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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少穿的内裤     风花醉txt下载     风花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栽赃嫁祸

    楚王府和梁府,一个在皇城东南,一个在西南,轿子缓缓向西,樱婼轻轻闭着美目,梁府的门她是不会进的,她也更不希望赵有恭来救她,所以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死。

    她死了,小郡王将了无牵挂,这世上也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牵制住他。

    走过皇城朱雀门,掀开窗帘,樱婼远远地望了望那个高大的门楼,这个看似金碧堂皇,威武庄严的地方,却少了如此多的人情味。官家不是一直都表示自己并不留恋于皇位么?可为什么还要毒杀老殿下,到现在,连自己的侄子都不肯放过。

    宽大的凤翔街边,独孤求败懒洋洋的靠在一面石碑上,他眯着双眼,手背挡着太阳,就如同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一般。轿子越来越近,独孤求败却有些犹豫了,该不该动手呢?他心中很清楚,一旦动手,樱婼也许能活,但赵有恭一定会死,既然无法隐藏,他一定会把这些年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到时,东京城里免不了会发生一场惊天血案。

    凭着赵有恭的本事,也许不能纵横皇宫大内,但杀了王黼、杨戬、梁师成等人绝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杀了这些人又有什么用?这些人死了,还会有几百个几千个同样的人顶上来,当杀人仅仅是为了发泄,那就算杀了人,心中也不会有半点快乐。

    轿子总算来了,叹息一声,独孤求败慢慢朝那队人马走去,虽然有十几个兵丁护着轿子,但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要救人,必然要杀人,不过杀人对于他来说,算得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还有几丈的距离,独孤求败却希望是几十丈甚至几百丈,难道真的无法解救了么?

    右手放在腰后,只要软剑掠过,他可以瞬间收去前方几人的性命。

    “嘀嗒...嘀嗒....”

    身后一串马蹄声响起,独孤求败眉头一皱,像个普通路人一般与轿子错身而过。不能动手,他还要等等。

    马上一名灰袍男子,他头戴小帽,手中拿着一根马鞭,“田将军,劳烦了,府上刚找到了一位管事,就不用劳累苏管事前去了!”

    “呼”听到马上之人的话,独孤求败长长地舒了口气,好险好险,没想到赵有恭竟然赌赢了。

    从一开始,赵有恭就在赌,他赌梁师成并不是真心想要樱婼,他只是借樱婼来做个试探。当梁师成确定他赵有恭并非装痴后,极有可能变卦,将樱婼送回王府。之所以敢如此赌,也是基于对赵佶的了解。赵佶此人,浑身上下充满着文人的傲慢,他太在乎名声了,若自己的亲近之人抢了自家侄儿的女人,别人会如何说呢?

    一身才学,却不懂治国。明明阴险狠辣,却又在乎名声。这就是赵佶,一个非常矛盾的人。

    天下之事,哪有完美的,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装君子,最终的结果,将是一事无成。

    坐在轿中,樱婼竟感觉不到半点高兴,这次逃过去了,可以后呢?只要官家依旧忌惮小郡王,那些阴谋诡计就不会断,这次是她樱婼,下次呢?下下次呢?

    不知道怎么回到楚王府的,偏院里只有小獒犬跑来跑去的,那个小郡王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与樱婼的忧心忡忡不同,赵有恭很想得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若是整天愁眉苦脸,岂不是要憋屈死?他知道梁师成后边还会有其他招数,不过他不怕,只要那些狗贼不动樱婼,有的是耐心与他们周旋。

    紫蓓桥外的宅院里,梁师成有些轻松地喝着酒,旁边宫梻更是若无其事的吃着菜。

    “先生,如今已经确定永宁郡王非是装痴,那么下一步就该是送他一把刀了吧?”

    “嗯,梁相心中明了,又何必说与宫某听呢?”

    “先生,梁某是想问问该送一把什么样刀而已!”

    展眉一笑,宫梻放下筷子,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梁相,这个问题你不该问宫某,要送宝刀还是钝刀,该由陛下做主才是。”

    宫梻的话语之中似乎有了些警告的味道,连眼神也变得飘离了起来。梁师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好像真的是他错了,这种事怎么能问宫梻呢?

    是夜,梁师成来到了皇宫,此时快到戌时,赵佶正在画着一副牡丹图,今日心情还算不错,所以赵佶兴致很高,画的画自然好少许多的。

    “官家,莫要太操劳了,还是身体要紧!”

    杨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如果画画也是操劳国事,那赵佶也是一位千古明君了。无耻,相当的无耻,可以说赵佶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身边这几位功劳可是不小。

    身边尽是奸邪小人,那皇帝还能当好了?宋末六贼,高俅都排不上号,可见徽宗朝廷有多黑暗了。

    房门敲响,一个小太监低声禀道,“官家,梁太殿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放下画笔,赵佶挑眉笑了笑,“这个梁守道,大晚上的跑来作甚?”

    心中好奇,便将梁师成传了进来,一进屋,梁师成说几句马屁话,随后将所谓的“送刀计”说了一遍。

    赵佶在沉思着,梁师成和杨戬都很聪明的没有再说话,有些事他们可以提提意见,但有些事是绝对不能搀和的。

    良久之后,赵佶背着手走了两步,“杨戬,那开封府宗汝霖如何?”

    宗泽?杨戬心思活络,马上就明白赵佶是什么想法了,他微微躬身,认真道,“宗汝霖能力是有些的,不过要主政开封府,还是有些差的,尤其是上次永宁郡王之事,开封府愣是好些天查不到凶犯。”

    杨戬如此说算得上颠倒黑白了,宗泽抓不到凶犯,还不是因为高俅的命令么?不过这会儿也没人在意这些了,赵佶凝眉笑道,“嗯,既然如此,就让宗汝霖去江宁府吧!”

    “哎!”

    杨戬应了一声,赵佶又补充道,“不忙,过些时日再下调令!”

    “好的!”

    杨戬和梁师成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冷飕飕的寒意,让赵有恭去主政开封府,官家果然是好计算啊。

    开封府尹是一把上好的宝刀,以郡王之身主政开封府,赵有恭会膨胀么?他的胆子会变大么?

    赵有恭知道赵佶和他的走狗们会给他挖坑,可也想不到会挖一个这么大的坑。此时他一身夜行衣,正奔走于一排房屋之上。

    此处位于汴梁西南,离着蔡河并不是太远,院落里种着几棵枣树,如今已是子时,屋中依旧传来一阵阵娇喘声。

    “冤家....嗯...那里不能舔啊....你不是受伤了么....嗯哼....你这冤家好会捉弄人...”

    趴房顶听了听,赵有恭就感觉到一股子火气往上窜,钱彬受了伤还如此能折腾,也算是个奇人了。女子貌似很舒爽,心中好奇,掀开一块瓦片,就看到榻上两条肉虫纠缠在一起,女子双腿微分,右手手指放在嘴边咬着,她面色潮红,似要滴出水一般。一个脑袋在女子胯下晃动着,还发出一阵阵抽吸声。

    好一对狗男女,没想到钱彬看上去一个粗犷汉子,这床上功夫倒是懂得不少。哎,要是钱彬能把床上的功夫用到操练军队之上,赤山湖旁也不可能毫无反抗之力了。

    确定再无旁人后,赵有恭轻身落下,一脚踹开了房门,床上二人正在兴头上,闻听房门被踹,竟然愣了愣。

    “啊....”女子尖叫失声,双腿本能的一夹,拉住被子盖在了身上。

    此时钱彬可还在女子双腿间忙活呢,这一夹便把脑袋弄疼了。

    赵有恭看的一阵好笑,欺身向前,一掌砍晕了女子,这时前边才从被子下爬出来。他瞪着双眼睛,有些牛气哄哄的喝道,“你是什么人?识相的赶紧走,惹恼了钱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钱统制好威风!”

    赵有恭一口叫破钱彬的身份,可是让钱彬心慌意乱了。这黑衣人到底是何方人马,明知他钱某人的身份,依旧不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兄弟,你是求财吧,说句话,想要多少?”

    “求财?钱统制好像很有钱啊,哎,不过可惜了....老子是来求命的...”话音落下,赵有恭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将**的钱彬从床上拉了下来。来到桌旁,半点废话没说,直接一刀抹了钱彬的脖子。

    钱彬捂着伤口不断抽搐着,他到死也是稀里糊涂的,为何好好地突然冒出一个黑衣人?闭眼那一刻,钱彬只看到那黑衣人拿匕首撬着一块青砖,随后便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取出青砖,将一封信放进去,随后又把青砖放回了原处。想了想,拉过钱彬的尸首,将那只带血的手放在了松动的青砖之上。

    做完所有事情之后,赵有恭敲敲离开了院子,至于那个倒霉的女人,懒得管呢,有个活人在,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次日清晨,赵佶在小刘妃的服侍下穿着衣袍,本以为今日会是一个不错的日子,谁会想到杨戬会带来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官家,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赵佶颇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头,有事不能等他穿好衣服再说?

    “什么事?”

    “广德军副统制钱彬被人杀死在城南别院中!”

    “嗯?钱彬死了?”赵佶总算认真对待起来,死一个钱彬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钱彬可是赤山湖劫案的唯一知情人,虽然他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钱彬死了,那还不赶紧让人去查?”

    “这....回官家,开封府的人早就去了,他们在钱彬房中找到了一封信!”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杨戬又解释道,“这信就藏在一块砖下,若不是钱彬死前给了提示,开封府也找不到这封信的!”

    什么信藏得如此深?好奇之下,赵佶看了看信的内容,不过这一看之下,整张脸就变了,连拿信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赵佶久久不语,不过看那张铁青的脸,就知道官家一定在酝酿着什么。果然,没过一会儿,赵佶将信一把扔在了地上,接着沉声怒吼道,“混蛋,杨开山这个狗东西,杨戬,去传令,着江宁府立刻将杨开山押往京师,朕倒要看看这个杨开山哪来的胆子,竟然连朕的东西都敢抢。”

    赵佶为何如此生气呢?原来信中钱彬供述了一切,杨开山在任三年,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像什么虚报兵额、中饱私囊,还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抢花石纲的事情也是他指使的。

    对于信中所述,赵佶没有半点怀疑,钱彬用命保下的东西还有假么?再说,若是杨开山所为,也解释了劫匪为何会对花石纲运送路线了如指掌了。

第62章 偷赵佶的梅花鹿

    徽宗亲口下令,杨戬自不敢怠慢,不出两天,江宁府方面就做了回复,不过却是一个非常差劲的回复。

    当江宁府方面派人赶往广德军时,才知道杨开山已经离开一日有余,好像他知道自己会出事一般。

    不管杨开山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总之他逃了,这一下更坐实了信中所指出的罪名。杨开山被通缉,可是吓坏了梁师成。

    政和五年梁师成举荐了杨开山,如今杨开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梁师成这个举荐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怪不得如此大的事情,官家都没与他说上一说。心中一乱,脑中便嗡嗡作响,此时梁师成哪还记得如何给赵有恭使绊子,还是先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才是。

    莫名的,梁师成想到了负荆请罪的故事,心头一动,他便微微笑了起来。

    巳时刚过,赵佶正为花石纲的事情发愁呢,就听外边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没一会儿,梁师成就爬了进来。

    一看到梁师成的样子,赵佶首先是一愣,随后差点笑出声。此时梁师成匍匐在地,上身一丝不挂,背上还挂着一根藤条。若是换了其他帝王,一看梁师成这种形象,恐怕也早就怒了,可赵佶不同,他反而觉得好奇,好像找到了唱戏的感觉。

    “好你个廉颇,背个荆条,便会饶了你?”

    “呜呜呜,丞相一代英杰,原谅我这一粗人吧!”

    梁师成说到痛处,四肢着地,迅速往前怕了两步,“丞相若不原谅,那老夫只能一死以谢天下了!”

    赵佶一直绷着脸,他定定的望着,猛然间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这个家伙,赶紧起来吧,朕若要治你罪,早便做了。哎,以后这对眼睛放亮点,再出这种事,朕决不轻饶!”

    “是,是,谢官家爱护!”梁师成忙不迭的磕着头,高兴地连眼泪都不顾上擦了。

    一君一臣,就在这御书房之内,如同一对戏子般当场演了一出廉颇与蔺相如的故事。这在前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赵佶身上。

    端王轻佻,不可为帝!

    奸雄章惇一眼就看破了赵佶,他就是如此的轻佻,廉颇蔺相如还算好的,当年第一次出宫幽会李师师,他可是爬墙出去的。当初王黼和赵佶就在墙根下上演了一出司马光与宋神宗的故事。

    赵佶踩着王黼想上墙,结果还有点够不着墙头,就冲着下边喊了句,“司马光,站高点!”

    王黼也是个不着调的,当即回了句,“神宗皇帝,你站稳了!”

    赵佶能拿自己故去的老爹开玩笑,可见其性子有多轻佻了,所以和梁师成演场戏,也不足为奇。

    大宋有如此君臣,岂有不亡之理?

    这两天,赵有恭轻松了许多,把所有的矛头转到杨开山头上,也算给自己减少了压力,最重要的是能给梁师成上点眼药,省的这狗东西天天盯着他赵某人折腾。

    艮岳园,如果你以为这里仅仅是一个只供欣赏的御花园,那就大错特错了。艮岳园中,除了那些奇花异草,飞鸟走兽外,还有一条小街,名曰“快活街”。这条小街可是大宋朝最为特殊的买卖街了,因为徽宗皇帝赵佶经常会来此处冒充下小贩,也许今日当一当酒馆老板,明日就当当卖包子的。从来都不要小瞧了赵佶,这位徽宗皇帝很懂得生活,更是一位艺术大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

    赵有恭闲来无事,拿着腰牌进了艮岳园,本想看看那位徽宗皇帝的,不过也是不巧,这位官家居然没来。

    艮岳园中的风景,不需太多赘述,优美的太湖石几乎随处可见,有大有小,最大的足有几丈高,记得这块大石头进京的时候,为了保持石头完整性,赵佶居然让人把东城门给拆了。看看这块石头,赵有恭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就为了这块石头,死了多少人,扒了多少房。可这些赵佶都不知道,在他眼里只看到了美丽的艮岳园,还有他所谓的艺术之美。

    来艮岳园,最好是雨天,因为雨天里,园中的炉甘石就会冒起浓浓青烟,一时间艮岳园中烟雾缭绕,彷如仙境一般。

    离开快活街,赵有恭并没有直接离开艮岳园,而是往深处走去。园中关着不少珍贵动物,光梅花鹿就有几百头,而赵有恭的目的就是弄一头梅花鹿回去尝尝鲜,被赵佶和那帮狗贼折腾了这么久,总要出出气的,赵佶是动不得,但动一头梅花鹿,总不会有事的。

    小三有些提心吊胆的,瞅瞅周围,他小声嘀咕道,“公子,咱们真的要逮一头梅花鹿?”

    “废话!咦,小三,你这胆子是不是太小了,还怕鹿把你咬了不成?”

    瞧赵有恭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三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谁怕梅花鹿啊,还不是怕官家怪罪啊。弄了梅花鹿,也许小郡王没事,但谁敢保证他小三不出事啊?

    甭管小三心中怎么想的,赵有恭依旧是我行我素,来到北边竹林,就瞧见一头半大小的梅花鹿正悠闲的吃草呢。也许是习惯有人看了吧,小梅花鹿也不害怕,还睁着俩眼瞟了瞟那猥琐的主仆二人。心中默念一声,赵有恭搓着手舔了舔嘴唇,娘的,就是你了,老子两世为人,第一次吃鹿肉就在今天了。

    吼了一声,赵有恭如猎狗般抱住了小梅花鹿的脖子,这下梅花鹿也怕了,蹬着四根蹄子乱叫,赵有恭锁住鹿脖子,冲小三骂道,“还愣着干嘛,把准备好的套拴它嘴上啊,哎,你个笨蛋...”

    被赵有恭骂了几句,小三总算回过了神,掏出一个皮套套在了小鹿嘴上,这下小梅花鹿只能干瞪眼了。

    捡起地上的石头,赵有恭默念几声阿弥陀佛,三两下把可怜的梅花鹿砸晕了。

    好在是一头小梅花鹿,小三儿背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主仆二人也不敢走大门,最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院墙上爬出去。

    事实上这也不是赵有恭第一次“打猎”,只不过以前打的都是鸟类而已。

    赵有恭跑艮岳园打猎,自然瞒不过赵佶的,不过他对这种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这个侄子纨绔无知,哪怕他把艮岳园里的梅花鹿都吃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赵有恭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着,小三很悲情的背着一个布袋,他觉得今日别人看他的眼神很怪,就好像他扛着一头死猪般。

    撷芳楼里,赵有恭有些兴冲冲的进了念奴儿的屋,此时念奴儿正写着一份字帖呢,闻听房门打开一阵惊响,一不留神,那字就有些走形了。赌气的丢了笔,念奴儿撅着小嘴嗔道,“官人,你可否小点声,奴家的字又白写了!”

    “不白写,不白写!”赵有恭脸皮厚如城墙,跑过去揽过了美人的肩头,“念奴儿,今日本公子耗赏你一下!”

    听赵小郡王这话,念奴儿那张玉脸上立刻爬上了几分红润,她抬头看了两眼,有些不依的哼道,“官人,今日奴家身子不适呢....”

