起,高星月举起手中钢刀,打马走向前方,“盾牌起,列阵!向前....向前....”

    无数辽兵将圆盾护在身前,弯刀紧握,不断地敲打着盾面,嘴中高声齐喝,“嚯...嚯.....嚯.....”。随着一阵阵怒喝声,辽军一步步向前,只是军阵严谨,不显半点散乱。

    杨再兴举起长枪,左手前伸,传令兵手中旗子一抖,前头盾牌兵仅仅靠拢,这一次盾牌之间不留半点空隙,两列盾牌摞起,组成了一道黑色的铁墙。无数定国军士兵手持长枪,枪柄用力砸着地面,口中怒声呐喊,“杀....杀....杀.....”

    盾牌起,前头无缝隙,岳飞持枪而立,沉眉高喝,“换长弓,仰射四十五度!”

    定国军士兵一直都是刀在手,弓在背,长刀手,取弓也可做弓兵。几千只羽箭搭在长弓上,而对面的辽军对此毫无惧意。百丈、八十丈,当离着六十丈的时候,高星月一抖马缰。瞪眼吼道,“冲....冲....”

    牛角声未停,随后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顶在前边的上前辽兵撑着盾牌,勇猛的冲了过来。百丈组阵,六十丈冲锋,骑兵在后。这一直是辽军最为常规的战法,因为这样做。能让步兵最大的顶住地方,此时骑兵也可趁势切割,地方阵势一乱,步兵便能顺势冲杀进去。

    辽军之勇自不用说。当他们奔跑至四十丈外的时候,岳飞终于下令道,“两段连射,直到射光箭壶!”

    簌簌簌,天空多了一片阴云,那不是真正的云,而是雨幕般的箭矢,箭雨落下,封锁了前方十丈宽的地方。这十丈是一道死亡走廊,辽兵虽有圆盾抵挡,可终究不如丈余铁盾覆盖范围大。箭矢从空中落下,许多辽兵躲避不及,被钉在地上哀嚎了起来。抛射,箭矢力度减弱,能伤人却很难杀人,可这就够了。定国军要的就是击伤辽兵。

    许多辽兵倒地,并没有死去。虽然后边的人马尽力去躲,可还是踩死了不少人,为了躲避伤者,辽军冲锋阵型不由得为止一乱。阵型一乱,前方盾牌兵防守也不如之前那般严密,趁此机会,定国军盾牌兵阵型一松,无数箭矢从缝隙里送了出去,箭矢迎面而来,重载前方的许多辽兵倒下一片。

    箭雨倾泻,辽军伤亡惨重,可箭矢终有用完的时候,毕竟昨日在武州城上耗费了太多太多。当箭矢告罄,岳飞一声令下,所有定国军士兵将事先准备好的湿布蒙在了脸上。

    辽军死伤惨重,可冲锋之势并未停下,在没了箭矢阻挡后,后续辽兵顷刻间扑倒眼前,这一次辽兵已经是含怒而来,他们抱着圆盾狠狠地撞向了前方高高的铁盾,疯狂的辽人就像一群不要命的恶狗,撞得盾牌咯咯作响。双方阵型碰撞在一起,耶律大石也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左右两翼骑兵也趁势冲了上来。

    辽骑冲锋,势不可挡,至少在这茫茫西北之地,还无人能挡得住辽人铁骑,哪怕是赵有恭的定国军也不行,因为以步兵对骑兵,除非上天怜见,否则之后大败亏输的份。不过,今日辽骑必败,因为铁骑再猛,依旧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火蒺藜。

    当辽骑冲锋阵前百丈的时候,赵有恭看向扈三娘,面色沉静道,“三娘,打旗号,让凌振的人动手吧。”

    一面红色小旗立起,左右一挥,远处的耿翼和凌振看到旗号后,心情为之一振,随后大声道,“投石机准备,上霹雳火雷,前方六十丈,覆盖攻击。”

    一声令下,守在炮兵前方的盾牌瞬间分开,也在这时,炮兵才露出真正面目,一架架投石机排成好几排,前后绵延竟有十丈,这三百多投石机根据抛射角度不同,可以投射前方三十丈到九十丈,六十丈的距离,可就是一百八十多米,这时何等的覆盖范围?第一课霹雳火弹放到投石机上,耿翼固定底部,凌振亲自操控,这是定国军炮兵第一颗投向敌人的火弹,理该由他们二人负责。

