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我是大皇帝TXT下载我是大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是大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暴走土豆泥     我是大皇帝txt下载     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半首诗

    见刘恒猛然抽出刀来,无数人立时惊愕当场,那小厮更是整个人都吓傻了,直接瘫软在地。

    别人离得远或许察觉不到,他离得太近,所以刘恒甫一抽刀,就让他感觉刘恒从一个文秀书生突然变成了亡命之徒,甚至让他升起一种不再置身于辞鹤楼,突然被拉到了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上的错觉,极度血腥的煞气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这,这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眼瞎了,怎么会想着招惹这样的杀神?

    杀伐嘶喊的幻觉一生,小厮两股战战,脑海一片空白,随即尖叫一声,当场失禁,惊恐至极地昏死过去。这动静极大,可周围没人再留意他,都在震惊望着刘恒,直觉荒谬到了极点!

    “大胆!”

    “万万不可!”

    “客官!”

    “此乃文道圣地,无知小儿!岂敢再次动刀!”

    “还不赶紧把刀放下,莫要玷污了这满楼的诗文

    “荒唐!”

    “快拦下他!”

    惊呼声厉喝声大骂声此起彼伏,都在惊怒呵斥刘恒拔刀之举,甚至有不少人急急扑来,只为赶紧阻止刘恒的荒唐举动。

    刘恒却是朗声长笑,眉宇飞扬之间,刀锋已落!

    嘶——!

    无数人仿佛齐齐听到了一种怪异又充满痛苦的惨叫声,好像这座将要成灵的辞鹤楼在痛叫,在哀鸣。因为刘恒那柄赤黄相间的真刀刺中面前楼墙,如刀劈豆腐,在楼墙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

    以刀代笔,以气为墨,刀迹成字!

    在人们震惊到极点的注视下,在辞鹤楼怪异哀鸣声中,刘恒下刀如有神,一时但见木屑纷飞,转眼已然收刀。

    惊呆的众人这才惊醒过来,或是勃然色变,或是惊怒满面,甚至有人被气得直接昏厥过去,真真被刘恒的大胆行径给惹得群情激愤。

    “大胆狂徒!”

    “给我拿下他!”

    “找死!”

    “真乃斯文扫地!”

    楼中处处喝骂声不绝,楼外却都以为诗会将以吴素三夺魁而落幕,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被辞鹤楼传出的怪异哀鸣声齐齐惊住了,议论纷纷。

    这怪异哀鸣声乍起突兀,又传得满城可闻,让走得不远的峦山学府学子和百鸣门弟子们都愕然止步。

    “怎么回事?”

    “这怪音好像是辞鹤楼那边传来的。”

    “诗会该结束了吧,怎么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

    他们从没听过这么怪异的响动,好似受到重创的幼兽,偏偏声音大的惊人,非同凡响。各走一边的两群人都停在原地,回首凝望辞鹤楼方向,神情渐渐忧虑不安起来。

    “一定是出事了。”

    “如果辞鹤楼出了变故,我等义不容辞!”

    “师兄,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两边师弟师妹都在询问他们的师兄,可无论文松、长柳还是子玄,此时都显出罕见的慎重,没有急于行动,只是凝神眺望。眼见他们如此,一众师弟师妹也只得按下性子,陪他们紧张关注着辞鹤楼的后续变化。

    “快,快看!”

    不多时,辞鹤楼的变化让无数人惊呼出声,然而很快,连惊呼声都戛然而止,因为所有人都彻底呆了,包括文松、长柳和子玄也是这样!

    “这位客官。”

    这边楼中,在事态还没彻底变成暴乱前,胖子掌柜带着一众护院匆匆赶到了刘恒面前。他面沉似水,再没有丝毫的笑容,显然在极力克制怒意,“请问这是何意?”

    一群怒容满面的护院把刘恒团团围住,还是被胖子掌柜拦下,没有当先动手。可见胖子掌柜哪怕也怒到了极致,还是很有涵养,他要等待刘恒的回应,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刘恒还没开口,被护院们挡在外围的众多看客已经愤怒叫喊开来。

    “如此猖狂闹事,还和他啰嗦什么,直接打杀!”

    “不杀不足以平众怒!”

    “这厮分明就是来惹事的!”

    “以刀毁辱满楼诗文,也在毁辱我等,其罪当诛!”

    胖子掌柜眉宇跳动了好几下,却还得先行朝四方连连作揖,“承蒙诸位抬爱,鄙楼感激不尽,只是今日之事,真乃开天辟地头一遭!自我辞鹤楼建成至今数千年,无人不敬仰圣人先志,无人不敬仰满楼诗文,此为文坛佳话,天下皆知。谁想数千年佳话,今日却毁在如斯小儿手中!”

    他激动起来,愤恨盯向刘恒,“若是单单因此打杀了他,痛快是痛快了,难免毁了鄙楼数千年的待客之道。是以他能欺辱斯文,鄙楼却不能坏了规矩,诸位且容我先问个清楚,叫这事中是非曲直大白于天下,也叫天下人知道鄙楼绝非平白无故以杀待客!”

    听他这话,四周看客都是肃然起敬。

    “掌柜于盛怒下还能谨记规矩,不愿以恶止恶,方叫我等知道辞鹤楼清誉何以延续数千年不衰!”

    “不愧是名誉天下的辞鹤楼。”

    “是我等鲁莽了。”

    “掌柜放心,今日之事我等都看在眼里,日后必为贵楼做证,绝不会让辞鹤楼因此担上杀客恶名!”

    掌柜又是四方作揖,连连感谢,随即和所有人一起冷冷望向刘恒,“为何做下这等恶事,还请客官给鄙楼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刘恒反观众人,忽而哑然失笑,“之前逼我留诗的是你们,如今我依言留诗,说我做了恶事的也是你们,合着正的反的对的错的都是你们来说?”

    “胡说!”

    “你那叫留诗吗!”

    “这叫什么诗?”

    “别人用笔你却用刀,还敢说不是故意滋事?”

    刘恒这话一说出来,立时又成了众矢之的,无数愤怒的看客齐齐喝骂,却也有人望向刘恒留在楼墙上那两句诗,随后嗤之以鼻。

    “大伙看看,他这能叫诗吗?”

    “谁见过只有两句的诗,还什么鱼破网归河,刀开生死路……”

    话音未落,四周宝光倏然剧变,让所有人瞪大了眼,齐齐忘了说话,惊愕当场。

    在这突兀由吵闹转到极度寂静的诡异时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杀伐气息从刘恒刀刻的半首诗中迅速弥漫开来,好似势如破竹!

    先是三楼上下的万千诗文,在这蛮横的杀伐气息面前齐齐颤抖,宝光摇曳,好似漫天星辰将要坠落一般!

    然后,十层,二十层,三十层!

    以至于转瞬之后,除了九十层以上的数十首绝世名诗外,余下整座高楼的浩瀚诗海好似突然都被惊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细细望去,还能发现万千诗文的字迹上,有刀痕在急速增多,好似遭受了刀劈狠砍,将要支离破碎一样

    它们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劫难,都在杀伐气息的轰击下瑟瑟发抖,处在崩碎与毁灭的边缘。

    一时间,独有刘恒这半首诗静静留在原处,恣意散发着闻者色变的杀伐气息,令整个诗海骤逢大难,危在旦夕。

    这巨大变故让整座跃疆城的人呆在原地,都是仰望这恐怖异象,心中忽而慌恐到了极点。

    好似天崩地裂!

    当一楼二楼三楼无数诗文纷纷崩碎,彻底消失,情势已经更加危急,却也惊动了接近楼顶那数十首绝世名诗。

    传闻这数十首诗,都是曾经留名青史的圣贤早年所作,随着岁月的熏陶和沉淀,越来越显现出超凡脱俗的气势,几近成灵。

    除却是苟圣人羽化遗址外,辞鹤楼越来越响的盛名也是亏得这二三十首名诗撑起来的。

    这数十首诗,有些可谓流芳百世,有些家喻户晓,有些则是孩童都已耳熟能详,它们在文坛的地位,也恰恰体现在辞鹤楼诗海之上。

    它们高高在上,散发着最夺目的光华,各有神异。只要开启大阵,下方一层楼的诗文宝光全加起来也不如它们里面一个字来得耀眼,更衬托出它们好似诗中帝王般的高贵地位。

    平日里,它们只是安静地身居高处,然而遇到此时惊变时,突然就好似全活过来了一样。

    它们如同受到了挑衅,也绽放出各自神华,迅速朝楼下压盖过来。这二三十种各有奥妙的神华如数十条神龙过境,横扫刘恒半首诗恣意扩散开来的杀伐之气,然后不约而同地把这股杀伐之气给逼迫回去。

    这杀伐之气被各色神华生生压回本体,总算化解了满楼诗文将要崩碎的危难。

    当一切重归寂静,楼顶那些名诗收回大多数神华,仅仅各自留下了一丝,相互缠绕回转,渐渐汇聚成一股玄异彩光,把这杀伐之气死死锁在其中。

    人们齐齐望去,刘恒所留这半首诗散发的杀伐气息已经被这圈玄异彩光包围,困在了诗句周围方寸之间,此时还在左冲右突,却再难破开玄异彩光的封锁出来肆虐了。

    这些变化,刘恒也是惊异凝望。片刻后,他深深看了眼楼顶那数十首绝世名诗,意味难明地摇头笑了笑,悄然起身离去。

    如此剧变让无数人震惊了好一会,再望向之前他们觉得不值一提的半首诗,只觉莫名心悸。等他们回过神来,窗边早没了刘恒的人影,居然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很少有人知道。

    “人呢?”

    “什么时候跑了的?”

    “大意了!”

    有些看客和护院们气急败坏,就要冲下去追捕刘恒,有些则还在发懵,有些则哗然开来。

    “这是什么情况?”

    “居然引得圣贤诗文前来镇压,这场面怎么很像是圣贤们在除魔卫道?”

    “自辞鹤楼屹立至今,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

    “数千年来积累的众多好诗,差点被这人半首诗毁于一旦!”

    “他这也能叫诗?我呸!”

    恰在这极度纷乱里,人们忽而听到一个沉静的声音,极是肯定地道:“这的确是诗,而且绝不是一般的诗。”

    这话听到众人耳中如若一记惊雷,只觉和眼前这十个刻字一样离经叛道,直刺人心

    “谁说的!谁敢说这是诗,给我站出来?”无数看客怒容再生,立时循声朝人群中找去,真想把这人也找出来教训一顿,谁想真见到说话的人,看客们又是一呆。

    “吴公子?”

    “法家吴公子,你……”

    眼见开口的人绝非别人,恰恰是即将得到诗会魁首之名的吴素三,看客们哪里还敢质问或喝骂,赶忙朝他见礼,却都觉得惊疑不定。

    如果夸赞这十个刻字的是别人,那纯粹是自己找骂,但既然是吴素三,自然就不一样了。

    因为他是吴素三,今次诗会公认的魁首,也就必然是众人中才学最高的人,他才是众人里最有资格评论的人。

    只是……

    “不知吴公子此言何意?”

    人们心里惊疑,面对他时拱手为礼,尊敬问道。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众人都屏息凝神,好奇吴素三会给出怎样的高论。

    鱼破网归河,刀开生死路!

    吴素三蹙眉凝望这十个刻字,片刻后才长吁了口气,神色复杂,“这两句诗,无非说的是此人之前看见河中有人捕鱼,却有鱼儿破出渔网重归河里。得见此景,这人突然触景生情,好似从鱼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因此重新激发了斗志,想要以刀杀入生死路中,从里面闯出一条生路来。”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因为能进到楼里的都不是粗鄙之人,两句诗又极为浅显,内中含义大家都是一看就知。所以人们还期待吴素三能说出什么高见,谁想他只是把大家都能看懂的事情讲了一遍,未免失望。

    “两句诗可谓平淡简单,非要夸赞的话,只能说锐意惊霄,斗志之高,实可谓举世罕见。”吴素三话锋一转,又把周围人们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然而在下看来,厉害的不是这两句诗本身,而是写诗这人!”

    听到这话,周围看客才齐齐动容,

    “请吴公子明示。”

    吴素三沉声道:“这两句诗甫一出世就显现出非同凡响的气势,那股杀伐之气甚至惊动了圣贤诸诗前来镇压,足见它的不凡。以诗观人,此人必有非凡际遇,这杀伐之气已经堪比领军征战多年的大将,如今却不知为何陷入死境,时日无多。如此境地下重生斗志,有感而发中写下的两句诗,又岂能与凡俗并论?”

    听他点评,众人才渐渐明悟,只是看着刀刻的十个字依旧觉得异常刺眼,要叫他们转口夸赞就更不可能了。

    “写诗就写诗,为何要特立独行,不用笔写用刀刻?”

    “不过说实在话,辞鹤楼也没有立个规矩,除却玉笔外不得再用别的东西写诗……”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看不惯!”

    “而且还只写了一半,这叫什么事?”

    相比之前,他们已经不再唾骂和鄙夷,仅仅只是抱怨和不满了。

    “如此奇诗实在罕见,仅仅半首就足以评为今次诗会的魁首……”唯有吴素三有些遗憾地喃喃低语,“可惜了。”

    在这纷乱之中,很少有人留意到人群里悄然少了几个人。

第六百四十七章 当年之约和众神宗

    “客官,客官!”

    听到后面气喘吁吁地追喊,刘恒顿足回身,等22这人急急追到面前大口大口喘息,他才问道:“掌柜,不知还有何事?”

    “这位公子,请问如何称呼?”胖子掌柜勉强均匀了呼吸,凝神打量刘恒,拱手问道。Ω

    “不敢当什么公子,掌柜称一声小刘就好。”刘恒笑道。

    胖子掌柜深吸一口气,重重作揖,“请刘公子随鄙人回去,补齐全诗!”

    刘恒讶异,不由也认真望向他。

    他一开始以为这胖子掌柜是来追捕他的,谁想胖子掌柜似乎还特意遣散了所有护院,孤身追来,这才会停下询问。说了两句,他也想过胖子掌柜追来的其他原因,想过要他赔偿破坏楼墙的钱财,想过准备来亲自擒拿他,甚或要逼他道歉,却绝没想到会是让他回去补齐全诗。

    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要补齐全诗,后面也得以刀代笔,把后续诗句继续刻在楼墙上,哪怕这样,掌柜还想要我补齐?”他故意刁难地问道。

    谁想胖子掌柜毫不犹豫,“鄙人只是市侩商人,不知诗文好坏,但公子半诗惊动满楼文华,惊动圣贤诗文,已是非同凡响。鄙人执掌辞鹤楼半辈子,能引得如此异象的诗文,此诗却是平生仅见。然而如今仅得半,便是鄙人也觉得如鲠在喉,遗憾万分,是以鄙人恳请公子能圆我心愿,也圆了这一段佳话,哪怕公子继续以刀代笔,也是如此。”

    “一段佳话?”

    刘恒讶然失笑,随即看他极为郑重地模样,笑容立时收起,只因为敬重。身为一个掌柜,能为求全诗而不惜颜面前来求恳,很是难能可贵,精神令人敬佩。

    不过要让他补齐全诗……

    他眉宇微蹙,最终抱拳回礼,“实不相瞒,那两句诗得自方才有感而,却也仅是偶得了这两句罢了。如果现在非要补全不是不行,就怕有狗尾续貂之意,反倒毁了整诗。与其如此,掌柜若是不急的话,不如等在下日后生出新的感悟,再来补上相符的后句,可好?”

    “这……”

    掌柜一阵迟疑,但也知道刘恒说的是实情。诗这种东西胜在灵感,如今刘恒再无灵感,强逼着补齐出来的诗句怕是和前两句真真有天渊之别,反而不美。

    想通此节,他终是释然,不再强求,却还是难免遗憾,“可惜了,不知公子何时才能再来?”

    刘恒微微忪怔,随即笑了,“恰如诗中所言,此去正是为求刀开生死路,何时会来,甚或能否有命再回来补齐此诗,却连在下自己都说不准了。”

    掌柜呆住,“那万一公子回不来,这半诗岂非真成了绝唱?”

    不等刘恒回应,他立时醒悟,懊恼地直扇打自己嘴巴,“呸呸呸,看我这嘴,怎地会说出这般晦气话来?以公子的本事,此去必然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大胜而归!待到那时意气风,再来补全此诗,必能让这诗更为绝妙!”

    刘恒又笑,“承你吉言,如果真能生还,必不忘今日之诺,保管还掌柜一全诗,只是到时候掌柜莫要再恨我刀毁诗楼才好。”

    “公子说笑了。”得他应诺,二人尽释前嫌,掌柜已是眉开眼笑,随即又想起一桩事来,“虽说公子仅留诗半,但声势已远诗会其他公子的诗文,鄙人听闻连法家吴公子也甘拜下风。如是说来,公子才该是此次诗会的魁,怕是还得随鄙人回去一趟,莫要错过了登楼顶观山河奇景的机会!”

    刘恒讶然,闻言的确有些动心,不过抬头看了眼天色,又是苦笑,“此等良缘在下很是喜欢,奈何天色将晚,在下早早答应了友人傍晚必定归船,不好叫友人久等,只能错过了。”

    听到他婉拒,胖子掌柜赶忙道:“公子或许有所不知,登楼之事绝不简单。鄙楼是在苟圣人羽化登仙的遗址上建造而成,建成后又曾请来当时阵法大家结阵,护住了圣人羽化时残遗的一缕道意。是以如果能登上楼顶,将会有感悟圣人道意的机缘,十分珍贵。”

    “这是一桩大好事,若是公子友人听闻,肯定也不会介意多等公子几个时辰。”掌柜苦心相劝,“这样,公子友人的行船停在何处,我这就叫人去告知一声……”

    他本以为这么说,刘恒会欣喜若狂,毕竟此乃稀世罕见的圣人道意,无论对谁都是莫大造化,谁想刘恒一听怔了怔,随即好像更加坚决了。

    “掌柜说笑了,在下重诺,答应友人傍晚归去,只要不死都会如约而至,否则叫人如何看在下?”刘恒义正言辞地拒绝,“虽说机缘诱人至极,但在下依旧不愿为此做出违背诺言的事,掌柜莫要再劝了。”

    胖子掌柜真真有些懵了,接着张口要说,却听刘恒又道:“况且不说诗本身是好是坏,毕竟如今仅仅是半,岂敢当魁之名?吴公子虚怀若谷,在下却也有自知之明,绝不敢行这等荒谬之事,否则真真要惭愧一辈子了。是以吴公子,才是此次诗会当之无愧的魁,这等登楼观圣人道意的造化,自然也该吴公子享用,如此方才名至实归。”

    这番话句句在理,胖子掌柜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怔怔片刻,周围人群越来越大的骚动声才把他惊醒过来,原来楼里生的事情已经风传出来,引了更大的哗然。

    “掌柜,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咱们有缘……”眼见这情形,刘恒更不愿多待了,开口就准备辞别。

    然而话音未落,忽而听到掌柜苦笑,“难怪东家说公子必是重诺之人。”

    “东家?”

    刘恒一怔,微微惊奇地反问道。

    胖子掌柜余光扫了眼周围,然后朝刘恒低眉顺目,转为传音恭声问道:“东家曾让鄙人带句话,请问公子可还记得四年前问卦之约?”

    刘恒心神突震,倏然盯向他。

    四年前问卦之约!

    那时他仅仅是个武生六重的小子,刚和何伯分别,却因为随着五师姐何芙依去深夜访友,在一处山中遇见了名为碧夫人的奇人。从这人所算的卦,叫他知道了何伯会在三年后湖州门叠岭遇难,那时刘恒半信半疑,这碧夫人受激之下索性没收他卦钱,只说他日后自知,若是觉得算准了,让他以人情抵卦钱,五年内记得还债。

    她的卦言,刘恒当时觉得荒谬,可是过了这四年后回头一看,竟是近乎都算准了。既然碧夫人算无遗漏,对他帮助极大,那么这份做卦钱的人情,刘恒自然也会认账。

    事实上刘恒生怕因为这些年东奔西走,让碧夫人找不到人,所以前面一路归来就特意去了曾经遇见碧夫人那个山头,想要先行还了这笔人情债。毕竟此去灵原秘境,能否活着回来还得两说,他可不想还剩下这件未竟之事。

    然而等他沿着昔年的路寻找过去,那里却已经一片荒芜,不见了满潭青莲和灵鱼,那碧夫人曾经所住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竟也已是人去楼空,看样子怕是离开好些年头了。

    他那时还心生惆怅,一直挂念这事情,不知该怎么找碧夫人还了这笔账。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从这看似毫无关系的辞鹤楼掌柜口中听到这事情!

    “你的东家是?”刘恒眸光骤凝,传音问道。

    胖子掌柜好像感觉不到刘恒的威压,依旧躬身传音,“鄙人东家姓碧,她说只要提起问卦之约,公子必然心知肚明。”

    刘恒目光渐渐平静下来,“她现在身在何处?我想要见她,这些事还是当面详谈为好。”

    掌柜闻言苦笑,“不敢瞒刘公子,东家历来神龙见不见尾,鄙人也快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如今就更不知她身在何处了。”

    刘恒奇了,“这么说来,你又是怎么确定在下就是她要你找的人?”

    听到他问起,掌柜眸中也露出惊佩之色,“上次见到东家,她曾提及要是开了诗会,有人用刀留了半诗,就对他说说这事。这事情过去两年了,若不是刘公子诗文引的异象惊人,鄙人怕是真真就忘了。”

    这!

    刘恒吃惊瞪眼,随即又恍然了。

    神神秘秘,又颇有先见,可不就是碧夫人的风格吗?

    “既然她还记得,又特意派你来给我带话,应该不只是想提醒我一声这么简单吧?”刘恒略微思忖,直接问道:“她还有什么吩咐,直管说吧。”

    “没想到刘公子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掌柜笑呵呵夸赞一句,随后就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东家说,公子如果没有以刀留诗,此去便是绝路,那么什么也不必说了。如若以刀留了半诗,那么此去应还留有一线生机,真真把握到了,就有生还的希望。”

    现刘恒闻言若有所思,掌柜才继续道:“公子如果真的能归来,可以去众神宗寻东家,到时就是还债之时。”

    听完这话,刘恒醒过神来,认真道:“也烦请掌柜替我给你那东家带句话,要是真有生还那一天,在下必定记得此事,前往众神宗还债。”

    掌柜顿时笑了,“公子果然是重诺之人,要是鄙人有幸再遇到东家,必定把公子这话带到。”

    言罢,他试探着道:“既然公子如今知道了东家是公子的故交,那么登楼的事……”

    刘恒故作无奈地指了指天色,“既然掌柜都夸在下重诺了,这事也自然不会悔改,掌柜还是快些去宣布吴公子得了魁的事情,然后请他登楼吧。”

    见掌柜还想再劝,刘恒先行抱拳为礼,“诸事已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希望来日还能有再会的时候。”

    他行完礼朝掌柜含笑示意,随后转身继续前行,不多时已经没入了纷乱的人群中。

    “刘公子,鄙楼还等着您回来补齐全诗呢!”掌柜失神片刻,忽然追着刘恒背影高喊了一句,只得见刘恒朝后扬了扬手,然后人影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行走在人流中,刘恒依旧在沉思,走出好一阵才失笑喃喃,“好一个碧夫人。”

    她居然又算准了!