    “身子不适?牙疼?胃不舒服?吃不下饭?不消化?”赵有恭瞪着俩眼,满是关心之色。

    赵有恭当然知道念奴儿指的是什么,不过逗逗美人,不是挺有趣的么?

    念奴儿气呼呼地撅着小嘴,双眸闪动,攥着粉拳打了打赵有恭的胸口,“官人又在作弄奴家,什么牙疼,是那种不舒服....”

    “哦....是这儿不舒服啊,懂了懂了,你早说嘛,这里不舒服又有何关系,本公子只是让你吃点好吃的而已!”

    念奴儿哭笑不得的挣开,扭着柳腰坐到了椅子上,这时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小檀呢?以前小郡王一来,那小丫头忙着给上茶上果盘的,怎地今日过了半天都不见人呢?

    “小檀呢?”

    “那丫头啊,我让她去厨房盯着了!”

    念奴儿噗嗤一乐,纤指虚点,轻轻笑道,“官人,你也真是的,那厨房里有宝贝不成,还要小檀去盯着!”

    “你懂什么,为了你,本公子刚在别处弄来一头梅花鹿,那鹿肉可是宝贝呢,要是没人看着,少不得别人刮去一些!”

    “梅花鹿?”念奴儿掩着小嘴,一双美目也瞪得大大的,京城除了艮岳园有梅花鹿,还有别处么?这个小郡王还真是纨绔到家了,连官家养的鹿都敢偷,他如此做,是生怕官家不知道他有多傻么?

    不管小郡王目的是什么,至少今夜有鹿肉吃了,自然值得高兴。

    虽然如今念奴儿已不是花魁,撷芳楼更是把三楼的翠莺儿捧成了花魁,可有赵有恭的关系在,吴妈妈也不敢慢待了念奴儿,每个月还会送些好酒过来。

    念奴儿高兴,也将自己珍藏已久的鹿头酒拿了出来,虽未喝,但光闻酒香就知道比以前喝的酒好太多了。

    “念奴儿,有如此好酒,竟不早拿出来!”

    嗔了一眼,念奴儿轻启粉唇,有些责怪的说道,“早些晚些,还都是进官人的肚里?”

    “哈哈,这话我爱听,美人,坐过来一些!”将软垫拉过来,念奴儿也不矫情,轻轻一挪,便歪在了赵有恭腿上。

    拨弄的念奴儿的秀发,赵有恭有些若有所思的笑道,“念奴儿,过些日子,本王为你赎身可好?”

    赵有恭的话有些突兀了,念奴儿一愣,檀口微微张着,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小郡王真为她赎身,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自己真的愿意么?赎了身,她就可以进楚王府了么?将来小郡王又会如何对待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相比之下,她倒愿意继续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哪一天小郡王觉得厌了,他便不来了,那时再考虑也不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念奴儿还是拿不准小郡王到底值不值得依靠。

第63章 当上了开封府尹

    如果换做其他女子,也许早就慌了,可念奴儿不会,哪怕面对男人火热的眼神,她心中依旧维持着一丝清明。

    “此事以后再说,容奴家多想想好么,再说了,此时将奴家带回去,又是何等身份呢?”

    从念奴儿的话语里,赵有恭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骄傲,这种骄傲不该存于一名歌妓之身的。有一点赵有恭不得不承认,念奴儿说的很有道理,未大婚先领一名歌妓回家,这置于今后的正房于何处呢?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想法,赵有恭可没有这么多忌讳,真要是娶个歌妓回家,那位皇伯父不是更高兴么?他现在不这么做,无非是觉得还没看清念奴儿罢了。刚才提出赎身,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一如他心中所想,念奴儿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哪怕是花魁,如果有一个郡王想为她赎身,那肯定是高兴的。赵有恭就想着,若是把念奴儿换成李师师,想来师师一定会答应吧。

    “行,不说便不说,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还沾花惹草的,本王见一个打一个,到时可莫说本王坏了你的名声!”

    “好,好,都听官人的,再说了,如今奴家也就一残花败柳,那些男人可都去翠莺儿房里了呢,哪还会留意奴家?”

    “....这样最好!”赵有恭嘿嘿一笑,他觉得如今的念奴儿和雨柔很相像,从花魁宝座跌下来后,便成了无足轻重的角色。如果说有区别,那便是他赵有恭有些偏心罢了,若是也经常去雨柔房里坐着,恐怕那李妈妈也会好好对待雨柔的。

    眼中的温柔匆匆而过,念奴儿还是看到了,她甜甜一笑,微微转了转身,轻启檀口,小声问道,“官人,可是想起雨柔那个狐媚子了?”语气嗔怪,却没有半点吃醋的味道,如此说,也无非是做做样子而已。

    赵有恭哪会受念奴儿的刺激,他也不着恼,低头在美人小嘴上啄了啄,“是有些想了,不过雨柔要是狐媚子,那你呢,岂不是比狐媚子还狐媚子?”

    “咯咯,奴家愿意,官人难道不高兴?”

    二人耳鬓厮磨,说着一些闺房话,赵有恭混迹风月场,再加上后世的见识,嘴里的荤段子那是一条接一条,逗得念奴儿咯咯直笑。

    “前唐年间,一户人家刚娶了新妇,结果没过多久,新妇就遭到了公公骚扰。新妇生气之下,只能找婆婆理论,婆婆一听当即怒了,拿起菜刀就找自己官人去了,见了面,她便说,‘你这老东西,与你那死去的老爹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荤段子,念奴儿心思灵巧,马上就听出味道来了,她揪着赵有恭的绣袍娇声哼道,“官人好生恼人,怎地什么话都说?”

    “嗯?美人作怪,本公子什么都没说啊,人家婆婆只是责怪自个官人偷胡萝卜而已。就你思想不对,想哪里去了?”

    “偷萝卜?”饶是念奴儿在楼里待得久,也依旧没听出是什么意思,“偷萝卜做什么?”

    赵有恭摆正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嘛,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那家的儿子经常要外出跑货不在家,新媳妇没办法,只能用萝卜将就下了。而那老官人又有隐疾,婆婆也是需要萝卜,如今萝卜都给新妇送去了,她能不急么?”

    念奴儿仔细听着,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萝卜是做那事用的。一时间念奴儿小脸红红,休的都不敢抬头了,只是窝在赵有恭怀里,如小猫般乱拱着。

    “官人,你这是从哪听来的.....再也不要说了,那萝卜怎么能做那么用?胡说,都是胡说....”念奴儿满是羞恼,如今她脑海中都是萝卜和女人的画面,当真是甩都甩不掉。

    赵有恭嘿嘿直笑,他觉得念奴儿一定会怒的,果然,才一小会儿,念奴儿就绷着小脸抬起了头,“官人,你又在作弄奴家,那老官人有瘾急,那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哈哈哈哈.....此间不为外人道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哦.....”

    眨眨眼,那表情要多坏有多坏,念奴儿气得嘟起嘴,一阵香飘飘的粉拳。

    二人正在打闹,小檀便抱着一个瓦盆回来了,鼻子耸了耸,满是浓浓的香味儿,鹿肉就是好啊。放下鹿肉,小檀瞄瞄二人,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过了身,“郡王,崔姐儿,你们慢慢吃,婢子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菜...”说完小檀就跑了,看她急吼吼的样子,好像有人要杀她一般。

    “念奴儿,小檀这是怎么了?”

    白了赵有恭一眼,念奴儿抬手满上了一杯酒,“官人还看不出来么,那丫头肯定是偷嘴了呗,要不跑那么快干嘛?”

    “呵....这丫头,公子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弄来了鹿肉,倒是先让她尝鲜了!”

    有鹿肉吃着,又有美人作陪,赵有恭这顿饭吃得爽利无比,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算结束。由于念奴儿身子不适,赵有恭也没法留下来,便领着小三儿晃悠悠回了王府。

    当夜,赵有恭点了姐妹花的昏睡穴,再次偷偷潜入了偏院。

    “苏姐儿,鹿肉!”

    樱婼皱皱鼻子,有些狐疑道,“从哪弄来的?”

    “在艮岳园弄的呗,苏姐儿,你就好好吃吧,上两天担惊受怕的,吃些鹿肉,也算是报复那个狗皇帝了!”

    “哎,既然送来了,姐便收着。只是凌哥儿,以后无事不要来我这了,咱们还当以前一样,可行?”

    赵有恭当然知道樱婼的意思,接触多了,那份感情终究会掩藏不住的,所以尽量少来,是最好的选择了。

    点点头,赵有恭起身朝外走去,“苏姐儿,你多保重!”

    “嗯!”

    窗外已是人影全无,樱婼碰过小陶罐,深深地闻着,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赵有恭一般。看到小郡王如此有出息,她也是高兴地,只要小郡王好好地,她便是吃再多苦也无所谓的。

    一连过了好几天,期间汴梁城还迎来一场不小的雨。每一天的京城都是繁华的,不经历月拱桥的热闹,便永远体会不到《清明上河图》的广阔与宏伟。

    有宋一代,经济是何等强大,单就国民经济宋朝比后世大明朝要多出八倍有余,可是如此庞大的经济,却没有支撑一支强大的军队,可悲、可叹更可气!

    轻摇折扇,纶巾束发,一身紫色锦袍,便是不胜潘安,赛过唐伯虎应该不在话下。

    赵有恭摇摇晃晃的朝府门走去,可就在这时,一队禁兵来到门前,同时那个领头的太监还带来了一份圣谕。

    当传谕的人走后,双胞胎姐妹立刻拱着赵有恭笑着,就连毛文宇也领着一队禁兵拱手说起了恭喜的话。

    直到现在,赵有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赵佶竟然让他当开封府尹,这到底是谁为他出的主意?

    以郡王的身份接任开封府尹,那绝对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但赵有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层层的危机,这哪是美差,简直就是一把悬在他赵某人头上的刀啊。手掌开封府,是何等的权力?

    有的人觉得开封府尹不外如是,但那只是不成熟的想法罢了,如果是一个四品侍郎接任开封府,那谁也不会放在眼里。在京城里,四品侍郎算什么大人物?可郡王的身份接任开封府尹,那就大大的不同了,按大宋规矩,郡王从一品,也就是说如此开封府可以做许多事了,绝对不会如包拯那般横生许多掣肘,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都是储君担任开封府尹的原因。

    有道是权力越大,越容易滋生野心,入主开封府,连赵有恭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那份诱惑,不仅如此,还要不犯半点大错。

    以权力做刀,反手斩杀掌权之人,好狠辣的计谋。

    赵有恭觉得自己太小看天下人了,真以为自己有领先千年的见识就能一路畅通了?错,大错特错,上次樱婼之事已经给他提了个醒,这次更是给了他一个重重的闷心拳。

    赵佶绝对想不出这种计谋的,蔡京也许可以,不过赵有恭却觉得应该不是蔡京,赵佶、乃至梁师成身后应该还有一个高人。

    以后的路,要更加小心了,一旦稍微有疏漏,就有可能被别人盯住狠狠地咬上一口。

    心中万分恐惧,可脸上还要表现出一种欣喜若狂,他抱着暮春又蹦又跳的,全无半点郡王的形象,口中更是大声嚷嚷道,“听到没,本王当官了,还是开封府尹,哇哈哈...”

    “听到了呢,咱们郡王终于有出息了!”

    暮春太高兴了,男人有出息,她们姐妹自然是水涨船高,眼角瞟见毛文宇等人还在躬身等着,便小声提醒道,“郡王,如此喜事,是不是该发些红包?”

    “哦...要发....要发,分些大大的红包,今天本王高兴,哈哈....”

    抖抖手中的圣谕,赵有恭几乎是跑着进了里屋,至于发红包的事情,留给那姐妹二人做便可以了。

    一回到里屋,赵有恭长呼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该如何当好这个开封府尹呢?

第64章 狼来了

    一代名臣宗泽宗大人离任,继任的却是那位祸害京城十余年的永宁郡王。当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感觉到头顶瞬间盖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有些性子直爽的,更是干脆的骂了声昏君。赵小郡王一无所事那是他的问题,可让他去当开封府尹的官家可就更蠢了,这不是要把汴梁百姓往死里整么?

    小郡王什么官职都没有的时候,就领着一帮狗腿子祸害商贩,如今又让他当了开封府尹,那岂不是更加无所忌惮了?

    一时间,好多人都在惊呼,“狼来了,赵小郡王摇身一变,便从猎狗化身大灰狼,以他的胃口,要吞下多少东西才会满意?”

    “听说了么?赵小郡王当开封府尹了!”

    “这么大事,能没听说?哎,小郡王要是能当开封府尹,那某家岂不是也能当了?真...真....圣上这是昏....”

    “嘘,少说点,小心祸从口出,如今这世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老百姓对于时下当官的早没指望了,那梁师成明码标价的卖官都无人管,就这种朝廷,把赵有恭推到开封府也不算什么奇事。大部分人都觉得赵小郡王一定撒了不少钱,可这次他们真想错了,如果可以,他宁愿花钱不当这个官。

    撷芳楼里,闺房雅致,琴声悠扬,师师纤指轻拨,眉宇间却是一阵化不开的愁绪,官家这是要做什么?永宁郡王是何种人,怎么能做开封府尹呢?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充满了议论声,但大部分都是挖苦朝廷,贬低赵有恭的,没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若是让赵小郡王为任几年,开封府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对于坊间如何说,赵有恭根本无暇顾及,第二日他便去皇宫谢了恩,剩下的就是准备去开封府接任了。

    北宋末年,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三省六部已经形同虚设,改为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分掌政治、军事、财物。而一府衙门,又与之有些不同,开封府尹,总掌汴梁行政、司法、民生等一切大小要务,从某种方面来说,已经综合了中书门下以及三司的部分职司。再加上开封府又在尚书省、枢密院西南,所以又称之为“南衙”。

    开封府依朝廷旧宫规格所建,府门、仪门、正厅、议事厅、梅花堂从南向北,可以算得上汴梁城里的小朝廷了,正因为如此,所以开封府尹的位子往往非常重要。继任开封府者,之后莫不是登基为帝,要么是当了宰相,而偏偏赵有恭是个特例。

    一身红色通天官服,腰束白玉带,头戴黑色官帽,走起路来,两根长翅晃悠悠的。明明一身威严的装扮,可穿在赵有恭身上却是不伦不类的,实在是赵小郡王歪头挠腮的,哪有半分威严在?

    相比于赵有恭的不适,小三可就适应多了,小郡王当府尹没觉得多高兴,小三就先穿上一件府衙公服耀武扬威了。别看小三瘦巴巴的,装起相来还挺虎的。

    来到府门,赵有恭大刺刺的进了门,此时院里早有人等着了,一见到赵小郡王的身影,一群人呼啦啦的冲了上来,领头一个四十余岁的瘦削男子当即拱手嚷声道,“下官开封府主簿公孙康,率诸位同僚,恭迎郡王!”

    公孙康?这姓氏不错,双手平伸,赵有恭少有的绷了下脸正经道,“免礼,公孙主簿可认识公孙策?”

    公孙康俩眼瞪得溜圆,饶是他见闻识广,也没弄明白小郡王是啥意思,“殿下,不知这位公孙策做何营生?”

    “哦!挑大粪的.....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但凡新官上任,总要做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的,从古到今都是如此。公孙康还想介绍下同僚的,赵有恭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在正厅台阶之上。

    “诸位,本王接任开封府,那是官家的恩德,更是本王的福气。今日既然来了,那有些话总是要说的,从今往后,大家好好跟着本王,本王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分,总之有本王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着你们!”

    小郡王吐沫横飞,手舞足蹈,瞧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好让人头疼。

    公孙康已经服侍几位府尹了,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别开生面的演讲,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呢,这里是开封府,不是街头混混的誓师大会啊。

    台下一群人都低着脑袋,只是肩头在抽抽,他们想笑,可又不敢笑。光听小郡王这一番演讲,便知道以后开封府会走向什么道路了。

    誓师大会结束,赵有恭还让小三弄来一摞碗,总之在场的人手一碗酒,不喝都不行,面对小郡王一番软硬兼施,众人只能无奈干了一碗酒。用小郡王的话说,喝了酒就是兄弟了,以后有啥事知会一声,保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听上去不错,可没人会信,小郡王找别人要钱倒有可能,别人找他要钱,除非老天爷睡着了。

    但凡上任者,大都会先看看以前的卷宗,询问下具体的注意事项,偏偏小郡王不是如此,人家连进议事厅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领着一帮子官员捕头出府去酒楼了。面对如此新任府尹,公孙康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之前还准备了一堆东西,看来白忙活了。

    天香楼里,赵有恭直接包下了二楼,开封府一帮子官员开始还有些忌讳,但几杯酒下肚,便放开了。徽宗年间,还有几条不吃腥的猫,别看这帮子人一个个正义凛然的,但绝对都是灵巧人,要不是灵巧人,还能混到开封府去?

    “大家尽管吃,尽管喝,今日都算本王的!”

    “谢殿下慷慨!”

    赵小郡王上任第一天就领着手下同僚胡吃海喝,这往后还了得?