    紧握扶手,点燃药捻,手一松,一刻黑乎乎的铁球瞬间飞出,于空中,铁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越飞越远,最终落到了辽军左翼骑兵正中间,辽骑无人认识这种黑球,只见上边冒着点青烟。几个辽骑为之一愣,想要弄明白怎么回事,却听轰的一声,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几个骑兵随之落地,那巨大的爆炸震得胸腹发颤,有的辽骑手臂断裂,有的双眼全瞎,那一片小小的地方,弥漫着一股白色烟雾,烟雾入眼,一股剧痛,是石灰粉,这是石灰粉。战马疯狂了,不受控制的乱冲乱撞,因为爆炸之后,不仅热浪席卷,还飞出几十枚铁钉,那些铁钉尽数钉到战马身上,吃痛之下,战马也变得癫狂起来。

    第一颗霹雳火弹顺利爆开,当场炸死一人,炸伤七人,癫狂的战马更是十几匹。第一颗霹雳火弹,让所有辽骑冲锋气势为之一滞,可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天空中已经飞来上百霹雳火弹,落在地上,还有的直接在半空中爆炸。

    轰轰轰....聿聿....聿聿....,爆炸声,战马疯狂的嘶鸣声,转眼间,前后几十丈的范围内一片大乱,那里弥漫着一片白色烟雾,死伤者不计其数。无数辽兵翻落马下,怒哭的哀嚎着,“我的腿....我的腿....”一枚铁钉穿透了辽兵的腿,胸口也射进了一枚碎片。

    “啊....啊....”一名辽兵捂着眼睛不断翻滚着,可旁边就是癫狂的战马,战马前蹄抬起,猛地踏下,咔嚓一声,那辽兵颤抖一下,再无了声息。

    霹雳火弹,也许它有着诸多缺陷,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依旧是这个战场上最可怕的死神。(未完待续)

第393章 铁甲雄骑依然在

    隆隆的响声经久不息,震耳欲聋,无数辽骑倒下,成片成片的辽兵在石灰粉造成的白雾中翻滚着,战马凄厉的嘶鸣声响彻天地,场中一片混乱,踏死者数不胜数。

    白雾夹杂着硝烟,这一片宽广的草地上,犹如地狱迷雾,唯有惨叫声不断传出。霹雳火弹一颗颗落下,有的辽兵被炸得肢体粉碎,内脏、手臂、鲜血洒的各处都是。也许场面太过震惊,战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莫说是辽兵,就是定国军士兵也从未遇到过这种场景,这就是霹雳火弹,这就是炮兵的威力?好多人都在心中暗语,这不是打仗,根本就是一方面的屠杀,面对这些从天而降的火雷,辽兵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好多辽骑都被炸懵了,他们英勇善战,他们不畏死亡,哪怕是面对数倍于己的女真铁骑,依旧没有退缩过,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是一阵阵天雷,这是天神要毁灭大辽勇士么?有的士兵疯了,跌落马背后,他们傻笑着朝着最惨烈的站擦很难过又哭又笑,嘴中咯咯作响,“哈哈....哈哈....”

    那是一种惨厉的笑,笑声听的人心神俱颤。有的辽兵没有疯,却怕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局面,于是有的人控马往回奔,有的人继续前进,乱了,彻底的乱了,整个辽骑大阵乱成了一锅粥。辽骑想活,可偏偏那些火雷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们飞过来。轰....一个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坑,那里的草屑被掀飞,一匹战马腹部被弹片割开。跑出没多远就躺在地上抽搐了起来,肠子拖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那片草地。

    辽骑惨不忍睹,定国军炮兵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因为耿翼和凌振得到的命令,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霹雳火雷倾泻到辽军头上。一番轰炸下,辽军骑兵早已经不成样子。炸死炸伤者不计其数,战马更是丢失许多。炮兵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也是得了第一次使用霹雳火雷的好处,辽兵根本没有见识过炮兵的威力,依旧以紧密的冲锋阵型前进,如果他们如后世蒙古人那般以散阵前进的话。以现在的霹雳火雷根本造不成太大伤害,因为霹雳火雷比不上后世的地雷和炮弹,爆炸威力太小,杀伤手段更多的还是依靠里边的铁钉、弹片,除非是那个倒霉蛋被霹雳火雷砸中,从头顶或者身下爆炸。