    这个出身卦家的奇女子,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要说给刘恒的印象,却是远比无数人都要来得深刻。

    “众神宗?”

    他回想了碧夫人托辞鹤楼掌柜带给他的这番话,里面提到的“众神宗”也让刘恒十分留意。

    众神宗是百武五大圣地之一,世人常说五大圣地不分高下,可是如果非要在五大圣地里分出个排名,别的不好说,众神宗却必然会被无数人推崇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圣地。

    百武五大圣地,分别是众神宗、龙神宗、血神宗、百灵谷和十二宫,其中说起近些年最兴盛的,要数十二宫。传闻十二宫有十二位最顶尖的霸主,已经窥破圣贤之秘,走出了自己的圣贤之道,这类强者通常被称为武道宗师。

    可是要论起五大圣地里哪一个圣地传承最古老,必是众神宗无疑。

    传闻武道刚刚开创那个时代,就有了众神宗。亘古岁月下来,无数宗门兴衰起落,独有众神宗承受住了历史长河的冲刷,一直延续至今。

    而且五大圣地中,龙神宗和血神宗,曾经不过是众神宗里一个分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分离出来,却又成就了两大武道圣地。

    五大圣地独占其三,由此就可以看出来,众神宗这第一圣地之名真真是当之无愧。

    “碧夫人怎么跑到众神宗去了?还让我以后活着就去找她?”由于得到的消息太少,对于碧夫人为何与众神宗扯上关系这事,刘恒百思不得其解。不仅如此,将来真去了众神宗,又该怎么找她,刘恒也是一概不知。

    “算了,以碧夫人的本事,估计就像今天这样,等我去了自然就能找来。”如今,刘恒对碧夫人算卦的本事是真的服气了,自然没有继续多想,“就是可惜了魁的奖励,什么登楼感悟圣人道意的事情,大可以不去,但千枚大钱还是能解我燃眉之急的,奈何偏偏有这层关系,都不好开口了……”

    正琢磨着这些事,他一边惋惜一边已经出了城,在行往码头的路上突然停了下来。

    “朋友为何一直跟着我?”

    他早就察觉后面有人悄悄尾随,原本只以为是恰巧顺路,所以没有怎么在意,谁想到这人竟一路从辞鹤楼跟到了城外,而且看样子如果他不开口提醒,这人甚至还要尾随下去,终是逼得刘恒不得不开口了。

    被刘恒叫破行踪,这人似乎也有些尴尬,但清咳了一声后,很快恢复了从容,索性直接走到刘恒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刘恒来。

    “你这人,有点意思。”8

第六百四十八章 燕归言

    刘恒也在打量面前这人,虽然之前在辞鹤楼上一直相邻而坐,但因为隔了一座屏风,所以现在还是刘恒第一次真切地看清楚这人。

    这人果然年纪不大,顶多双十年华,一身白衣白靴,连披风大氅也是白色,一身雪白静雅,显得干净讲究到了极点。他身上没有多少挂饰,独有腰带和一枚玉坠,还配了一柄腰剑,两袖还有护腕,又透出一股精明干练的气质。至于面上,玉面红唇,肤色白里透红,眉宇飞扬,一看就是意气风发的富贵子弟。

    他黑发束在简洁古朴的玉冠中,站在那里背直腰挺,负手而立,更衬得身段修长,傲世独立,威势尽显。

    如此卖相,无论身处何地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般的意味,叫人为之自惭形秽,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果然不是一般人。

    刘恒心里也赞叹一声,不过此刻还是得略微抱拳,“请问兄台一路相随,意欲何为?”

    听到刘恒很是直接的询问,这人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又是轻咳一声,“这个,之前蒙你解围,总想着该来谢你一声。”

    或许这人觉得,之前辞鹤楼中的情况,他也蒙受众人逼迫和羞辱,随后刘恒以刀代笔才替两人解了围,这里承了刘恒一份情,就该来道谢。

    可是看他的模样,这个谢字说的很是艰难,刘恒只觉好笑,“不谢,无非顺手而为,若无他事,咱们就此别过。”

    “哎哎哎!”

    眼见刘恒说完就要离开,这人一怔,随后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江湖上萍水相逢,不是都该相互认识一下,寒暄几句吗?你怎会连你姓甚名谁都不说?”

    刘恒直听得皱眉,要不是看得出这人太过娇贵,一副没接触过江湖的雏儿模样,单凭这说两句话就得罪人的性子,就已然生厌。尤其这人一脸急切与不悦,反倒先怪对方不通报姓名,还有本事说刘恒不会说话,别的不说,至少自知之明这种东西,这人应该是没有的。

    敢情遇到个听了江湖故事就兴致勃勃来闯“江湖”的雏儿,还有什么办法?

    刘恒叹了口气,继续前行,“兄台多心了,江湖上萍水相逢的人太多,每一个都要认识的话,连修行的时间都没了。是以萍水相逢,大多就此别过,就如同现在,无需互相认识。”

    “是这样吗?怎么我听到的……”

    这人像是真听不懂刘恒的接连暗示,犹自疑惑着,竟不知不觉又跟了上来。走了没几步,他似是恍然大悟,兴奋道:“对了,你一定是怪我没有先报自家名姓,对吧?我明白了,这样,我姓燕名归言。”

    他似模似样地抱拳为礼,随后就期待地望向了刘恒。

    刘恒一阵无奈,只得又停下,“兄台,好吧,燕兄,在下友人正在前方等候,你我该就此别过了。”

    既然暗示都无用,刘恒索性明言,也不管对方会否尴尬了。

    “你这人怎会一点礼数都不懂?”燕归言脸色倏沉,“我既然先禀明了姓名,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姓名才合乎礼数吧?”

    眼见这人胡搅蛮缠,刘恒也就不再客气,“我无意与你结交,自然谈不上礼数,再会。”

    这次刘恒抱抱拳,再度前行,燕归言脸色冷冷地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随。只是随后不知他又怎么想的,忽而再度追赶上来,似是无奈地道:“算了,遇到你这样不善言辞的人,我索性就直说了吧。”

    “初时在辞鹤楼上相邻而坐,我以为是个不学无术又缺乏胆识的市井之徒,后来你以刀代笔,诗惊全城,不得不承认我看错了你。”

    燕归言渐渐认真起来,“那半首诗本身虽说平凡,却胜在那股求生的锐意,举世罕见。尤其你出刀时的杀伐之气,叫我看出你应该是上过战场统兵征战的将领,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才。而我,燕归言,心怀大志,如今求贤若渴,是以想请兄台辅佐我成就一番大业!”

    原来是看上我了!

    刘恒之前就觉得这燕归言古古怪怪,早就相互看不顺眼了还要紧追不舍,除开要道谢与结识外应该还有什么别的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个心思。

    一时间,刘恒忍不住又看向他,眼见他自己说的眉宇飞扬,意气风发,犹自不觉有什么不对,刘恒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一个自己夸自己“心怀大志”的人!

    或许他是在家里看了太多江湖小说,深受荼毒,自以为举世无双,所以出来后只需开口招纳,什么人物都该受宠若惊,然后激动欣喜地对他纳头便拜?

    刘恒深深吸了口气,“祝燕兄将来大展宏图,成就不世伟业。”

    说完他转身就走。

    遇上这种心智有病的人,只能自认倒霉,然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燕归言呆了,“慢着,慢着,你就一点不好奇我有什么大志?怎会连问都不问一句?”

    刘恒不想再废话,疾步前行。

    如此态度,燕归言终是气得不行,瞪着刘恒一步步走远。可是没过多久,他眉宇渐渐舒展,忽而摇头失笑,“先生们常说有本事的人大多恃才傲物,需要诚意十足才能打动,看来果然如此。”

    他竟渐渐收了怒意,虽然不再去刘恒那里找不自在,却是饶有兴致地盯住刘恒继续随行。

    眼见这燕归言一副缠上不放的态度,刘恒皱眉,等来到胡家楼船处,几个护卫迎上来恭称公子,刘恒直接开口道:“烦请几位小哥多多留意,在下身后跟了个不明来历的人,麻烦哥几个了。”

    几个护卫闻言顿时精神抖擞,环顾一圈,却无需刘恒再吩咐,依旧很快就齐齐盯住了燕归言。

    无他,这燕归言模样太过显眼,身处繁忙码头人来人往中,他依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个。尤其燕归言边闲庭信步,边还不时偷瞟刘恒,渐渐靠近,刘恒口中所言“不明来历”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就是这人了!”

    “刘公子您就看好吧!”

    “公子放心,交给我们了!”

    几人急于表现,说着就如狼似虎般准备冲过去,幸好被刘恒给拦了一下,“别太冲动,这人应该有些来头。咱们身处异地还是小心为上,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守住楼船别让他混上来就好。”

    “公子英明!”

    “全听公子的!”

    这些护卫也不是愣头青,得了刘恒命令立时从善如流,连连答应下来。看似极听刘恒命令,实则他们讨好刘恒之余,同样看得出来燕归言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物,所以听到刘恒后面的吩咐心里都松了口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得了吩咐,这几个护卫连打包票,随即殷勤地请刘恒上了船。刘恒登上船后回头看去,但见几个护卫果然守在船下,死死盯住燕归言,而燕归言顿足在不远处,面对这些个护卫皱眉思忖,终是摇头失笑,不再过多理会了。

    船上船工和胡家下人们见到刘恒归船,都是恭敬行礼称“公子”,刘恒也一一含笑回礼,顺便问了胡玉酥有没有归来。

    “小姐还未归来,听说是商会那边耽搁了,不过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公子既然早早归来了,小姐听了必然欢喜,公子稍后片刻,小姐应该就在路上了。”

    “公子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去让膳房那边筹备。”

    “奴婢去为公子备茶……”

    听他问起,一众胡家下人颇为殷勤,边为刘恒扫去衣鞋上的尘土,边朝刘恒谄笑着解释道。

    这样被人服侍,刘恒颇不适应。奈何初时上船后才委婉地拒绝了一次,随后就见到被拒绝的丫环被一个管事狠狠训诫了一顿,那模样实在可怜,刘恒心受触动,此后再没拒绝过,都是听之任之了。

    虽说他在辞鹤楼吃过一顿,回到船里为了顾全这些下人,还是得挑了几个小菜与糕点,又让备一壶茶,两坛酒,才见一众下人欢喜地去了。

    “公子和小姐感情真好。”

    “戏文里说,这就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快去叫人给小姐说一声,免得小姐回来晚了,公子又得挂念。”

    ……

    听着他们离去时的小话,刘恒哭笑不得,却也只能当做没听到了。

    这几天下来,因为要询问灵原秘境的事情,刘恒和胡玉酥时常在一起饮酒畅谈。或许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这些下人渐渐误会了,以为两人相互看对了眼,暗里议论纷纷,明里对刘恒更加殷勤,八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可惜这样的误会根本解释不清,真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是以刘恒只能掩耳盗铃,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依稀听见船下有些吵闹声,刘恒瞥了眼,发现是燕归言锲而不舍,正在皱眉和几个护卫说着什么。不过看护卫们横眉冷眼、连连摇头的模样,刘恒也就放下心来,心情愉悦地进了大堂。

    他进大堂坐下,边温上了一坛龙油酒,边等候胡玉酥归来,也顺便开始思索自己将来的生机,不多时就入了神。

    正因如此,他却不知道自己才进了楼船大堂,城门那边急匆匆赶来一个前面跟随胡玉酥去拜访故旧的丫环,满脸惶急朝楼船奔来。

    可是她没能上船来,刚到船下就被旁边燕归言拦了下来,不知两人说了什么话,随后竟也不上船了,领着一脸兴奋地燕归言又急匆匆赶往城里去了。

    “此去灵原秘境求生机,一来看神魂是否能晋升到学士境,二来就看能否找到突破武师境的办法,甚或直接化解毁寿隐患的办法,或者什么灵丹妙药……”

    既然重生斗志,刘恒难免再度考虑这些头疼事。

    说起来,方法似乎还挺多,实则每一个对于刘恒而言都难如登天。

    神魂不用多说,找不到特定的灵气,他根本不可能晋升学士境。而想要晋升为武师,他如今的内力太过磅礴霸道,五脏六腑根本撑不住其中一成,也是不用多想了。

    至于化解隐患的方法或灵丹妙药,刘恒参考过很多,结果却是一样样否定。包括所谓延寿的灵丹妙药,他暗中试过不少,于常人来说能延长一两年的延寿神药,到他这里似乎仅能增加十天半个月,效果骤降十倍不止,而且显然无法从根子上缓解。

    隐患的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都说灵原秘境是天下第一造化之地,或许会生出堪称神迹的延寿奇药也说不定。”这么想着,其实刘恒也知道可能极小,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倒是如今回头琢磨,师父曾说的一番话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师父讲起祖师得到残卷的经历,还赐下地图,让特意让我要去那里看看。当时我心神不稳,是以没有多想,如今再回想起来,才发现师父分明藏有深意。”

    想到这里,刘恒眸中精光乍现,“昔年祖师与众多强者争夺三篇残卷,硬抢来这夫境篇,就此深陷其中。祖师明明很清楚只是一篇残卷,强行修炼只会害人害己,依旧狠心让三代人接连尝试修炼,可见祖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何等非凡的一篇不世奇功。”

    “祖师能知道,后来拿到另外两篇残卷的人肯定也知道,如是一来……”刘恒豁然开朗,“师父让我沿着地图去原址看看,期待我得到的收获压根就不是没有出世的最后两篇残卷,而是生境、师境两篇残卷的当世传人!”

    “生境、师境两篇残卷被人带出秘境,这两人怕是和祖师一样,也在惦记其他残卷,所以他们得到残卷的原址地图,应该同样传给了后人。”

    刘恒把握住了师父暗示的关键含义,“是以此去灵原秘境,我沿地图找去,迟早会碰上其他两卷的传人!到时我务必要找师境残卷的传人逼问出正确的师境功法,或者从生境残卷传人那里得到生境的正统功法,这才是关键!”

    他所缺的,不正是其他境界的正统功法吗?

    要知道之所以会出现折寿隐患,也是因为他修炼的是残卷,缺乏正统的生境修行,却强行修行了夫境,隐患才会如此恐怖。一旦得到正统的生境功法,折寿的隐患必然因此消失,算是彻底根除了隐患。

    如果得到师境残卷,他晋升师境将再无阻碍。只要晋升了师境,得到天赐寿命,寿命就能得以延续。只要拥有更多寿命,他就解了燃眉之急,整个死局也同样有了彻底盘活的希望!

    甚至于,如果能在原址处得到机缘,凑齐完整的功法……

    不仅隐患全消,一切迎刃而解,他还能得到一种逆天的旷世奇功!

    一念及此,刘恒心头竟也难以抑制的火热起来,忍不住提起龙油酒大口大口猛灌,随后心头涌起一股很想长笑数声的冲动。

    恰在这时候,他耳畔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似是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再喊小姐,显然是胡玉酥终于回来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同船?

    胡玉酥回来了。

    刘恒回神,起身迎了过去,谁想刚到门口,就见到胡玉酥和一个他很不想见到的人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刘大哥!”胡玉酥很是欣喜地走来,又有些许羞涩与局促地行礼,随即朝他引荐身边这人,“这位是……”

    刘恒皱眉道:“不必介绍了,我知道他是谁。”

    燕归言!

    眼见燕归言一副得意傲然的模样,这瞬间真给刘恒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但见燕归言很是嘚瑟地拱手一礼,笑得意味深长,“刘兄,咱们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胡玉酥怔了怔,不由惊奇望向两人。

    “傍晚前曾在辞鹤楼中与刘兄有过一面之缘!”燕归言就哈哈一笑,“胡姑娘或许还不知道,刘兄今日在辞鹤楼以刀为笔作诗半首,杀伐之气惊动圣贤诗文前来镇压,如今已然名动全城了。那时在下恰在刘兄邻座,由此心生仰慕,这才追随而至。”

    “啊!”

    胡玉酥听得惊了,美眸一眨不眨凝望刘恒,欣喜之余,更恰似柔情似水,“小女早知刘大哥绝非凡人,如今才知,刘大哥竟比小女想的更加优秀!”

    “不仅如此。”

    燕归言似笑非笑地瞥着刘恒,“刘兄还拒绝了魁首登楼的机会,放弃了感悟圣人道意的机缘,只为依约在傍晚归来与胡姑娘相会。”

    发觉胡玉酥面上红云似霞,一时娇艳无双,刘恒不禁瞪了这故意多嘴的燕归言一眼,赶忙朝胡玉酥道:“胡姑娘休要听这厮胡言乱语,刘某赶着归来,一是重诺,二是还有不为人道的原因,并非他所说这么……”

    所谓不为人道的原因,是刘恒之前在百灵谷新神石圣山上,真真被那些圣人残念给搞怕了,如今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情。只要听到与圣人有关的东西,别人激动欣喜,刘恒却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再和这些未知而恐怖的事物接触。

    是以听说辞鹤楼掌柜相邀登楼顶,他本有些动心,可后来一听还可能接触到圣人道意,顿时就毅然拒绝了。

    他是真怕了。

    上次百圣残念之争,他近乎九死一生才侥幸逃出,现在哪还敢自己撞上去?

    所以当时一听,他索性就以和胡姑娘有约这个理由坚定推拒了。哪想到这事情落到燕归言口中,立马多出了一种难言的古怪,好似他对胡玉酥暗藏情愫,为红颜一诺不惜放弃绝顶机缘一样。

    “刘兄不必解释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人之常……”燕归言笑得促狭,生怕误会还不够深,不等刘恒说完立马抢话道。

    “你够了。”

    眼见胡玉酥螓首越垂越低,俏脸越来越红,连耳根都红透了,刘恒对这燕归言更是恼火,冷冷瞪去,厉喝道:“还没说你呢,前面让人盯住不让你上船,你又使了什么歪门邪道混上来了?”

    燕归言笑容一滞,立时反瞪回去,“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使了歪门邪道混上来了’?你怎么不问问胡姑娘,本……在下是堂堂正正被胡姑娘请上来的!”

    察觉两人似乎相互看不顺眼,两句话就能争执起来,胡玉酥吃惊之下不敢再胡思乱想,赶忙朝刘恒道:“刘大哥息怒,且听小女说两句。”

    刘恒眯了眯眼,终是暂且忍下火气,静静等胡玉酥解释。

    “小女今日入城,先去了商会换取货物,随后去城中拜访胡家故旧,本以为一帆风顺,谁想绕回来商会时却遇到了麻烦。”

    胡玉酥秀眉微蹙,“我们送到跃疆城分会的货物已经交付,可是该托付我们运走货物时却出了岔子,商会管事总说托我们送来的货物中少了一类,怀疑我们有意匿藏,然后就闹了起来。”

    听她说起正事,刘恒皱眉,“仔细说说怎么回事。”

    “照商会管事的说法,货物中应该有三百枚百色灵鹰翎羽,还是亨燕商会托付我们商会帮忙运来的,说是他们商会中一位贵人急需,特意叮咛过我们一定送到,如今却没有交付。”

    胡玉酥有些无奈,“实则小女做商会的差事有好些年头了,哪会出现这么粗浅的错漏?所有货物上船前,小女都亲自盯着勘验过,根本没见过这一桩货物,也从没听哪个商会中人提起过这事,自然交不出来。”

    刘恒思忖着,“是有意刁难?”

    “小女也说不准。”胡玉酥略显迟疑,“小女去到的时候,这管事身边的确站了个亨燕商会的管事,样子挺急的,不断催促和询问。而且照理说胡家为商会也做了数百年的差事,即便家小业小,真想偷奸耍滑也不至于眼界这么小,冒着声誉尽毁的大风险去贪墨区区三百枚灵鹰翎羽,这一点想必商会也该清楚。”

    “这么说的话,倒像是确有其事,而非有意刁难。”刘恒也觉得蹊跷,“那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胡玉酥闻言苦笑,“要说不是有意刁难,可小女和他们说了好半天,这商会管事忽而又提起兰管事,说是商会特意让他负责这事,非要让小女把兰管事叫来当面对质。”

    兰管事?

    刘恒眸光一凝,和胡玉酥对视,已是尽在不言中。

    “小女当时心里有些慌,一边努力稳住他们,一边暗中叫青柳前来找刘大哥问计……”

    听到这里,刘恒立时看向那个名为青柳的丫环,目光微厉。

    这目光让青柳身心俱颤,赶忙敛衽为礼,“启禀公子,奴婢本是急急赶来寻公子,可是临到船下还没见着公子,反倒遇到了这位燕公子,他……”

    青柳还没说完,旁边正在悠闲观赏楼船摆设的燕归言哈哈一笑,“后面就由在下告诉刘兄吧,当时在下见这丫环急匆匆赶来,料定必是刘兄友人出了事,追问下得知是这么一桩事,这就起意前去相助一把。”

    刘恒斜瞥他一眼,虽说明白此刻能见两人联袂归来,肯定是燕归言在其中帮上了忙,可就是见不得燕归言这得意模样,“你知道怎么回事?这里面又有你什么事了?”

    “哈!”

    燕归言眉宇飞扬,依旧得意道:“在下不才,恰巧和亨燕商会有些交情,那边还是说得上话的,如此顺手一帮,算得了什么事?”

    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刘恒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就是在炫耀,也在等着别人谢他。

    “燕公子太谦虚了。”胡玉酥感激地道,“燕公子一到,和那位亨燕商会的管事说了几句,然后这亨燕商会的管事就决定不再追究此事,任由我们运货回来了。此中大恩大德,小女子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亨燕商会?”刘恒若有所思,不禁又瞥了燕归言一眼。

    前几天,胡玉酥给他说了很多,包括商会这边,其中就曾提起过亨燕商会。商家以大商、金钱、鸿德、和然、玉释、洞玄、得天七大商会为首,紧随其下就是亨燕商会,传闻这家拥有大燕背景的商会日渐强盛,已有了冲击最顶尖商会的实力,是以胡家所在这洞玄商会,才会对亨燕商会有了不下于其余六大商会的尊重。

    如此强大的商会来刁难一个倚靠东玄商会的胡家的小姐,本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可燕归言去说了几句话就能解决,足以看出燕归言来历真真有些不简单。

    似乎感觉刘恒在打量他,燕归言一怔,随即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立时解释道:“刘兄不必多想,并非在下有什么惊天背景,而是恰巧知道这事,也恰巧和亨燕商会所说这位贵人认识,是以才能劝解开来。”

    解释这么多,燕归言却好像还觉得不够,“认真说起来,真真是个误会。亨燕商会所说那位贵人最是平易近人,哪会有如此刁难人的要求,这是亨燕分会为了讨好那人,顶着那人名头做的私事,出了事反倒要赖到这人头上,你说冤是不冤?在下没遇到则罢,遇到了就不能任由他们坏了别人声誉,于是找那亨燕商会管事威吓两句,他自然不敢再闹了。”

    言罢他又朝胡玉酥笑道:“如今咱们已经捏住了他的把柄,他还怕在下去那位贵人面前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呢!所以胡姑娘尽可放心,这事已经了得干干净净,再没留下任何隐患。”

    胡玉酥惊喜又感激,连连感谢他,他却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被人感激,他分明极其欢喜。

    一番客套后,胡玉酥琢磨一阵,突兀眸光一亮,“白色灵鹰翎羽胜在艳丽多彩,多是用来给女眷用作配饰,亨燕商会以这东西讨好贵人,可见这位贵人应当是个女子吧?虽不知什么来头,但能让亨燕商会如此郑重以待,想必来头极大。小女子想着,白色灵鹰翎羽虽然珍奇罕有,可小女子这里有些私藏,可否借此与那位贵人相识,这样坏事反倒变成一桩好事了!”