    赵佶可是一直留意着的,听说自家侄子领人去喝酒,他当即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个侄子还真是不减本色,走到哪都是一副市井混混的作风。

    一场酒宴下来,赵有恭也将开封府官员认识了一个遍。主簿公孙康就不说了,判官林国良、推官余人则,剩下的还有很多。不过值得一提的便是那所谓的“府衙五勇士”,府衙五勇士自然是指五个高阶衙役,这五人依次是马如龙、赵天豹、王腾越、张耀邦、谢无敌。

    初闻五人的名字,赵有恭差点没笑出声,要是谢无敌再姓展,那不就凑齐五大金刚了么?

    听五人名字,个个威风凛凛,又是如龙,又是无敌的,也不知道手上功夫牛不牛。

    第一天赵有恭是醉着回家的,等第二天醒来,双胞胎姐妹趴在床边埋怨道,“郡王,你这第一天上任,就领着同僚喝酒....你这...”

    揉揉发酸的脑袋,赵有恭有点无所谓的哼哼道,“什么这啊那的,这叫联络感情....”

    还联络感情?现在坊间早就传开了,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居家外迁了,这也怪不得他们,碰到这样的开封府尹,谁人不害怕?

    赵有恭可不会管那么多,他现在正琢磨着后边该怎么做呢,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总能一把火都不点吧,否则的话那位皇伯父岂不是要失望了?

    一连几天,赵小郡王都在思考着怎么点火,为这件事,他愁的连撷芳楼和得月楼都不去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多日之后,总让他找到了一条自诩为惊天地泣鬼神的妙计。

    这一日,赵小郡王领着忠仆小三儿又来府衙点卯,不过点卯完了,他又发布了一件让同僚们惊喜不已的大事,原来郡王殿下决定要给大家发红包了!

    发红包?好事啊!问题是红包哪里来?

    赵小郡王说了,鉴于汴梁城集市混乱,有必要好好规划一番才行。一听小郡王这话,有些伶俐人立马就开始眼冒金光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条财路。

    六月初,正是夏日来临之际,此时开封府也发布了一份公告,着令西市汴河街、羧义街各家商贩检查店铺,若有占用街道者自动拆除,若有污染环境者,自觉清理。

    所有人都知道小郡王上任一定会胡作非为的,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浑球当官没本事,刮民脂民膏倒是有一套,瞧瞧这一把漂漂亮亮的大砍刀。人家开封府说了,是为了整顿市容,你还能说个啥?一时间两条最繁华的街道上充满了惊慌之风,谁都不知道赵小郡王手里的第一把刀会斩向哪家!

    六月十一,开封府所有衙役一同出动,这些人在赵有恭的带领下,杀气腾腾的冲向了汴河街。

    几十个衙役,前头站着五大勇士,赵小郡王居中间调度,这些人个个手拿腰刀,没刀的还朝着木棒子,也幸亏这些人都穿着公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个帮派要来汴河街收保护费了呢。

    有些小家小户的,赶紧关上了门窗,他们是真的怕了。

    赵小郡王就是一条狼,一条贪财好色的恶狼。

    折扇一指,第一目的地便是汴河第一酒楼天香楼。

第65章 开封府收保护费

    天香楼老板姓程名富贵,小字聚宝,他还真没侮辱了这个名字,从杭州来汴梁十一年,就置办下了诺大的产业,如今家中的财富,那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所以人送外号“程大富”。

    当看到开封府虎狼之众朝着天香楼冲来时,程老板都懵了,这是怎么说的,前些天不是刚来楼里喝酒聚会的么,怎么动真格的时候就先拿天香楼开刀呢?

    谢无敌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络腮胡,人往那一站跟个铁塔一般。杵在天香楼门口,谢无敌搓搓手,转过脑袋露出了满嘴大板牙,“殿下,下边怎么整?”

    赵有恭头都不带抬的,他单手掩嘴,小声道,“真笨,没看到天香楼的牌子么?是不是占了街道?”

    “好嘞,殿下就瞧好吧!”估计谢无敌平时也没少干这种勒索的事,一甩手,就有四个衙役跟着他走了过去。

    “楼里主事的呢?赶紧出来!”

    谢无敌一声吼,犹如闷雷一般,谁还能听不到?程老板擦擦冷汗赶紧跑了出来,他将手伸进袖子,悄悄地掏出了几张纸,笑着就往谢无敌手里塞。

    “谢捕头,您里边请,殿下也一起,今日小店新进了一些山兔,诸位可要好好尝尝!”

    放在以前,谢无敌绝对会直接收起交子,但今日郡王殿下早就交代过了,一定要树立开封府的威信,总之,以后保护费只能交给开封府,其他人免谈。

    “程老板,你这牌子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放到路边的?府衙贴的告示你没看?”

    谢无敌虎着脸,看都不看那几张交子,程富贵心中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谢捕头,不就一块木牌子么,不碍事吧!”

    谢无敌当即俩眼一瞪,恨不能吞了程富贵一般,“瞧你说的,你觉得不碍事?就你那么大个牌子,马车过的时候不躲着?要是有瞎子走路,撞上了怎么办?”

    程富贵脸有点抽抽,怎么连瞎子还扯出来了?本想说声不会的,结果就听一声痛哼,扭头去看,木牌子前边坐着一个人,那个年轻人手抚额头,瞪着一双乌漆墨黑的眼珠子叫道,“哪个缺德的在这里放东西,不知道老子眼瞎么?害人,害人,老子要告官!”

    别说程富贵,就连街上围观之人都恨得牙痒痒了,这不是明显的讹人么?这边刚说挡瞎子路,那边就有人撞了上去,要说不是商量好的,谁信?再者,那年轻人眼睛闪亮,滴溜溜一阵乱转,哪像个盲人?

    甭管别人咋想的,谢无敌依旧脸不变色哼道,“程老板瞧见没,这就是害处,你还敢狡辩?”

    程富贵老脸憋得通红,半句话说不出,赵有恭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咳嗽两声,满是正经的说道,“谢捕头,怎么这么跟程老板说话?咱们可是衙门的人,有话要好好说!”

    谢无敌脑瓜子也灵活,退后两步拱着手不好意思道,“谢殿下教诲,是谢某孟浪了!”

    走上前,赵有恭瞧瞧程富贵,便摇起了头,“哎,程老板,你可别怪咱们,咱们来这里也是为了你好。开封府是做什么的,就是保汴梁国泰民安的,你做生意,我们也得替你操着心,就例如那木牌子,撞伤了人,那人就要去告官。有人击鼓,本王总要做堂吧,衙役们也得站着,事后还要走访调查,你说这是不是都要花钱?哎,要不是这么多破事,咱们大宋也不可能收税了,你说呢?”

    说着,赵有恭还故意咬着“税”字拉了拉长音,程富贵商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哪里听不出赵有恭是啥意思?赵小郡王这是要另立名目,多收税呢!

    “这....是,殿下说的是,小人也觉得府衙兄弟们着实辛苦,哎,咱大宋啊,早就该有份保护税了,如此也不让兄弟们白辛苦了!”

    好一个聪明人,赵有恭心底暗笑,之所以第一个冲天香楼下刀子,就看准了程富贵这股子聪明劲儿。保护税,嘿嘿,不错,以后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收保护费了。

    赵有恭和程富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旁边众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什么保护税,不就是街头恶痞弄得保护费么?太可笑了,官府不管这些恶事也就罢了,竟然还明目张胆的领头收保护费,如此下去,汴河商户们还怎么活?

    “程老板这话算是说到本王心里去了,不如这样,这些钱呢,本王就代兄弟们收下了。以后啊,有什么事,你尽可去府衙找人,保准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赵有恭这话还是挺激励人的,开酒楼最怕什么?还不是怕那些混混捣乱,要是开封府真管这事,那绝对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殿下,此话当真?”

    “废话,本王还骗你不成?放心吧,以后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来你这捣乱,你去找谢捕头他们,保准他们来一个栽一个,本王还就不信了,在这汴梁一亩三分地上,还有本王治不了的混混!”

    赵有恭说话正义凛然的,不过他也没把话说太满,他只管混混,要是衙内们来惹事,那就跟他赵某人没关系了。

    有史以来官府收保护费已经算奇葩了,还收的如此冠冕堂皇的,估计古往今来也就只有赵小郡王领导的开封府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赵有恭,若换在前朝,开封府尹要是领着头收保护费,估计早被打进大牢了。可现在是徽宗当政,如今官场上满是浮夸之风,十个里九成九在贪,而赵有恭只是利用这种风气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没瞧见开封府五大勇士已经笑得闭不上嘴了么?

    离开天香楼,第二家便是得月楼,按照赵小郡王的意思,就是要先拿汴河街几个最显眼的开刀,那么得月楼自然名列其中了。

    闻听赵小郡王驾到,李妈妈吓得脸色都变了,得月楼和撷芳楼那可是天生的对头,如今因为念奴儿的原因,还真不知道小郡王要怎么折腾得月楼呢。

    李妈妈一路小跑,臀浪摇摇,走到近前,香风扑面,可惜的是香味太浓了,赵有恭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怎奈何李妈妈好像铁了心要粘着了,她伸出玉臂,将赵有恭一条胳膊缠的死死地。

    “哎哟,郡王这是要做什么?瞧瞧,这又是刀又是棒子的,怪吓人呢!”

    “去去去!”赵有恭可适应不了李妈妈这股子热情劲儿,赶紧往外推了推,谁知推得不是地方,弄得李妈妈一阵娇嗔,“郡王真坏,奴家...要不咱们去房里,奴家都随你...”

    “咳咳....说甚子浑话?本王堂堂开封府尹,岂会受你贿赂?”赵有恭也是怕这个娘们了,拉开一段距离,直接把大胡子谢无敌推到了身前,“谢捕头,把咱们的话说一遍,也省的李妈妈说咱们官府欺负人!”

    谢无敌点点头,当即一本正经的把什么保护税说了一遍,谢无敌说的口沫横飞,声情并茂,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开封府衙役们做了何等为国为民的大事呢。

    李妈妈心里一阵哆嗦,苦着脸上前道,“殿下,这保护费奴家可以给,只是...只是之前都给青红帮了....”

    “闭嘴,什么青红帮,青白帮的,还有,你听清楚了,这是保护税,不是保护费,再敢胡说八道的,本王让你去牢里蹲两天!”

    李妈妈觉得好无辜,不就变了一个字么,还不就是保护费?只是好听点罢了。

    没有办法了,李妈妈只好掏出了两张交子,赵有恭取过交子看了两眼,立马就怒了,“李妈妈,你什么意思?若再打趣本王,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两百贯?你难道要本王亲自搜一搜?”赵有恭岂能不怒?这得月楼月入几万贯,按照规矩至少得交个千贯,她倒好,只给两百贯,简直是打发叫花子了。

    李妈妈小脸一哆嗦,只好又掏出了三张交子,一共五百贯,赵有恭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得了钱,也懒得废话,转过身就往外走。

    赵有恭得钱开心了,李妈妈可是气的不轻,早知道赵有恭能当上开封府尹,以前就对他好点了。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混混郡王,也能主掌开封府呢?

    从巳时到午时,赵有恭领着一群衙役由北向南抄了个遍,唯独漏掉了撷芳楼,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人会蠢到去挑破。

    抄完汴河街,就轮到羧义街了,羧义街与汴河街还大有不同,如果说汴河街是商业发达,那羧义街就是高等小区,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贵。也就是赵有恭仗着个郡王身份,要是换了其他人,还真没胆子赶来羧义街折腾。

    拐弯第一家,便是符祥朱家,家主朱桂纳,字伯材,任职枢密院殿前司。如果说朱伯材,也许无人关注,但他的女儿,可就大大的有名了。

    长女朱琏,名动京城,倒不是因为朱琏美艳如何,只是因为她工于山水画,修得一身好文采。不知道这一世如何,反正原来历史上朱琏可是嫁给了赵桓,当了皇后。

    若说朱家,最出名的还不是朱琏,而是堂兄朱森的曾孙子朱熹,要不是这位朱熹,后世女子也不会活得那么苦了。

第66章 那一刻深情地凝望

    站在朱家门外,赵有恭少有的装出了一点儒雅之气,虽说是来坑钱的,但还是文雅点好,再怎么说人家朱桂纳也是殿前司副指挥使呢。

    “马捕头,敲敲门,莫要失了礼数,咱们可是堂堂开封府官差!”

    “哎,殿下放心,绝不失礼,咱们绝不给你丢脸子!”

    马如龙说得好听,可做起事来一点都不文雅,抄起大拳头就往门上砸,砰砰几声,张嘴嚷嚷了起来,“这户人家,有活人没,开封府检查,速速来人!”

    良久之后,一个老家仆总算拉开了门,一看门前站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老家仆吓得腿都打哆嗦了。

    “这...这位大人,有何事?”

    “你这老汉,眼瞎了,大人在那呢,瞧见没,那位就是新任开封府尹,永宁郡王殿下!”

    这下老家仆更慌了,赶紧出门弯腰拱了拱手,“小人参见郡王....”

    “呃,老头,你别怕,今日本王来此,就是告诉你们一句话,趁早把西边的院墙拆了!”

    “拆院墙?”老头俩眼一阵犯迷糊,赵小郡王这是要做甚,那墙好好地,拆了干嘛?

    “怎么你没听清楚?本王说的就是拆院墙,你们朱家的院墙占了羧义街三寸地方,别家都整整齐齐的,就你们朱家院墙多出三寸!”

    “....”

    老家仆顿时无语了,什么多出三寸,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别家只是把院墙往后挪了点,好在院前种上些树木而已。朱家不是如此,而是把树种在院墙里边罢了,怎么到了小郡王嘴里,就变成朱家平白占道了呢?

    老家仆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怎么争辩,老脸哆嗦了半天,才有点愤懑的回道,“这...小人做不了主,能否等我家主人回来后再做商议?”

    “嗯,也成,你先去殿前司走一趟,本王去里边等他!”

    赵有恭也不客气,示意五大勇士在外守着后,便走进了朱家的门,对此老家仆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悻悻的派人去了殿前司。

    别看朱桂纳官职不大,可院落却是气派优雅的很,前院宽广,中间是一个小型练武场,几棵垂柳立在小路之旁,西面有着一个小小的拱门,人未过去,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牡丹香。

    符祥朱家,果然是名不虚传,有钱得很呢,要是不借机多刮上一些,就实在对不起自己了。

    对于正堂客厅,赵有恭可没有什么兴趣,如今朱桂纳不在,自己一个人去客厅里干坐着么?倒不如去花园里走走,赵有恭走着,老家仆也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没走两步,赵有恭就无奈的回过了头,“老头,本王去花园里逛逛,你跟着干嘛?”

    事实上赵有恭真的挺无语的,要是个丫鬟也就罢了,一个老头跟着,浑身总是不舒服。

    “呃....那殿下随意,有什么事,喊一声,小人就在前堂候着!”

    “行了,下去吧,真是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唠叨了两句,赵有恭自顾自的进了花园。来之前,就知道朱家的花园不会小,可真正看到那诺大的人工湖,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番,湖边是镂空的水上走廊,中间一个雅致的小亭子。绕着湖边,是一条青石小路,路旁满是花圃,靠墙的地方,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和喇叭花。细细望去,牡丹、月季、鸡冠花争相开放,微风中,彩蝶飞舞,如此美景,怎不让人沉迷?

    羡慕、嫉妒,一时间心中无比复杂,一个小小副指挥使的宅子都比他的王府好太多,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臣子比郡王的宅院宏伟,这在其他朝代可是逾制的,朝廷以此定罪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偏偏在徽宗年间,没人会在意这些,因为当今官家还跟王黼等人比着修宅子呢,哪还管的上什么逾制不逾制的。

    春风早已消退,微凉不再有,有的只是铺面的温暖,夏天就要来了,人心会不会随着沸腾呢?

    靠在一棵云杉下,赵有恭目不转睛的望着不远处的湖心亭,亭中有一女子正在弯腰作画,她无比认真地动着画笔,连园中多了一个人都不晓得。

    女子面容精致,肤如凝脂,一身紫色纱衫也是如此得体,清风来,纱衫飘飘,犹如一个风中的仙子。眉黛如山,乌发似墨,轻柔的发丝优雅的挽一个发髻,孔雀云钗挂着一串白色的玉珠。

    女子极美么?也许不是,可她的气质却是如此出众,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仿佛不似人间。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的美不能用文字来形容,因为只有见了,才会知道什么叫吸引。

    赵有恭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后世的赵雅芝,这个女子与赵雅芝是如此的相像,两人都不是那种惊天绝艳,可站在人前,却让人为之心醉,不愿伤害。

    她,便是朱琏么?那个以死捍卫大宋尊严的刚强女子。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归泉下兮,此愁可绝。

    何等样的女子,才能写下这样的词句,看着她,赵有恭的心莫名的动了,只因为珍惜,只因为钦佩,不带半点情欲。

    “东京城破,臣妾不能身殉社稷”一句话犹在耳边回荡,赵有恭好像看到了一个身披羊皮,白裙飘飘,视死如归的女子。

    如果有人觉得这句话该千古传诵,那赵有恭会觉得这是一种悲哀,当大宋的荣耀需要靠女子的死来维护,那么大宋所有的男人都该死,那么这个腐朽的大宋也该灭亡。

    多么高贵的女子,多么优雅的女子,如果她还要嫁给赵桓,那最终的命运依旧无法改变。腐朽的汴梁,终归挡不住金人的铁蹄,这个高贵的女子,也依旧逃不过那份“牵羊礼”!

