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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38章 有人落水

    今日的泰宁侯府,可谓是云鬓衣香,贵女云集。

    刘氏的丈夫,仅是正四品上的太常寺少卿,两家的交情又是随大流的面子情而已,尊贵的泰宁侯夫人自然不可能亲自到大门前迎接刘氏一行人。

    守在门前的泰宁侯世子夫人张氏,笑吟吟的快步上前,蹲身一福,笑吟吟的问候说:“伯母,怎么不见琳妹妹?”

    张氏未嫁进侯府之前,和刘氏的长女吴琳,乃是关系甚密的手帕交。

    刘氏侧身还礼之后,抿唇一笑,解释说:“她很想来,但舅姑没让。”

    明白人说话,压根就不需要把话点透,张氏随即露出惊喜的笑脸,“恭喜伯母,贺喜伯母。”喜从何来,并没有当众说破。

    刘氏叹了口气,道:“时日尚短,不能高兴得太早了。”

    这年月,女子十月怀胎,直到生产,整个过程凶险异常,谓之鬼门关,丝毫也不过分。

    一直低着头的唐蜀衣,听见刘氏她们暗打机锋之语,不由偷瞥了眼琴香。

    毋须明言,琴香已经心里有了数。等回宫之后,琴香打算选几样精致的首饰衣料,找个合适的名目,赏给刘氏那位已经出嫁了的长女,也就是,今日没有到场的西乡伯嫡次子夫人。

    也许是泰宁侯夫人会做人,也许是泰宁侯人面广,今日来贺的贵夫人和贵女们,多如过江之鲫。

    泰宁侯世子夫人张氏,将刘氏迎入花厅,引见了泰宁侯夫人,便托词告了退。

    唐蜀衣和琴香,伪装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仆妇,自然没有资格进入花厅品茶闲聊,只能站在厅外两侧的阶下。

    刘氏和泰宁侯夫人,仅仅是见了两三面,勉强算得上熟人的关系而已,两人装模作样的闲聊了几句,又饮了小半盏茶,刘氏便找了借口起身。

    泰宁侯夫人礼貌性的客套了几句,便命身边得脸的丫鬟竹墨,陪着刘氏去后花园吃茶赏景。

    老泰宁侯,乃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心腹重臣,郭威赏的这所泰宁侯府,不仅占地极广,而且景致甚美。

    这一代的泰宁侯,属于典型的官二代,琴棋书画、园林山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不知赚钱的艰难。

    唐蜀衣跟在刘氏的身后,欣赏了一番沿途的美景,不由暗暗赞叹不已,此等精致的盛景,即使是宫里的御花园,也多有不及之处。

    前朝周室的皇帝,郭威和柴荣都不尚奢靡。他们在位期间,从未大兴土木,增修园林。末帝柴宗训太过年幼,还没到修园子享福的时候,就被李中易赶下了皇帝的宝座。

    李中易本人,更是节俭成性。寻常膳食,充其量不过是八菜一汤而已,更别提广修宫室了。

    以至于,如今的御花园中,多有残缺伤景之处,至今未曾修复。

    因着肩负重任的缘故,刘氏走到了一座假山的旁边,寻了个借口,便打发了不怎么情愿作陪的竹墨。

    等竹墨假客套了一番,转身离开之后,刘氏便领着唐蜀衣和琴香,步入假山上的小亭子里。

    碍于今日的伪装身份,只能是刘氏坐着,唐蜀衣和琴香站在她的身侧。

    “姑姑,实在是对不住了。”刘氏如坐针毡,趁四下里无人的机会,连忙起身告罪。

    一群穿紫著粉,娇俏可爱的小娘子,聚在不远处的湖边,喂鱼玩耍,恰好吸引了唐蜀衣的注意力,她压根就没有听见刘氏的轻声告罪。

    琴香是个彻彻底底的明白人,她凝眉瞪着刘氏,那格外凛冽的眼神,无疑是在严厉的警告刘氏,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露出破绽,坏了娘娘的大事。

    刘氏吃了警告,只得讪讪的陪了个笑脸,垂首坐回到了原处。

    唐蜀衣看得很清楚,聚在湖边喂鱼的那群小娘子们,也分成了若干个圈子。她们之中的绝大部分的小娘子,身边都有作伴的小姑娘,惟独一个低垂着脑袋的粉衣小娘子,孤零零待在最偏僻的角落里。

    因为一直垂着螓首的缘故,站在唐蜀衣的方位,也看不清楚落单的那个小娘子的长相。

    有人的地方,必有圈子。有圈子的地方,必有趋炎附势,弱肉强食。

    在湖边的那群小娘子之中,颇有几个唐蜀衣比较熟悉的小姑娘,其中,就包括定国公府的嫡长孙女杨雪晴。

    李中易虽未明言,但是,据唐蜀衣私下的揣摩,皇子们的正妻,不太可能出自于权爵勋贵之家。

    所以,尽管唐蜀衣比较喜欢聪明伶俐的杨雪晴,隔三差五的叫她去宫里陪着说话,却没有让她嫁给儿子的打算。

    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天家的皇子出生之后,至少应该封个郡公。可是,皇帝的六个儿子,包括已满十四岁的皇长子在内,至今无一人封爵。

    李中易的理由是,无军功者,不得授予爵位!