    “啊!”

    燕归言闻言就呆住了,浑然没料到胡玉酥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胡玉酥没注意他的异状,来回踱步间,美眸越来越亮,随即兴奋道:“出门在外,可谓多个贵人多条路,能结识这位贵人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拿定主意,她朝燕归言郑重行礼,“亨燕商会白管事对燕公子颇为礼敬,公子又认识那位贵人,是以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燕公子为小女子引荐那位贵人!”

    “这,这,这!”

    燕归言突然就结巴起来,随后一副牙根生疼的模样,吞吞吐吐道:“你有所不知,其实这位什么贵人吧,她哪喜欢百色灵鹰翎羽这等花俏玩意儿,是亨燕商会自以为是……对,她,她脾气还不好!在下和她是打小的故交,可是同时在跃疆城也只是来时见过她一面,后面再不曾搭理她,你就可想而知了!这人,这人那脾气,真不讨人喜欢,但凡有点不顺心的事,立时能杖杀数十个丫环,虽是女子,却比男子还暴虐嗜杀!是以咱们能了则了,还是别去触霉头了吧?”

    他急急说了一大番话,别说刘恒和胡玉酥了,连周围下人们都听得发怔。

    前面说贵人“平易近人”的是他,现在说贵人“暴虐嗜杀”的也是他,如若在胡言乱语一样!

    “如是说来,是小女子异想天开了。”

    胡玉酥掩饰着失望笑道,终是放下了突如其来的这个念头。一方面因为感觉到燕归言提起这贵人就莫名紧张,另一方面是燕归言形容得真有些吓人,总的来说,燕归言不愿引荐的意思已十分明显,她也无法强求了。

    而刘恒却更注意燕归言话里另一个地方,“咱们?什么咱们?”

    胡玉酥这才想起此事,笑吟吟道:“忘给刘大哥说了,燕公子也准备去往潼川州宗童城,是以小女就做主请燕公子同行了。”

    燕归言刚松了口气,闻言顿时玩味地笑,又装模作样地朝刘恒行礼,“能与刘兄同行,燕某很是欣喜,一路上还请刘兄多多看照了。”

    说得谦虚,可他那模样,分明是在朝刘恒示威!

    怎么样,你不是叫人把我拦在船上,严禁我混上来吗?现在我不仅堂堂正正上船了,而且是船主人亲自请上来的,还要和你同行到宗童城,你待如何!

    刘恒却没他这么孩子气,闻言不由疑问望向胡玉酥,但见胡玉酥微不可查地点头,这就皱起了眉宇。

    这燕归言,竟也是为灵原秘境而来的!

    两人暗中交流,燕归言被晾了一阵,立马不悦道:“二位,有何不可对人言的话么?若是想问在下是否为灵原秘境而来,直接问就是,在下却无不可对人直言的话!实不相瞒,在下若不是为了灵原秘境,何至于万里迢迢而来?听说这秘境号称天下第一造化,在下自然要来看看它是否名副其实!”

    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口气!

    这小子毫不掩饰的那股倨傲,好似睥睨天下一般,实在叫刘恒喜欢不起来,于是站在那里沉吟不决。

    照说同是顺路,一起同行也没什么,可想到要和这么个人同处两三个月,刘恒怎么想怎么不痛快。然而楼船是胡玉酥家的,他也没有权利赶走帮了胡玉酥大忙的燕归言,若是不愿同行,只能再去选择前往宗童城的另外方法,又得多一层折腾,左右都是麻烦。

    毕竟相处了有些日子,胡玉酥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可惜她事先真没料到刘恒和燕归言早就认识,而且会这么反感燕归言,眼见两人暗暗斗气,心里也是纠结。

    “刘大哥,燕公子,将要开船了。”

    她美目一转,忽而笑道:“难得二位公子齐聚小女的楼船,所谓同舟即是缘分,不若容小女为二位公子谱琴一曲,若是献丑了,二位公子莫要笑话,若是觉得还好,烦请二位共饮一杯,可好?”

第六百五十章 “君子好逑”!

    铮——!

    似是刀剑微鸣声,又似利箭出弓的弦颤,这头一声琴响,就令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刘恒倏然凝神。

    而旁边的燕归言也是一怔,立时朝弹琴的胡玉酥看去。

    他们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器乐方面,好的坏的都曾听过不少,然而此时此刻,竟真就有种一鸣惊人的感觉。

    并非胡玉酥器乐的实力多么惊艳绝伦,而是这开篇第一音,恰巧触动了二人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燕归言不知如何,可刘恒自己清楚,他一个多月前才堪堪脱离了战场,前面却在战场厮杀征战了足足大半年,对于类似的声音,自然熟的不能再熟。

    无论刀剑微鸣,还是利箭出弓的铮铮,都是他在战场上时刻警惕的微小声音。战场之上,这些声音就意味着危险即将降临,是以甭管听到远近大小,只要听到,就叫人立马绷紧了心弦,紧张起来。

    只要上战场的时间多了,这种警惕性近乎成为本能和习惯,已经很难再改过来。所以哪怕刘恒此刻远离战场,身在平静繁华的北阳河分流,身在毫无战火的奢华楼船,前方只是一个绝色佳人在轻抚琴弦,听到类似的声音,他还是下意识地骤然警醒。

    随着琴音渐急,恍惚之间,他好像重新置身于战场,耳畔琴声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令人热血激荡的刀剑碰撞声,让他刚刚闲适下来的心境又猛然燃起热火!

    金戈铁马,驰骋沙场!

    那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枕戈待旦,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准备征战,不敢有丝毫懈怠。曾经刘恒以为,他已经疲惫不堪,已经厌恶这样的日子,甚至无比渴望清净与闲适,可是如今真正清闲下来,他竟发现自己突然有些怀念了。

    在战场上,他时时紧绷心弦,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疲惫,每一个命令都需要他细细斟酌后发出,因为但凡有丁点错漏,都意味着更多的人命或更大的浪费,甚或让他们身陷绝境,全军覆没,他不敢有丝毫疏忽。

    可是另一方面,他在战场上又能感受到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发现自己是如此重要

    。他的每一个命令,都能改变一个人的地位,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决定雄城平地起,决定一场数千人搏杀的大战。他一声号令,就有众多将士奋勇冲杀,慨然赴死!

    什么才叫大权在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清晰体会。

    在战场上,他可以获得所有将士的信任和拥护,也能毫不迟疑的信任任何一个将士,没有勾心斗角,猜忌和怀疑,只有同生共死。他和所有将士融为一体,掌控数百人上千人的气血,可让武师四重五重强者望风而逃的强大战阵血相,那种充满力量的强大感觉,甚至让人深陷在天下无敌的幻觉中,难以自拔。

    正因为掌控过这样的力量,才让他如今哪怕面对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强敌,依旧没有任何畏惧。

    经过战火洗礼的他,不知不觉中,已有了心灵的蜕变。

    这就是战场!

    琴声让他重返回忆中的战场,一时心血澎湃,却又恍惚失神。直等到琴声由激烈转为灵动和舒缓,好似战事正在远去,来到清晨山林,那充满生机的琴音才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

    叮咚!

    那是仿佛溪水潺潺的声音,随后幼鸟在清晨的第一声啼鸣,虫蚁爬动和清风拂过枝叶的窸窣声,猛兽的嘶吼,鹿羊惶急地跃逃,种种惟妙惟肖的声音,就在胡玉酥素手与七根琴弦中蹦跳了出来。

    好像第一缕阳光照下来,沉寂了一夜的古林正在复苏,恢复生机与活力。

    琴声展现的画面感,直让人如若身临其境,此时古林的情景立马冲淡了前面激烈战事的刺激,令人的心境也随之得到了安宁。

    不过这样宁静祥和的幻觉,对刘恒的触动反倒不如战场幻觉来得猛烈,他渐渐回神,不禁朝周围望去,心中微惊。

    如今楼船已经远离了跃疆城的码头,继续沿着河水奔流朝灵原更深处行去,长河不知转了几道弯,回首已经见不到跃疆城了,被遮挡在了崇山峻岭之后。

    楼船甲板之上,前方胡玉酥一袭碎米长裙铺展开来,她垂首弄琴间,玉手轻灵弹跳,秀发被河风吹得轻舞,更多几分风情。

    琴音清脆,仿佛有种别样的魔力,不仅让听闻者迷醉其中,连楼船护栏上也停驻了越来越多的鱼雀、鸥鸟。如今护栏已经被它们挤满,却有更多的雀鸟汇聚在楼船附近徘徊不去,都在开心地引颈长吟,似在应和这天籁一般的琴音。

    刘恒还留意到,河水拍击船身的声音也有些变化,他探头朝河面一看,心里吃惊更甚。

    大半河面如白雪覆盖,细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白沫或雪花,分明是各色各样的鱼。这些鱼儿有些小如发丝,也有大如水中牛马巨象的,分明是成了精怪,乃至成妖的鱼族。如今他们大片大片浮现在楼船附近的河面上,放眼望去成千上万,静静跟着琴音追随楼船,随着河水起伏,这场面尤为震撼与壮观!

    鱼鸟尚且如此,船上修为不高的人们也相差无几,他们早就忘了手头活计,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哪怕有修为在身的护卫们,也一样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别说他们了,刘恒余光瞥见身边坐的燕归言,同样眸中迷醉,面上挂着笑容而不自知。

    如此情景,刘恒倏然动容,不由又看向胡玉酥。

    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波动的迹象!

    他本以为胡玉酥悄然动用魂力,施展了什么音功术法,才会让琴音有如此非凡的魔力,可似乎并非这样。

    可是,世上真有这样平凡中自有非凡的乐曲吗?

    刘恒只觉匪夷所思,然而眼前所见所闻,却由不得他不信

    不过他清醒过来以后,似乎本能般有了警觉,又或是被琴音引发的异象惊住,所以继续听这琴音,他只觉出奇的好听动人,却再没有被莫名夺去心神了。

    琴声渐息,如若睡梦初醒,有惊醒的水鸟振翅高飞,恋恋不舍地轻叫几声,依旧徘徊在空中,好半天不愿离去。倒是河面的鱼儿,惊惶四散,闹出了很大动静。

    而听到琴声的人们,则响起惊呼声,望着周围异象啧啧称奇,轰动不已。

    燕归言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声,仿佛还在回味琴声带给他的那些美好憧憬,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刘恒,却见他垂首饮了口酒。

    “刘大哥,燕公子。”

    胡玉酥隐隐见汗,拿出香巾拭去眉额上的细微汗珠,更显娇艳可人,笑吟吟凝望二人,“若是觉得小女子弹得尚可,不若共同举杯……”

    她弹琴的用意,二人从开始就心知肚明,是为了以此让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本来二人心思差不多,都是想给她这船主人一个面子,才按下性子并排而坐,至于能否如她所愿一般冰释前嫌,那估计最终还是面和心不合。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胡玉酥的琴技竟高到如此境界,不仅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更都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于是听她再提起这话头,燕归言露出笑容,正要大加夸赞,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吁兮!”

    高昂唏嘘的声音,似是从楼船一侧传来,引得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楼船两侧竟有两艘楼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这条灵原境内的北阳河分流,名为北珠河,是灵原南疆一条极为重要的水路,所以每日往来的船只很多,极为繁盛。

    刚才琴音一起,很多往来的船只都曾缓下速度,都被琴声吸引,想要多听一会。可是后来船上的人都入了神,没人还记得操控船只,所以本来渐渐拥堵的河道,逆河顺风而去的船只继续错过,和他们楼船一样顺河而去的也恢复了原本的速度,竟不知不觉又恢复了原有的样子,没有造成更大的拥堵。

    此刻,或许只有刘恒才清楚,这两条船原本和楼船相对而行,将要错过时恰巧琴音渐渐停下,现在却是刻意提速追上来的。

    唏嘘的声音从左边这条船上传来,因为这船不是货船,所以甲板更低,人们循声一看,就见到船头迎风而立的书生。

    这人孤身而立,衣衫并长发齐齐飞扬,更显得丰神俊逸,气质非凡。

    “此曲只当天上有,不想人间竟可闻!”

    他唏嘘感叹,犹自回味不已,对胡玉酥的琴曲给出了极大的夸赞。

    “不错!”

    不等胡玉酥回应,另一侧的船上也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笑吟吟地接口道:“杜兄,没想到你我同河而行,居然也能撞上如此机缘,无意间竟听到了天籁之曲,真真是此生大幸!”

    二人隔着刘恒所在的楼船,竟就这么隔空交谈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二人夸赞,胡玉酥只得出声回应,“二位公子盛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哈哈!”

    先开口那杜姓书生闻言就朗声一笑,目光炯炯眺望楼船船头,“船上应是乐家的景师姐吧?常听人说,乐家擅音律,曲似天音,在下早年间,也曾有幸陪长辈听闻贵门一位大家奏曲,仿若绕梁三日,不知肉味,至今依旧记忆犹新

    。可惜在下运气浅薄,自那次以后,再无缘得闻乐家人弹奏仙乐,没想到今日恰巧得偿夙愿!”

    而另一边的船上,那个正盘膝坐于甲板上品酒的青俊道人,闻言又是接口,“素问景师姐雅名,不仅貌若天仙,而且礼乐的天资更是惊人,乃是当今乐家三小乐仙之一。曾以为只是江湖人杜撰出来的,今日才知乐仙子之名,真乃名不虚传!难得巧遇,不知小道是否有幸,能请景师姐上船一会?”

    这两人自说自话起来,让楼船上众人面面相觑,包括胡玉酥在内,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应。

    毕竟,他们显然是认错人了,错把胡玉酥当成了乐家那位被尊称为乐仙子的“景师姐”。

    景师姐?

    刘恒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有一丝熟悉感,仔细回想了一阵,渐渐有了印象。如果没记错,他头一次听到乐家的景姓弟子,却是近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还是个小小武生,和蛮厨子、周游老先生和一众游家弟子同行赶往莲宗仙府。沿路和游家一众师兄师姐混熟了,就听说了很多私事,其中和刘恒交情最好的三师兄德琼,听闻他痴恋一个乐家弟子,恰巧就姓景。

    不知这两人一口一个的乐仙子景师姐,是否就是德琼师兄爱慕的那一个?

    一时间,刘恒忽而想起昔年很多往事,还有那些数年不见的旧人,点点滴滴,谈笑与模样,又都渐渐印上心头,令他有些失神。

    此时胡玉酥秀眉微蹙,终是开口,“二位公子,应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并非乐家的乐仙子……”

    她话音未落,左边那杜姓书生一脸错愕,随后又是笑容满面,“不是景师姐,乐家同辈之中,还有哪位师姐能弹奏出如此仙曲?”

    另一边的年轻道人同样朗笑,“乐家出名的同辈乐师,也只有景师姐近日在酉阳州,听说将要赶往潼川州赴那场盛事。路程相同,此仙乐又非凡俗可奏,不是景师姐又是何人?”

    那杜姓书生眼珠一转,忽而打趣道:“在下明白了,定是景师姐的仰慕者太多,如若过江之鲫,景师姐烦不胜烦,是以才会矢口否认的吧?”

    二人竟似是笃定了胡玉酥就是景师姐的事情,根本不信胡玉酥的否认,胡玉酥真是无奈了。而两人所在的行船都比楼船低,难以见到胡玉酥模样,不得已之下,胡玉酥索性起身朝二人行礼,特意让二人见到真容,只为化解这误会。

    “小女子……”

    谁想她话音未落,两人得见真容,竟齐齐双目大亮,杜姓书生眼神炙热,“都说景师姐貌若天仙,如今有缘一见,才知世人诚不欺我也!”

    “今日才知,沉鱼落雁之美究竟何意!”另一边船上,那年轻道人也是热切起来,“景师姐,实乃倾国之姿!”

    诚然,刘恒虽没见过他们口中那位貌若天仙的景师姐,但饶是见惯美色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胡玉酥之美,的确超凡脱俗。

    不过这不是重点!

    只听两人毫不吝啬地夸赞,整个楼船上的人都呆愕,随即纷纷露出格外古怪的表情。

    如今已经亲眼见到了胡玉酥,他们却还能错认为仰慕的景师姐,由此可见,这两人竟根本不知道景师姐长什么样!

    这样的仰慕者……

    刘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混人!

    “乐仙子,在下姓杜名继礼,庆州杜家人士,在家中同辈里排第二。”左边船上杜姓书生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行礼后又灼灼凝望向胡玉酥,“相逢即是缘分,仙子不嫌弃的话,不若来小生船上稍坐,小生必扫榻相迎。”

    这边才开口,右边船上的年青道人也不甘示弱,郑重行了个道揖,“小道俗家名唤做赵河川,如今拜入酉阳州洞真门下,已被掌教师尊亲自收为真传弟子。素问仙子才貌双全,举世无双,今日得见立时心生倾慕,若是承蒙仙子不弃,愿与仙子同船谈乐!”

    两边火热目光齐齐汇聚过来,似把胡玉酥接受哪边邀请的事情当做了比斗,又似是为胡玉酥娇色所诱一般。胡玉酥俏脸微白,被二人直接的目光吓住了,猛地坐回去,一副惊惶失措的神情。

    “刘大哥,燕公子,这,这可怎么好?”胡玉酥求助般凝望向刘恒二人,“小女子只是抚弄琴曲,真没想到会惹来这样两个混人,二位快帮小女子想想办法,不然这么下去……”

    刘恒倒没觉得是多棘手的事情,看燕归言那样子,就更不当回事了。

    不过听胡玉酥求助,燕归言面带玩味,倒像是遇到了极有趣的事情,眼睛打转,好像在琢磨各种各样的点子。而刘恒略微沉吟,很快想到几个快捷有效的主意,正想告诉胡玉酥,谁想却被人抢了先。

    “我说二位。”

    燕归言!

    他好像是故意的,非得抢在刘恒前面开口,故作不悦地扬声道:“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二位好歹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此言一出,旁边两艘船上杜继礼和赵河川都是愣了愣,目光陡然锐利,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他们倒想看看说话的是谁人,奈何燕归言比他们更傲气,依旧气定神闲端坐原地。碍于楼船甲板更高的缘故,二人就算伸直了脖子也别想见到燕归言长什么模样。

    刘恒瞥了燕归言一眼,忽而觉得这人气人的本事,有时候也挺解气的。

    一时间,二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除非不顾体统纵跃起来,否则根本别想见到燕归言真容。燕归言摆出如此姿态,分明是对二人不屑一顾,更比他们傲气不知多少。

    被人如此轻视和羞辱,二人脸色立时沉了下去,好在有些精明,谁都没有率先发作。毕竟在他们心里,船上坐的可是“乐仙子景师姐”,能与乐仙子同船而行的男子,还敢摆出这般倨傲姿态,很可能来头极大。

    要是惹上了什么不能惹的狠角色,他们真真是找死了!

    一念及此,两边船上同时沉默了一阵,杜继礼才极其认真地行礼问道:“在下杜家继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刘恒和胡玉酥关注下,燕归言很是得意,先是饮了杯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谁允许你盘问别人姓名的?”

    得,此言一出,别说闻言的杜继礼额头青筋猛跳,差点压不住火,连紧张之下的胡玉酥也被逗得忍俊不禁,刘恒则是哭笑不得。

    他总算知道这人不讲理起来,有多么气人了。

    别人先报了自己姓名,才询问尊姓大名,可谓礼数周全到不能再周全。可燕归言呢,张口就说这是在盘问别人姓名,只差直说你没资格知道我姓甚名谁了!

    偏偏气完别人,燕归言还不忘朝刘恒瞪眼传音,“这是跟你学的!”

    显然,他还在为刘恒初时不愿和他结交的事情耿耿于怀。

    杜继礼面色霎时铁青,和他结伴而来的赵河川也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兄台好大的口气!不怕得罪人吗?”

    燕归言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语气淡淡地道:“这天下,还没有某不敢得罪的人,某有何可怕?”

    相比之前,他这话说得最是平淡,可是其中自负到惊人的感觉,却比他前面说过所有的话加起来还要震撼人心。

    偏偏这样吓人的话,他依旧说得如同顺理成章一般,这才是刘恒对他最为另眼相看的地方。

    类似的话,刘恒听过,所以很快习惯了,然而落到杜继礼、赵河川耳中,一听就惊得身心俱震,呆若木鸡,都有些发懵。

    整个天下也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

    这来头,究竟得有多大?

    敢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早已死了,要么就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要么就是那些圣人世家中最顶尖的嫡系公子们,这人会是哪一类人?

    一时间,二人被燕归言两句话给震慑得不行,心里念头急转,做着各种猜测,却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要说和燕归言争锋对呛,两人一时摸不透燕归言深浅,立时息了气焰。可是要说因为燕归言两句大话恐吓,他们就不顾颜面地落荒而逃,他们又哪能甘心?

    如果被一个毫无背景的黄口小儿几句话吓走,那他们日后岂非要被人笑话一辈子,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如果不走,万一惹到了真猛虎,那就不只是颜面,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该如何抉择?

    二人眉宇紧锁,神色迅疾变幻,连刘恒看着都替他们纠结。

    这种情景下想要做决定,的确艰难。

    燕归言倒一点不担心,很是悠闲地慢慢饮酒,还不忘啧啧赞叹一句,“这酒不错,入口热而不辣,清冽偏有霸烈豪爽之意,细品之下仿佛有万般滋味,层层叠叠,直叫人意犹未尽,应是酒中极品!”

    言罢,他果然又惬意地品了一口。

    刘恒见状,之前对燕归言生出的些许好感立时一扫而空,语气冷硬地道:“这是我的酒。”

    之前为了让两人握手言和,胡玉酥特意让二人并坐在一桌,派人各自温了酒,这才去往二人前面弹奏琴曲。燕归言那边应该是胡玉酥招待贵客的美酒,刘恒这边则让人把早就温着的龙油酒给搬过来,后来听曲时不再那么在意,刘恒不知不觉把酒坛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桌上。

    前面燕归言不夸酒还好,刘恒真没怎么注意,这时候他满口夸赞出声,刘恒才发现燕归言的酒还放在炉子上温着,压根没动过。

    是以燕归言此刻喝的什么酒,不言而喻!

    他顺手拿去饮了,还称赞有加的,分明是刘恒自备的龙油酒!