    一生有过那么多女子,可真正心动的又有几个,对于樱婼,他是尊敬,对于婉儿,他是感激,可对于朱琏,又是什么?

    连赵有恭都搞不懂为何心跳会如此快,看着她,好想拥她入怀里,呵护她一生一世。如果金人依旧南下,他愿仗剑而起,冲破黑暗,而不是让她孤零零的承载起大宋最后的一点尊严。

    赵佶该死,赵桓更该死,既然守不住,为何还要害她?

    一股恨意流出,那种恨,如天上碧月刀,划破九天银河。

    朱琏安心画着,可不知为何,自己的手竟然抖了下,笔墨挥洒,一幅画瞬间便变了样子。为何心中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惊扰着她的心。

    转过头,朱琏有些痴了,她看到湖边站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姿挺拔,面冠如玉,他很俊雅,可朱琏在乎的不是这些。男人的眼睛很复杂也很锐利,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慈悲、冷酷、怜惜、痛苦、喜爱和杀戮。

    这到底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他又经历过什么?

    赵有恭是个现实的人,从赵似死的那一天,他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若说一见钟情,他会一笑而过,因为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么?真的很可笑,感情,只有经历过才会有。

    于樱婼,那是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于婉儿,那是生死中留下的信任。

    可是对于朱琏,仅仅是一次凝望。

    一刹那的凝望,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而朱琏呢,她的心竟然更炽热,她好想走过去说一句话,她读懂了那份目光,更读懂了男人的心。

    耳边一阵沙沙声,赵有恭展眉一笑,那一对眸子随即换上了另一种神色,此时哪还有复杂,有的只是火热热的情欲。

    闻听永宁郡王要拆墙,朱桂纳慌忙赶回,也许别人不惧怕小郡王,可是他朱桂纳却怕得很。事实上,朱桂纳是真怕,因为他政治头脑一向不高,根本看不清朝廷里的迷局,他还以为官家让赵有恭执掌开封府是一种信任呢。

    执掌开封府,那么之后呢,是不是郡王晋位亲王,继承蔡王或者楚王之位呢?

    如果知道朱桂纳在想些什么,赵有恭一定会放声大笑一番。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快随下官去客厅吧!”

    朱桂纳早就来了,女儿与郡王那一幕深情凝望,他更是看在了眼里。

    父亲突然杀出,却没有影响到朱琏的心情,她轻挪莲步,来到近前,微微福了一礼,“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女子说话雍容有度,直接却又不显莽撞,她的目光深深看着,大胆又温柔。

    赵有恭抿嘴一笑,目光里不是柔情而是欲望,“记住了,本公子赵有恭!”

    不是郡王,不是殿下,仅仅是一个男人,这个回答庸俗而霸道,可又饱含深意。

    仅仅是一个名字,可心中的震撼又怎是他人能知晓?朱琏怔怔的望着那个复杂的男子缓缓而去,他就是永宁郡王,他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皇家废柴?

    不,不会的,那一刻的凝望,她看到了太多东西,他绝不是一个废物,那份怜惜、那份霸道,哪是一个废物可以拥有的?

    初夏的风,耳畔浮动,多年来她独自等待,等待那一份令心田萌动的爱,如今心动了,那男人确又离得如此遥远。

第67章 威猛的老胡家

    静静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也许从这一天起,朱琏的心便已经不再安宁,从这一刻起,她的一生就已注定。

    风云起,她的笑与哭,便不再属于她自己。

    客厅里,朱桂纳态度献媚,嘴中有着说不完的好话,赵有恭真的很诧异,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对他如此献殷勤的官员。也不知道朱桂纳进殿前司花了多少钱,光看这等表现,绝对花不少。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哪怕经历千年,也不会有错。

    朱桂纳确实在打着鬼主意,听说永宁郡王至今未婚,甚至连亲都没有订,这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朱桂纳就是如此蠢,他看到的永远是眼前,而不会往远处多看一点,京城如此多大户人家,都不向楚王府提亲,偏要便宜他朱桂纳?

    赵有恭是懒得理会朱桂纳打什么主意的,他想要的只有钱,“朱指挥使,你家的院墙是不是该修修了?当然,你若不愿意修也成,总要拿些钱补偿一下那些邻里的,总不能让你白占道吧?”

    符祥朱家本来就有钱,朱桂纳当然不会在意些许钱财,忙不迭的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却是下官的错,下官赔,下官赔!”

    “好,朱指挥使果然爽快,如此,便赶紧些吧,外边那些粗人可都急的眼红呢!”

    赵有恭也没说要多少钱,他倒要看看朱家到底有多富。朱桂纳似乎早有准备,离开没一会儿,就捧着一个木盒子回到了客厅,赵有恭也是不甚在意,当即打开了木盒,只看一眼,就差点没惊死,只见里边一摞交子,都是一百贯的,虽没细数,只看厚度绝对不下五十张。有钱,可真他娘的有钱,出手就是五千贯,相比之下收的那点保护费算个屁?

    如此多钱都交出去?当然不会,赵有恭点出三十多张,直接塞到了怀里,末了还冲朱桂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朱指挥使,果然豪气啊,这谁要是跟你结了亲家,那可有福喽!”

    “哈哈...哈哈....”朱桂纳讪讪一笑,却是没有接话。

    赵有恭扬长而去,独留朱桂纳慢慢笑着,谁也不知道朱桂纳的心会如此跳脱,以至后来闹出那么多的笑话。

    第一日收获颇丰,开封府从衙役到主簿,都分了些红包,如此一来,就算那些有意见的也不好说些什么了。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刚收了红包,难道还要去告永宁郡王仗势欺人不成?

    后边又是两天,开封府的衙役们也熟悉这种收保护费的模式了,于是乎,赵有恭便不再亲自上阵,由得开封府五大金刚慢慢折腾。

    如今这大宋朝的官场,真正正直廉明的好官也没几个,所以也不能说是赵小郡王带坏了开封府的风气,倒不如说是这些人露出了本来面目罢了。本来大家就想着怎么捞钱,如今赵小郡王一折腾,立马将捞钱变成了有法可依的正经事,如此一来,谁不高兴呢?

    反正除了主簿公孙康外,其他人都挺高兴地,以后每个月都可以分一个不小的红包了,看来跟着混混郡王做事还是有些好处的嘛。

    今日阳光有点热,赵有恭躲在大堂屋檐下喝茶水,小三儿歪戴公冒,不断地打着扇子,“公子,昨个收成有点少了!”

    “怎么就少了?三儿,你没背着本王独吞吧?”

    “呃....公子,你可别吓小的,小的哪有那个胆儿啊?”

    赵有恭翻个白眼,颇有些不信的笑了笑,如今汴河街和羧义街还有很多户人家没有收到呢,按照他的想法,这收成应该逐日增加才对,怎么到了第三天就开始减少了呢?

    小三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下,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谢无敌和马如龙两个彪形大汉呼哧呼哧的走了进来,马如龙脸紧紧地绷着,谢无敌表现的更干脆,哆嗦着大胡子脸骂骂咧咧的。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赵有恭随便一问,嘴皮子利索的马如龙就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原来今日二人领人去羧义街打秋风,先头两家还算顺利,但轮到胡家的时候,不仅没收到钱,还被胡家仆人泼了大粪。谢马二人身手利索,躲了过去,不过可就苦了身后的几个衙役,被那大粪汤浇了个通体透,当场就趴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

    闻听马如龙一说,赵有恭当即就怒了,他把茶杯子丢小三儿怀里,整整歪帽,瞪着俩眼就骂了起来,“这胡家是啥来路,竟然连我开封府的人都敢动,简直是反了他了!”

    “回殿下,小的查过了,那胡家大公子胡应元现任御史台检校御史大夫....”

    “什么?就一个个小小的检校御史大夫就把你们吓回来了?”赵有恭一副不可置信之色,马如龙却是直犯嘀咕。

    赵小郡王是没啥本事,但凭他的身份还真不怕一个小小御史,问题是他们这些小捕快怕啊。

    “殿下,要不你去瞅瞅?”

    谢无敌有点扭捏的吭哧了一句,他一个猛张飞,突然间说话低声细语的,旁边几个男人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赵有恭打个寒颤,赶紧离谢无敌远了点,这浑球不会有啥子不良嗜好吧?

    “那个....前边领路,本王倒要看看这胡家人如何嚣张法,哼,谢大胡子,你们也不嫌丢人,一个个衙门官差,让几个家仆打将出来!”

    一边走一边挖苦着两位金刚勇士,任凭赵有恭如何说,反正谢无敌只是陪着笑,虽然那个笑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赵有恭心里一阵郁闷,真不愧叫谢无敌,就光这张厚脸皮,就够抵挡下千军万马了。

    一进羧义街,就被街上的景象给震住了,如今街道两边稀稀拉拉的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的人还嗑着瓜子,捏着点心,瞧那兴奋劲,就像在看大戏一般。

    扭过头,很不客气的瞪了谢无敌一眼,这位开封府衙役头子,很干脆的挠挠大毛脸,睁着无辜的眼睛苦笑道,“殿下...这,小的离开时,可还没这么多人呢,你不信可以问小马哥!”

    似乎在附和一般,马如龙当即点头“嗯”了一声。

    这下赵有恭有点纳闷了,为何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多人呢?也不理会那些看热闹之人的眼睛,领着一帮子人直接往里走,不多时就来到了胡家大门前,此时几个衙役正躲在大树后边骂人呢,街道之上更是流着一些黄不拉几的液体,风一吹,就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胡家人,你们休要嚣张,这事可是府尹大人亲自定下来的,再敢袭击官差,把你们全家关大牢里去!”

    骂声没继续多久,大门一开,一个家仆端着盆子就往外冲,一边跑还一边骂道,“泼的就是你们这群够差官!”

    不用看就知道盆子里又是一些粪汤,几个衙役早有经验,当即撒丫子躲进了人群中,有看热闹的挡着,那个家仆也下不了手,只能站那里干瞪眼。

    看到这种情况,赵有恭那个气啊,这些衙役还没街头混混管用呢,不就是个端粪汤的家仆么,直接抢过来泼胡家大门上不就行了?分开人群,迈着大步子走了出来,“你这恶仆,竟敢袭击官差,知道是什么罪么?”

    “关你屁事”家仆依旧嚣张无比,直接给了赵有恭一个白眼。

    赵有恭还想不通呢,胡家到底是仗了谁的势,竟连一个家仆都这么牛气。怕梁师成,怕蔡京,难道还会怕这个家仆不成,俩眼一瞪,折扇往后一扔,赵有恭抖抖袖子,露出了两个大拳头,“老子永宁郡王赵...”

    话没说完,就觉得屁股遇袭,低头一看蓝色锦袍上多了一块烂泥巴,这下赵有恭就更怒了,“谁?是谁丢的泥巴,有本事给本王站出来!”

    话音刚落,胡家大门就走出来一个人,一看那人,赵有恭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只见一个手拿泥巴的小男孩,看年纪也就八岁多一点。面对怒目而视的赵有恭,小男孩毫不畏惧,抬手又把泥巴丢了过来,“管你是谁,敢扰我胡家,就丢你!”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不过眼神倒是有股子狠劲儿,赵有恭侧头躲过泥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大家都觉得赵小郡王这个暗亏是吃定了,谁曾想没一会儿,赵小郡王撩起袍子,挺胸站直,右手食指向前,猛然间说出了一句令人震惊不已的话。

    “你....你叫什么名字,要是个男子汉,就别跑,有本事咱们单挑,谁要输了,谁就不是个带把的....”

    轰,羧义街上的人们全都呆住了,瞧瞧如今的小郡王,双目有神,身姿挺拔,说出的话也是如此深具男儿气概,不过....那是个八岁不到的小娃娃啊,你要跟人家单挑?

    无耻,太无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本男子汉,胡伟贤,哼,怕了么?”

    小男孩胡伟贤依旧牛气哄哄的,这可把赵有恭逗乐了,当即弯腰就要提过小娃娃一阵教育。这时一声悦耳的惊叫,一个翠衫妇人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她抱住胡伟贤就往府里拖,一边拖还一边骂道,“你个臭小子,想气死为娘么?”

    “娘,那狗贼要拆咱家墙...”

    “还敢说,信不信为娘先把你拆了....”

    变故来得太突然,于是乎观众们都有些失望了,本想看看赵小郡王发威斗八岁奶娃子的,这下没得看了。

第68章 东京拆墙王

    几位开封府人士也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性格直爽的谢大胡子,已经羞愧的拿眼看地面去了。殿下是不是太无耻了?人家可是八岁不到的奶娃子,你要跟人家单挑,到底谁才不是男子汉?

    赵有恭挽着袖子,一脸不屑的朝胡家大门哼了哼,“不敢了吧,要敢出来,本王打得你满脸桃花开。怕了没,赶紧拿钱,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胡家家仆敢冲那群衙役泼大粪,却没胆子如此对待一个郡王,那中年美妇把胡伟贤交给几个下人,随后转身走了回来。看着这位器宇轩昂,满脸贱笑的小郡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一礼,“奴家胡杨氏见过郡王!”

    “夫人免礼,今日本王也不是针对你们胡家,咱汴梁城正在整顿街容,你家这院墙朝南占道三寸,不交罚款怎么成?有道是无规矩不成那啥...啥来?”

    马如龙脸皮子一阵哆嗦,赶紧上前贴耳道,“殿下,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啊哈...那个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别人都按规矩上交,就你们家不交,这说不过去吧?”

    胡杨氏那张脸本来还算美的,可一听赵有恭一番混账话,那张粉脸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简直就是强词夺理,真是想不明白了,这永宁郡王不学无术,连句话都说不整,官家怎么就让他主政开封府了呢?

    “殿下,你若如此说,那奴家可就有些不同意了,我们胡家从先帝年间就已居住于此,如今已是二十一个念头,还从未听说过占道之说。殿下言说是朝廷要整顿街容,请问可有门下省所批之公文?”

    胡杨氏语出犀利,字字在理,赵有恭可就有点不好受了,那无非是想收保护费罢了,公文也是开封府随便弄的,又哪里会有门下省的批文?不过无赖也有无赖的好处,遇到难题直接装成不知道就行了。

    “什么门下省?开封府贴的公文你没看到?胡夫人,本王再问一句,这罚款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赵小郡王眼神犀利,牙齿外露,胡杨氏也是毫不相让,仰头冷笑道,“不合规矩,我胡家概不会认罚。”

    “呀哈”赵有恭暗道一声怪,胡应元竟然娶了个如此女子,心中佩服,不过面上可不会停下,退后两步,抱起膀子嘿嘿笑道,“谢捕头,还愣着干嘛,给本王拆了这违章建筑!”

    “哎,兄弟们,抄家伙!”

    谢无敌本就一粗人,让他跟胡家人咬文嚼字讲道理,那是没戏的,不过论起拆墙毁房这种粗活,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有赵有恭在前边顶着,衙役们也不怕了,谢无敌一声令下,这些人拖着早就准备好的油锤朝胡家院墙冲去。

    胡杨氏气的柳眉倒竖,丰胸起伏,忍不住娇叱道,“你们敢”

    “轰隆”话音未落,谢大胡子抡着油锤就是一下,大宋朝的院墙可不是后世的砖加水泥砌成的,土坯瓦墙被油锤一砸,瞬间就多了个大窟窿。一个窟窿,两个窟窿....扑通....灰尘弥漫,一面院墙已经轰然倒塌。

    胡杨氏脸色通红,似乎要被气哭了一般。这些人哪是开封府的官差,简直就是一群披了官服的恶痞,颤抖着手,胡杨氏指了指赵有恭,“殿下...你如此做,就不怕么?你就等着被参吧!”

    被参?赵有恭心中一阵冷笑,正盼着被人弹劾呢,最好是多点人去弹劾,他赵某人还不愿意当这个开封府尹呢,问题是赵佶会同意么?

    老胡家果然刚强,到最后也是一毛钱没给,不过南边靠街的院墙却被拆了个彻彻底底,面对一片残墙断瓦,赵有恭领着一帮子衙役扬长而去,只把胡杨氏气的原地打哆嗦。

    开封府的人一走,街道两旁的人就骂了起来,有些人还颇为同情的上去安慰胡杨氏。

    “胡夫人,也莫生气了,与这种人置什么气,早早的给他们点钱打发了不就行了么?”

    “毛大官人,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胡家绝不会如此认栽的。哼,要是我羧义街各家各户都拒不认罚,那永宁郡王和那些衙差又岂会如此嚣张?”胡杨氏语气里多少有些埋怨的意思。

    毛大官人眉头微微挑了挑,也未与胡杨氏一般见识,那些钱谁愿意交,不过自古民不与官斗,可不是谁家都有位御史大夫的。

    推了老胡家的院墙,剩下几天可就顺利多了,毕竟不是每家都如胡家这般有恃无恐的。

    赵小郡王入主开封府半个月后,第一次去了大庆殿。一身正派的朝服,脑后两根长翅晃悠悠的,总觉得有点别扭,手拿笏板,就如同捏着香去拜佛祖的朝圣者一般。起的又早,又是不吃不喝,赵有恭心里不断腹诽着大宋的早朝。

    宋时的规矩,臣子一定要比皇帝早到大庆殿外才行,如今卯时不到,按到后世,那也就是凌晨四点多钟,一帮子人站在黑乎乎的大殿前,还不能交头接耳乱说话,想想就知道有多痛苦。

    卯时刚过,杨戬抱着浮尘从殿中走了出来。

    “今日官家身体抱恙,早朝取消,有事明日再议!”