    辽骑已经不成气候,剩下的两三千残兵又能对定国军大阵造成什么威胁,更何况战马已惊,并无战心。以吴玠将军之骁勇,古镇骑兵之锐利,只需一个冲锋。便可将辽骑打的落花流水。

    解决了骑兵,接下来就轮到最为庞大的步兵大阵了,比起骑兵冲锋阵型,步兵大阵更为紧密,几乎是人挨人,头顶头。此时就连凌振也露出几分不忍之色,如此拥挤的人群。一旦霹雳火雷倾泻下去,会是何等样的惨状?不忍归不忍,他是个将军,只能依令行事,因为定国军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投石机校准角度,抛射五十度,前方三十丈,辽兵大阵,投射....”

    一声令下,几百颗霹雳火雷在辽兵大阵中爆开,此时人群拥挤,将霹雳火雷的威力发挥到了最大化。步兵不比骑兵,他们就站在地上,霹雳火雷一爆炸,气浪翻涌,最近的几个辽兵立刻被炸得血肉模糊,每一刻火雷落下,必是杀伤十余人。面对着辽兵步兵大阵,炮兵进行了十几轮急射,短短的时间内,一年时间积攒下来的近万颗霹雳火雷已经告罄,可此时辽兵已经是伤亡惨重,两万多人的步兵大阵,死上一万四千余人,剩下的辽兵也没了战意,被定国军压得节节后退。

    霹雳火雷之中夹杂着石灰粉、一品红等物,此时正刮西南风,而定国军所处的位置在西南方,风一刮,所有的药粉全都洒在了辽兵身上。

    耶律大石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战场,硝烟弥漫中,大辽铁骑死伤殆尽,耳中还有隆隆的爆炸声传来,那就是一声声夺命曲。

    耶律大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怒了上天,为何上天要派这个恶魔来毁灭大辽勇士?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毫无价值。败了,又败了,败得毫无反抗能力。古纳烈靠着强悍的功夫,从爆炸中逃回了一条性命,战马已惊发疯,不知道去了何处,他全身盔甲破烂,脸上一片漆黑,活像个街头乞丐。拽住耶律大石的马,古纳烈颤抖着哭了起来,“大帅,快撤啊....快撤啊....”

    撤?往哪里撤?死了这么多人,他还撤回去做什么?耶律大石笑了,胸口一阵翻涌,鲜血溢出了嘴角,他在笑,却是气血攻心,几欲昏厥,“不,本帅不走,古纳烈,铁浮屠还在,本帅领铁浮屠殿后,你领着人撤吧,能撤出多少就撤多少....”

    耶律大石最后望了一眼东北方,那里是朔州,那里是西京云中府,这一生征战南北,死在战场上,也是死得其所了吧?

    西京,永远回不去了,上天怜见,以宗室之名,保佑多活下来一些大辽勇士。大辽勇士败了,不是他们无能,不是他们不英勇。

    耶律大石不走,古纳烈看了看身后,那里定国军骑兵已经开始列阵,中路步兵大阵也是越来越近,此时还有大辽勇士在抵挡,可又能抵挡多久?看了一眼脸色决然的耶律大石,古纳烈做了一个决定,他心中很清楚,大辽可以没有他古纳烈,却没有耶律大石,没了耶律大石,大辽半个天就塌了。抡起枪柄,用力敲在了耶律大石后背上。耶律大石未想到会有此变,闷哼一声趴在了马背上。就在这个时候,高星月也领着残兵退到了此处。古纳烈大声喊道,“高将军,大帅交给你了!”

    听古纳烈这声大吼,高星月微微一愣,大声喊道,“古纳烈,你干嘛?”