    这酒出自古代圣贤的遗藏,是昔年圣贤们享用的极品好酒,好与不好自不必多说,更不需要燕归言来夸赞。关键是刘恒此次出行前散尽身家,哪怕比较喜爱的龙油酒,他也只带走了数十坛,可谓喝一坛少一坛,等闲时候连刘恒自己都不大舍得喝。

    今日破开心障,他才取出一坛小饮,倒不介意与胡玉酥一起享用,但同饮的人绝不可能是这看着就烦厌的燕归言!

    然而这燕归言见酒坛放在桌上,许是闻着酒香,居然问也不问一声直接取来饮了!

    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没见过这么自觉的!

    刘恒面门发黑,语气眼神都不善起来。

    燕归言闻言呆了呆,饶是他自觉能做到天塌不惊,此刻面上还是无法掩饰地浮现一丝尴尬。

    可是随后,他又一脸不悦,“你这人,怎么就不能大度一些?无非饮了你几口酒么,当得了什么大事?你要非觉得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你只管告诉我这是什么酒,改日原模原样我还你十坛、百坛行了吧?”

    刘恒是不想和不投缘的人饮酒,他偏就觉得刘恒是小气,这人的想法,真和普通人大相径庭。如今渐渐搞懂了燕归言的习性,刘恒也懒得和他绕弯子了,冷冷道:“此酒名为龙油,乃是我在一处秘境偶得,此外再没见过。”

    燕归言眉宇微蹙,“龙油?这名字我依稀有些印象,却想不起在哪里听闻过了,如此罕见,难怪口味独具一格,实乃我平生仅见。”

    他还不忘又品了两口,分明是故意喝给刘恒看的,“既然如此,你说说是在什么秘境找到的,我再派人去找来还你就是!”

    听说过?

    刘恒微微动容,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燕归言不是吹牛,那么听说过龙油酒存在,已经是极其不简单了。

    要知道这酒乃是取自龙身上罕见的油脂为主材,各色珍奇灵药泡制而成,哪怕是传闻还有真龙在世的上古时代,能饮用这等好酒的,也仅仅只有圣贤和神魔而已。

    错非他曾凑巧进入过葬龙秘境,怕是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酒。

    因为时至今日,连龙这种神灵是否真正存在过,都已经成为饱受争议的话题,更何况传说中的龙油酒?

    存世的龙油酒恐怕已经稀世罕见,除却像他这样机缘巧合得到一些的情况,恐怕只有天下最顶尖的势力才珍藏着寥寥数坛。

    这种情况下,别说喝过,就算有所耳闻,也足以证明燕归言来历有多么不凡。

    至于燕归言所说“再派人找来”,刘恒听听就算,懒得跟他较真了。

    那次葬龙秘境开启后,数千人进去只有数百人归来,这可都是各门各派最精锐的弟子,周天宗和下属门派经此一役,可谓是损失惨重,过去近三年还没恢复过来。

    周天宗就更不用说,花费诺大代价才平息了众怒,至今还在苦苦追查此事,宗门里没人再敢轻易提起葬龙秘境这四个字。

    而葬龙秘境,那次开启损失极大,收获其实也惊人的丰厚,有小道消息称后来周天宗还是动心了,几度想要再次开启葬龙秘境。可是谁知道,照那次开启周天门的办法,后来怎么尝试也打不开葬龙秘境了,强行派去的人有去无回。

    周天宗凭气息断定,打开后的秘境绝非葬龙秘境,而是未知的必死秘境。那种秘境,凶险绝伦,毫无生机可言,派人进去只有送死的份,让周天宗又白白损失了不少人手,却一无所得。

    后来周天宗分析,想要再进葬龙秘境,要么还需要特定时间,要么就是每次进去的方法都不一样,所以彻底死了这个心思。

    刘恒估计,这里面的秘密,恐怕只有白十四一个人知道了。

    或许,连白十四都只有那一次机缘。

    不管怎么说,再想进去基本是不可能了,是以燕归言这时候纯属习惯性说大话。于是刘恒只是默默把酒坛抱回自己这边,等燕归言脸色倏然冷沉,他才道:“你只需记得这酒的名字,日后真有心,我就等你还我这两杯吧。”

    换做别人,喝了就喝了,刘恒自然不会多计较,可燕归言这口气,实在惹人不快,刘恒索性也刺了他一句。

    刘恒可不会惯着他这毛病!

    果然,听到这话,燕归言气得不轻,眉宇都带着煞气,却是气极反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的确有脾气,有性格!实话告诉你,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这酒叫龙油是吧,穷尽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必定找来十倍还你!”

    “来人……”

    他下意识就要下令,开了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根本没有听令行事的下人,一怔后立时尴尬住口。眼见四周胡家下人和胡玉酥神情古怪,对面刘恒更是含笑看他,他只觉全是嘲弄之意,偏偏无从发作,终是连连几口饮完杯中酒,坐在那里生起闷气来。

    这时节,原本底气十足,把楼船包夹在中间的左右两艘船,已经悄然汇聚到了一侧,不知赵河川和杜继礼两人怎么商议的,忽而又扬声问道:“乐仙子与船上的兄台,听闻跃疆城辞鹤楼要开诗会,这等盛事,诸位可有兴趣随我等前去凑凑热闹?”

    经过燕归言几句大话的吓唬,两人明显变得谨慎起来,再开口就带上了满满的试探之意。

    “那诗会早就完了,还看什么看?”不想他们试探的时候,恰好撞到燕归言的气头上,闻言就不耐烦地给堵了回去。

    “什么?诗会已经结束了?”

    二人一听心神剧震,赵河川魂不守舍地喃喃,“没想到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杜继礼却是脱口而出,“谁赢了?”

    燕归言翻了个白眼,本是不屑与他们多说,可是如今在气头上,一听就嗤笑道:“什么跃疆城四大公子,什么法家俊杰,除却那个法家吴素三还有点意思,其他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你说谁是酒囊饭袋!”

    杜继礼不知为何,闻言立时大怒,“竖子,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他不仅说着,而且直接动用了魂力,有术法气息强烈涌动,竟是一时间根本不理会燕归言身份难测这桩事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这边燕归言见状,同样冷笑一声,怡然不惧。

    他正要说话,斜侧天际忽而亮起一抹强光,似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六百五十二章 乐家,景瑶

    离得近了,众人就见这强光分明是一只大鸟散发的。

    它怕有十丈高下,却不显臃肿庞大,反倒给人一种轻盈与灵动的感觉。它那烈焰般赤红的翅膀极长,身上却流转着琉璃一般夺目的彩光,极长的脖颈宛若仙鹤,面上眸喙都如金玉,头顶有数根极长的翎羽,如若那一团尾羽般艳丽华美。

    只看一眼,人们心头都下意识生出一个念头,这是凤凰!

    是凤凰!

    因为也只有传说中的凤凰,才符合眼前这只大鸟给人的印象,才能有如此高贵与非凡的华美,才能有这等超凡脱俗的圣洁气质,才能有这般仙意!

    然而冷静下来,刘恒又很清楚,凤凰与龙,都是早已不存于世的神兽,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来这只大鸟并非真的凤凰,只是传闻有凤凰血脉的凤鸟才对。但如此惊艳卖相,想必这只凤鸟的血脉十分纯净,已经无比接近始祖凤凰了。如果日后遇到大机缘,成就妖圣境界,恐怕真能蜕尽凡俗血脉,以神兽凤凰的姿态重现世间。

    当然数以十万年来,成圣的妖族仅仅有六位,这头凤鸟想要成圣,希望可谓渺茫到无需计算了。

    不过哪怕这样,血脉如此纯净的凤鸟也足够稀世罕见了,甚至可以把它当做一直幼小凤凰来看待也没什么不妥,同样能在骤然见到的顷刻间,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它优雅扇动一对宽长过十丈的羽翼,只扇了几下就跨越了数以十里的距离,似缓实快,短短片刻已经来到三艘船的上空。

    随后它收起羽翼,一对金玉般的眸子炯炯盯住船上众人,从高空缓缓落了下来。一直到与楼船甲板齐平,它脚下倏然散出一阵灵雾,渐渐凝成一株梧桐巨树的模样,供它落足其上。

    这梧桐巨树栩栩如生,实则却是术法凝化而成,把奔涌河面当做大地,狠狠扎根下去,稳若定河巨柱。

    直到此时,刘恒等人才得以见到,凤鸟背上还落着一座华美凤辇,纱帐如帘,只能让人依稀见到凤辇中有一个窈窕身影端坐其中。

    “好大的架势!”

    其余人还在发怔,燕归言眸光落在凤辇上一阵打量,随后说不清是艳羡还是嫉妒地哼了一声,“此等规制,乃是帝后特有,没想到江湖中竟也有人敢用如此排场,不怕折寿吗?”

    现在从他这里听到什么样的怪话,刘恒竟都不会觉得奇怪,估计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特意为我们来的。”刘恒压低声音提醒一句,才让众人警醒过来,对这突兀来到的凤鸟和人生出警惕。

    那边梧桐巨木的树枝上,凤鸟驻足其上,却无心理会众人,漫不经心梳理着羽翼,似乎极爱干净,又有凤鸟特有的高傲。而它背上凤辇里端坐的人,似是打量众人片刻,略微迟疑后才徐徐开口。

    “冒昧打扰,请问方才是何人弹奏?”

    果然是个女子,声音清亮而悦耳,好似银铃随风响动,又如玉珠落盘,竟有种别样魔力,闻者无不觉得耳目为之一清,仿佛沐浴清泉,随之洗去了浑身尘俗,浑身舒泰。

    只闻其声,居然都给人一种如闻天籁的愉悦,再也生不出丝毫恶感。同时也叫人心痒难耐,更想能一窥真容,以饱眼福。

    连声音都美妙到这等地步,那本人又该多么惊艳?

    奈何轻纱层层,朦胧如梦幻云雾,众人怎么努力也看不真切。

    她开口就问弹琴的人,使得所有人下意识朝胡玉酥望去,无声给出了答案。然而遇到这种大阵仗,胡玉酥仿佛早就惊得懵了,呆呆怔怔,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刘恒却毫不迟疑,起身走到了胡玉酥身前,直面那凤鸟与凤辇沉声问道:“请问姑娘有何指教?”

    凤辇内女子这才恍然地“啊”了一声,语气多了几分歉意,“还请诸君见谅,奴家自百里外感应到乐音灵气波动,数十里外依稀听到琴曲之音,似是一种早该绝迹的琴曲,激动之下急急赶来,若有得罪与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俱都动容。

    刘恒心头的震动远超过众人,因为他最清楚,刚才胡玉酥弹奏琴曲,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动用任何魂力,照理说顶多能传出十里。

    然而这女子口中所言,她远在百里外就感觉到了这边乐音灵气的波动,数十里外已经听到琴音,这灵觉和耳力,实在惊人。

    不说别人,至少刘恒自己是自愧不如,只说灵觉和耳力,他和这女子相差至少数倍。他尚且有这样的感觉,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才会一个个露出震惊神情。

    此人虽说来势惊人,但言谈举止很有礼数,倒也不像是恶客,刘恒略微沉吟后,就看向了胡玉酥。

    毕竟因为是胡玉酥一曲而来,只要没出现危险,还是该胡玉酥来应对更妥当。

    众人目光都汇聚一处,凤辇中女子了然,柔声问道:“方才琴曲,是这位妹妹所弹吗?”

    经过刘恒打岔,胡玉酥已经冷静下来,闻言螓首微垂,“确是小女子随心所做,不知姐姐寻来,有何见教?”

    “还望妹妹能告知奴家此曲名字!”凤辇中女子急急追问,随即才察觉有些不妥,又是歉然说道:“是奴家心急了,还望妹妹与诸君海涵。奴家乃是乐家弟子,师尊赐名为景瑶……”

    景瑶!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齐聚。

    “敢情是正主到了。”燕归言一阵嘀咕,嘴角勾笑,眸中尽是玩味,“这可有趣了……”

    胡玉酥娇躯轻颤,也是吃惊,赶忙行礼,“原来是乐仙子当面,小女子胡玉酥,见过仙子!”

    “原来是胡家妹妹,什么仙子不仙子,不过是江湖中人送的诨号,在妹妹花容月貌前提及仙子二字,真真要羞煞奴家了。是以妹妹不必多礼,称奴家姐姐也好,景师姐也好,还来得亲切些。”

    凤辇纱帐之下,众人也能依稀见到景瑶微微欠身回礼,客套两句以后,语气又变得有些急切,“妹妹莫怪奴家心急,实在是妹妹适才弹奏的琴曲,像极了一首失传已久的古曲,奴家急于知晓真伪,不知妹妹可否告知曲名?”

    胡玉酥杏目闪过一抹慌乱,垂着螓首,“方才的曲子是小女子随心弹奏,并非什么琴曲。”

    这模样,别说是景瑶,就算刘恒这些不知乐律的外人也能看出来,她显然在刻意隐瞒,并没有说真话。

    景瑶一阵犹豫,随即又道:“虽不知妹妹有何难言之隐,但方才妹妹所弹曲调,真真像极了传说中那首古曲。即便是妹妹随心弹奏,奴家也希望妹妹能写下琴谱,让奴家有幸一观。”

    说完她赶忙加了一句,“妹妹放心,奴家绝不会白要妹妹琴谱,妹妹喜欢什么尽管直说,奴家定倾力寻来,连带一曲乐家先贤琴谱一并送与妹妹。”

    她一开口,竟让胡玉酥随意开价,不管想要什么,都附送一首乐家先贤谱写的琴谱,分明是上来就摆出了任人宰割的架势,可见她对胡玉酥的琴谱有多么看重,势在必得。

    众人为之动容,胡玉酥沉默了一阵,又是欠身一礼,“乐仙子盛情,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说出来不怕仙子笑话,小女子素来喜爱琴乐,却从未学过乐理,便是当面见到琴谱也一律不识,就更别说自己谱写琴谱了。况且方才一曲乃是偶得,如今小女子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是以还请仙子宽宏大量,莫要再为难小女子了。”

    说的什么其实不重要,人人都知道只是借口,可是胡玉酥却借此表明了坚定拒绝的心志。

    没有提出要求,也没有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甚是坚决。

    这态度应该大大出乎景瑶预料,让她很是为难,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办,旁边却有人开口了。

    “乐仙子多多小心,千万别被这贱婢骗了!”

    旁边船上,杜继礼负手而立,如有玉树临风之姿,却是极其义愤地道:“仙子或许有所不知,前面仙子未至,这贱婢就打着仙子名号招摇撞骗,错非仙子赶到,我等怕是已然被她骗了!”

    他翻脸之快,一开口就让在场无数人目瞪口呆。

    刘恒一时都生不起气来,长长叹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面对这杜继礼,燕归言和刘恒竟出奇的达成了一致,啧啧惊叹,“什么叫恶狗先咬人,今天总算长见识了。”

    “你说什么?”杜继礼勃然色变,“某还没追究你们助纣为虐之罪,你们竟有脸先来污某清名?尤其是你,口放厥词在先,辱人名声在后,今日若不教训你,天下哪还有清明可言?”

    如今真的乐仙子现身,他们立刻醒悟过来,既然前面弹琴的不是乐仙子景瑶,那么随行的这人肯定也不会有多大来头,纯属说大话吓唬人呢!

    一想到差点真被人几句话唬住,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立时真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这样出丑的事,绝不能让人传出去,尤其不能让乐仙子知道!

    所以杜继礼开了口就再无迟疑,盘膝坐于船头,扔出一座护住肉身的阵法,随即眉心涌出一团浓浓魂力。神魂出了窍,转瞬又凝出杜继礼的模样,长衫挺立于云头,风度翩然,忽而开口长吟圣人文章。

    声出,风云动!

    他吟唱之声抑扬顿挫,自有玄妙意蕴,随着圣人文章一句句念唱,他魂力迅疾变化,好似圣人字句化为真实,接连浮现世间。

    圣人言,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杜继礼魂力忽而化成百道江河,汇聚成海后竟倒奔而回,汹涌如惊涛骇浪,直泄向楼船,欲把其倾没!

    他出手就毫不留情,神魂投入一枚玉坠中,借玉坠神妙显化出一尊圣人宝相,庄严圣洁,正气凛然,更让术法威力暴增,这正是学士境才有的手段。

    学士境又名为附体境,能让神魂投入法器之中,大幅提升法术威力。

    魂力巨浪拍击来,好似天河倾塌,声势骇人到了极点,刘恒肃然,正要出手时却听旁边一声朗笑,竟是燕归言抢在他的前面迎了上去。

    刘恒眸光一闪,索性端坐不动,就此观战。

    他也想知道这口气极大的燕归言到底有几分真本事,既然燕归言有心露一手,他正好借机一窥究竟。

    燕归言高高跃起,一只手依旧负于身后,只以另一只如玉手掌隔空拍击,但见一股股混凝掌劲迎向魂力巨浪。他的掌法古朴大气,自有玄妙,眼力也极准,每每能精准找出魂力巨浪的弱点所在,短短片刻就把巨浪全部拍散,有种以简胜繁、以巧胜强的意味。

    “不仅修行了极其高明的功法,而且面对学士境强者的术法,没有动用宫神就轻易破去,足以看出他的实力远在杜继礼之上。”

    看过这一次交手,刘恒对燕归言的实力有了一定的猜测。等见到燕归言接完这一击,没能悬停在半空,随后就轻盈落下,刘恒又是了然,“无法滞空,可见他修为还不到武师二重,那么仅仅是一重武师,真实实力却还是不好说。”

    境界和实力,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刘恒自己,境界一直停留在武夫巅峰,已经有数年没有丝毫寸进了,然而他的真实实力,却足以和寻常的二重武师斗个旗鼓相当,这就是差别。所以说境界只能看出一个人最低的实力,却不能以此度量这人的真实实力,想要知道对方的实力究竟怎么样,终究得亲自交过手才能清楚。

    一如燕归言,应该不是寻常的一重武师,至少是一重武师中的佼佼者,甚或能比肩同境界的天骄也说不定。

    “这小子,还算有点真本事。”即便刘恒很想见到燕归言吃瘪,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燕归言自身实力的确不简单,单凭这杜继礼,怕是很难让燕归言吃到什么苦头。

    正因为发现这点,所以见到燕归言嗤笑声间,竟悍然跃向杜继礼所在的船头,反攻而去,刘恒也没有阻拦,安心地由得他去了。

    那边两人斗得激烈,另一条船上名为赵河川的年轻道人却是目如利箭,倏然凝望向楼船之上,“乐仙子想要琴谱,你这假扮仙子的贱婢竟然不识好歹,安敢不双手奉上?乐仙子稍候,贫道这就为你擒下此贱婢,自有手段逼问出琴谱献与仙子!”

    他冷笑之间,掷出一卷细绳,魂力术法催动下,迎风化作一张金灿灿宝光大网,散发出慑人气息,猛然罩向楼船上的胡玉酥!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一剑天来!

    刘恒手按在刀柄,随后却没有再动。

    因为那边船头燕归言打得兴起,一声长笑间探手为爪,爪劲横空扣住法网一角,竟生生给拖了回去。

    这分明就是想以一敌二,浑然没把二人放在眼里,可是对于自诩非凡的杜继礼和赵河川二人,却是何等羞辱?

    “狂妄!”

    “敢尔!”

    二人齐齐大怒,“留下几人为我们护法,其他人都给我上!”

    “是!”

    得了命令,两条船上的护卫再不迟疑,纷纷出手围杀向燕归言。

    这些护卫争先恐后围上来,修为不到武师的在旁掠阵,也伺机偷袭。剩下十来个人影倏然分开,在赵河川、杜继礼身边分别留下两人为二人护法,其余倒有九人直扑向燕归言。

    这**人中,足有六人气血不显,浑身筋肉虬扎鼓胀至极,精壮到了极点。他们身影矫健,迎着燕归言的玄奥掌劲,要么躲开,要么硬抗。哪怕凭体魄硬抗,这六人竟也只被逼退些许,却没有受到多大伤害,这等堪比真兵的体魄,实在有些骇人。

    眨眼之间,六人已经逼近到燕归言近前,纯以体魄、外功与武师境的燕归言为战,丝毫不落下风,分明是练体有成的横练强者!

    至于另外三人,身外骤然浮现神影,刀剑之气与箭劲****而至!

    赵河川与杜继礼魂力涌动,一人抛出玉瓶,放出碧森阴火,焚烧燕归言掌劲与内力,一人以玉坠为器化出圣人宝相,口绽圣言,招出山川大江,也是轰杀向燕归言。

    如此围杀下,燕归言瞬息已经身陷险境,看得其余众人都是心头一紧。

    胡玉酥满是担忧,催促船上护卫快去帮忙。奈何船上护卫实力最强的不过六个巅峰武夫,其他更不够看,应付平常骚乱还堪堪够用,遇上这种层次的激战哪里还敢插手。是以任凭胡玉酥怎么说,这些护卫都是拼命摇头不前,根本不愿去送死。

    刘恒没有理会这些纷乱,再度将手掌按在刀柄上,紧盯战局变化,随时准备出手营救燕归言。

    看了一阵,但见那边轰鸣不绝,光影频炸,燕归言的长笑声却依旧响彻,总算渐渐放下心来了,宽慰胡玉酥道:“这小子远非寻常一重武师,看着惊险,其实尚能应付,你不必太担心,我看着呢。”

    燕归言在如此局面下还游刃有余,可见他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同境界天骄,不禁让刘恒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听刘恒这么说,胡玉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朝刘恒投去感激的眼神。

    “……抱歉。”

    船前凤辇上突然传出景瑶的声音,似在苦笑,“奴家也不知事情竟会闹成这样。”

    言罢她下定决心,忽而扬声道:“诸君,请听奴家一言!二位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可奴家虽想要琴谱,却绝不愿做强抢之事!如若二位公子还要强来,奴家……”

    然而她好心劝解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赵河川已经朗笑打断,“此事与仙子无关,仙子不必再说,只管安心看戏就是!”

    杜继礼也道:“莫看这小子猖狂,顶多再有一盏茶的时间,我等必能把琴谱献给仙子!仙子要是等得心急,不妨喝杯茶,稍等就好!”

    谁想二人话音刚落,战局中接着响起燕归言的冷笑,“本事不行,口气倒是不小!这么多人围攻,依旧奈何不得小爷,真真是无耻又无能!我倒要看看过个盏茶时间,你们船上还能站着几人!”

    他不仅是说说,更是一双玉掌连消带打,突兀冲破重重人墙,差点杀到了杜继礼面前,顿时惹得船上又是一片大乱。惊呼和厉喝声此起彼伏,无数护卫急忙围追堵截,杜继礼和赵河川却是气得破口大骂,直觉因为这群废物护卫们,让他们在乐仙子面前颜面大失,一时下手愈发狠厉了。

    眼见自己一番话,不仅没能劝止,反倒让局面更加激烈,凤辇内景瑶深吸一口气,“奴家只能得罪了。”

    随后,凤辇内忽而传出琴音。

    呛——!

    第一声琴响,不似琴音,倒更像宝剑出鞘的亮鸣。凤辇前纱帘倏然飞扬,一道神妙琴音竟化作实质,仿佛万千花瓣凝成的剑气,厉射向战场!