    听这话,赵有恭真想窜上去把杨戬掐死,你个老太监有话不能提前说?还非让众人多等上半个时辰。其他人倒是习惯了,当今官家无故旷工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个月不玩上几回?赵有恭心里也明白,赵佶不上朝,八成是去李师师那了,剩下两成是在小刘妃屋里,除了这两个女人,还没有哪个女子能迷得他连上朝的事都忘了。

    第一次上朝就如此草草结束,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

    第二天,依旧是不到卯时就起身,好在这次赵佶还算给面子,没有再旷工。一进大庆殿,赵有恭就迷茫的找着位置,他可是第一次上朝,杨老太监又没告诉他站在哪,于是乎就愣在了大柱子下。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句轻微的呼喊。

    “凌哥儿,你的位置在这呢!”

    定睛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赵楷,这位儒雅不凡的郓王指指身后的一个空位,冲着赵有恭点了点头。

    仔细数数,右手第六个位子,排的还挺靠前的。

    如今有些职司的王子也就太子赵桓、郓王赵楷,诸位王子之前便是宰相蔡京、少宰王黼和尚书右丞李邦彦,其中蔡京和王黼待遇更是不错,别人都站着,就他们俩有椅子坐。

    来到赵楷旁边,赵有恭就开始闭目养神了,整个大殿里,大都是他惹不起的。右手文臣蔡京排首位,左手武将高俅领头,仔细算算,真正为大宋鞠躬尽瘁的倒排后边去了。

    说起这满屋之人,就不得不提提两个人,这两人一个是王黼一个是李邦彦,尤其是王黼,那可是通议大夫连跳八级直升少宰的人物,别说大宋朝,恐怕上下两千年也再找不出第二位了。至于王黼升官的原因更可笑,徽宗觉得王黼长得帅,也会玩,懂艺术。李邦彦也是差不了多少,由一个校书郎腾腾腾的升到尚书右丞,也只比王黼差一点而已,人家升官的原因和高俅差不多,会唱歌,会蹴鞠,尤其是蹴鞠更是难逢敌手。听说李邦彦闲来无事,还和赵佶这位蹴鞠爱好者组建了一支蹴鞠队,号称“徽鞠霸王队”。

    心中正想着这些大臣们的趣事呢,赵有恭就听到有人在提他的名字,睁眼一瞧,一个三十余岁的御史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些什么呢。

    这位御史不是别人,正是胡家大公子胡应元,他站出来自然是要弹劾赵有恭的。胡应元也不愧是翰林出身,那奏折写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总之让他的笔杆子一划拉,赵小郡王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奸贼。

    胡应元一退下,一时间有蹦出了一群御史,清一色的要弹劾赵有恭,总之赵小郡王要是还主政开封府,他们就不活了。

    瞧瞧这帮子脸红脖子粗,正义凛然的御史们,赵有恭脸色苍白的缩了缩头,要不要这样啊,不就拆了几堵墙么,搞得好像有什么杀父之仇似的。

    赵佶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他也表态,只是笑眯眯的扫了两眼,“永宁郡王,你可有什么话说?”

    赵有恭早有准备,当即出列,拱手道,“回圣上,臣没错,臣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咱们大宋好,臣这么做是为了规划汴梁,还京城百姓一个更加美丽的汴京城!”

    嘶....嘶....

    好多人都在抽冷气,更有一些人低着头一阵笑。还规划汴梁城,就赵小郡王,也有这份心思了?

    赵佶当然不会信这种鬼话,不过他也不会拆穿,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哈哈,诸位也都听到了,永宁郡王如此做也是事出有因,这件事啊,就罢了!”

    徽宗皇帝一句话,胡应元还以为听错了呢,有没有搞错啊,永宁郡王明明是在借机敛财,怎么官家就信了他的鬼话?

    甭管胡应元咋想的,反正赵佶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他一起身,杨戬舞着拂尘尖声道,“退朝!”

    御史们合力没能扳倒赵有恭,这下开封府那帮子人可更加嚣张了,没出一个月,京城里就多了一首童谣。

    看一看,尝一尝,苏州府有个猪刨坟,汴梁多了个拆墙王。

    “汴梁拆墙王”,这称呼够威猛,够霸气。

第69章 慈悲善心

    为官一个月,就闹得汴梁百姓怨声载道,还得了个拆墙王的美誉。

    赵有恭觉得自己战绩还算辉煌,捞的钱不少,可得罪的人也很多,羧义街那些权贵,几乎让他得罪了个遍。当然,敢对羧义街下手,那也是看准了这里没什么重量级人物,但凡高俅、蔡京这些人有一个住在羧义街,赵有恭也不敢这么玩的,毕竟纨绔子弟不代表真的傻,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也该知道的。如果真傻彪彪的敢跟梁师成等人对着斗,那倒没人会信了。

    莫看这一个月瞎折腾,可赵有恭却非常小心,他不敢露出半点对权力的留恋,甚至不敢利用职权之便经营关系,而且就算他愿意,也不会有人理他的。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在盯着,但凡他露出半分权力欲,亦或者展现半点精明,就会触动赵佶敏感的神经。

    不管这日子有多苦,他都要忍着,直到有一个好的机会出现。在这东京城里,看似凶险,却也是最安全的,至少赵佶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他。

    赵有恭心中很清楚,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同州。每当心神浮躁时,赵有恭就会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不会再有。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搜刮民脂民膏,连武学也耽搁了,恩师给的手抄心得,到现在还没看过多少,尤其是初代九阳功和烈焰掌,必须尽快修习一下才行,否则岂不是浪费了恩师的心血?

    自从赵有恭当上了开封府尹,来撷芳楼的次数也少了。念奴儿也不生气,她的小官人可不是什么正经人,之所以来的少了,那也是因为新官上任,忙着捞钱罢了。手中拿着一本无名书,她看的非常认真,如果赵有恭看到书中内容,一定会大为吃惊的,因为念奴儿看的竟然是一部《酉阳杂俎》。

    《酉阳杂俎》记载的乃是唐时名厨膳祖烹饪技巧与调料,算得上宋代较为有名的厨房名作了。

    念奴儿看《酉阳杂俎》也并非偶然,她与其他女子不同,也许其他女子对厨房有着很深的反感,仿佛进了厨房就显不出高贵一般。念奴儿对此嗤之以鼻,厨房手艺好了,自然能为自己增加几分自信。天下间的男人,无非是上半身的嘴,下半身的枪,只要管好这两样,那个男人便是想离开都舍不得的。

    念奴儿看的津津有味,小檀推门进来,小脸上显得有些郁郁的,瞧念奴儿兴趣盎然的样子,她趴在桌旁,撅着小嘴嘟哝道,“崔姐儿,小郡王已经好久不来了,你就不急?”

    “为什么要急?”

    念奴儿合上书笑着反问一句,小檀皱皱鼻子,气呼呼的朝外努了努嘴吧,“崔姐儿,你没听说么,外边有些人都在说小郡王喜新厌旧呢!”

    有些人?恐怕是那些翠莺儿那帮姐妹吧,亦或者说是吴妈妈背后挑唆的也未可知,毕竟不是花魁了,却还要享受花魁的待遇,每日里看看书写写字,还不用接客,这种待遇比花魁还要好呢。若说不遭人恨,显然不太现实的。

    “你这丫头,以后少拿这点事来烦我!”念奴儿笑靥如花,看不出半点担忧,她对自己还是有着信心的,至少十年之内,小郡王还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魅惑男人,她有的是手段。

    见念奴儿如此,小檀也只能悻悻的撇撇嘴了,随后抬起袖子摸了摸,不多时就掏出了一张纸。

    念奴儿好奇不已,微微侧过脸,眯着眼问道,“小丫头,手里是何物,可是有了情郎?”

    “呀,崔姐儿真坏,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念奴儿结果那张折叠纸,随后轻轻打开,看了一遍,她便笑了。竟然是李师师写给她的,去相国寺见见面也是不错,顺道还能上柱香。

    对于那些神啊佛啊的,念奴儿是一个不信的,只是去拜拜也没什么坏处的。

    “崔姐儿,你不知道刚才那个臭丫头有多傲慢!”

    小檀口中的臭丫头自然是萱儿了,李师师和念奴儿较劲儿,连带着两个丫头也互相看不顺眼。

    又是一个夜晚,赵有恭再次偷偷离开了王府,槐树林里,独孤求败坐在树杈上喝着小酒,看赵有恭前来,他神色不动,挥手将酒袋丢了过来。

    接住酒袋,赵有恭抿了一口,随后依着大树问道,“独孤兄,可查到什么了?”

    自从入主开封府后,赵有恭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同,以前赵佶等人可没有这般阴损的,所以他觉得赵佶身后一定有什么人,于是便让独孤求败帮忙去查一下。

    从树上落下,独孤求败伸手抢过了酒袋,随后用那种独有的刻薄语气说道,“宫梻!”

    “还有别的?”

    “墨家方山谷!”

    宫梻,墨家方山谷,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以后少不了还要和这位宫梻先生斗法,必须多了解他一些才行,眉头皱起,良久之后,才重新开口,“独孤兄,你还是让王语嫣给家里去封信吧,否则慕容复和曼陀山庄要把乔峰杀死了!”

    “与我们何干?”

    独孤求败一直都是这样,与他没有干系的,他是一点都不在乎的。说他冷血也好,说他孤僻也好,总之独孤求败活的很潇洒。

    “是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不过独孤兄不觉得乔峰若死了,就少了个很好的对手么?”

    这句话可算是切中了独孤求败的痛处,据赵有恭所知,上次比武他可没能赢乔峰,若是乔峰死了,以后可是想赢都没机会了。眯起眼,独孤求败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瞥赵有恭,“你变聪明了!”

    听此话,赵有恭俩眼一瞪,差点爆出粗口,简直是太侮辱人了,难道他赵某人以前很蠢么?

    想骂两句的,眼前已经没了独孤求败的身影,没办法,只能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等回家就扎个草人,上书“独孤求败”四个大字,到时候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虽然刚进入七月,但汴梁的天已经有些炎热,赵有恭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于是躲在衙门后堂喝着茶水。官帽丢在桌上,双腿搭在桌沿,一边晃一边哼着小曲。

    正常情况下,开封府尹每日里事情不少,问题是赵小郡王甩手掌柜当得好,有什么小案子啥的直接推给公孙康。公孙康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出不了什么问题。

    “哼,好一个开封府尹,咱大宋开国这么多年,就属你最清闲!”

    声音怒中带笑,赵有恭不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四姐儿,大热天的还往外跑,不怕晒黑你的脸?”

    赵福金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扮,手拿折扇,蓝带纶巾,那样子可比赵有恭儒雅多了。端坐另一张椅子上,赵福金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问道,“凌哥儿可知道止水诗会?”

    “咳咳....诗会啊,为兄当然知道,可是要作诗,待为兄酝酿一番!”把腿放地上,赵有恭端正神态,大有张口做赋的架势。

    赵福金哪里不晓得自家兄长的能耐,他若能作诗,也是市井流传的打油诗,哪上得了台面?于是她小嘴嘟着,赶紧制止了酝酿中的赵有恭,“凌哥儿,你可莫折磨小妹了,你的诗,太吓人了,还是莫说的好。明日止水诗会,小妹也想去瞧瞧!”

    “去就去啊,难道你还想让为兄陪着?”

    赵有恭生怕赵福金点头,因为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跟那些自诩清高的男女在一起,那些人之乎者也,出口成章的,却全是一些风花雪月,他去了,也无非是别人嘲弄的对象罢了。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赵福金用力点着头,还看着赵有恭定定的说道,“不要拒绝,否则小妹让你去坐堂!”

    “.....四姐儿,你也会威胁人了!”

    天真的赵福金莞尔一笑,有些得意的仰了仰小脸,“跟凌哥儿学的!”

    “得,明个早些来,为兄陪你去,不过先说好了,到那里你随意,可别强制为兄坐那里对什么诗词,为兄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舞文弄墨的骚人!”

    别看赵有恭说的正义凛然的,赵福金却完全没当一回事,凌哥儿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学无术,怕丢人而已。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福金便待不下去了,拉着赵有恭便往外边走。

    换身衣服,两兄妹变成了两兄弟,行走在繁华的汴梁街道,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英俊潇洒。

    赵福金少出皇宫,所以每每来到街市上,都会觉得特别新奇。好在赵福金已经不会见什么买什么了,所求的,也不过是热闹罢了。对于这位天之骄女,赵有恭也是尽力满足她的请求,同某方面来说,他和赵福金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一个想逃离皇宫,一个想逃离京城,不同的是目的不一样罢了。

    月拱桥之南,有着许多玩杂耍的,当然有杂书之人,便有乞讨之人。

    从古至今,乞讨都是一门艺术,许多人为了乞讨,相出了五花八门的主意。

    月拱桥下,汴河水边,一张破败的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女娃很瘦,衣服也只是稍微能够遮盖住身子,她的小腹微涨,脸色苍白如纸。一个男子跪在席前哭着,膝盖下还放着一张纸,纸上写了许多字。

    男人哭得可怜,过路之人大都怜惜,赵福金也不例外,掏掏自己的腰包,发现没带钱,便霸道的将赵有恭的钱袋抢了过去。

    赵福金久在宫中,哪里知道钱有多重要,她善心一起,整个钱袋全都丢进了破瓦罐之中。

    男子双目一亮,趴在地上千恩万谢起来,只是,久久未语的赵有恭却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第70章 歪打正着

    赵有恭脸含微笑,做的事情却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原来赵福金刚把钱袋丢进瓦罐,他便低身随手去捞钱袋。

    那乞讨男子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便要去护住瓦罐,这时赵福金也已秀眉蹙起,煞着小脸去拽赵有恭的袍子。

    “凌哥儿,你要作甚?”赵福金显然是生气了,那女孩身染重病,家里又遭了饥荒,如此可怜,多给一些又能怎样?

    赵有恭心中暗自冷笑,身染重病?什么重病能让小腹微涨,他是看不出女孩中了什么毒,可他看得懂女孩的眼神。当赵福金丢进钱袋时,他从女孩眼中看到的不是感激,不是欣慰,而是恨。

    为什么会恨?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心中清楚,却无法对赵福金言说,他回过脸,露出了一副心疼之色,“四姐儿,给就给,别都给了啊,一会儿咱们花什么?”

    “凌哥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过会儿咱们回去便是,你不就是心疼那点钱么,过会儿小妹还你便是!”

    赵福金气坏了,她这位兄长总是这么容易招人恨,给人家的钱,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他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么?

    赵有恭可不会听赵福金的,挣了挣,继续弯腰去捞钱袋子,赵有恭力气本就不小,赵福金哪里拦得住,气的跺脚暗骂,“臭凌哥儿,死凌哥儿,怎么就这么气人?”

    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不少路人,认识不认识的,大都冲赵有恭露出一副鄙夷之色,有的人更是出场帮腔道,“这位公子,瞧你穿着,也是大家大户的,怎地做事就如此小气呢?”

    赵有恭暗道不爽,怎么还有人不认识他赵小郡王呢?回过头,瞪瞪眼,张嘴回道,“你算哪根葱,信不信老子把你丢河里去?”

    “你这人.....”

    懒得理这个二百五,继续伸手捞钱袋,这时两只脏兮兮的手筛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响起了一阵惨嚎声,“小官人,这些钱可是小人父女的救命钱,你就行行好吧....”

    “呀哈,这是本公子的钱,还不能拿回来了?”

    那中年乞丐似乎豁出去了,泪痕斑斑的护住了破瓦罐,“既然进了瓦罐,便是小人的,小官人不能抢走!”

    “行啊,你要这样,本公子还非抢不可了!”赵有恭本就是那种纨绔公子,碰上这种不给面子的,自然生气了。

    一个乞丐,一个锦袍公子,二人为了一个瓦罐大打出手,乞丐男子看似瘦削,劲道不小,右手犹如一把钳子般。手腕吃疼,赵有恭暗自诧异了下,这乞丐手上有功夫。

    “哎哟,你这臭乞丐,赶紧撒手,我的手腕....”

    哀嚎一声,挣脱开,撸起袖子一看,手腕都变紫了,这下就连赵福金也心疼的帮他吹了吹。

    乞丐抱着瓦罐,怒目而视道,“小官人,你莫要逼小的,再如此,小的便报官,咱们请府尹大人明断!”

    赵有恭差点没笑出声,他生怕乞丐反悔,把赵福金扒拉身后,急吼吼的冷笑道,“怕你啊,有本事你去告!”

    被赵有恭如此一激,乞丐也有点下不来台,当即抱着瓦罐就嚷嚷道,“去就去!”

    乞丐倒是英勇,围观众人却是暗叹一声,这乞丐初来乍到,也是鲁莽,去开封府告开封府尹,要放到包龙图年间还行,这年头,保准人没开口,先被衙役们丢大牢里去。

    开封府,谢无敌正和另外四大勇士扯皮呢,就听门外有人敲鼓,当即站起身喊道,“哎,准备下,有案子了,小马哥,你去把主簿找来!”如今开封府的人都知道小事找主簿,大事往后拖,总之指望府尹大人,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公孙康急匆匆的来到大堂,还没坐下呢,就被惊了个七荤八素的。八个衙役站两旁,马如龙谢无敌左右护航,问题是场中四个人咋就这么显眼呢?那位明眸皓齿,粉唇玉面的小公子不是茂德帝姬么?至于公主旁边的人,更熟悉,不正是自家府尹大人赵小郡王么?