    身处巨大权力旋涡之中的唐蜀衣,心底一片敞亮,规矩都是人定的。皇帝的话,向来是金口玉言,无论什么规矩,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都一文不值。

    结合不立皇后,不立太子的现状,唐蜀衣对于宫里的局势,有个基本的判断:为了避免父子兄弟相残的惨剧,皇子们不太可能娶家族势力雄厚的正妻。

    和别的嫔妃相比,曾为李家婢的唐蜀衣,独占了一份巨大无比的隐藏优势,即,在长期的服侍过程中,她比任何女人都了解李中易的脾气禀性。

    当初,很小的时候,唐蜀衣就被人牙子卖进了老李家。起初,唐蜀衣仅仅是负责院里洒扫的小丫鬟,不仅钱少活累,还经常受丫鬟婆子们的欺负。

    后来,因为好运气的缘故,当时名唤瓶儿的唐蜀衣,十分巧合的成了薛姨娘的贴身小丫鬟。

    那个时候,在薛姨娘和李中易这对处境尴尬的母子之间,暗中牵线搭桥,递物传话之人,一直都是唐蜀衣。

    说句大实话,唐蜀衣当时最大的梦想,以及最好的出路,也就是借着薛姨娘的信任,攀上李中易的高枝,成为他的侍妾。

    那个时候,唐蜀衣就算是想破脑壳,也万万料想不到,原本没啥本事的李家庶长子,竟然打下了偌大的万里河山,当了皇帝。

    琴香看得出来,贤妃娘娘有些走神。她只是闭紧了嘴巴,仿佛浑然天成的石雕一般,默默的立于一侧。

    “救命呐……”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打破了唐蜀衣的沉思,她抬眼望去,却惊讶的发现,有个小娘子掉进了水里。

    唐蜀衣定神看去,在水中扑腾的女子,竟是方才垂首瑟缩于一隅的那个小娘子。

    当时,小娘子一身半旧不新的淡紫色衣裙,鬓上仅有一枝颜色泛白的玉簪,那极其刺目的寒酸模样,混在花团锦簇的贵女们之中,令人印象格外的深刻。

    唐蜀衣注意到,原本聚集于湖边的淑女们,竟然一个不见,唯有水中的那个小娘子,拼命的挥舞着胳膊,奋力的扑打水面。

    由于父母都是蜀地的渔民,唐蜀衣打小长在水边,水性自然很好。

    救人要紧,她也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下假山,朝着湖边冲了过去。

    琴香不会游泳,可是,主子都冲了上去,她这个贴身女官岂能不跟上?

    “娘娘,您是万金之尊,万一有个闪失,皇长子将来靠谁……”琴香死死的拽住唐蜀衣的衣袖,刻意压低了声调,苦苦规劝。

    琴香的话,虽然未说完,意思却非常清楚:失去了母妃庇护的皇长子,就等于是风中的浮萍,将来很难有好下场!

    被迫快步跟上来的刘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暗暗赞叹不已。琴香的说词,非常有说服力,不愧是娘娘身边的头号心腹。

    所谓母子连心,琴香劝说的角度,不仅刁钻,而且格外的打动人心。

    唐蜀衣猛然警醒,是啊,她若有个闪失,儿子就失去了依靠,随即转身盯在琴香的脸上。

    “奴婢方才看得真切,有个穿一身蓝色衣裙的丫鬟,故意推她下水的。”琴香笃定的解释了一番。

    “娘娘,哪怕是前边出了再大的事,奴婢也不能离开您的身边半步。”琴香嘴上苦劝,两手却一直紧紧的拽住唐蜀衣的衣袖,打死也不肯放手。

    “唉,你呀你,好吧,那咱们折了竹枝,赶紧过去救她。”面对只认死理的琴香,唐蜀衣自知无法脱身,只得选择了折衷性的妥协。

    谁料,等唐蜀衣她们折了长长的竹枝,奔向湖边之时,却见一个身穿玄色锦衣的年轻男子,飞快的跑过来,二话不说的跃入水中,奋力游向落水的那位小娘子。

    待唐蜀衣等人气喘吁吁的赶到湖边,却见,那锦衣男子已经救起落水的小娘子。

    只是,那锦衣男子明明看见了唐蜀衣她们,非但没有放下落水的小娘子,反而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尽管,程朱理学尚未问世,也并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观念。但是,在上流社会之中,淑女们若想嫁得好,名声也是十分要紧的。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浑身湿漉漉的小娘子,带着哭腔的哀求救了她的锦衣男子。

    哪怕是惊魂未定,见了唐蜀衣她们,落水的小娘子也下意识的别过脸去,惟恐让人看清楚了面貌。

第1539章 太岁当头

    既然小娘子已无性命之忧,琴香又亲眼看见有人暗中捣鬼,唐蜀衣暗暗松了口气,悄然后退了半步。

    既然大戏已经开场,唐蜀衣对于即将上演的戏码,倒是颇有些好奇了。

    琴香何等精明,主子退了,她也跟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的把刘氏推到了最前头。

    刘氏没办法退,也不敢退,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主动拦住了锦衣男子的去路,语气温和的说:“这位官人,您既救下了小娘子,便交于妾吧。须知,小娘子的名节……”话里话外,提点的意味极其浓郁。

    她其实早就认出了锦衣男子,只是,故作不知罢了。在这京城之中,谁不知道镇南侯、淮扬路兵马都总管刘贺扬的幺弟刘林,是个花花太岁?