    这道琴音剑气来到战场上空,陡然炸裂,数不尽的花瓣如雨落下。

    万千花瓣如虚如实,缤纷瑰丽,人们见到都为之失神一瞬。随后也有人天生警惕,尝试攻击漫天花瓣,然而没有任何效果。

    这让人们倏然惊容,犹疑之间,大多谨慎地躲开。

    可是战场中心那些强者,专注于搏杀,已经无心他顾,索性任由花瓣落下。当花瓣落到战场上,众人就听到无数细微的声音,似是虫草窸窣,又如无数人呢喃,或是雏鸟争鸣,真真千奇百怪。

    每一朵花瓣碎散,都会传出完全不同的声响,都是微小而杂乱的声音。

    照理说,这本不算什么,在激烈至极的战局中,很容易被人忽视掉,或者被什么别的响动直接压制。可是在场都是强者,感知比常人敏锐千百倍,争斗中又异常警觉,所以越是微小的声响,越让他们忍不住分神聆听,如是一来,受到的影响竟出奇的大。

    霎时之间,万千微小杂音暴绽,让战局倏然一滞,因为人们同时分了神。

    就算有人警觉,急忙封闭了双耳,众多杂音还是硬生生钻进来,根本由不得他们。激烈战事中,这一瞬间的分神就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很多能轻易避开的招式,偏偏一顿就撞了上去,很多本该出手的时机,却都这么错过了。

    一时间,原本在围杀中如鱼得水的燕归言,笑声戛然而止,反倒接连传出几声闷哼,显然是中招了。

    他以一敌众,受到的影响最大,可是围攻他的众人也没能讨得了好,同样是纷纷受创。不止是受到燕归言掌劲轰击,因此一乱,倒有大半是乱战中被同伴的攻击打中了。

    顿时,无数闷哼与惨叫同响,鲜血并残肢齐飞,打了这半天,众人遭受的创伤还不如景瑶一道琴音来得惨烈。

    “好一道千音平乱术!不愧是乐仙子,已然深得以乱止乱的真谛。”赵河川虽没怎么受创,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立时朝凤辇方向冷冷望去,“只是不知仙子,这是何意?”

    景瑶扬声道:“适才奴家已经说过,琴谱是奴家私事,无需二位公子强抢相助,是以还请二位公子住手。”

    “住手?”

    闹到这个地步,景瑶想要强行止住纷乱,连对她有所仰慕的赵河川和杜继礼都不高兴了,直觉有种好心反被当了驴肝肺的感觉。于是闻言,杜继礼冷笑反问道:“这时候才说住手,仙子不觉得晚了点吗?若是真住了手,叫天下人如何看我二人?如若不收拾下这狂妄之辈,我二人还有何颜面与仙子说话?”

    赵河川也是同样的态度,闻言淡淡道:“事到如今,仙子还是别插手为好,且看我等得了胜再说其他吧。”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单纯是为了讨好景瑶,更是为了取胜,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所以景瑶说什么,已经影响不大了,无法再动摇他们此战的决心。

    景瑶应该也能想通其中的原委,于是不再多劝,又清声提醒一句“得罪了”,继续弹动了琴弦。

    但见纱帘连连舞动,外人没有听到任何琴音,却有一道道化作花瓣剑气的音波射向战场,然后接连爆散。

    叮叮咚咚,溪水流淌过青石的脆响。

    沙沙,是风吹过山林的声音。

    窸窸窣窣,有虫兽穿行于山野。

    呱呱、叽叽,如是夜间林夜的各色虫鸣。

    单纯听任何一种细微响动,都不会让人心神反感,细听还有些愉悦,可是这么众多微响一起出现,就全然不同了。

    这不啻于一种攻击,伤害不到体魄,可对于每一个人的心神来说,都是折磨。万千声音不管你愿不愿听,都拼命钻进你的心神,乱人心智,破人念头!

    在这种局面下,别说组织攻伐,专注战斗,感知越是敏锐,受到的扰乱越大,只是片刻都让人发狂!

    “停下来!”

    “快停!”

    “别再弹了!”

    越来越多的人拼命捂住双耳,发疯一般嚎叫与求饶,令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杜继礼见状,脸色阴晴不定一瞬,心中终是叹息一声,朝景瑶大喝道:“请仙子停手,我们这就休战!”

    实则这种局面下,真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只有大败亏输这一个结局。

    乐家景瑶,真真不同凡响!

    可是另一方面,这千音平乱之术又仿佛在考验人的意志,越是坚定的人,越能在这种局面下坚持作战,伺机夺取更大的胜果,比如燕归言。

    “哈哈,不错不错!”

    于混乱之中,燕归言依旧恣意大笑,趁机在人群中纵跃出击,霸气尽显,“那小妞,你有资格做我的乐师!”

    此言一出,无数目光或惊愕或惊佩地齐齐望向他,包括景瑶那边琴音也是一顿。

    这是何等狂徒?

    竟觉得景瑶这等乐仙子才有资格做他的乐师,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景瑶琴音正在消减,可是燕归言这话以后,琴音一顿,突兀却变得更加激烈起来。更多的花瓣音剑****向战场,倒有大半对准燕归言来了,足见景瑶也被燕归言撩起了怒意!

    “哈!真真是自己找死!”

    眼见连景瑶也开始针对燕归言,围攻燕归言的众人愕然以后,喜上眉梢。随着更多花瓣音剑朝燕归言攻去,周围众多强者压力骤降,索性也不求景瑶停手了,伺机对燕归言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

    与此同时,燕归言却是压力暴增,面上青筋暴涨,忽而喘起粗气,可见吃了景瑶重点照顾,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别忘了,他还在遭受众人围攻,同时被千音平乱音剑扰乱心智,一时章法大乱!

    短短瞬息,燕归言攻防失措,竟接连吃了好几道本能轻易避开的攻击,人影踉跄之间,长发爆散,一口鲜血喷溅,显然受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重创。

    见状,刘恒一阵无语。

    本来刘恒倒是挺乐意见到燕归言吃瘪的,毕竟不说别人,他自己都很想找机会教训一下这时时口放狂言的燕归言。可是看了一阵,眼见燕归言受到如此重创,更有性命之危,刘恒脸色微沉,终是坐不住了。

    “够了。”他看向对面景瑶,沉声道:“景师姐,还请给在下一个面子,停手吧。”

    让燕归言受点教训可以算是好事,可刘恒却绝不想见到燕归言因此丧命,还是开口阻拦了。

    那边景瑶不知还在考虑,或是真被燕归言气得不轻,只当根本没听到刘恒的劝说,依旧弹奏不停。眼见燕归言越来越危急,生死都已在旦夕之间,刘恒眯了眯眼,冷哼一声,抽刀在手。

    呛——!

    以刘恒的眼力见识,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破局的关键,就在于搅局的景瑶。只要破去她的千音平乱术法,没了这音术的扰乱,燕归言立刻就能转危为安。

    是以他没有起身,只是横刀于双膝,运劲弹动刀锋,发出一阵清越如龙吟的刀鸣之声!

    他不懂音律,却将战火历练过的意志凝于这一击之上,随音而发。

    意志凝聚的音波如月牙飞击,直直撞上花瓣音剑!

    二者一阵阵扭曲,在半空倏然泯灭。

    “果然,以音,才能破音。”

    从一开始见到景瑶奇异的音律术法,内力武功、魂力术法都不能破,刘恒就在思忖音术的破解之道,隐隐有了这种猜测。

    这类音术里,应该只汇聚了音律和意志、神念之类的精神力量,寻常手段对之无效。可是类似的手段,刘恒曾在金风武身天骄王熊那里体会过,于是就想到意志对攻的手段上去了。

    此刻也算做了证实,果然有效。

    既然有效,刘恒就不再停顿,手指连弹刀锋,化出一道道月牙般的意志音波,就此在半空截断了景瑶的千音平乱术法。

    “你!”

    景瑶叱喝一声,但见凤辇内陡然爆发出一股磅礴魂力,似乎因为刘恒的阻挠,把怒气移到了刘恒头上,动了真火。

    刘恒平静望向景瑶,“景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自然无惧和景瑶一战,只是念及景瑶八成是德琼师兄痴恋的女子,所以还是不愿真和景瑶动手,此刻难免又劝了一句。

    可是此刻的景瑶显然在气头上,闻言冷哼一声,魂力涌动起来,气势和之前有了天渊之别,变得凌厉非常。

    眼见劝说无用,刘恒无奈,只好摆出和景瑶一战的架势。

    二人战事一触即发,天际忽而又亮起一束夺目豪光,惹得众人齐齐分神望去。

    一剑,天来!。

第六百五十四章 剑门天骄,沈曲宁!

    剑光,恰似天际流星,又如白日惊电,不仅快得惊人,更是声势浩大,夺人心神。

    数十里之遥,这一剑转瞬及至!

    到了近前,人们才见到剑光上有一人负手而立,眉目俊秀,却尤为淡漠,好像遇到什么事情都无法令他动容,神似谪仙在世,有种与生俱来般高高在上的气质。

    他一到,从低空掠过战场,近乎与燕归言擦身而过。人影并剑光,凌厉到了极点,让正在围攻燕归言的众人急急避让,燕归言也是身躯紧绷,显然从这一人一剑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感。

    不过这人并没有停留,好像沿途恰好经过一般,依旧径直而来,来到景瑶凤辇边才倏然停顿。

    “果然是景师妹。”他目光落向凤辇,面容总算有了些许变化,似是春暖冰融,多出一丝柔情。

    得见此人,景瑶很快欠身为礼,“师妹见过沈师兄。”

    定定凝望凤辇片刻,这人才瞥了眼四周,眉头微蹙,“师妹怎么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因为这人过境,彻底打乱了之前战事,人们都惊疑不定,一时都暂且停手了,只为先搞明白此人的来历和来意。可是一听这人开口的语气,当下无人不怒,这是什么语气,简直看不起所有人!

    气性大的就要破口大骂,赵河川却是身躯剧震,很是震惊地望向此人,随即急忙垂首,深深行礼,“酉阳洞真门下,赵河川,见过沈师兄!”

    他这态度,让其余人大为吃惊,立时手足无措起来。气性大的,还得庆幸赵河川抢先开了口,自己没有骂出口,因为看赵河川的态度,来人分明来头大得吓人,怕是连赵河川都不敢得罪丝毫!

    无需赵河川暗示,杜继礼已是心头凛然,也赶忙深深作揖,恭敬道:“庆州杜继礼,见过沈师兄。”

    两人见礼,这人只是一眼扫过,微微颌首就当回礼了,随即锐利目光就落到了之前和景瑶对峙的刘恒身上,“景师妹,有人惊扰了你吗?”

    虽说是询问,实则他那目光犀利慑人,早已锁定了刘恒,虽未出手,威压先落!

    刘恒平静和他对视,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姓沈,剑修?

    这两个很特别的地方,让他突然就想起一些事来。三年前他被北胡和妖魔族强者追杀,参加完北阳河庭的拍卖会,因为争夺一味觉醒天骄体质最关键的灵药上青花,和一个姓沈的世家子弟结了仇。

    这人名为沈道中。

    刘恒提前离开,这人却驾驶飞舟追来,让两个护道人劫杀刘恒,说的就是要把这株上青花献给他的大兄作为定亲贺礼。

    后来刘恒反杀了三人,惹来沈家一位霸主亲至!

    当时刘恒侥幸躲过,但因着这事,让众神宗沈家这庞然大物也加入了灭杀猴族的队伍,就此掀开了北胡、妖魔族和众神宗沈家合力对抗妖族的大幕。

    无他,全因为沈道中的身份。

    如果他只是寻常沈家子弟,倒也不算什么,沈家绝不会因为一个后辈被杀而兴师动众。即便他是嫡传后辈,沈家顶多派出一些强者出来,但不该一来就派来霸主。

    这一切,只因沈道中还有个哥哥,一个非同小可的亲哥哥。

    他名为沈曲宁的哥哥,从生出来就查出拥有与剑修相关的天骄体质,送去蜀山剑门得到重点培养,传闻甚至有成为掌教继承者的可能。

    如此天骄,又是嫡子,沈家有多么重视就不必多说了,甚至于爱屋及乌,对身为沈曲宁亲弟弟的沈道中也极为骄纵。

    盖因为如此,资质寻常的沈道中才会变得后来那目中无人的骄狂模样,惹到刘恒头上惨遭毙命,随后也才会惊动沈家霸主亲至,乃至后来沈家悍然卷入与妖族的大争斗中。

    为了一个沈道中,沈家不惜摆出这样的寻仇姿态,同样因为他这位哥哥。

    而此刻,刘恒眼前这人不仅同样姓沈,又是一副剑修模样,虽说气质远非沈道中之流可比,眉宇间还是和沈道中依稀有几分相像,让刘恒渐渐有了猜测,“应该就是沈道中他哥哥,沈曲宁了!”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地方和对方遇上。

    虽说他认出了沈曲宁,但沈曲宁显然不知道他就是杀死亲弟弟的仇人,一应冷厉与威压,纯粹是为景瑶出头而生。

    仇人见面,不相识。

    刘恒面上没有表现任何异样,和旁边紧张至极的胡玉酥一样,也看向了景瑶。

    景瑶的回应,才是决定局势走向的关键,如果一言不合,刘恒就该做好力抗天骄和景瑶二人的准备。

    在无数人的关注下,凤辇纱帐后的人影沉寂了好一会,轻声道:“算了,只是有些小误会而已,当不得什么大事。”

    沈曲宁来前,都已打得这么激烈了,怎么可能只是小误会?

    可是既然景瑶自己都这么说,显然不想再追究,沈曲宁皱眉后也不好再说什么。然而那边赵河川却不这么想,眼珠一转,突兀冷冷道:“沈师兄有所不知,景师姐是宅心仁厚,实则这些人偷藏了一……”

    他分明想挑事,可话音未落就被景瑶打断,“赵公子,此事不用再提了,这只是奴家与这位胡妹妹之间的私事,还请两位公子不要再插手了,以免错上加错。”

    “恩?”

    沈曲宁一听,剑眉挑起,冷眼朝二人望了过去。

    他目光犀利慑人,给人压力极大,刘恒能够坦然相对,不代表赵河川、杜继礼二人也能承受。这目光一落下,两人脸色齐齐泛白,一阵惊慌,相互眼神交汇后,随即还得极为牵强赔上笑脸,赵河川拱手道:“既然仙子都这么说了,我等自然遵从。”

    旁边杜继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朝赵河川使了个眼色,接着勉强笑道:“看来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二人便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见仙子与沈师兄。”

    沈曲宁只是冷冷看着,一句话也没说,二人心慌之下却真不敢再留,大声催促着船工开船。

    而前面遭受众人围攻的燕归言,这时节没人再顾得上他,他却依旧负手立于船头。眼看二人这慌乱模样,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终是懒得再和这等人物多计较,足间一点,人已轻盈跃回了楼船,来到刘恒身边,一起望向沈曲宁。

    剑光,恰似天际流星,又如白日惊电,不仅快得惊人,更是声势浩大,夺人心神。

    数十里之遥,这一剑转瞬及至!

    到了近前,人们才见到剑光上有一人负手而立,眉目俊秀,却尤为淡漠,好像遇到什么事情都无法令他动容,神似谪仙在世,有种与生俱来般高高在上的气质。

    他一到,从低空掠过战场,近乎与燕归言擦身而过。人影并剑光,凌厉到了极点,让正在围攻燕归言的众人急急避让,燕归言也是身躯紧绷,显然从这一人一剑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感。

    不过这人并没有停留,好像沿途恰好经过一般,依旧径直而来,来到景瑶凤辇边才倏然停顿。

    “果然是景师妹。”他目光落向凤辇,面容总算有了些许变化,似是春暖冰融,多出一丝柔情。

    得见此人,景瑶很快欠身为礼,“师妹见过沈师兄。”

    定定凝望凤辇片刻,这人才瞥了眼四周,眉头微蹙,“师妹怎么会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因为这人过境,彻底打乱了之前战事,人们都惊疑不定,一时都暂且停手了,只为先搞明白此人的来历和来意。可是一听这人开口的语气,当下无人不怒,这是什么语气,简直看不起所有人!

    气性大的就要破口大骂,赵河川却是身躯剧震,很是震惊地望向此人,随即急忙垂首,深深行礼,“酉阳洞真门下,赵河川,见过沈师兄!”

    他这态度,让其余人大为吃惊,立时手足无措起来。气性大的,还得庆幸赵河川抢先开了口,自己没有骂出口,因为看赵河川的态度,来人分明来头大得吓人,怕是连赵河川都不敢得罪丝毫!

    无需赵河川暗示,杜继礼已是心头凛然,也赶忙深深作揖,恭敬道:“庆州杜继礼,见过沈师兄。”

    两人见礼,这人只是一眼扫过,微微颌首就当回礼了,随即锐利目光就落到了之前和景瑶对峙的刘恒身上,“景师妹,有人惊扰了你吗?”

    虽说是询问,实则他那目光犀利慑人,早已锁定了刘恒,虽未出手,威压先落!

    刘恒平静和他对视,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姓沈,剑修?

    这两个很特别的地方,让他突然就想起一些事来。三年前他被北胡和妖魔族强者追杀,参加完北阳河庭的拍卖会,因为争夺一味觉醒天骄体质最关键的灵药上青花,和一个姓沈的世家子弟结了仇。

    这人名为沈道中。

    刘恒提前离开,这人却驾驶飞舟追来,让两个护道人劫杀刘恒,说的就是要把这株上青花献给他的大兄作为定亲贺礼。

    后来刘恒反杀了三人,惹来沈家一位霸主亲至!

    当时刘恒侥幸躲过,但因着这事,让众神宗沈家这庞然大物也加入了灭杀猴族的队伍,就此掀开了北胡、妖魔族和众神宗沈家合力对抗妖族的大幕。

    无他,全因为沈道中的身份。

    如果他只是寻常沈家子弟,倒也不算什么,沈家绝不会因为一个后辈被杀而兴师动众。即便他是嫡传后辈,沈家顶多派出一些强者出来,但不该一来就派来霸主。

    这一切,只因沈道中还有个哥哥,一个非同小可的亲哥哥。

    他名为沈曲宁的哥哥,从生出来就查出拥有与剑修相关的天骄体质,送去蜀山剑门得到重点培养,传闻甚至有成为掌教继承者的可能。

    如此天骄,又是嫡子,沈家有多么重视就不必多说了,甚至于爱屋及乌,对身为沈曲宁亲弟弟的沈道中也极为骄纵。

    盖因为如此,资质寻常的沈道中才会变得后来那目中无人的骄狂模样,惹到刘恒头上惨遭毙命,随后也才会惊动沈家霸主亲至,乃至后来沈家悍然卷入与妖族的大争斗中。

    为了一个沈道中,沈家不惜摆出这样的寻仇姿态,同样因为他这位哥哥。

    而此刻,刘恒眼前这人不仅同样姓沈,又是一副剑修模样,虽说气质远非沈道中之流可比,眉宇间还是和沈道中依稀有几分相像,让刘恒渐渐有了猜测,“应该就是沈道中他哥哥,沈曲宁了!”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地方和对方遇上。

    虽说他认出了沈曲宁,但沈曲宁显然不知道他就是杀死亲弟弟的仇人,一应冷厉与威压,纯粹是为景瑶出头而生。

    仇人见面,不相识。

    刘恒面上没有表现任何异样,和旁边紧张至极的胡玉酥一样,也看向了景瑶。

    景瑶的回应,才是决定局势走向的关键,如果一言不合,刘恒就该做好力抗天骄和景瑶二人的准备。

    在无数人的关注下,凤辇纱帐后的人影沉寂了好一会,轻声道:“算了,只是有些小误会而已,当不得什么大事。”

    沈曲宁来前,都已打得这么激烈了,怎么可能只是小误会?

    可是既然景瑶自己都这么说,显然不想再追究,沈曲宁皱眉后也不好再说什么。然而那边赵河川却不这么想,眼珠一转,突兀冷冷道:“沈师兄有所不知,景师姐是宅心仁厚,实则这些人偷藏了一……”

    他分明想挑事,可话音未落就被景瑶打断,“赵公子,此事不用再提了,这只是奴家与这位胡妹妹之间的私事,还请两位公子不要再插手了,以免错上加错。”

    “恩?”

    沈曲宁一听,剑眉挑起,冷眼朝二人望了过去。

    他目光犀利慑人,给人压力极大,刘恒能够坦然相对,不代表赵河川、杜继礼二人也能承受。这目光一落下,两人脸色齐齐泛白,一阵惊慌,相互眼神交汇后,随即还得极为牵强赔上笑脸,赵河川拱手道:“既然仙子都这么说了,我等自然遵从。”

    旁边杜继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朝赵河川使了个眼色,接着勉强笑道:“看来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二人便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见仙子与沈师兄。”

    沈曲宁只是冷冷看着,一句话也没说,二人心慌之下却真不敢再留,大声催促着船工开船。

    而前面遭受众人围攻的燕归言,这时节没人再顾得上他,他却依旧负手立于船头。眼看二人这慌乱模样,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终是懒得再和这等人物多计较,足间一点,人已轻盈跃回了楼船,来到刘恒身边,一起望向沈曲宁。

第六百五十五章 游家

    遥遥所见的这人,同样负手而立,如玉树临风,他脚下却踏着一枚金芒玉叶,好似一朵祥云,载着他迅疾掠过天际。

    由于隔得太远,怕有十数里之遥,实在看不清这人长相,不过他脚踏那枚金叶的模样,却像极了德琼当年所用的一枚宝器。四年前德琼还在士子巅峰,仅仅能勉强招出指头大小的金叶,无法如意操控,算算时间,德琼也该晋升学士境了,足以随心掌控金叶大小,自然也能化作遁空宝器来用。

    尤其刚刚遇见景瑶,刘恒越想越觉得,这八成就是德琼师兄!

    乍逢故人,刘恒激动之下就要追去,可是念头刚动,又很快冷静下来了。不仅此刻相距太远,德琼乘着金叶飞遁而行,速度更是快得惊人,此刻又拉远了数里。

    如今刘恒身边没有坐骑,也没什么飞遁法宝,更没有晋升到能够渡空的二重武师,想要追上御宝飞遁的人正好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望尘莫及。

    察觉刘恒动静,胡玉酥好奇问道:“刘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刘恒摇摇头,没有多说,心里却在琢磨德琼的事情,“看他样子,应该也是追寻景瑶而去,只要能打听到景瑶的去向,想找到德琼师兄就不难了。至不济,景瑶八成也要去灵原秘境,等到宗童城里一样能找到他。”

    想到德琼还有心思出来“沾花惹草”,刘恒对游家和周游老先生也放下了一层担忧,“不过,还是想办法证实一下是否是德琼师兄,更能安心。”

    一念及此,他不断仰头,开始留心掠空的人影起来。

    毕竟是灵原,天穹上远比其他地方热闹,时常有遁空法宝往来纵掠,不过这时候,还是比往常更显热闹。

    只要奔着景瑶和沈曲宁离去的方向追去的,大多宝光四溢,远比其他遁空法宝张扬,法宝上也大多是年轻俊杰,个个神采飞扬,气质独具,打的念头估计和德琼一般无二。

    仰慕者如此众多,乐家仙子景瑶的名头,由此可见一斑。

    见到刘恒一直留意这些人,胡玉酥却是想岔了,边抚琴边惋惜道:“适才与乐仙子相逢,却无缘得见真容,如今想来,真真有些可惜。”

    刘恒一笑,正要回话,忽而双耳微动,抬头望去。

    但见楼船上空,一个脚踏飞剑的年轻公子正好飞过,他衣着华贵,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似乎在想着什么烦心事,却没留意自己飞的高度略低。

    当然,朗朗乾坤下,飞低了也不算什么事,可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偏就遇上煞星了!