    公孙康想行个礼问个好的,只是赵有恭一个劲儿的冲他挤眼睛,还偷偷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赵福金。

    一个月来,两人合作多次,也算心有灵犀,公孙康赶紧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的朝谢无敌吼道,“谢捕头,本官审案,无关人等先赶至堂外!”

    谢无敌明白得很,来到赵福金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官人,还请去外边稍待片刻!”

    “....凌哥儿,你敢....”

    赵福金气坏了,举起折扇就要敲赵有恭的脑门,赵有恭轻轻一躲,示意谢无敌和马如龙把张牙舞爪的赵福金拖了出去。

    这个时候乞丐男子也发现有点不对劲儿了,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往回缩,结果公孙康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坐案前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堂下二人...哦...三人,谁是被告,谁是原告!”

    乞丐男没张开嘴,赵有恭先举手叫道,“回大人,本公子是原告,那乞丐偷本公子钱袋!”

    胡说八道,乞丐男瞪圆眼睛恨不得一口吃了赵有恭,要是偷了钱袋,还敢自投罗网?但凡有脑子的,就不会信这种鬼话,可让他意外的是堂上公孙大人想都没想,直接宣判了,“嗯,你这乞丐,竟敢偷钱,当真可恨,来呀,押下去重大二十大板,押入大牢,关他三个月。”

    “....大人,小的不服...小的还没说....”

    公孙康目光凶狠,再次敲了下惊堂木,“你说什么?那钱袋本官都见过很多次了,那确不是你的,你还想狡辩不成?”

    “....”乞丐男当然不相信了,还想说些什么,赵有恭已经撸起袖子拿着折扇抽了过来,“啪”的一声,乞丐男被抽了正着。

    “你叫什么叫,知道本公子是谁不?本公子就是现任开封府尹永宁郡王,你这蠢材,敢跑开封府里告本公子,瞎了你的狗眼吧!”

    这下乞丐男彻底懵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鸟,怪不得刚开始围观的人全都跑了个没影,原来别人都知道这位锦袍公子是谁,就他自己不知道罢了。栽了,这次栽的彻彻底底。这会儿乞丐什么也不说了,乖乖地跟着衙役下去挨板子了。

    大堂一散,赵福金就从外边冲了进来,一见面,她握着折扇就往赵有恭身上抽,“凌哥儿,你个混蛋,居然敢让人困着小妹,气死我了...”赵福金也舍不得真打,打赵有恭身上就跟挠痒痒一般,等她打累了,便悻悻的往外走去。

    “四姐儿,你干嘛去?”

    “还能干嘛,去看看那个女孩啊,你连她爹爹关起来了,没人管,她还不得饿死?”

    看着赵福金姣好的背影,赵有恭暗自叹息,四姐儿现在怪他,等过一会儿就要夸他了。

    女孩已经被送到了后衙,赵福金让人去准备吃食,还把小三儿派了出去,不多时,一个郎中就跟着小三儿回到了后衙。

    郎中一来,赵福金就催促着帮女孩看病,哪曾想郎中只看了下女孩的面容,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翻开女孩眼皮,又观察了一番两手指甲,郎中便蹙眉苦笑道,“帝姬,这女娃八成是中毒了!”

    “中毒,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有错,眼角泛黑,嘴唇青而干裂,手指指甲发紫,各方面都显示是中毒的迹象!”

    “那中的是什么毒,为何她一动不能动?”

    郎中并未急着回答,当即捏开女孩嘴巴,闻闻味道,随后摇了摇头,“帝姬,请恕小人无能为力了,这女娃八成是中了某种定身法,需要高人解了穴道才行。至于口不能言,依小的判断,应该是中了桂枝之毒!”

    “确定?”

    “应该是的,桂枝之毒服用过多,人便失声,腹部硬而涨,身体虚浮!”

    听着郎中的话,赵福金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当然她这次不是生赵有恭的气,而是生那个乞丐的气。虽然她久居宫中,生活经历不多,可也知道是谁将女孩整成这般模样的。

    “郎中,那这桂枝之毒可有救?”

    “没有,若是少量,小人还有办法,可观女娃的情况,估计至少一年有余,如此情况,莫说小人,恐怕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无法的!”

    郎中领钱离开,赵福金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后衙檐下,她托着下巴有些怔怔的。她想不通,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狠人,将一个女孩折磨成这般样子,然后装可怜乞讨。女孩年岁不大,与她也差不了多少,这般年纪却要遭受如此大难。

    赵有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赵福金,这个善良的女孩,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了。

    “凌哥儿,为什么会这样?”

    赵有恭知道赵福金问的什么,可是他回答不了,哪怕再过千年也没人能回答。人,是世间最为复杂的生物,狠起来,可以吃儿卖女,善良起来,可以立身成佛。

    那个乞丐狠么?是狠,可也不是最狠,至少他没砍掉女孩双手双脚。

    “现在该谢谢为兄了吧,要不是为兄执意去抢钱,你就帮恶人大忙了!”

    “还有脸说,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还想让小妹谢你,痴心妄想!”站起身,赵福金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凌哥儿,小妹总是有些不便的,能帮忙照顾下那个女孩么?”

    “为兄能说不么?”

    赵福金绷着小脸,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你要敢说不,小妹....小妹....”嘀咕了半天,赵福金也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最终只能化作一阵笑容。

第71章 梅雨绵绵

    夜色降临,赵有恭却没有离开府衙,在开封府五大勇士的护卫下,他带着女孩来到了大牢。

    来到关押乞丐男的牢门前,赵天豹一脚踹在了门框上,“聂麻子,赶紧醒醒!”

    此时府衙之人也都知道乞丐叫什么了,这人名叫聂成,外号麻子,乃河北人氏,出身偷盗家族,干的就是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为了钱,聂麻子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他拐卖过婴儿,挖过坟,抢过老人东西,像虐残女孩,乞讨行骗,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这次落在开封府手中,聂麻子也没想过好了,这人一旦豁出去了,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赵有恭来这里可不是审犯人的,赵福金让他照顾好女孩,那么总该做些什么的。

    “聂麻子,把这女娃的穴道解了!”

    “殿下,小的要是帮你忙,有什么好处么?”聂麻子叼着根稻草,懒洋洋的笑道。

    赵有恭也是市井中走出来的,哪不晓得这些无赖技俩,当即朝谢无敌道,“大胡子,小马哥,这王八蛋交给你们了,要是弄死了,直接扔城外乱石岗去!”

    谢无敌撸着袖子,赵天豹和张耀邦也自告奋勇道,“算我们一个,这王八蛋早就该死了,还敢提要求,非好好伺候伺候他!”

    五大金刚乃至赵小郡王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对聂麻子这种小人也是看不上眼的,要不是怕有麻烦,早就打死这个浑球了。

    一看众人的架势,聂麻子也有些慌了,他赶紧爬起来讪笑了下,“别,殿下,你别啊,小的这就解,这就解!”

    聂麻子在女孩双肩和腹部点了两下,就看到女孩的手动了动,这时赵有恭嘿嘿一笑,催促着小三把女孩背出了大牢。

    赵有恭从来不是个好人,所以他一离开,五大金刚就把聂麻子围了起来,而聂麻子除了高声惨叫,什么也做不了。按照律法,这种贼人肯定要被发配边疆的,可赵福金交代过,这个聂麻子哪都不能去,要死也只能死在开封府大牢中。

    王府之中,双胞胎姐妹对自家郡王带回一个脏兮兮的女孩颇为不解,赵有恭也未多解释,只是让双胞胎姐妹安排了个房间,随后交待了两句。

    “茂德帝姬救回来的,你们让人好生伺候下,可别死在咱们府上!”

    “嗯,郡王放心,一会儿奴家就着人安排下!”暮春也是明白四公主要救的人,那万万不能马虎的。

    虽然穴道被解,但女孩身子还是非常孱弱,她双目呆呆的望着屋顶,眸中竞看不到半点生气,赵有恭也只能徒叹奈何,这个女孩一定经历过许许多多的苦难,她的心中有一个结。心结,只能靠自己,如果女孩挺不过来,那谁也救不了她。

    第二日,本来是打算陪着赵福金去止水诗会的,谁曾想却下起了一场细雨。

    细雨绵绵,夏日微风,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如此时节,正是黄梅成熟时。

    生命如水,红尘万丈,推开一扇岁月之门,这世间,谁与谁相望,谁与谁相连。

    本以为赵福金娇生惯养,该不会冒雨去参加那劳什子的诗会的,可谁知巳时刚过,府外就想起了她那熟悉的嗓音。

    “凌哥儿,速速出来,莫让小妹久等!”

    听那声呼喊,赵有恭只能丢掉茶杯,摸摸苦笑道,“你们两个好生看家,本王去也!”

    暮雪娇笑一声,去内屋去了一把油伞出来,“郡王,到那里待会儿便回就是,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小心淋在外边!”

    “呵呵,本王岂会不知?只是能不能回来,可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撑起油伞,小三儿依旧在后边跟着,走了两步,赵有恭便摆了摆手,“得了,三儿,你今个就别跟着了,去府衙那边盯着点,若本王到午时还未回来,便找个理由把本王叫回来!”

    “哎,公子,那你可小心点,道上路滑!”

    “胡说八道,本王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摔了不成?”

    撇撇嘴,赵有恭已经出了王府,钻进马车之中,赵福金就嘟着嘴责怪道,“凌哥儿,你可真慢!”

    “四姐儿,外边可下雨呢,你当为兄跟你一样,躲在马车里什么事都没有?”赵有恭闭目养神,嘴上却是一刻不停,“这什么诗会啊,还是找三哥比较好!”

    三哥赵楷文采**,就连爹爹都对他赞誉有加,领他去止水诗会再好不过的,问题是这位三哥太正经了,“莫提了好么,小妹去三哥那里说过的,可是三哥让小妹妹好好待在宫里,当真无趣得很!”

    “那是为你好,你真当那是什么劳什子的诗会呢,一帮孤男寡女,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赵有恭说起市井俚语,那是张口便来,对于诗会,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说是诗会,无非是一些大家子女组织的高档相亲会罢了。

    这场雨不算小,才一刻钟多些,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积水,掀开车帘,几个顽童冒雨嬉戏着,一滴滴雨水滑过脸庞,他们却笑得无比开心。

    赵福金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些顽童,目光里满是柔和,良久后,她压着赵有恭的肩膀,小声问道,“凌哥儿,你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么?”

    “有过,那次被爹爹打了!”

    赵有恭四岁那年却是顽皮过,不过他是冒着雪和樱婼打雪仗,那次很不幸的染了风寒,最后赵似还把他关了好几天。

    “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一会儿四姐儿要不要试试?”赵有恭脸上挂着淡淡的坏笑,赵福金皱皱眉头,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干脆的扭过了头。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就来到了蔡河边上的翰园,如今的翰园可绝非后世翰园可比,园中怪石林立,花草繁茂,园中建筑更是结合了江南楼台风格,虽然比不上艮岳园,但也算得上美轮美奂了。一条小湖与南边蔡河想通,而止水诗会,便在这湖水之上。一艘画舫停在湖中央,几艘小船停在岸边,专门运送参加诗会的男女。

    马车停下,赵有恭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随之而起的是一阵冷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赵某人运气太好了,刚到翰园就碰上了几个对头。岸边小亭子里,几个翩翩公子相视而笑,一看到赵有恭,他们就发出了一阵嘘声。

    “哦,咱们这位开封府尹,也来参加诗会了?”

    高衙内胖脸哆嗦着,打着折扇,一脸的嘲弄之色。王腾辉歪靠柱子,同样是一副惊异的表情,“凌哥儿,你也会作诗了?”

    看到这帮子死对头,赵有恭就没有参加诗会的心思了,不过作为纨绔子弟,决不能弱了威风的,打着油伞,扶着赵福金下了马车,他便朝着几位老熟人摆了摆手,“不就是作诗,胖子听好了。”

    岸边一头羊

    水中女子浪

    谁人脱衣舞

    上得鸳鸯床

    此诗一出,场中一片静默,赵福金小嘴嘟着,恨不得一脚把兄长踹湖里去,太丢人了,不会作诗也就罢了,偏要把**楚馆那些艳诗说出来。

    高衙内、蔡鞗等人全都愣愣的,他们也没想到赵有恭竟然彪悍到了这种地步,守着茂德帝姬也敢吟诵一首淫词艳曲,好嘛,这下就算想不笑都有些难。转眼间,高衙内就合上扇子,拍着胸口哈哈大笑起来,“赵无赖,你这叫诗?哈哈,笑死本公子了!”

    赵有恭脸皮一向很厚,才不会受高胖子的刺激呢,他左手一翻,嘿嘿笑道,“高胖子,你这人啊,就是双手一分,两个四百五!”

    宋时,九百可是骂人的话,和后世的二百五差不多。而两个四百五,不就是九百么?高衙内反应还算快,瞪着绿豆眼跳脚骂道,“你这个浑蛋!”

    懒得理高胖子,转身耸耸肩,赵有恭撑着油伞小湖北面走去,“四姐儿,你先去吧,为兄在外边等你!”

    赵福金也是灵巧人,她知道有高衙内等人在,赵有恭去了画舫也是生气,倒不如在外边快活呢。扭头剜了几个衙内一眼,她撑着油伞气呼呼的朝小船走去,“凌哥儿,别走远了,过会儿小妹就出来!”

    听赵福金安慰的话,赵有恭嘿嘿直笑,这丫头太天真了,等上了画舫,那些大家公子还不可着劲儿的围着她转,到时岂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细雨蒙蒙,草色湿润,离画舫越来越远,周围却是越来越安宁,眼前垂柳依依,雨水顺着碧绿的柳叶低落,犹如一颗颗的珍珠。檐下雨水成溪,清泉流于青石之上,每走一步,便会多一分的感受。

    梅雨朦胧,裹着几分忧思,浸淫在这柔和的雨幕中,那一分微凉,正是迷人的初夏。

    醉心亭,如水如画,风雨中的君子,它傲然独立,不知走过了多少春夏秋冬。

    此时,一个紫衫女子静静地站在亭中,她的面前一叠画纸,几支粗毫...

    静静的梅雨季节里,她就像一个画中仙子,不曾沾染半点烟尘。

    这个如同赵雅芝一般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72章 醉心亭风波

    亭外细雨绵绵,偶有微风吹过,扑打着俊美的脸庞。这一切,似乎和朱琏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画作。

    一副很简单的山水画,静静地人工湖,朦胧的细雨,更有一艘飘摇的孤舟。空寂的湖面,唯独一艘小船,雨随微风,自南向北,这是一种别样的孤独,更透着丝丝的期望和等待。看岸边点点绿色,孤寂中伴着生机勃勃。

    好矛盾的画,可只有看进去,才能真正体会到画画之人是何等样的心情。

    遥望湖面,朱琏素手换上一支细笔,她黛眉轻蹙,静静地思索着。良久后,才挽着袖子,慢慢在空白处写下了一首诗。

    念罗衫兮盼九江,孤舟荡兮越北方。手擎物兮何堪恨,南吹风兮百花香。鼓声扬兮豪情无双,勇士归兮无欲则刚。

    一首诗,一个人,赵有恭心中满是悲哀,不是替自己,而是替大宋的所有男儿,一个女子都知道孤舟荡北方,可大宋的男儿却还在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鼓声扬兮豪情无双,勇士归兮无欲则刚。一个女子,要拥有何等样的胸怀,才能写出如此语句。

    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她看似柔弱,内心却是如此刚强。

    背后一片温暖,好似有一堵墙替她挡着湿润的微风,朱琏粉背微微颤抖,缓缓转过了脖颈。今日,她随性来到这醉心亭,所以也未打扮过,可是,她的美就胜在简单,额前的宝石链,泛着淡淡的流光,就如她的肌肤,晶莹剔透。

    朱琏手持细笔,秀眉舒展,只是目光里多少有些讶然的。来这里不过是偶然,没想到却碰到了他。

    事实上,朱琏不是第二次见到赵有恭,自从第一次相识,她便开始留意这个男子了,羧义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赵有恭每次去,她都会远远观望一番。有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那份好奇么?

    多日不见,赵有恭依旧是那么的丰神俊朗,如果撇去那份招人恨的笑脸,他绝对是万千女儿家想要寻找的好郎君。

    每当看到这张笑脸,朱琏总会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也是如此笑容,不过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的霸道。

    “记住了,本公子赵有恭!”

    朱琏记住了这个名字,恐怕这一生想忘都忘不了。也许有人怕这个男人,她却半点恐惧也无,有的只是深深的好奇和怜惜罢了。

    “奴家朱琏,见过殿下!”

    落笔在案,朱琏微微沉腰,缓缓福了一礼。

    “朱家娘子,今日这个天,你怎地一个人跑翰园来了,可是来参加止水诗会的?”

    赵有恭将油伞立在一旁,随意的坐在一个石墩上,只是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朱琏的玉容。这个女人太独特了,她什么都不做,身上却总是流露出一丝高雅之气。有时候不得不赞叹一下造物主的伟大,为何会降下如此完美的女子呢?