    “嘿嘿。问这么多干嘛,快走。保住大帅,莫让老子白死”古纳烈找到一匹战马,掉头往西而去,就在不远处。还有一支完好无损的大辽铁骑,他们就是最为骁勇的铁浮屠。此时庞赫看着古纳烈,微微扬起手中的大戟,虽不是方天画戟,却依旧威猛。

    “古纳烈,准备好了么?就让我们一起挡住这些汉人吧?”第一次,庞赫没有鄙视汉人,如果再称这支定国军为狗,他们岂不是猪狗不如?契丹男儿都是响当当的汉子。面对勇者,便会佩服,但还不至于落荒而逃。就是败,也要让汉人领略下大辽勇士的威风。

    庞赫,大贺氏先祖窟哥子孙,天生神力,勇武善战,二十四岁时就已是大辽第一悍将。他有着自己的骄傲,所以。要维护这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古纳烈惨然一笑,长枪倒拖,看了一眼身后森冷威严的铁浮屠,他点点头,高声道,“铁骑滔滔,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大辽万胜....杀....杀....杀....”

    铁浮屠骑兵永远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哪怕要败了,他们依旧像个持刀挥舞的战神。全身罩在铁甲之中,头顶一面铁盔,马匹都是彪悍的高大战马,马身以及马腿前方也有软甲守护,每一寸地方都有坚实的防护,每一片铁片都曾经沾染过敌人的血。铁浮屠前进,目标定国军骑兵。因为步兵再厉害,也不可能对大辽勇士多大伤害,如今大辽勇士在逃命,最怕的就是骑在马背上的轻骑。

    铁甲雄骑依然在,梦里狂风冥门开。

    刀剑激战意萧萧,日下喋血映祭台。

    一个恶魔丛生的铁骑,他们杀戮无边,战意滔天,这就是铁浮屠,一群喋血的恶魔,铁蹄踏过,万骨成枯。自成立一来,铁浮屠没有败过,在军中有一句恒言,铁浮屠不会败,能打败他们只有他们自己,因为他们杀戮过重,天神终归会怜悯众生,降罪于这些恶魔。

    长刀起,铁蹄急,一阵无边的杀意,当三千铁浮屠奔腾起来,就像一支黑色的铁甲洪流,掩盖所有,天地失了色彩。一切都是黑色的,只有血是红色的,定国军士兵何时碰到过铁浮屠,一个照面,最前头的盾牌兵被撞翻,长刀划过,无数定国军士兵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杨再兴双目赤红,只能打马后撤,大声怒吼,“撤,撤回去....撤....”

    一声怒吼,定国军士兵以盾牌为依靠,停止追击,快步向后退去。

    铁浮屠杀戮草原,吴玠也早已盯上了这支铁血骑兵,“钱将军,领你的人绕过去,铁浮屠交给吴某应付!”

    “这....这能行....”

    “钱将军,快去!”吴玠双目一瞪,钱林也没再多说什么,咬咬牙,领着所部几千轻骑绕过铁浮屠,一路朝东北而去。钱林的人一走,留下来的就只剩下三千多古镇骑兵了,面对大辽最凶猛的铁浮屠,吴玠没有怕,他举起手,随后握紧左拳。

    “骑兵分三队,并排而行,中路大队,结重骑阵型!”

    随着这声号令,古镇骑兵也镇定了下来,中间千余人以百人为一排组成了一个方阵,他们全部身披锁子甲,战马也早被裹上了软甲,远远望去,银光闪闪。古镇骑兵拉得很开,一条条铁链将每排骑兵连接起来。这些锁链上边全部挂着锐利的铁片,甩起来哗哗作响。骑兵相距的距离很讲究,正好让锁链稍稍离着地面有点距离,又不至于落在地上。中间大队人马列队完毕,两侧人马也将重骑枪分开收起,人人从马背上取出了特制骑兵刀。

    古镇骑兵盯上了铁浮屠,铁浮屠又何尝不是盯上了这支看似骁勇的定国军骑兵呢?铁浮屠最终的目的就是杀伤骑兵,阻挡步兵只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自从铁浮屠一出现,赵有恭就盯上了这支骑兵,他心中不无足够的信心,因为古镇骑兵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精锐的骑兵,还是辽国铁浮屠。也许会付出惨重的伤亡,可赵有恭不会去阻止,因为古镇骑兵想要真正的成为战场上的主宰,铁浮屠这一关就必须过。

    烈阳高照,清风徐来,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儿,骑兵之战,也是西北骑兵之王的争夺,谁胜,谁将主宰这片茫茫草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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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风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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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文和武,尸山血海中,重铸那伟大的尚武之脊梁。
(ps:题材问题,与原来历史有很大出入,莫要较真。另有41ow完本《大唐绿帽王》,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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