    一个不留神,他就觉得双脚一紧,似是被人突兀拽住,硬往下拉。一紧之下,他急忙加大魂力,却没想到下拽的力量竟出奇的大,仿佛自己挂上了数以十万斤的沉重脚链,让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人影和飞剑已如流星般坠下!

    “什么人,安敢偷袭本公子……”

    他惊怒吼叫,可话没说完,忽而被重重砸在地上,一瞬间七荤八素,头里金鼓齐鸣,浑身都被撞散架了一般,痛苦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恰在此时,原本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他似乎听到一声娇呼,随后又听有人温和开口道:“朋友,打扰了。”

    他心里大惊,努力循声望去,只见自己身处船头,眼前有个抱琴的绝色佳人,正惊愕瞪向他。如此绝色尤为惊艳,让他一时失神,不仅忘了前面的事,甚至连身处何地都忘了,只觉如梦似幻。

    “小生,小生是撞上了什么美梦了?”

    他痴痴地呢喃一句,正觉得哪里不对劲,耳畔响起一声咳嗽,让他倏然惊醒,“不对,前面,前面听到的,分明是个男音!”

    一念及此,他猛然警觉,好歹不是江湖雏儿,当下第一时间召唤飞剑,这才凝神看去。

    其实怪不得他,实在是眼前绝色佳人太过夺人心魄,衬托得旁边男子越发不起眼了。再者这出声的男子,自己也貌不惊人,模样顶多称得上硬朗英气,也有种沉稳和淡然,只是单论相貌,和旁边女子可谓相去甚远。

    “你是何人?”

    想到刚刚被硬拽下来,摔得头昏脑涨,他就满肚子火气,厉目喝道:“为何偷袭我?”

    “在下想要找人打听点消息,恰巧见到了兄台,于是冒昧相请,仓促间手段粗鲁了些,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兄台多多见谅。”刘恒挺客气,歉然行礼。

    这人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怒喝道:“有你这么请人的吗?有事相询还敢如此粗暴,简直是有病!”

    他越说越火冒三丈,“说得倒好听,见谅?要是说说好话道个歉就能为所欲为……”

    怒骂声戛然而止,他余光扫见自己飞剑竟在眼前男子的手中,眉宇更是倒竖,“还不撒手?”

    刘恒却是笑笑,依旧按住弹跳不停的飞剑,“兄台,还是先冷静冷静为好。”

    “冷静?”

    这人真真气极反笑,索性捏动剑决,“还是我让你浑身冰凉吧!”

    言罢,他魂力涌动开来,化作众多符文猛然钻进飞剑,让飞剑大放光华,生出磅礴巨力。正在气头上的他,面色冰寒,本意是想驱动飞剑挣脱刘恒束缚,然后以剑决斩其首级,谁想动用了大半魂力,竟都没能帮飞剑重获自由!

    感受到飞剑挣扎的力道骤然增大了几倍,刘恒低头看了眼,也随之加了力,让飞剑晃动的幅度不仅没有增加,反倒减小了。

    眼见此景,这人脸色大变,眸中生出浓浓的惊悸。

    好强!

    须知自己飞剑的威力足以开山裂石,然而在此人手中,却连挣脱都无法做到!尤其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分明还未尽全力,这是何等强者?

    他神情数变,刚要拍开乾坤钱袋祭出杀招,忽而身躯一僵。

    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直击心房,迅速刺向神魂与全身,让他惨然大叫了一声,痛苦喝道:“住手!快住手!”

    这是飞剑受到创伤的滋味,剧痛之中,他仿佛听到了飞剑的哀鸣。

    虽说只要成为学士,万物皆可附体,借以为夺命利器,但用魂力时常温养的法宝又有些不同。相比寻常万物,时常温养的法宝与主人心灵相通,能爆发更强的威力,所以修士们往往都会选择一种心仪的法宝做为主兵器。

    可是这么养出来的法宝,威力虽然可观,也有个令人头疼的弊端,就是法宝一旦受到损伤,主人也会感同身受。

    譬如此刻。

    照理说,制成法宝的材质格外考究,辅以阵法加持,会变得异常坚固,很难被外力损坏,所以才会让主人放心寄托魂力与心念。可是此刻,这身为道器的飞剑却在哀鸣,只因为那表面流转光华的大手。

    刘恒动用内力,慢慢加力,捏住了剑身,就造成了如今这一幕。听到这贵公子求饶,刘恒依旧捏住剑身,却不再加力,“这位朋友,现在应该有些冷静了吧,在下有几个疑问,不知……”

    刘恒话音未落,贵公子已经急急道:“问!赶紧问!我必知无不言!”

    如今被捏住了“命根子”,他哪里还敢反抗?

    “第一个问题,朋友是否也是乐仙子的仰慕者?”

    “是!”

    贵公子迟疑了一瞬,赶忙答道。

    刘恒点点头,继续问道:“乐仙子的仰慕者中,有人用的遁空法宝是一枚金叶,此人是谁?”

    “金叶?”贵公子心念疾转,识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随即恍然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该是游家那位惜花君子德琼吧?”

    刘恒眉宇微蹙,似是喃喃自语般道:“果然是他。”

    发现此人极为配合,刘恒松了几分力道,让这人痛苦神情缓解了不少,随后略微沉吟。这人痛苦淡去,心思就活泛不少,目光闪烁几下,试探着问了一句,“兄台与这位惜花君子有仇?”

    “为何这么说?”刘恒讶异反问。

    贵公子闻言就冷笑出声,“看得惯这一位的人,天下也数不出几个,反倒因为他一天到晚沾花惹草,还敢痴心妄想乐仙子,仇敌倒是遍天下!实不相瞒,要是早知道兄台想找的是他,咱们就不会闹这般误会了。”

    这么招人恨?

    刘恒无语,回想起记忆中的德琼,错非早就结识,德琼师兄的确……不讨人喜欢。

    无他,德琼师兄文采不错,可人更风流,见到个美貌佳人就想着怎么勾搭,怎么可能不招人恨?

    女的八成不喜欢他的花心,而男的就更不用说了,谁看得惯这么招摇风流的?

    别的不说,单说徐子章她二师姐周英那笔情债,刘恒可是亲眼所见!

    当然,在外人面前,刘恒都不好多提德琼,索性话锋一转,“我还想知道,游家如今是何情况?”

    “游家?”

    贵公子眯起双眼,变得异常谨慎,“在下毕竟是外人,游家的情况,自然不甚清楚……”

    他话音未落,忽然又惨叫一声,浑身剧痛再起,“停停停!我知道了!我说!”

    刘恒闻言,终于收回敢增加的几分力气,含笑道:“朋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贵公子大口大口喘息,面色惨白,眸中更多几分怨恨与惊悸。

    谁会喜欢这么被人强行逼问?

    奈何技不如人,他只觉受尽羞辱却无可奈何,冷着脸道:“先说好,游家的事我真不清楚多少,兄台非要逼问,我只能知道多少说多少了。”

    “请说。”刘恒恭请。

    贵公子边回想便慢慢开口,“要说游家,的确没多少可说的。想必兄台也该清楚,游家最有希望破境成先贤的霸主周游,乃是如今游家领袖,这德琼就是他的三弟子。”

    刘恒话音未落,贵公子已经急急道:“问!赶紧问!我必知无不言!”

    如今被捏住了“命根子”,他哪里还敢反抗?

    “第一个问题,朋友是否也是乐仙子的仰慕者?”

    “是!”

    贵公子迟疑了一瞬,赶忙答道。

    刘恒点点头,继续问道:“乐仙子的仰慕者中,有人用的遁空法宝是一枚金叶,此人是谁?”

    “金叶?”贵公子心念疾转,识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随即恍然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该是游家那位惜花君子德琼吧?”

    刘恒眉宇微蹙,似是喃喃自语般道:“果然是他。”

    发现此人极为配合,刘恒松了几分力道,让这人痛苦神情缓解了不少,随后略微沉吟。这人痛苦淡去,心思就活泛不少,目光闪烁几下,试探着问了一句,“兄台与这位惜花君子有仇?”

    “为何这么说?”刘恒讶异反问。

    贵公子闻言就冷笑出声,“看得惯这一位的人,天下也数不出几个,反倒因为他一天到晚沾花惹草,还敢痴心妄想乐仙子,仇敌倒是遍天下!实不相瞒,要是早知道兄台想找的是他,咱们就不会闹这般误会了。”

    这么招人恨?

    刘恒无语,回想起记忆中的德琼,错非早就结识,德琼师兄的确……不讨人喜欢。

    无他,德琼师兄文采不错,可人更风流,见到个美貌佳人就想着怎么勾搭,怎么可能不招人恨?

    女的八成不喜欢他的花心,而男的就更不用说了,谁看得惯这么招摇风流的?

    别的不说,单说徐子章她二师姐周英那笔情债,刘恒可是亲眼所见!

    当然,在外人面前,刘恒都不好多提德琼,索性话锋一转,“我还想知道,游家如今是何情况?”

    “游家?”

    贵公子眯起双眼,变得异常谨慎,“在下毕竟是外人,游家的情况,自然不甚清楚……”

    他话音未落,忽然又惨叫一声,浑身剧痛再起,“停停停!我知道了!我说!”

    刘恒闻言,终于收回敢增加的几分力气,含笑道:“朋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贵公子大口大口喘息,面色惨白,眸中更多几分怨恨与惊悸。

    谁会喜欢这么被人强行逼问?

    奈何技不如人,他只觉受尽羞辱却无可奈何,冷着脸道:“先说好,游家的事我真不清楚多少,兄台非要逼问,我只能知道多少说多少了。”

    “请说。”刘恒恭请。

    贵公子边回想便慢慢开口,“要说游家,的确没多少可说的。想必兄台也该清楚,游家最有希望破境成先贤的霸主周游,乃是如今游家领袖,这德琼就是他的三弟子。”

第六百五十六章 四海商会

    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恒把飞剑还给他,这位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贵公子赶忙接过,看着剑身上下两个指头印,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然而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连滚带爬站上飞剑,飞一般驾驭高飞。这次,他直接飞到了数百丈高,这才略感安心,不再掩饰,直欲杀人一般怒视刘恒,“恶贼,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刘恒只是笑笑,倒是这贵公子突地心底发毛,只觉这么远依旧不把稳,于是不敢再多留,死死盯了刘恒和胡玉酥两眼,把两人模样牢记在心,随即驾驭飞剑急急远去。

    “今日之辱,我记住了!来日必十倍偿还!”

    这样的话,刘恒数年来听了不知多少次,哪里还会在意,闻言一笑而过。旁边胡玉酥却已变得异常紧张,前面大气都不敢出,此刻才赶忙追问道:“刘大哥,你这是作甚?”

    实在是前面刘恒突兀对人出手,把她吓得不轻,哪有这么胡来的?

    刘恒正在出神,闻言就摇头叹了口气,“我和游家有些渊源,是以前面见到德琼师兄,我自然上了心,不得已动用这种手段逼问消息,谁知打听下来……”

    一番逼问,胡玉酥一直在旁听,这时自然能明白刘恒未尽之意,她沉默一阵,温言宽慰道:“刘大哥不必太担心,游家怎么说也是一大学派,底蕴远非寻常世家宗门可比,总能逢凶化吉的。”

    可惜这些话人人皆知,刘恒勉强笑笑,谢过她的好意,眉宇依旧锁着。

    胡玉酥杏目流转,忽而笑道:“顶多半个月,咱们就该到遥平城了,似这等大城,总能有四海商会的分舵,到时刘大哥前去问问不就是了?”

    她真真是善解人意,猜中了刘恒的打算,还先行挑明了。然而刘恒犹豫一瞬,还是歉然道:“本来答应你一路护送到宗童城,谁想听闻了这样的事……到了遥平城,还不知游家究竟什么情形,要是情形不妙,或许咱们只能分道扬镳了。”

    胡玉酥一怔,随即埋怨道:“刘大哥,可不许瞎想,游家情形哪能坏到这种地步?等到遥平城,刘大哥只管去忙这事,咱们时间充足,多等你些时日就是。”

    说的什么时间充足,可同行了这许多天,刘恒哪能不清楚,这分明就是胡玉酥在宽他的心。

    “虽说我也希望事事平安,但是局势不明,现在什么都说不准,还是做个准备为好。”刘恒向来习惯做最坏的打算,直接摇头道:“我不能看着游家有难而袖手旁观,你却不同,不能耽误了你的正事。否则要是因为我误了时间,岂非让我失信在先,误事在后,于心何安?”

    “刘大哥,怎地还和小女这么见外?”胡玉酥瞪眼嗔怒,“既然刘大哥要帮刘家,身受刘大哥救命之恩的小女又岂能置身事外?叫小女又于心何安?”

    不给刘恒回话,她又接着道:“小女听来,游家的难关在于续命之物,小女毕竟也能算商会中人,还能帮忙想想办法,总比刘大哥独自去帮忙要有用得多,刘大哥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有啊!”胡玉酥杏目直瞪刘恒,“刘大哥常说这等见外的话,岂不知小女听了有多伤心?”

    刘恒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话刚出口,胡玉酥又是瞪眼嗔怪,刘恒只得改口,“好好,先不说了,等知道游家具体情况,咱们再说,成了吧?”

    胡玉酥这才转嗔为喜,边陪刘恒小酌龙油酒,边和刘恒分析起游家这事来。

    随后十来天,风平浪静,除了偶尔遇见燕归言,总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不时还有几句怪话,此外再没遇到什么别的风波。

    这人前面吃了亏,甚或被刘恒气到了,近来好像都有些转了性,此后不仅狂言大话少了很多,也没有继续提起招揽刘恒这茬,总体来说,比以前低调很多。

    如是一来,偶尔坐到一块谈天论地,谈古论今,刘恒才算见到了燕归言的另一面。

    别看燕归言是个武者,可是从言谈举止中流露出了极高的教养,什么事情都能说出些别具一格的论调,学识渊博到不像个武者,更像个饱读诗书的学士。

    这样的燕归言,倒不怎么让人反感了。

    至于燕归言,十多天下来,对刘恒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毕竟刘恒同样不能算纯粹的武者或武将,他早年读书,小小年纪已经阅书千卷,有了士子境的牢固根基。后来虽说弃文从武,这些年际遇非凡,又有悟读灵心,反倒比寻常读书人多了很多阅历和体验,闲谈起来也能对答自如。

    这就让燕归言刮目相看了。

    照他的话说,原本见刘恒以刀代笔做了半首怪诗,只以为刘恒是个不通文墨的粗鄙武将,没想到还有些见识。

    其实燕归言心里,远比口中所说的还要更欣赏刘恒。

    别人不知道,他自幼天资超凡,又有众多名师敦敦教诲,是以打一开始就远超出世俗所谓的神通天才们。等到他及冠,已经很难找到还能交谈的同龄人,甚至于有些学问略差的先生,有时都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就这,还是在他文武同修的情况下所得的成就,足见他的天资有多么惊人。

    长此以往下来,他性格变得有些狂傲,也就成了情有可原的事情。而且在他的故土,这样的他还被无数人交口称赞他的谦逊,奉之为俊杰典范。

    时至如今,能和他闲谈的同龄人是越来越少,是以在发现刘恒的不凡后,他心里的震动可想而知。

    “如此人物,岂能不在我麾下效力?”

    要是刘恒能知道,平日的闲谈竟然也会让燕归言更加坚定了收服他的心思,他肯定绝不会再和燕归言多说哪怕一句话。

    不过接触多了,燕归言也发现刘恒对功名利禄、美色权财都不大看重,寻常手段怕是对刘恒无用,是以燕归言暂时按耐下来,再没有急于妄动了。

    他只是暂时的隐忍而已,不会放弃,尤其刘恒的抗拒更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如今打定主意要和刘恒耗上了。

    他信奉家里长辈的一句名言,世上绝没有无欲无求之人,只要对症下药,能叫圣人叩首。

    这并非一句妄言,而是燕归言祖上,真有一位先祖成功让圣人对其叩首过。或许也正因为这事,让燕家在外人眼中变得格外骄狂自大,而燕家人本身,也因此缺少凡人对圣人的那种敬畏,身为家中骄子的燕归言就更别提了。

    信奉这句家族名言的燕归言,绝不信刘恒真就无欲无求,只是他还没找出刘恒的欲症罢了。他打定主意后,不会吝啬多给自己和刘恒一点耐心,因为他深信总能对症下药,最终征服刘恒!

    一如既往,战无不胜!

    哪怕收复手下这种事情,燕归言一样不愿失败,为了胜利,他往往都有充足的耐心。

    而刘恒,这些天除了修炼神魂,就是在为游家担忧,早没心思理会其他事了。

    越是搞不清具体形势,担忧就越重。

    这么过去十来天,转过一座巍峨山峰,河岸渐渐多了人烟,再往更远处看去,遥平城已经遥遥在望。

    行船的这条北珠河,左边河岸就是庆州,右边河岸则是忠州。而遥平城,虽说不是忠州首府,但因为毗邻水路要道北珠河,占着地利,同样成了忠州数一数二的一座大城。

    结合胡玉酥和那贵公子的说法,如今想要寻找游家人,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去找为游家经营商财的四海商会。同其他大多数商会一样,四海商会暗中投效了游家,这已是江湖默认的事情。

    总体来说,四海商会在商家的地位不上不下,和游家在天下的地位类似,二者暗中走到一起,恰如其分。

    不上不下的四海商会,规模自然不能和七大商会相比,做不到天下尽是分舵,所以必须要到类似遥平城这样的大城,才有可能找到四海商会的分舵。

    来到城下码头,刘恒再不掩饰自己的心急,抢先下船去往城门,胡玉酥和燕归言相顾愕然,因为很少见到刘恒心情外露的时候。

    燕归言眸光闪烁,嘴角渐渐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立时兴致大增。胡玉酥虽然担心刘恒,还是不得不先忙完运货的正事,等大头处理得差不多,剩下的交给放心的手下,这就乘上车急急追去。

    “他去了哪里?”

    关于游家的事情,燕归言阴差阳错,一直都不知道。不过燕归言也够聪明,心知城中拥挤,刚刚急着追刘恒,到城里难免有跟丢的风险,索性一直等着胡玉酥到现在。

    他挡在胡玉酥身前,一副“你不说我也不让你走”的架势,胡玉酥犹豫后,只得直说,“刘大哥应该是去了四海商会。”

    “四海商会?……游家?”

    燕归言心念敏锐如电,竟凭一句话就隐隐联想到了什么,随即大为兴奋。眼见胡玉酥匆匆登车,他也几步急窜上去,这才笑道:“劳烦胡妹妹载我一程了。”

    他这人最让人不喜欢的地方,就是现在这样,仿佛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强势,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先做了再来一句客气。

    胡玉酥满脸无奈,即便他一个大男人擅闯自己香车,她现下却也顾不得和他计较了,只能侧身请他入座,然后催促马夫赶紧启程。

    遥平城中同样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又井然有序。

    刘恒心里再急,也不至于坏了这些规矩,只是加快了脚步,沿途不断打听,很快找到了四海商会在遥平城中的分舵所在。

    相比与其大商会,四海商会分舵的店面偏出了最繁华的地段,气势倒也不弱多少,表面上看一样华贵大气。

    才进门,就有侍女前来招待,不等她开口,刘恒直接道:“我要见你们掌柜。”

    这侍女是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女子,闻言不免错愕,随即上下打量刘恒,面上就泛起了犹疑。

    哪有直接上来就找掌柜的?

    尤其看看刘恒的打扮,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考究的东西,看样子就不像什么大户公子,顶多气度沉稳。凭侍女的眼力和见识,只觉刘恒和其他武者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口气却忒大了!

    “这位客人,不知有何要事?”

    女子眸光转动,按耐下心头鄙夷,依旧含笑问道:“若是想要出手什么好货,或是想买什么大宗货物,超过十万枚大钱的买卖,奴婢的确做不了主,却也能为客人找来执事,保管让客人称心如意。要是十万枚大钱以下的买卖,不必惊动诸位执事了,奴婢就能为客人……”

    她言谈虽然温和恭敬,但顶多提到执事,刘恒相询的掌柜却是半个子都不提,就差直说刘恒没这个资格了。

    照说她话里有些绵里藏针,应答却十分得体,并无不妥之处,如果真是来做买卖的武者,八成也没什么可挑理的了。

    可刘恒又不是来做生意!

    身为四海商会的靠山,游家的弟子们在这里应该地位不低,要是真有谁在这里,绝不是执事一层能够接触到的,是以想找游家弟子,非得找掌柜不可。

    “不是买卖的事,我是游……”刘恒正要解释,刚开口就突兀顿住了。

    虽说身处异常嘈杂的大堂之中,他的耳力依旧敏锐至极,从万千杂乱声音中,忽然听到有人提及“游家”二字。

    他凝神细听,依稀听清了这人的话,“你们游家的人,都这么不识好歹吗?”

    听到这话,刘恒眯了眯眼,再不和这侍者多说,循声辨明方向,当即快步走去。

    “哎!这位客人!”

    见刘恒说着说着就突然往前疾行,侍女一呆,等发现刘恒在往哪里闯去时,顿时大惊失色,高声急呼,“那边不能去的!客人请止步!”

    奈何刘恒置若未闻,依旧大步流星一般往前走去,侍女大急,直接提起裙摆追来。追了几步发觉很难追上,刘恒已经快要走上那道不起眼的楼梯,侍女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大喊开来。

    “护卫!护卫!快拦住这人,别让他乱闯!”

    大堂中护卫们一听招呼,立刻循声望来,很快锁定了刘恒,呵斥厉喝声间,迅疾聚拢过来,试图拦下刘恒。

    可刘恒心急之下再无顾忌,直接动用了身法,这些寻常护卫哪会是他的对手,眨眼间已经被他闪了过去。

    这里轻易过关,才跃上几步楼梯,上方楼梯口却出现两个高壮人影,好似两尊铁塔一般,把楼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丝毫缝隙。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商会要地?”

第六百五十七章 劫数

    这两人目如铜铃,口开雷绽,好似两大镇门门神一般。

    从他们他们异于常人的魁梧身躯,还有近乎崩开衣襟的虬扎筋肉,紧绷如铁的光亮皮膜,刘恒就知道这必是修炼有成的横练武者。

    不过刘恒接触过的横练武者也不算少了,虽觉得一身铜皮铁骨很难对付,但是并非无法抗衡。

    只是此刻,刘恒只为赶过去,没心思和他们多做纠缠,所以闻言也不答话,脚下一点,就如虎豹般迅捷跃起,想从他们头顶越过去。

    “好胆!”