    朱琏并未避讳那份目光,她弯腰将小脸贴近画纸,随后吹了吹气,希望能借此使墨渍尽快风干。

    “止水诗会?奴家可真不晓得,那诗会也在翰园么?”

    朱琏语气真挚,倒让赵有恭有些诧异了,不过随后一想,也就释然了,似朱琏这等高雅的女子,又岂会理会那些俗事?

    “便在翰园,本王也是为那诗会来的,结果刚来就碰上仇家了,没办法,只能到处躲躲了,谁曾想倒是碰上了一位美人!”

    赵有恭毫不掩饰心中的那份占有欲,对朱琏这样的女子,若是哪个男人能不动心,那真是天下奇闻了。而朱琏呢?面对这份**裸的目光,她竟半分惧意都没有,依旧轻轻地吹着桌上的画,估计是天气潮湿的原因,半天也未吹干,倒是将她累的小脸粉红,额头上的宝石链轻轻抖动,煞是惹人喜爱。

    “哈哈,朱家娘子歇歇,本王帮你!”

    说罢,赵有恭也不待朱琏说话,就已经撅着屁股张开了大嘴,呼哧呼哧一阵海吹,本以为是在做一件好事的,可吹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

    刚刚落笔的墨迹,还未完全渗进纸面,若想风干,也只能轻轻地吹。如赵有恭这般大力胡吹,墨迹瞬间散开,有的地方已经形成了几点六芒星。完了,好心帮倒忙,几口气毁了一幅好画。

    饶是朱琏性子沉稳大方,也不禁有点生气了,这可是她刚刚落笔的画,尤其是那首诗,又岂是说写就能写的出来的?

    “殿下,哪有你这么吹的,你看...墨渍都散了....”

    “啊...莫急...娘子莫急,待本王为你擦擦....”赵有恭也是觉得愧疚,当即甩甩袖子就要去擦纸上的墨。

    朱琏吓坏了,墨渍散了已经够气人了,若是再让他用袖子擦一擦,那这幅画岂不是要变成一锅粥了?心急之下,朱琏伸手便要去夺过画纸,由于太急了,弯腰间,额头就重重的顶在了赵有恭头顶上。

    头碰头,吃亏的永远是女子,更何况是朱琏这样的弱女子。额头好疼,本来那串宝石链很漂亮的,可这个时候却成了帮凶,坚硬的宝石,磕着额头,疼的朱琏黛眉紧蹙,忍不住痛哼一声。

    一连串的变故,弄得赵有恭都有些懵了,看美人双眸水雾迷蒙,额头红红的,他一心疼,放过那幅画,伸着脖子张开了嘴,“娘子,疼么?本王替你吹吹!”

    吹画也就罢了,一个男人撅着嘴伸着脖子朝一女子额头吹,那又是什么概念?感受着那一丝丝的温热,朱琏那张脸更红了,只不过是羞的。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位郡王殿下太孟浪了,朱琏抿着嘴,往后退了几步。只是亭子就这么大,三两步就已经退到台阶了,朱琏心中只是羞怒,哪里顾得上这些,后脚踏空,整个人朝后仰去。此时亭外雨水成溪,这要是摔下去,便是不摔伤,也要变成落汤鸡了。

    赵有恭未曾多想,右手撑着桌面,跳上前左手一捞就将娇呼中的朱琏抱了回来。

    美人在怀,芳香四溢,赵有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口赞道,“好香....”

    “啪”朱琏再没客气,一只玉手落在男人脸上,随后挣脱开来,倚着石桌凶巴巴的望着赵有恭。酥胸起伏,鬓发微乱,想来朱琏也知道此时的她有多么的诱人。

    “殿下....”

    “嗯,干嘛,要是想谢谢的话,就没必要了,本王大公无私,乐善好施,从来不求回报的!”

    站起身,赵有恭摸摸自己的右脸颊,随后轻轻地眨了眨眼,“娘子的手好温柔,本王很喜欢,相当的喜欢....”

    “你...”朱琏气呼呼的转过了身,她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殿下与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一样呢?是她看错了,还是小郡王本来就如此?

    不会的,自己真正的感受到了那份复杂,只是,为何小郡王又要这样呢?女人,每当遇到决断不了的事情,她往往会跟随自己的感觉,就连朱琏也不例外。平复心情,朱琏回过身,轻启檀口,小声问道,“殿下,可还疼?”

    “嗯?”赵有恭明显的愣了下,眉头皱起瞬间又恢复如常。只是心里,又哪是那么容易平复的。

    朱琏竟然在关心他,按照正常情况,她应该喝骂几声,挥袖而去才是。

    赵有恭心里在想些什么,朱琏自然不晓得,只是,一瞬间,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无论原因如何,总之,如今站在她眼前的,绝对不是真正的永宁郡王,他戴着一副面具,一副欺骗世间所有人的面具。

    “疼,娘子可否替本王摸摸?”

    朱琏微微一笑,装作未听见,随手整理着桌上的纸笔。

    看美人劳累,赵有恭哪能干看着,走上前帮起了忙,“娘子这是要回去了?”

    “快午时了,总是要回去的,只是好好的一幅画,让殿下毁了!”说到这,朱琏脸上免不了露出些嗔怒之意。

    “.....失误失误....”

    赵有恭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到了这份田地,也只能认个错了。

    “殿下若是觉得愧疚,倒是可以帮奴家一个忙的!”

    “什么忙?”

    “听说开封府有着不少藏书,奴家想去瞧瞧,殿下可否答允?”

    朱琏面色平淡,看不出半分波澜,赵有恭心头一紧,面上却是一片喜色。

    “当然可以,想去时便去,不过都是些律法典籍,娘子也有兴趣?”

    面对赵有恭的追问,朱琏只是莞尔一笑,并未回答。

    去开封府,真的是为了那些典籍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吧。

    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子,若是轻易放过了,岂不可惜?

    初夏风光,总有鸟儿欢唱,即使雨水潺潺,依旧挡不住那清脆的嗓音。撑着油伞,将朱琏送上了马车,至于赵福金会不会生气,懒得管呢,为博美人一笑,付出些代价又如何?

    临近午时,赵福金也从画舫中逃了出来,发现马车没了,冲着赵有恭就嗔怒了起来。

    “马车呢?”

    “不知道啊,估计你家公马发春跑出去快活了!”

    “凌哥儿,你这人....”

    “哈哈!”

    听笑声刺耳,赵福金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这就是她的凌哥儿,不守规矩,纨绔无知,不过,很有趣。

第73章 齐民要术

    与赵福金撑伞同行,一路上免不了挨些骂,对此,赵有恭欣然接受,骂两声还能掉块肉不成?

    对于赵小郡王的无赖嘴脸,赵福金见识的多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要唠叨几句,“凌哥儿,你可是看上朱家娘子了?”

    面对赵福金的追问,赵有恭挑挑眉毛,一脸惊讶的问道,“四姐儿,你猜的这么准?”

    “哼!”小脸一扭,赵福金背着手继续向前走,她心里一阵嘀咕。凌哥儿会好心把马车让给别人么?若说他没什么想法,谁信?不过转念一想,赵福金也就释然了,凌哥儿今年已经年满十六,按照规矩也该成亲了。如果他真的想娶朱家娘子,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凌哥儿,你若真心想娶朱家娘子,就好好安排下,莫像以前那般乱来了!”

    赵福金话语中有些担忧,对凌哥儿娶朱家娘子,她是没太多信心的。凌哥儿的名声,几乎人尽皆知,还真没有多少女子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放心,为兄心中有数,若是可以,便着人去朱家提亲!”

    不管怎样,赵福金居然提到了这事,赵有恭总要应付下的。对于朱琏这样的女子,若说没想法,那是不现实的,只是他心有所想,就能实现么?而且,到现在还不晓得朱琏心中的想法,这个女子有着自己的主见,就拿去开封府查阅典籍来说,就已经让人琢磨不透了。

    临近午时,兄妹二人于街头分手,各自回了家。

    来到后堂,双胞胎姐妹竟然不在,赵有恭所幸躺在榻上眯上了眼。今日与朱琏接触,更让他感受到了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她为什么要求去开封府阅览藏书呢?是她看出了什么,还是仅仅为了那些藏书?

    想着想着,赵有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竟然迷茫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暮雪高高兴兴的走了进来,一看榻上的赵有恭,她便娇声问道,“郡王,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

    “嘿嘿,饿了...”

    “....”暮雪掩嘴咯咯直笑,“那女孩想要见见你呢!”

    “哦,倒是把她给忘了,她能起身了?”

    “嗯,虽然还没完全好,但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去瞧瞧!”从榻上跃起,伸手搂住了暮雪的柳腰。美人纤腰濯濯,最是诱人,如果不是大白天的,真想提枪上马云雨一番。

    暮雪早就习惯赵小郡王的风格了,所以心安理得的偎在肩头,小嘴还朝耳边吹着热气。

    二人亲亲我我,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厢房,暮春起身随意的福了一礼,略有些诧异的笑道,“奴家还以为郡王会和帝姬多玩些时间呢。”

    “下着雨,还能去哪?”说话间,已经把眼光放到了女孩身上。显然女孩经过一番清洗后,整个人显得爽利了许多,她看上去很瘦,裸露在外的手腕,细如藕棒,似乎除了骨头,就剩下了那层薄薄的肉皮。女孩面色还算清秀,只是瘦的太厉害,眼眶也有些深陷,嘴唇干裂,鼻尖还挂着两道伤痕,也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的苦。

    女孩似乎记得赵有恭,她跪在榻上,不断地磕着头,喉头颤动,发出的却只有一阵咳咳声。

    女孩抬起头,长发披散着,带着些紫红,她的发丝很干枯,就像是晒干的草。眸中似有哀伤,却又坚定,至少,没有看到半点的湿润。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经历了聂麻子的迫害,却没有哭泣,这又是为何?

    心到死,则无伤!

    从绝望中走出来的人,早就不知道眼泪为何物了。蹙起眉头,赵有恭和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着赵有恭,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还是不想提?赵有恭不想逼迫,于是叹口气苦笑道,“得,昨日正是初九,以后你便叫阿九吧!”

    留下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赵有恭转身打算离开,暮春便贴身问道,“郡王,这女孩该如何安排?”

    “再说吧,过两日跟四姐儿说一声,让她想想办法!”

    一个陌生女子整日留在楚王府终究不是个办法,所以赵有恭很想把这个麻烦甩给赵福金,话音刚落,榻上女孩便来到了地上,她赤着双足,想要过来,可是身子一软,人便摔倒在地。她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一摔肯定很疼。她就像一条狼犬样爬着,一直爬到赵有恭脚下。

    抱着赵有恭的腿,阿九不断地摇着头,眼中满是惊慌之色。

    “你不想走?”

    阿九认真的点了点头,瘦削的脸上还露出了一点喜色。这下,赵有恭没辙了,早知道这样,就把阿九丢给赵福金了。赵有恭也不敢拒绝,若是拒绝了,谁知道阿九会做些什么呢?

    “暮春,过会儿让她去偏院吧!”

    赵有恭让阿九去偏院陪着樱婼,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诺大的王府,值得信任的除了樱婼,再无他人,有时候做起事来,总是捉襟见肘。阿九经历过许多事情,于她,自己就像个恩人,也许利用好了,阿九可以帮他许多忙的。

    暮春自然没有意见,让阿九去偏院做事是最好的选择了。

    次日一早,赵有恭便来到了开封府,后堂里站着一位青衣公子,见赵有恭前来,他拱手行礼道,“殿下可安好?”

    赵有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围着青衣公子转了一圈,啧啧可惜道,“娘子愿来便来,怎地还这副打扮?”

    “开封府终归不是闲杂所在,朱琏来此,换身男儿装扮,可免去不少麻烦的!”

    青衣公子自然是朱琏的,赵有恭可没想到朱琏会来的如此之快,不过美人来此,他哪会不高兴,当即请朱琏坐在厅中,随后将公孙康唤了过来。

    公孙康混迹开封府十几年,也是个人精,青衣公子一来,他便看出是一位女子了。不过赵小郡王喜欢,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朱...公子,这位是公孙主簿,以后你想看什么典籍,直接找他便是!”

    朱琏站起身,拱手施礼道,“公孙主簿,以后要多劳烦你了!”

    “呵呵,无妨,无妨,朱公子的事情,殿下已经说过了,以后府衙的藏书你可随便看,只要不带出去就行!”

    公孙康应对如流,朱琏也是打蛇随棍上,当即微笑道,“那就先谢过公孙主簿了,不知可否带朱某去看看那部《齐民要术》?”

    公孙康面色沉静,赵有恭心中却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齐民要术》乃南北朝时期贾思勰所著,讲述的大都是农业生产、食品储藏等民间生存要事,与律法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朱琏看这书又有何用?

    事实上若非朱琏提出如此要求,赵有恭根本不知道开封府里还藏着一本如此重要的书籍。不多时,公孙康便领着朱琏去了库房,开封府的库房可是很复杂的,里边放着历年来的案宗、律法典籍以及一些前朝杂学名著。

    真是搞不懂,朱琏到底要做什么?越是想不通,心中就越担忧,可是一直跟着朱琏,又不太现实,当真是头疼得很。

    一连几天,朱小官人成了开封府的常客,对于朱琏,大部分人都是心中有数,说不得这位朱家娘子就是未来的王妃了。若说殿下心中没打着鬼主意,谁会信呢?

    像往日一样,穿好官服,正打算去府衙混日子,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阿九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此时她穿着一身小厮衣服,一头长发用一块布条简简单单的绑着。几日不见,阿九总算健康了一些,不过看上去还是柔弱不堪的。

    小三儿挠挠头,有点装模作样的笑道,“嘿嘿,阿九,你这是要干嘛去?”

    阿九未理会小三儿,小嘴一张,啊啊啊的比划了起来。赵有恭是个正常人,哪看得懂手语,折腾了半天才明白阿九要跟在身边伺候他。

    对于阿九这个要求,赵有恭倒不甚在意,小三儿可就有点郁闷了,他可深怕阿九翘了他郡王身前第一红人的地位。

    开封府,依旧是那副老样子,来到府衙,赵有恭便歪在小木床上喝起了茶水。小三和阿九在一旁赔了一会儿,见朱琏到来,便识趣的去了前衙。

    朱琏虽是一身男儿装扮,只是眉间一弯月牙,淡雅高洁的气质,便已经暴漏了她的女儿身。

    赵有恭见识过许多女子,李师师、念奴儿、樱婼、雨柔、柴可言、木婉清,这些女子哪个不是惊艳绝色,可她们比起朱琏,总是缺少了些什么,其人优柔大方,却又温尔委婉,一言一行,宛若空谷幽兰,超脱红尘。

    喝着茶水,赵有恭颇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娘子来开封府,可真是为了看书?”

    朱琏心下一笑,自然明白赵小郡王是何意思的,不过,她佯装不知,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哦?殿下难道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

    “这个....娘子觉得本王如何,可入得眼中?”

    赵有恭恬不知耻的坐直身子,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抚着额头,那双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看着朱琏。

    让人倍感意外的是,朱琏美眸眨动,嘴角泛起了一丝复杂的笑,“殿下自是俊雅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有恭头疼不已的咧了咧嘴,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夸奖的话,朱琏是那种喜欢表面的人?看来是话里有话啊。

    正在想着如何应对,就看到谢大胡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来到走廊,他便扶着柱子呼哧呼哧的说道,“殿下....你快去看看...阿九...阿九那孩子去大牢了....”

第74章 相国寺凶杀案

    阿九为什么会去大牢,这还用想么?

    赵有恭连忙起身,抱着官帽就往外跑,“大胡子,你怎么不拦着?”

    谢无敌也是郁闷不已,殿下说这话不亏心么,那阿九可是殿下的小厮,没有殿下的允许,谁敢拿她怎么样?

    朱琏沉眉苦笑,放下茶杯,转身慢悠悠的跟着谢无敌朝大牢走去。

    从后衙到大牢,距离并不远,来到牢中,赵有恭径直朝关押聂麻子的牢房走去。站在牢门前,只往里面看了一眼,赵有恭便转过身吐了起来。

    不是赵有恭胆太小,实在是那场景太瘆人了。聂麻子四肢张开,平躺在地上,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从小腹到腿根,直挺挺的塌了下去,就像一张饼子。看到聂麻子那个惨象,赵有恭就觉得下身一凉,想不怕都难。

    恶心,太恶心了,聂麻子到底做过些什么,竟让阿九一个小女子如此恨他。

    马如龙、张耀邦等人跟进来,看到聂麻子的惨状,也不由得心神一滞,不自主的夹紧了双腿。好可怕的女娃,看上去柔弱不堪,杀起人来却可以如此凶狠。

    谢大胡子和马如龙左右护着,好不容易将赵小郡王拖出大牢,一出牢门,赵有恭俩腿颤微微地,怎么都站不稳。

    “太吓人了....呕....”

    一张嘴就想吐,吓得谢大胡子赶紧跳开了两步,可惜的是赵小郡王张嘴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此时阳光炙热,阿九跪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怔怔的看着赵有恭,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赵有恭当然理解阿九心中的痛苦,如果不杀了聂麻子,她永远都不可能从以前的梦靥中走出来的。只是,有些事情不能直着来的,脸上一副气恼之色,赵有恭举起手扇在了阿九枯黄的脸颊上。这一巴掌劲道不小,阿九身形晃了晃,又跪直了身子。

    “你....你要坑死本王不成?谁让你杀人的?”