    两人顿时怒目睁圆,好似嗔怒罗汉一般齐齐大吼,探手抓来!

    因为运力,他们衣袖立马炸裂,露出两条铁柱般的壮臂,有着迥异于磅礴身躯的敏捷,眼见就将抓住刘恒双脚,把他从空中生生拽下。

    “速度不下于我!”

    刘恒心中微凛,单凭这点就能断定,两人应该是师境的横练强者。这个层次的横练武者,血如铅汞,体魄强度不下真兵,更有堪比山岳的巨力,可谓非人!

    说是两柄人形真兵也不为过。

    然而横练武者强是真强,弱点也极其显著。他们不修内力,就无法修出可以抗衡魂修术法的意志,缺乏抵御神魂或意志冲击的手段,心神就成了最大的隐患。

    因为存在这么致命的弊端,要收拾他们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神魂术法,意志冲击,都是对他们极其有效的杀招,只是看在两人身穿四海商会服饰的份上,刘恒自然不会下重手

    他目光乍变,朝两人动用意志冲击,意在让他们失神一瞬。谁想两人双目陡然闪耀出符文光华,这符文似乎外圆内方,上面四角刻着四个精细玄妙的小符文,竟挡住了刘恒射来的意志冲击。

    “竟然在体内铭刻了防御术法!”

    眼见两人狞笑尽显,刘恒一怔间下意识握住了刀柄,本能般抽刀迎向两只铁掌。

    这纯粹是用刀用得多了,已经近乎成了本能反应,直到刀气将要凝出的瞬息,刘恒才惊醒过来,及时收了大半内力。

    他巧力出刀,接连点在两人手掌之上,在他们手掌合拢前及时收回,就此借力越过了二人。

    失手的两人顿时愕然,随即惊怒,喝吼着猛扑过来。

    而二楼这间堂厅中,同时响起几声惊喝。

    “什么人?”

    “怎么回事?”

    刘恒还没看清堂厅情形,倒是又听见刀剑出鞘声,还有魂力、内力相继散发的强横波动。

    他来不及多想,落地弓身,摆出了执刀戒备的架势,恰在此时,堂厅忽而响起一声肃寒厉叱,“都住手!”

    这声音,刘恒听来异常耳熟,急急循声望去。

    果然是五师姐何芙依!

    得她这一声厉叱,两个四海商会的横练护卫立即止步,朝她恭敬抱拳,可她对面的几人却依旧刀剑在手,如若未闻。

    而何芙依只是匆匆瞥了刘恒一眼,随即面若寒霜,冷冷望向对面的几人,“皮公子,莫忘了这是在四海商会的分舵,还轮不到公子的人动手。”

    这几人中,独有一人端坐着,却也没有回头多看闯来的是谁人,朝何芙依似笑非笑地道:“好一个四海商会,竟被人轻易闯到了这里,这等防卫实在叫人刮目相看。何师妹不担心,在下的护卫却不放心在下的安危,过于紧张也情有可原。”

    和何芙依这么说,转头他又朝几个护卫呵斥道:“没听到何师妹的话么,还不赶紧把兵刃收起来?”

    “是!”

    几个护卫这才恭声应喝,齐齐收兵,继续围着这皮公子四方站立。

    何芙依岂能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可是此刻也无暇再理会这茬,终是凝神打量向刘恒,随后疑惑问道:“请问这位少侠……”

    故人相见,已不识。

    四年光阴荏苒,何芙依没怎么变,还是那副冷淡佳人的模样,和刘恒印象中相差仿佛,仅仅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

    可是反观刘恒,变化真真不小。从昔年初涉江湖的雏儿成长到足以力抗武师的武道强者,又因为曾经二次炼化真血,外形有了脱胎换骨的大变化,这四年屡屡有非凡际遇,气度更是大变,难怪何芙依会认不出来了。

    别说是她,打小和刘恒玩到大的挚友大嘴,几年不见后再次相逢,还不是差点没认出他来。

    刘恒无奈苦笑,还得先行见礼,“刘恒见过五师姐。”

    “你?”

    何芙依杏目睁圆,满是震惊地站起身来,似要快步迎来,却突然记起了身在何处

    。一念及此,她压制住激动心情,朝两个四海商会的护卫吩咐一句“你们退下吧”,随即面上浮现出了欢喜笑容,朝刘恒连连招手,“快,快过来,让师姐好好瞧瞧!”

    听两人对答,外人自然明白,两人该是旧识。

    两个护卫挠挠头,又朝何芙依和皮公子等人抱拳见礼,然后重新退回去,继续守住了楼梯口。至于皮公子等人,此刻难免惊异,纷纷打量起刘恒来。

    久别重逢,刘恒同样心起波澜,闻言快步走到了何芙依身前,任由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好一番打量,笑容溢于言表。

    “才几年不见,怎么就长这么大了?”何芙依连连唏嘘,“有点大人模样了。”

    可是在刘恒眼中,这平素与世无争的女子,哪怕重逢喜悦,也没能冲淡她面上的憔悴之色,不免有些心疼。

    “何师妹,这位是何人,不为在下介绍介绍吗?”刘恒正想说话,旁边皮公子却抢先开了口,含笑望向两人,“莫非这位小哥,也是游家的得意弟子?”

    刘恒一眯眼,耳畔却听到了何芙依的传音,“先别说话,等师姐打发了这人,咱们再慢慢叙旧不迟。”

    吩咐一句,她牵着刘恒坐下,就朝这皮公子正色道:“他并非我游家中人,想来就不必和皮公子介绍了。至于皮公子所言之事,就此作罢,以后也不必再提了,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皮公子笑容骤然僵硬,冷下脸来盯住她,僵持片刻又起身露笑,意味深长地道:“也罢,既然师妹这里有故人到访,今日在下就不多叨扰了。不过那件事情,在下奉劝师妹,不必急于答复,还是多多考虑几天再说吧,咱们日后再会。”

    言罢,他扫过两人一眼,随意地拱了拱手,闲庭信步般带着几个护卫含笑而去。

    目送他下了楼梯,刘恒忍不住问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咱们不必多提他,省得都是心烦,还是说说你吧。”对于这人,何芙依似乎无意深谈,面对刘恒又是笑容满面,兴奋道:“赶紧给师姐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什么去了?过的好是不好?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她一开口就连问了好些个问题,可见有多么高兴,刘恒虽说一样高兴,可心里还挂念着此来的正事。

    “我的事不急,什么时候说都行,反倒是师姐和游家这边,才叫人担心。”刘恒笑意收敛,认真问道:“实不相瞒,我在路上听了不少游家的传闻,这才急急寻来,如今就想师姐给句真话,先生他……”

    他话音未落,何芙依脸色微变,急急示意他别说话,随后警惕地飞快扫了四下一圈,边起身边传音低声道:“你跟我来。”

    刘恒会意,紧随她前行,不多时走进一个四壁无窗的密室,何芙依锁紧房门,又打开重重阵法,这才放松下来。

    “难为你还能有这份心。”何芙依看着刘恒,很是感触,神色复杂地道:“先生和大伙听了,一定很高兴。”

    刘恒就笑,“师姐怎么还当我是外人?”

    何芙依一怔,苦笑道:“或许是这两年,见多了人情冷暖,多少平素渊源极深的旧识,如今都对我们避之不及,真真把心也伤了,才会有这种感触。”

    这方面,刘恒倒比她更多体会,于是宽慰她道:“亲疏冷暖,可不就是要到这种关头才能看明白?换句话说,反而也是件好事。”

    “谁说不是呢……”

    何芙依一阵失神,随即失笑,“看来的确是长大了,现在还知道怎么安慰师姐了

    !不错不错,看到你这样子,真叫人替你高兴。”

    “师姐夸得我都汗颜了。”

    刘恒打趣,随即又认真起来,“还是说说先生的事吧。”

    提起这事,何芙依神情就黯然下去,牵强笑道:“你啊,能有这份心就够了,这些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刘恒眉宇微蹙,终是郑重看向她,“虽说我如今实力不够看,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但让我完全置身事外,装作不知道,我却万万做不到。所以师姐还是别卖关子了,给我说说吧。”

    何芙依犹豫片刻,无奈点头,“也好,看你的样子,什么都不告诉你也叫你心烦……对了,那年咱们一起去的那个庄院,你后来还去过吗?”

    她好像是无意间想起这事,随口问了一句,可如今的刘恒何等阅历,哪能听不出这么浅显的试探?

    对于这个,刘恒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很高兴,“师姐比起当年,可谨慎了很多。当年碧夫人的卦,这些年来竟都算准了,承蒙恩情,我前段时间就曾去那庄院看过,可惜早已人去楼空,荒芜有些年头了。不过半个月前,我在跃疆城辞鹤楼恰巧得了她的口信,看样子她也没忘当年的人情卦钱,如今自己找上来催我还人情了。”

    听他把事情说得这么确凿,何芙依想来此刻总算确定了刘恒身份不假,脸上才露出真正笑意,“你尽会找好话说,我哪是什么变谨慎了,分明是早些年过得无忧无虑,如今撞上这档子事,哪还能想以前那么傻?”

    刘恒收起笑容,认真道:“师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重回正事,何芙依脸上笑容也渐渐淡去,片刻后轻轻叹息一声,“其实真正的情况,和你在外面听说的,应该差不离。”

    刘恒神色凝重起来,“先生他,果然困在了寿命这一关?”

    “你也知道的,昔年先生就已经寿命无多,照理说不该再去冒险一搏,奈何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都不够争气,他怕自己一去了,游家就此衰落,才会在这个年岁试图破境。”

    何芙依苦涩道:“亏了四年前那份上古先贤的念头,先生回来闭关两年,竟真真有了将要破境的征兆。我等那时还高兴,谁想到过不得几天,先生肌肤上老斑频生,牙发尽落,种种老衰迹象越来越明显,我们才慌了神。”

    “学派中几位宿老看过,都说先生寿命已尽,熬不到破境哪一刻就该先去了。后来学派穷尽手段和底蕴,取出种种延寿宝物为先生续命,勉强延续到如今,却没想到先生迟迟也没能破境。”

    何芙依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们也算是骑虎难下了,后来大师兄做出了决定,索性把我们都派了出来,只为先生寻找更多的延寿灵物。”

    “你也知道的,昔年先生就已经寿命无多,照理说不该再去冒险一搏,奈何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都不够争气,他怕自己一去了,游家就此衰落,才会在这个年岁试图破境。”

    何芙依苦涩道:“亏了四年前那份上古先贤的念头,先生回来闭关两年,竟真真有了将要破境的征兆。我等那时还高兴,谁想到过不得几天,先生肌肤上老斑频生,牙发尽落,种种老衰迹象越来越明显,我们才慌了神。”

    “学派中几位宿老看过,都说先生寿命已尽,熬不到破境哪一刻就该先去了。后来学派穷尽手段和底蕴,取出种种延寿宝物为先生续命,勉强延续到如今,却没想到先生迟迟也没能破境。”

    何芙依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们也算是骑虎难下了,后来大师兄做出了决定,索性把我们都派了出来,只为先生寻找更多的延寿灵物。”

第六百五十八章 同行

    何芙依闻言,脸上苦涩神情更为复杂。

    “现下这局面,我们又何尝不知道,灵原秘境才有最大的希望?只是你不说还好,说起这事,我们真是追悔莫及。”

    “还得从半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们急于换到续命之物,就忽略了其他,结果被人所乘。当时我们备有三枚灵原密令,却有一门学派故旧寻上门来,说是火中送碳,要用一种极其珍贵的续命灵药换走这几枚灵原密令。我们那时也曾有所猜忌,特意打听过相关的消息,可不知是被人合伙隐瞒了,还是被人设计了,总之都没有打探到灵原秘境将开的消息。”

    “大师兄倒是说让我们别急,多等等看再说,然而我们看着先生体魄一天更胜一天的衰老下去,终是没忍住,就此换了。谁想到才过去一个多月,灵原密令重现异象的消息就在天下疯传开来,那时我等才知道中计了。”

    何芙依叹息一声,“你四师兄随风当下气得不行,这人平日是个闷葫芦,谁想这次悄无声息就溜了出去,要找那门学派故旧讨回三枚密令,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是被人重伤送了回来。当时学派中群情激愤,都想找这一家拼命了,被大师兄连说带骂制止下来,不准我们在这个关头节外生枝,逼着我们忍了这口闷气。”

    “到如今,我们出来,一方面继续寻找续命之物,一方面也在苦苦寻购一枚灵原密令。然而如今全天下都知道灵原秘境将开的事,密令就变得异常抢手,加上仇家暗中作梗,我们到现在都一无所得。别说密令了,就算是进入秘境的名额,无数人都奇货可居,借以拿来要挟。”

    然而刘恒却很清楚,不单单是仇人作梗的原因。哪怕没有这桩事,在灵原秘境开启在即的时候,平素还能花大钱、代价和交情换的的密令,乃至进入名额,如今都成了无价之宝。哪怕能量极大的各大商会,也很难拿到一枚密令出来卖,遇到大劫的游家就更别说了。

    这世上,毕竟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

    不过能让平素清冷的五师姐何芙依有这么激烈的感情波动,可见他们遇到了多少龌龊事情。

    刘恒眸光微冷,“比如,刚才那位皮公子?”

    “他?”对于刘恒的敏锐,何芙依已经不意外了,闻言淡淡摇头一笑,“又何止是他,像他这样的人,最近我见了不知多少。”

    “我倒挺好奇,他提了什么要求?”刘恒道。

    何芙依脸色略显不自然,沉默一阵,忽而自嘲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人家拿出一个名额,想换我做他小妾,还特定这名额只能给我。”

    刘恒一听就冷笑道:“够精明,玷污了师姐清白和声誉,还要师姐为他效命,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打算!”

    而且看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分明吃定了五师姐和游家,刘恒当时是不知道,要是那时知道这内情,哪会让他竖着走出去?

    何芙依听了,依旧苦笑,“如果我告诉你,这已经是我听过最不苛刻的条件了呢?”

    刘恒冷笑骤僵,随即沉默。

    只这一句话,他真真知道了何师姐和游家的处境,到了什么地步。

    沉默了好一阵子,刘恒才突兀开口,“那德琼师兄呢,我为何还见他在追寻那位景瑶师姐?”

    不知道具体内情还好,此刻明白以后,他再想起那日遥遥见到德琼身影的画面,忽而心里冰寒至极。

    “你不要错怪他,这次他追寻景瑶,不乏有点私心,但更关键的是,景瑶手头还有三个空白名额。以他们以前的交情,这是他最有可能拿到一个名额的办法,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有人能进入秘境,哪里还顾得其他?”何芙依幽幽道。

    刘恒一怔,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么错怪德琼师兄。

    试想,错非万不得已,哪个男人愿意去心仪女子面前低声下气的乞求?甚或死皮赖脸的讨要一个东西?

    怕是此事以后,德琼师兄无论有没有得到这个名额,将来都不可能再出现在景瑶面前了。

    为了先生,为了续命之物,为了进入灵原秘境,游家人一个个,真是不顾一切了。

    去除了最后一点困惑,刘恒心头透亮,再无任何迟疑,翻掌之间,已经把一枚小小的密令推到了何芙依面前。

    “你!这!”

    何芙依如化石雕,彻底懵了。

    她从没想过,千思万想而不得的东西,突然就这么静静呈现在了她面前,唾手可得,令她如在梦中。

    “说来也巧,这枚密令是我四年前在莲宗仙府最深处所得,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它是何物。”刘恒含笑说道,一边毫不留恋地收手,把这枚灵原密令放在桌上,“这是纯属我的密令,十个名额都在,虽说我也很想去秘境,但如果游家全需要,那十个名额包括这枚密令,都给师姐便是。”

    何芙依怔怔凝望他许久,忽而螓首急垂,用长袖遮住了容颜,只有香肩微颤。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放下袖子,嗔怪地笑道:“小小年纪,怎么偏就学了你德琼师兄那一套,净会逗人哭与笑?”

    刘恒就挠头讪笑。

    “你为了哄人开心,出手也真够豪阔的,就这么随便扔出来了,你可知道这密令价值几何么?”何芙依把密令往刘恒那边一推,杏目瞪他,“还不赶紧收好?”

    刘恒一翻掌就要把密令推回去,哪想到被何芙依玉手按住,很是坚决地道:“听师姐的,先收起来。”

    刘恒疑惑望去。

    何芙依才无奈道:“你啊,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可我游家哪用得了一整枚令牌的全部名额?”

    刘恒皱眉,“名额这种东西,哪有嫌多的?不说别的,四师兄和师姐你,还有把德琼师兄也给叫回来,这就三个名额了,然后不还得兼顾其他的游家弟子,人数越多越好。”

    “你德琼师兄?”

    何芙依这时态度大变,哼了一声,“你别管他了,我看这事任由他去,反倒是件好事。省得他一天到晚就被那景瑶勾了心,连修为都荒废很多,我看借这事早早断了这痴念才好。”

    听她说得有趣,刘恒顿时莞尔,不由点点头,倒也有些认同。

    等德琼师兄好好折腾完,到时候没能得到名额再说不迟。

    “你四师兄方随风……”何芙依咬了咬唇,低声道:“他这次伤得太重,能不能赶在秘境开启前养好伤都要两说,反正先把消息传回去,到时让其他人看情形再决定他是否过来吧。”

    刘恒微微眯眼,“诓骗走游家三枚密令,还打伤四师兄的究竟是哪一家?”

    “这事你就别掺和了。”何芙依眸光微寒,“谁跌倒的,就该谁自己站起来,咱们游家,还有你四师兄都有的是时间,这事来日方长,总会找他家慢慢算账。”

    刘恒点点头,不再多问。

    只要渡过了这次难关,游家可谓海阔天空,吃了的亏都能加倍清算回来,的确不需要他来掺和了。

    “然后,就是你说的其他游家弟子。”何芙依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如今游家内部,同样错综复杂。总体来说,能信任的都不合适,合适的却又都不能相信。所以哪怕加上你那不靠谱的德琼师兄,顶多能用到三个名额,甚或最后只需要赏给你师姐我一个名额就够了。”

    刘恒边听边琢磨,发现何芙依所言不假,这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全听师姐吩咐了。”

    “这才乖!”何芙依促狭地笑,“至于另外六个名额,你可得卖个好价钱,好好凑一份娶媳妇的聘礼才对。”

    刘恒闻言呆住,不知她说的什么怪话。

    然而还不等他琢磨出门道,何芙依笑吟吟地拍了拍几个阵法核心,又巧用魂力拉开房门,随即就掩嘴失笑。

    刘恒下意识朝门外望去,还没看清情形,倒先听清了吵闹声。

    “我刘大哥说过要来你们这里,你们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莫非堂堂四海商会,还兼了绑票和拐卖的行当不成?”

    这分明是胡玉酥的声音,平素柔和的女子,如今声音刻意拔高,色厉内荏,“大伙儿评评理,一个大活人才进来他四海商会不多久,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这种话说出来谁信?”

    与此同时,打斗声也不绝于耳,那运气间的呼喝声,显然是燕归言的。

    “师姐,是我路上结识的朋友寻来了。”刘恒赶忙道。

    “只是朋友?”

    没了密令的苦困,何芙依心情一时轻快至极,闻言不忘打趣一句,这才朝楼下传音道:“没事,请这两位朋友都上来吧。”

    楼下打斗和吵闹声戛然而止,然后传来不少人的应诺声,有人朝燕归言和胡玉酥恭声相请。

    听脚步声,胡玉酥还有些迟疑,燕归言却是直接叫人领路,施施然朝这边楼梯行来。这人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有他在前面做表率,胡玉酥脚步也紧跟而动了。

    “让开!”

    二人噔噔噔上楼,临到楼梯口处,燕归言直言呵斥。

    或许因为之前有刘恒闯关,两个守住楼梯口的横练武师这次就收敛很多,一边客气地让二人稍等,一边探头朝何芙依望来。

    刘恒微微眯眼,“诓骗走游家三枚密令,还打伤四师兄的究竟是哪一家?”

    “这事你就别掺和了。”何芙依眸光微寒,“谁跌倒的,就该谁自己站起来,咱们游家,还有你四师兄都有的是时间,这事来日方长,总会找他家慢慢算账。”

    刘恒点点头,不再多问。

    只要渡过了这次难关,游家可谓海阔天空,吃了的亏都能加倍清算回来,的确不需要他来掺和了。

    “然后,就是你说的其他游家弟子。”何芙依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如今游家内部,同样错综复杂。总体来说,能信任的都不合适,合适的却又都不能相信。所以哪怕加上你那不靠谱的德琼师兄,顶多能用到三个名额,甚或最后只需要赏给你师姐我一个名额就够了。”

    刘恒边听边琢磨,发现何芙依所言不假,这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全听师姐吩咐了。”

    “这才乖!”何芙依促狭地笑,“至于另外六个名额,你可得卖个好价钱,好好凑一份娶媳妇的聘礼才对。”

    刘恒闻言呆住,不知她说的什么怪话。

    然而还不等他琢磨出门道,何芙依笑吟吟地拍了拍几个阵法核心,又巧用魂力拉开房门,随即就掩嘴失笑。

    刘恒下意识朝门外望去,还没看清情形,倒先听清了吵闹声。

    “我刘大哥说过要来你们这里,你们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莫非堂堂四海商会,还兼了绑票和拐卖的行当不成?”

    这分明是胡玉酥的声音,平素柔和的女子,如今声音刻意拔高,色厉内荏,“大伙儿评评理,一个大活人才进来他四海商会不多久,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了,这种话说出来谁信?”

    与此同时,打斗声也不绝于耳,那运气间的呼喝声,显然是燕归言的。

    “师姐,是我路上结识的朋友寻来了。”刘恒赶忙道。

    “只是朋友?”

    没了密令的苦困,何芙依心情一时轻快至极,闻言不忘打趣一句,这才朝楼下传音道:“没事,请这两位朋友都上来吧。”

    楼下打斗和吵闹声戛然而止,然后传来不少人的应诺声,有人朝燕归言和胡玉酥恭声相请。

    听脚步声,胡玉酥还有些迟疑,燕归言却是直接叫人领路,施施然朝这边楼梯行来。这人好像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有他在前面做表率,胡玉酥脚步也紧跟而动了。

    “让开!”

    二人噔噔噔上楼,临到楼梯口处,燕归言直言呵斥。

    或许因为之前有刘恒闯关,两个守住楼梯口的横练武师这次就收敛很多,一边客气地让二人稍等,一边探头朝何芙依望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潼川!

    同行去哪,去干什么,没人多问,因为船行的方向,已经指明了一处。

    潼川,宗童城!