    说话间,赵有恭一脚踹在了阿九肩头,跳着脚骂道,“滚,给本王滚得远远地,本王瞎了眼,把你救回来!”

    这次阿九怕了,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了赵有恭的腿。

    见到这幅景象,谢无敌也不禁有了些怜悯之心,他拦住赵有恭的手,急声说道,“殿下,你莫急,聂麻子那狗东西已经死了,你就是打死阿九也没用的!”

    “那怎么办?这死丫头杀了聂麻子,那帮子言官还不把这屎盆子全都扣本王头上?”

    赵有恭面似恐惧,心中却是有着诸多不忍,这个时候,他无法护着阿九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弹劾,他不能不怕。这次可跟上次拆墙之事不一样,一条人命,只要那些御史们操作得当,就可以将他拉下府尹宝座的。如此情况下,他若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毫无畏惧的模样,反而惹人生疑了。

    “殿下,牢里都是知心的兄弟,只要咱们不说,谁知道聂麻子是怎么死的,一会儿小的们把尸体处理下,就说聂麻子染了瘟病,必须烧掉。只要聂麻子的尸体成了灰,谁告咱都不怕的!”

    谢无敌语出真诚,他倒真不希望换府尹,赵小郡王虽然办事能力不怎么样,但是捞钱的本事可不低,如此一位好府尹,怎么舍得换掉呢?

    “行,你们看着办,这事办好了,本王又重赏!”

    “好嘞,殿下你先去歇着,小的们就忙着!”

    谢无敌、马如龙等人立马转身去处理尸体了,赵有恭伸手指指阿九,无奈的叹道,“小三儿呢?”

    阿九还是摇头。

    赵有恭顿时没脾气了,小三儿这个狗东西也是的,这会儿跑哪里撒野去了?

    朱琏姗姗来迟,自然有些失望的,不过看赵小郡王脸上那副恐慌之色,她便深深地蹙起了眉头,难道他真的害怕了?

    次日朝会,赵有恭果然遭到了不少人的弹劾,其中最扎眼的还是那位检校御史大夫胡应元,弹劾的由头也是够犀利,**,灭牢犯以饱私囊。

    饱私囊?赵有恭哪会受这种冤枉,出列诚惶诚恐的叫嚷了起来,“陛下,胡应元胡说八道,那聂麻子全身上下没有一贯钱,怎么就说臣饱私囊了?”

    赵佶沉眉不语,心中却是无奈叹息,这个胡应元也真是的,污蔑人不能找个别的罪名?例如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如果是这种罪名,哪怕证据是假的,也是好事,可偏偏盯着那个聂麻子的事情折腾。不错,聂麻子的事情是赵有恭的小厮做的,问题是就因为一个聂麻子,就能杀了赵有恭不成?他赵佶想要的可不是贬了赵有恭的官,而是找个正当理由要了他的命。

    “胡大夫所言,可有实据?”

    只一句话,便问住了胡应元,这下赵有恭就乐了,尸体都烧成灰了,你还有个屁证据,除非说通牢里的狱卒。不过嘛,他赵某人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到时候就说狱卒被人收买做假供,总之不怕胡应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臣...臣没有实据....”

    赵佶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骂一声猪头。双目一瞪,有些不咸不淡的哼道,“还不退下?”

    胡应元也看出赵佶有些不高兴了,只能悻悻的回到列中,而赵有恭呢,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大声呼道,“陛下英明!”

    好一个赵小郡王,啥本事没有,拍马屁的能耐倒是不低。

    聂麻子死后,赵有恭走到哪,阿九就跟到哪,她面色有些蜡黄,加之女性特征还没怎么发育,穿上男儿装,倒成了真真正正的小厮。一连半个月,连开封府里的人也把阿九当成了男子。

    这一日,正是七月二十三,阿九蹲在旁边替赵有恭揉着腿,朱琏手拿一本书,滔滔不绝的讲着书中的农桑之学。

    正在赵有恭不耐烦的时候,小三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公子,有案子了,公孙主簿请你去一趟呢!”

    “有案子?真是的,让公孙康自己审就是了,何必麻烦本王?”

    “呃...公子,公孙主簿说了,是相国寺出了命案,让你无论如何得去一趟!”

    相国寺出了命案?这下赵有恭就没法继续坐着了,大相国寺可是皇家寺庙,那里一直是香火鼎盛,来往香客不乏些权贵,他这个开封府尹若是不亲自走一趟,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站起身,赵有恭颇有不舍的看了看面前的朱琏,“娘子对不住了,出了命案,本王得去破案了!”

    朱琏早就习惯了这种炙热的眼光,她合上书,轻轻地点了点头,“殿下且去,奴家也想瞧瞧殿下怎么破案的呢。”

    “嗯?”赵有恭只觉得头大如斗,他去相国寺无非是打酱油,哪里会真的破案?再说了,他现在藏拙还来不及呢,更不会跑人前去逞能。

    一行人来到大相国寺,才发现寺庙门口守着不少禁兵,一个年逾三十多岁的官员,迎上来施了一礼。

    这人赵有恭也认识,乃是新任刑部员外郎赵鼎,这个赵鼎也是年初刚从西京洛阳调过来的,一身查案的本事可是不差的。看到赵鼎,赵有恭可就有了计较,说不得要把这个包袱丢给赵鼎了。

    “殿下来的正巧,下官正想勘察现场!”

    听赵鼎这么说,赵有恭就暗骂一声晦气,这位新任员外郎还真聪明,这么短时间就摸准他赵小郡王想干嘛了。

    赵有恭脸色不怎样,赵鼎却是舒心不少。大相国寺做为皇家寺院,出了人命案子,官家可是盯得紧呢,若是自己一个人担着,说不得会遭殃,所以最好还是拉着这位郡王殿下一起做事,到时官家要怪罪下来,也算有人给分担一下。

    一看甩手掌柜是当不了了,赵有恭所幸认命道,“赵郎中说的是,咱们一同前往!”

    赵鼎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目光却留意到了赵有恭身旁的白袍青年,仅仅一眼,他便看出这人是女扮男装了。

    “殿下,这位是?”

    “哦,本王新聘请的刑律先生!”

    “呵呵!”赵鼎淡淡一笑,也未追问,不过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的,看小郡王对此女的态度,这二人关系可是不一般啊。

    事发地点位于前院东侧的钟楼之上,来到四楼,赵有恭只是稍微瞄了两眼,便躲到阁楼外看风景去了。公孙康手拿册子,慢慢介绍着死者的情况。

    阁楼中,一共两名死者,都为男性。范增喜,三十七,祖籍西华,汴梁“红花班”班主。吴晨茂,十九,祖籍商水,“红花班”当家台柱。

    二人都是借戏班无事,前来相国寺上香祈愿,却被人杀死在了钟楼之中。

    赵有恭也是想不通,什么人要杀两个唱戏的呢?要杀便杀,还偏要选择在惹人注意的相国寺动手。但凡杀人,都是生怕尸体被人发现,那是能藏多久就藏多久,这次倒好,凶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大相国寺的钟楼,过了辰时便会对香客们开放,可以说在这种地方杀人,一点隐蔽性都没有。

    怪,这件案子太超脱常理了,可往往不合理中又藏着合理,只是需要一个解释罢了。

第75章 寺中香火

    在外边听公孙康唠叨了一堆东西,赵有恭兴趣也起来了。

    回身来到阁楼,赵有恭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情况。二者都是额头插着一柄短刀,仰躺在地,头部冲着楼梯方向,可见这二人是刚从楼梯走上来,便迎面挨了飞刀。除却额头,其他部位完好无损,半点伤痕也无。

    凶手可是用暗器的高手,左右双刀,瞬间命中二人额头,这不仅仅需要准头,还需要力道。看伤口深度,便知绝非女子所为,女子和男子相比,先天力道就差了许多,这些不是技巧和招式能弥补的。

    赵有恭看的仔细,朱琏也是欣喜,不由得出声问道,“殿下可看出什么了?”

    “这个....本王觉得,这事一定是庙中之人所为!”

    庙中之人?那不就是庙里的和尚么?朱琏美目流转,自是诧异不已,她实在想不出,殿下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赵鼎正吩咐着仵作仔细验尸的,猛听到赵小郡王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地上,看来指望这位小郡王破案,是没戏了。

    “殿下,你是怎么想到的?”

    朱琏甚是好奇,赵有恭左右瞧瞧,拉着她去了阁楼外的走廊。

    赵有恭多少有些莽撞的,朱琏脸色羞怒,不由得抽出了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父亲之外的男子拉住手。

    朱琏心中不忿,赵有恭却是浑然未觉,他可是非常享受那只玉手的。虽然短暂,可依旧能感受到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再说了,这也怪不得他,谁让朱琏天天在他眼前晃呢,能憋到现在才动手动脚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娘子莫恼,本王对那案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听说这相国寺香火旺盛,正好,也找寺里的方丈大师借些香火用用!”

    “.....”

    朱琏可是听明白了,赵小郡王这是收保护费收到相国寺头上来了。一时间朱琏也有些迷茫了,难道那天真的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

    酥胸起伏,美目望着远处的大雄宝殿,此时寺里的僧人全都席地而坐,默诵着一遍又一遍的经文。阳光之下,朱琏面色沉静,眼光却透着丝丝波澜,任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一阵温热的风,打乱了鬓角的发丝,纤指掠过耳边,慢慢转过了头。她深深的望着,似乎一刻都不愿移开。

    “殿下,你还要骗奴家到什么时候?那天,奴家看到了,也听见了!”

    “娘子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手抚栏杆,赵有恭默默笑着。

    “孤独、怜惜、痛苦和慈悲....”

    朱琏的声音低而清幽,如百灵欢唱,直透人心。赵有恭在颤抖,朱琏每说一个字,他就会颤抖一下。那一天,那一刻,他不受控制的露出了最深处的情感,而朱琏呢,她竟然全都看懂了。

    这是一个真正懂他的女子,有时,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她便能堪破他的心。可是,有的秘密,不能说的。

    “听娘子这么说,本王很高兴!”

    “殿下不用忙着否认,若奴家看错了,你又何必与奴家说那话?”

    朱琏转过身,正对着赵有恭,她轻轻走来,美目是那么的坚定,“‘记住了,本公子赵有恭’,不是郡王,不是殿下,仅仅是一个名字,殿下可以说,奴家便听得懂!”

    看着朱琏精致的面容,赵有恭的笑意慢慢收敛,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是那么的认真,“娘子真的愿听?”

    “殿下说得,奴家便听得!”

    赵有恭张张嘴,却又咽了回去,他在踌躇着,好似在做着什么决定。半会儿后,只见他嘴角微微翘起,紧皱的眉头瞬间散开,在朱琏还未有反应之时,已经低下头,迅速在美人粉唇上啄了一下。

    朱琏心性儒雅,贵雅大方,可终究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那一吻,只觉得唇间湿润,鼻中满是浓烈的男子气息,整个身子更是如遭电击,怔了片刻,才想起什么叫生气。

    杏目圆睁,想要发怒,那恶人却已经离开走廊,竟直朝楼下走去。

    “殿下,为什么?”朱琏清楚地知道,小郡王绝非表面那般不堪,有时候,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份睿智,那份潇洒和怜爱。

    明明心中牵挂,为何还要佯装不知?也许是错觉,朱琏总觉得她和小郡王好像认识了许久,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更或者是前世。她想要弄懂答案,可小郡王偏偏不说。

    朱琏想问什么,赵有恭心中清楚,所以他举起右手,轻轻的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娶你!”

    娶你?仅仅两个字,却道出了赵有恭全部的心思,金色阳光洒在他的肩头,犹如一道金色霞披。

    看着那个背影,朱琏面色如水,良久后,低着头跺了跺脚,“哼,谁愿嫁你?”

    知音难觅,一个,便是恩赐,朱琏背着手,眸中带着笑意,心思早已飞过了万水千山。

    大相国寺,寺中六十四禅院,大雄宝殿,享帝王供奉,声威浩荡,如日中天。

    如今大相国寺传至六十四代,主持方丈法号“宝相”,戒律院首座宝严,达摩院首座宝义。面对这三位大师,哪怕赵有恭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不敢太过放肆,来到大雄宝殿前,三位大师便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老衲见过殿下!”

    “大师免礼!”赵有恭不论不类的学着和尚的样子,双手合什,唠叨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对这凶案有何看法?”

    饶是宝相修行颇深,也被赵有恭弄得一阵别扭,“阿弥陀佛,查案自是府衙负责,老衲不敢妄自推断。殿下若有要求,尽可直说,老衲自当全力配合!”

    不愧是老和尚,就是上路,赵有恭也不装了,捏着嗓子认真道,“大师也是知道的,寺中出了命案,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所以本王会着人严加审查,若是惊扰了贵寺,还望海涵。”

    “自该如此,殿下尽可查案,老衲在琉璃殿等候,若有差遣,郡王但可知会寺中僧人!”

    “如此,多谢大师!”

    有了宝相的话,赵有恭也就有了倚仗。等三位大师一走,小三儿就猫着腰凑了上来,“公子,大胡子让小的问问你,下边该怎么要香火钱!”

    “笨,不会动脑子啊,寺中有钱人不少,你们随便挑些,说他们是嫌犯,还怕要不到香火钱?”

    马如龙一直在旁边护着的,一听赵小郡王这话,那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别看自家府尹大人做正事不行,可一提起要钱来,那可真是妙招层出不穷。

    朱琏恰巧赶到,赵小郡王的话自然落进了她的耳中,于是乎,美人黛眉一簇,气便不打一处来。还好奇他怎么要香火钱呢,原来是这么要的。

    得了赵有恭的吩咐,谢无敌等人可就有的忙了,一帮子衙役专找那些穿金戴银的男女招呼,没一会儿就从寺中香客中找出了几十个人。将这几十人带到大雄宝殿,谢无敌装腔作势道,“现寺中发生命案,一切人等不得离开!”

    谢无敌刚说完,人群中就有人不满意了,“凭什么,既然所有人不得离开,为何那些人可以自由走动?”

    “凭什么?就凭你是嫌犯,嫌犯是什么,你懂不懂?”

    “嫌犯?凭什么说我等是嫌犯?”这时所有人都闹将了起来,有些聪明人也是看出门道了,这些混帐官差,又在想法子捞钱了吧。

    几十个人闹哄哄的,谢无敌也不怕,只要让人把门口一封,由得他们闹,反正谁给钱就让谁走,不给钱就好好待着吧。

    殿中有人闹腾,谢无敌干脆搬了条板凳大刺刺的坐在了门口,腰刀在手,又有十几个衙役助威,还真没人敢往外冲。不过,万事总有个例外,谢无敌正琢磨着要多少钱呢,就有人在他身旁冷哼了起来。

    大雄宝殿外,赵有恭正应付着朱琏的白眼,阿九被赵有恭挡在身前,跟块木头一般。

    朱琏指指阿九,有点生气的苦笑道,“阿九,你让让!”

    阿九摇头,赵有恭嘿嘿直笑,阿九这个忠仆可比小三儿靠谱多了。

    朱琏正要去拉阿九的手,小三儿又灰溜溜的跑了过来,他张张嘴又收回,眼神还时不时的瞄瞄朱琏,好像怕什么似的。

    “小三,你见鬼了,有什么话直说!”

    “呃,公子,大雄宝殿那有人要见你!”

    “嗯?给钱了么?”

    “没给!”小三儿心里一阵嘀咕,别说没给,就是给了,谢大胡子也不敢收啊。

    “没给还敢见本王?究竟是什么人,待本王去瞧瞧!”

    赵有恭说走便走,朱琏气得紧要粉唇,想了想,所幸跟在小三儿身后一起去了大雄宝殿。

    说实话,赵有恭只是想躲开朱琏的唠叨罢了,没曾想来到大雄宝殿,还真让他瞧见两个意外之人。

    门口站着两个粉面公子,瞧那明眸皓齿的,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指指正冲着谢无敌说话的紫袍青年,赵有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念奴儿,怎么是你?”

    听这一声,念奴儿转过脸,玉指在粉唇上划了划,“官人此话甚是有趣,难道奴家就不能来寺中上香了?”

    上香?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念奴儿会信佛,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更何况,上香需要和李师师一起来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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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醉介绍:
关于风花醉:
这是一个水浒与天龙相融会的另类北宋末年,更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争之世。
汴梁河畔,春风几度,吹动了几多柔情。
李师师冷艳如冰,念奴儿智若妖姬,张贞娘人比花娇,耶律南仙巾帼红颜。
朝有“六贼”,江山风雨飘摇,齐鲁豪杰,八百里水泊梁山。尽男儿豪迈,更有扈三娘双刀不须眉。
王语嫣宛如仙子,木婉清水若清华。
前有大辽猛士,后有金国精骑,西夏蓄势待发,吐蕃人如狼似虎。花石纲、生辰纲,民不聊生,田虎、宋江、方腊,谁能搅动一片风云?
重生楚王之子,看赵有恭如何仗剑而起,征战四方。
天行健,文和武,尸山血海中,重铸那伟大的尚武之脊梁。
(ps:题材问题,与原来历史有很大出入,莫要较真。另有41ow完本《大唐绿帽王》,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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