    这个平素不算多么出名的大城,只是灵原上近百座大城中的一座,如今却名动天下,单单宗童城三个字,就足以引无数人心头的火热。

    最近几个月,五湖四海,广袤天下,有数不清的年轻俊杰从四面八方出,以各种方式赶向这里,参与世上最激动人心的一场盛宴。

    他们或自命不凡,他们渴望改变宿命,甚或扬名立万,他们或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在飞蛾扑火般汇聚而来。

    每一个人都怀揣梦想,希望在这里实现。

    因为这里,是数十上百年一遇的灵原秘境,是天下第一造化之地!

    可是另一方面,灵原密令重现异象后没几天,灵原朝廷就下严令,命宗童城官府与兵营合力,限定三月之内,搬空整座宗童城。

    这里,将会化作一座空城,留待万千英杰在此共聚,在此厮杀,成为灵原秘境开启前最残酷的一关。这里,凡俗子民包括官府、兵营全部要提前撤离,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影响这次盛事。哪怕最强盛的灵原王朝,也不愿过多插手此事,空耗国力之余,还会得罪天下太多势力。

    所以秘境开启前这两三个月,宗童城将彻底化作绞肉旋涡,城中不再有王法,也没有任何规矩,一切全凭力量说话,强者恒强,弱者,去死。

    这两三个月,除却合格的俊杰能够进入宗童城,其余任何势力、任何强者都不得插手,里面全靠俊杰们自己分胜负,分生死。不拘任何手段,不拘强夺巧骗,纯凭各自本事说话,败者化作墙角枯骨,或一团烂肉,胜者与群英共立,一起进入那充满造化的灵原秘境!

    类似情况的大城,还有三座,处在东方的潼川州宗童城,北边有龙安州定安城,西边有雅州乌干城,南边有叙州疏德城,这四座大城,相互间隔至少万里,却都是此次灵原秘境开启之地,于是都从安乐繁盛的大城,数月之内化作空寂和混乱之地。

    是以当刘恒他们楼船进入潼川州境内,所见就是一片兵荒马乱的画面。

    处于潼川州的宗童城,短短两三个月将要紧急撤离出上千万子民,哪怕官府调济有度,四周大城也帮忙安置平民,依旧不啻于一场天灾**。

    到处是流离失所的流民,无家可归的百姓。有资格进入周围各大城中的平民百姓算是最幸运的,挤在这些大城城墙下落脚的难民们,好歹还有官府周济,最可怜的莫属那些连城墙外难民地都挤不进去的贫民们了。

    周围大城再尽力帮忙,容纳能力毕竟也有极限,突然间要收容上百万流民,真真力有未逮。

    每日人吃马嚼,吃穿用度,就是一桩头疼事,周围大城的官府不仅大开粮仓,还得号召城中大户豪门积德行善,周济百姓。饶是如此,每一座大城都突然涌来上百万流民,物价飞涨,城中百姓也怨声载道。而物价飞涨,更掏空了大多数流民的积蓄,让他们不得已,只能想尽办法填饱肚子。

    为了活下去,人可以无耻,人可以铤而走险,可以不顾规矩抢活计做。于是这些大城的情况也变得一日比一日糟糕,恶匪、强盗横生,杀人放火近乎成了常事,屡禁不绝。

    无数流民如蝗灾,四处寻找能吃的东西,饿极了的时候,哪还会管这东西是野生的还是田里栽种的?

    可是官府,不仅要疲于应付各地频的祸事,赈济灾民,还得警惕从天南海北赶来的众多俊杰。他们有责任挡住这些俊杰,绝不允许他们提前赶去宗童城,以免乱上添乱,然而这些俊杰,大多都是不安分的主,想管束他们一段时间,同样不是容易事。

    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赶到一处了,任是官府再有作为,都得闹个焦头烂额。

    混乱,就这么先一步降临了。

    才进入潼川州境内,刘恒等人都感觉仿佛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

    北珠河边,时常见到饿得不成人形的灾民在岸边寻找着食物,不时还能见到有人突兀一猛子扎入河中。不管这些人是想自杀,还是想要抓捕河中鲜美的鱼虾,结果其实都一样。

    这是凛冽寒冬,河水冰冷彻骨,水浪又急,还有水妖精怪等等凶物盘踞,凡人跳进去哪还可能有命?

    平日里健壮的凡人都不敢轻易入河,这些饥民就更不用说了,然而选择入河者还是屡屡可见。最可怕的,还是岸边的饥民们,他们眼见别人投河,人人无动于衷,只以那淡漠、麻木地眼神看着,模样叫人看了就遍体生寒。

    也有些饥民,眼睛绿得如饿狼,死死盯住河中渔船,一旦见到哪艘渔船将要靠岸,顿时蜂拥而上。刘恒等人亲眼见到,一艘渔船靠岸不过片刻,惨叫声、哭喊声和嘶吼声大起,等骚乱停息,饥民们四散开来,却连渔船都被拆解开来,那里独留一滩触目惊心的血,却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另外一些饥民,只要见到河面有船只进过,就会拖儿带女连连叩,直把脑门砸破。甚或谄媚乞讨,哭喊哀求,述说他们的凄惨,只为遇上善心人能丢来几口吃的。

    有些行船上的人尤为可恶,见状不仅不生悲悯,反而借此寻乐子。他们往往以食物为诱惑,逼迫饥民做出种种毫无廉耻的行径,或是让无数饥民疯狂厮斗,只把一口吃的赏给胜者。

    一口食物,足以引数十上百饥民的斗殴,最后死伤一地,很多时候连胜者都没有。

    可是即便这样,都算很仁慈的了,一些人以此为乐,最后有饥民艰难做到他们千奇百怪的要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赏赐给他们的食物落到不远处河水中,那种绝望,真叫人痛不欲生。

    这些饥民,往往都选择了投河,被浪花淹没,再没出现。

    直到这种画面出现,才能换来船上的人们兴奋大叫,欢呼喝彩。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胡玉酥双唇白,眸中仅剩迷茫和惶恐,“只为了给灵原秘境让路,就该如此残酷吗?”

    生性平和的何芙依,眼里满是愤怒,“这些人,人心都被狗吃了吗?眼见人间惨景,不仅毫无善心,反而以此为乐,简直不配为人!”

    而刘恒和燕归言,却都很平静,同样看过一幕幕惨景,他们却毫无动容。

    “师姐,以此为乐的人可恶,前面劫掠渔船的饥民就值得可怜么?那么谁去可怜那尸骨都无存的渔夫?”

    刘恒反问,让何芙依呆住,猛然看向他,好像觉得连刘恒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完全不认识了,“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胡玉酥也是吃惊,然而这时候,燕归言却颇为认同,“师姐和胡妹妹,你们信不信,如果刚才不阻止你们,任由你们靠岸行善,会是什么结果?”

    两人疑惑,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事,燕归言已经自问自答道:“一旦靠岸,咱们就像那些渔船一样,你们还想行善的话,甚至比那更糟。一是我们够强,就得斩杀数不尽的灾民才能脱身,二是我们但凡有一点心软,乃或我们不够强,那么整艘楼船,包括我们的性命,都将被这数不尽的灾民淹没。”

    他声音平淡,可话却让人毛骨悚然,直觉寒意狂升。

    然而仔细一想,何芙依和胡玉酥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她们也能想明白,燕归言说的才是现实会生的情况。

    “可是,可是这些灾民,真的不值得同情吗?”何芙依怔怔,拼命想也想不通其中道理,神情更加迷茫,“那么,我们该去怪谁才对?谁才是罪魁祸?”

    “谁也不怪,谁都没有错。”

    刘恒眸中还是难免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叹了口气道:“如果秘境不开,甚至没有秘境,也就没有造化,断绝了无数人逆天改命的希望。如果秘境开启,不去争夺与拼命,此生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如果朝廷不撤离民众,秘境开启以后,四座城池恐怕再无一个活口,只会比现在更惨。如果不为一口吃的拼命,那么一点希望都没有,更是死路一条。如果不逗弄灾民为乐,反倒心存怜悯去做善事,那么死的就是自己。那么,谁错了?”

    谁错了?

    好像都错了,又好像都没错。

    四人齐齐沉默下来。

    良久,燕归言才笑道:“算了算了,世事如此,强去寻求答案,怕是圣人也无法解答,咱们也别自寻烦恼了,就当增长阅历了吧。”

    何芙依皱眉,“不管谁对谁错,这样看着众生疾苦,我还是于心难安,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事情变得比现在更好点吗?”

    她望向了刘恒,刘恒认真想了想,“或许朝廷、官府处置更周全,情况能更好些。”

    燕归言则不太认同,“先还是做皇帝的不够重视,否则一道圣旨下来,逼着那些各城富户、豪门多多帮衬,甚或再给点奖励,调动民间力量参与,总会比现在更加周全。甚或直接强势些,不怕得罪人,以严法处置,便是四方俊杰入城,又安敢胡作非为?从根子上就能保证四城百姓不用受奔波流离之苦,不用再出现这等人间惨景。”

    经两人启,何芙依也有了灵感,“要是多多感召富户、豪门乃至其余各城的百姓,让他们群策群力,全力相助,应该也能起到效果。”

    她希翼望向两人,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结果谁想到两人都是神情古怪地看向她。

    刘恒不好直接说她的想法很天真也很理想,还觉得人性本善,于是很委婉地道:“人的天性,先是为己,才会为人。师姐的想法没什么错,但还得加上些别的方法辅助,才能调动起人的动力。比如燕归言所说得赏罚分明,双管齐下,自然能见效。”

    燕归言则道:“关键还是在朝廷与官府,他们无用,民间力量自然起不到多大效果,要我说的话,赏罚分明这一套,更该先用到官吏与官兵头上。”

    ————

    谁错了?

    好像都错了,又好像都没错。

    四人齐齐沉默下来。

    良久,燕归言才笑道:“算了算了,世事如此,强去寻求答案,怕是圣人也无法解答,咱们也别自寻烦恼了,就当增长阅历了吧。”

    何芙依皱眉,“不管谁对谁错,这样看着众生疾苦,我还是于心难安,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事情变得比现在更好点吗?”

    她望向了刘恒,刘恒认真想了想,“或许朝廷、官府处置更周全,情况能更好些。”

    燕归言则不太认同,“先还是做皇帝的不够重视,否则一道圣旨下来,逼着那些各城富户、豪门多多帮衬,甚或再给点奖励,调动民间力量参与,总会比现在更加周全。甚或直接强势些,不怕得罪人,以严法处置,便是四方俊杰入城,又安敢胡作非为?从根子上就能保证四城百姓不用受奔波流离之苦,不用再出现这等人间惨景。”

    经两人启,何芙依也有了灵感,“要是多多感召富户、豪门乃至其余各城的百姓,让他们群策群力,全力相助,应该也能起到效果。”

    她希翼望向两人,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结果谁想到两人都是神情古怪地看向她。

    刘恒不好直接说她的想法很天真也很理想,还觉得人性本善,于是很委婉地道:“人的天性,先是为己,才会为人。师姐的想法没什么错,但还得加上些别的方法辅助,才能调动起人的动力。比如燕归言所说得赏罚分明,双管齐下,自然能见效。”

    燕归言则道:“关键还是在朝廷与官府,他们无用,民间力量自然起不到多大效果,要我说的话,赏罚分明这一套,更该先用到官吏与官兵头上。”8

第六百六十章 沾花惹草

    如今局势,负责承接宗童城外撤灾民的合庆城里物资极为紧缺,于是对水路要道比较重视。比如楼船停靠的码头,还有码头通往城中这段路,官府和兵营都投入重兵把守,但凡敢接近的灾民都格杀勿论,以此保全了这一片地方的太平。

    楼船停靠以后,洞玄商会的人已经很快迎来,帮忙卸下货物,胡玉酥自然得去盯着。

    其余三人没什么事,就站在船头打量四周。

    繁忙码头,最显眼的是执兵披甲的官兵,他们星罗密布在码头各处,朝四周警惕环顾,与这码头气氛格格不入,让人心生紧张。

    而码头更远处,则能见到一群群好似饿狼的饥民,他们在周围不断徘徊,或是死死盯向这边,目光冷冽而充满凶性,与其他地方见到的灾民很有些不一样。

    除此之外,倒和别的码头没有太多差别了。

    当然,细心看去的话,这里码头除却商贩货船以外,还有很多行船,从上面下来的,大多以年轻人为主。

    这些年轻人往往前呼后拥,招摇过境,甚至坐骑都一个比一个珍贵强大。他们有些如刘恒几人一样结伴同行,有些则是独自前来,除却那些声势浩大的公子小姐,就是十分低调和戒备心极强的独行客。

    “不到师境也敢来,都不知该说胆大还是狂妄了。”燕归言看了一会,不由啧啧有声。

    刘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虽然明知燕归言说的不是他,他却躺着也中枪了。不得已,他故作随意地开解了一句,“秘境限定了二十五岁,除非天资惊艳之辈,否则又有几人能在二十五岁前晋升师境?”

    “很少么?”

    燕归言一脸的惊疑与不信,“怎么我认识的,大多在二十一二岁就纷纷都晋升师境了,反倒二十五岁都没能晋升师境的笨蛋才少吧?区区师境,又不是很难……”

    刘恒神情骤僵,心里都快被憋出血来了。

    他从没觉得燕归言的话,像现在这么杀伤力十足的,几句无心之语,却让他深受打击。

    什么叫区区师境,又不是很难?

    这叫什么话!

    别说刘恒,这话无论让谁听到了,都得气得不轻。

    “我不知道你是吹牛还是真的,但师境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不至于如此金贵了!你可知道,有一名师境强者,足以在百武开馆收徒,足以在北胡占山为王,足以在战场上封将为侯了!你说这师境难是不难?”

    “这么说的话,倒也是……”燕归言琢磨着,自然觉得刘恒言之有理,可是不经意间见到刘恒有些发黑的脸色,又生起狐疑,“不对啊,就算你说得没错,和这次秘境开启有什么关系?我在说的是,这次汇聚而来的必然是普罗天下最顶尖的年轻俊杰,他们岂能和凡人相提并论?于他们而言,无法在二十五岁前晋升师境的才是少数吧?”

    刘恒一窒,就有些羞恼,“又不是所有顶尖天才都恰逢年岁,有些人天资挺好,但年岁尚小,赶上这事还不是得来?生不逢时,修为不到师境有什么奇怪的,这类人想来不是少数了吧!”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可燕归言就是有种感觉,刘恒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这让他古怪地多看了刘恒两眼,若有所思,不再说话了。

    何芙依则玩味地瞥着二人,这时才开口道:“总之啊,不来这里,就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少天才,也没法明白什么才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吧?”

    刘恒就笑,“还是师姐说的对。”

    就算燕归言也不得不承认,站在这里看了一阵,已是心头凛然。

    下船的这些年轻人中,有些气息深沉,实力不可揣度,有些器宇轩昂,风度不凡,有些身具异相,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有些人,连燕归言都会感到威胁。

    “这才有点意思。”燕归言一贯的口气大,淡淡点评道:“就该看看未来天下都有些什么人物,不然岂非太寂寞了?”

    刘恒撇撇嘴,懒得和他斗嘴了。

    过了一会,胡玉酥总算忙完,边拿丝巾轻拭额头细汗,边招呼三人下船。

    “商会的人说是把货暂时都放到合庆城,是否还送货去宗童城却是说不准了,听闻上面也还在商议去不去宗童城做买卖的事情,至今没有决议。”胡玉酥眉宇多出一抹忧色,很快还是笑道:“不过待会七大商会在合庆城中合开了一个大商会,咱们暂时没什么事,不如先过去看看?”

    三人自然没有异议,接连上了车。

    胡玉酥这车装饰华贵,内里却不算多大,中间再放上香炉与几案,更显得有些小。或许早就想到这事,胡玉酥事先叫人在两侧加了横椅,又邀请何芙依和她同坐主座,刘恒和燕归言自然只能分别坐到两边横椅上,撞了个对脸,坐下就是互瞪无语。

    见两人模样,何芙依和胡玉酥都是掩嘴吃笑,让两人朝她们无奈望来,胡玉酥才赶紧唤人启程,一边说道:“如今合庆城里到处是人,想要寻个宽敞的地方都不行,商会倒是为小女子准备了一个小院,诸位不嫌弃的话,就都来同住吧。”

    何芙依和她窃窃私语几句,就替刘恒也答应下来,“我和玉酥妹妹投缘,住一起自然挺好,刘恒就不用管他了,身为他师姐,我说话他不敢不答应,倒是归言……”

    三人都看向燕归言,燕归言一脸错愕,“都看我作甚?不是都要去宗童城吗,难道还要先分开不成?”

    提起这事,四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一时各有心思。

    虽然都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说破过,如今距离终点宗童城越来越近,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去宗童城,不言而喻,而且到了这里,大家都清楚,对方的目的如出一辙。

    想方设法,长途跋涉而来,不是为了灵原秘境还能为什么?

    可是,要进入秘境需要有密令吧,否则到了宗童城也没办法进入秘境,去到也没用。然而一路行来,人人都没提过密令的事情,没人担心,也没人提起该怎么去寻找密令,这意味着什么?

    如此笃定,只说明一个问题,四人似乎都有进入秘境的方法。

    要么肯定有名额,要么……身上直接带着密令?

    名额和密令,毕竟不同。

    一个名额,意味着自己能进入秘境,可是一枚密令,意义就大了去了。这意味着权力,意味着除却自己能进入秘境以外,还能拿出九个名额来做交易,甚或招揽强大的手下。

    甚或像是船上的人,可以凭这九个名额,恣意玩弄那些如同岸边饥民的俊杰们,对他们予取予求。

    拥有名额的人,难道不想再拥有一枚密令?

    哪怕拥有密令的人,会介意再多一个名额吗?

    那么,谁拥有密令谁拥有名额,又有什么差别?

    暂时来说,四人关系融洽,却都不是知根知底的同伴,涉及这么紧要的事情,却很难开诚布公的摊开来说。可是不摊开来说清楚,他们就注定隔了一层,无法彻底相信对方,甚至因此生出戒备和猜忌。

    谁想要动手?

    谁有歹意?

    根本说不清摸不透,或者哪怕真摊开说了,你又真能确保对方说的是真话吗?你真敢去相信对方吗?

    谁又能挑起话头?

    忽然间,刘恒再度想起师父临别前的郑重交代,“你要提防所有人,谁都不能相信”。他真正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心里发涩,直到瞥见和胡玉酥谈笑的五师姐何芙依,心里才找到一丝安定。

    车轮滚滚,来到城门下,胡玉酥早就得到洞玄商会为她备好的通关文牒,守门官兵察验以后,很快放行。

    “卖城图咯!”

    “最详尽的城图!只要十枚大钱了!”

    “还剩最后十二份,想买的赶早!”

    才进入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就传来一声声吆喝,不少人高举着手,尽力挥舞手中皮卷、竹纸或玉帛,嘶声力竭地招揽生意。

    “哪里都不乏聪明人,连这上面都找到钱路了。”

    四人都是心灵通透之辈,眼珠一转就能明白其中关窍,燕归言不由嘲弄道。

    城图,什么城图?

    那还用说,自然是宗童城的城图!

    平日里只值点碎银子的东西,现在却能卖到十枚紫金大钱的价格,价格暴涨何止万千倍?偏偏生意还极好,只能想出这样赚钱主意的人,真是聪明的叫人佩服。

    宗童城将是不久后的战场,这城图有多么重要,不言而喻。正所谓粮草未动,情报先行,提前掌握了宗童城的地形细节,将来进去后就能占到极大的优势,很多时候甚至能够保命,谁敢在这上面轻忽大意?

    “何师姐,刘大哥,燕公子,洞玄商会里有最详尽的地图,是商会中人亲自督造,总比这些街头贩卖的版本好得多,小女子那里早就备好了,到时咱们人手一份就是。”发现三人有意想买,胡玉酥赶忙劝阻下来。

    听到这话,三人自然都很高兴。

    “这敢情好。”

    “多谢。”

    “省得我去买了。”

    随后,燕归言眸光微动,“那么仅剩下一个问题,何时才能去宗童城?”

    刘恒皱眉,“你想要最先进去?需要这么急么?”

    燕归言就看向他,也是狐疑,“你好歹是当过将领的人,岂能不知道抢占先机有多么重要?”

    “做什么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否则何以成事?”

    燕归言淡淡道:“宗童城之事,最先进入就是天时,占了天时,才能谋取地利。先行抢占最好的地方,实力弱者可以安全躲藏,避过纷乱,实力强者可以立起山头,招兵买马,夺取人和,如此才能谋取最大的好处。反之,你若不赶早进去,没有天时,就没有地利,更没有人和,是怕死得不够快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竟不明白?”

    诚然,燕归言说的事情,刘恒不是不明白,可他考虑过后,却觉得还需要再想想。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野心。”刘恒也是冷淡道:“再者这样招揽来的人,我也不敢信任与任用,招揽再多的人,都是徒增烦恼,还隐患重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来何用?”

    “你想的是没错,可你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法吗?”燕归言冷笑道:“你信不信晚几天进去,四方城门已然被结盟之人守住,你该如何?”

    刘恒心神剧震,才发现自己似乎真忽视了这一点。

    一旦城门被人合力围困,后来者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其危险,甚至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虽说他从不畏惧以寡敌众,可是别忘了,这次他的对手不再是寻常人物,每一个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俊杰,他们同样也是平日能以寡敌众的强者!

    面对这样的对手,谁敢托大?

    “况且大丈夫在世,岂能缺了野心抱负?”

    燕归言得势不饶人,继续道:“你不结盟,别人就结盟,聚众抱团,以多吃少,动作慢的就是死路一条,这才是大势!你不顺应时势,偏要逆水行舟,不是找死是什么?你要是这种想法,我劝你还是别去……”

    见两人越说越僵,又快要吵起来,何芙依赶紧来圆场,“好啦好啦,连宗童城何时能进都还不知道,你们争这些有什么意思?”

    胡玉酥也是起身为两人斟茶,“先喝茶,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都别上火。”

    非得结盟?

    一定要先进场吗?

    刘恒皱眉思索,燕归言见状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多说了。

    车继续前行,他们各有所思,自然不会留意到旁边一座商楼的三楼,临街一扇窗户里,有一道目光正凝神望来。

    窗里是一张古朴桌案,但见一只如玉素手猛然拍下一张画卷,把桌案也拍得重响了一声,随即就听有人恨恨地道:“难怪世人常说,男人都爱沾花惹草,如今看来,果然没人例外!”

    阳光洒在桌案上,也照在那张画卷上。

    若是还有别人在这里,必然一眼就能看出画卷上所画的人,竟和刘恒有**分相像,而且十分传神,惟妙惟肖,分明就是刘恒的画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066/ 第一时间欣赏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暴走土豆泥所写的《我是大皇帝》为转载作品,我是大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是大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是大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是大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是大皇帝介绍:
猴偶踏碎金银江,画中轮转千百世。
千面谪仙人不识,一生三世称圣人!
我,刘恒,皇家的穷亲戚,一朝被削为平民,随后莫名其妙,成了这“妖精洞”宗门里,唯二的男人……
这大世百家争鸣,人杰枭雄并起,动荡风云,我踏入其中,步步镇压诸敌,名动天下!
我是大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大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