    前朝柴周的时候,由于皇帝的默许,得势的勋贵权爵们一个比一个跋扈,经常干欺男霸女的恶事。

    本朝建立之后,由于今上极其厌恶扰民的恶行,恶狠狠的惩治了一大批胡作非为的公侯,权贵们如今都老实多了。

    不过,刘贺扬的这个幺弟,除了广纳美妾、通房满院和勾引俏寡妇之外,并没胆子作出强抢民女的恶事。

    泰宁侯和镇南侯,虽然都是侯爵,但是,前者是每况愈下的空架子破落户,后者则是今上的心腹重臣,兵权在握的实权侯爵,岂能相提并论?

    刘林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怀中的小娘子,抱得更紧了。开什么玩笑,他惦记怀中的小娘子,已经不止一年了。

    早在设下今日的圈套之前,刘林就下定了决心,必须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都知道,他和怀中的小娘子有私情。

    嘿嘿,和刘林有私情的女子,试问,还有哪家敢娶?

    刘林不认得刘氏,但是仅从穿著打扮,他却看得出来,刘氏应该是一位官宦夫人。

    “不瞒娘子,镇南侯乃是家兄。在下虽救了小娘子,却也是唐突了佳人,于名声有碍。不如这么着吧,在下索性禀了父母,三媒六礼,娶她为妻便是。”刘林一边解释,一边用力抱紧了怀中依然挣扎不休的小娘子。

    唐蜀衣眼眸微闪,随即意识到,眼前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刘贺扬的幺弟,那个有名的花花太岁。

    虽说,后院女子不得干政。可是,朝中重臣们的家世,唐蜀衣还是大抵知道的。

    镇南侯刘贺扬是刘家的长子,他有两个弟弟,二弟是姨娘所生的庶弟,三弟刘林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话说,镇南侯府老太公已过四十岁的时候,居然老树开花,喜得幼子,自然对刘林是格外的偏疼。

    这刘林虽然好色,却也不敢为非作歹。原因很简单,凡是做恶的权贵,无一例外的都被皇帝下诏夺爵治罪抄了家。

    既然,皇帝极其厌恶胡作非为的权贵,哪怕是权势显赫的镇南侯府刘家,也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果,刘林是想趁人之危的纳妾,看不顺眼的唐蜀衣,倒想插手管一管。

    然而,刘林竟然当众说了要娶妻的话,显然是对怀中的小娘子,动了真心。

    这就不太好办了!

    就在唐蜀衣有些犹豫的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娘子和仆妇们,从四面八方聚拢了过来。

    刘氏本就是个机灵人,既然贤妃娘娘都没有吱声,她便缩着身子,退到了唐蜀衣的身侧。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被刘林抱在怀中的小娘子,急得浑身冒冷汗,泪眼婆娑的用力推打刘林。

    藏于深闺之中,娇娇嫩嫩的小娘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刘林浑不在意的咧嘴一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诚襄伯府九娘子不慎落水,在下不才,跳湖救了她。虽是情急救人,却也与九娘子的名声有碍。事到如今,在下决意禀告父母,三媒六礼,聘九娘子为妻!”

    大庭广众之下,原本浑身湿透的九娘子,仿佛受了惊吓的小猫一般,瑟瑟发抖!

    这位九娘子躲着众人,不肯露脸,分明是不想沾惹刘林。可是,刘林却故意大声的抖露了九娘子的身世,显然是志在必得了吧?

    唐蜀衣微微翘起嘴角,心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诚不我欺也!

    此前,满京城都在传言,刘林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

    谁曾想,为了诚襄伯府的九娘子,刘林竟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识得张家的九娘子吧?”

    “别乱说话。我家与她家虽是世交,不过,张家的九娘子毕竟是个姨娘所生的庶女,我与她仅仅见过几面而已,并无深交。”

    “这位九娘子,往日里倒是少见啊。”

    “唉,她的姨娘着实貌美,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伎子,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往日里,她被府里的大娘子拘着不许出门,免得跌了侯府的脸面。”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倒让唐蜀衣听了个正着。

    唐蜀衣以贤妃之尊,权摄六宫,平日里事多且杂,自然不认识说悄悄话的小娘子。

    可是,琴香的记性特别好,她只略微打量了一下,却认出了说人家闲话的两位小娘子。

    “姑姑,著紫裙的,是怀阳郡公府的嫡次女。著红裙的,是阴国公府的嫡长女。”琴香凑到唐蜀衣的耳旁,小声嘀咕了一阵。

    唐蜀衣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子,瞟眼过去,立时将两个刻薄的小娘子,看了个清楚明白。

    今上荣登大宝之后,封爵最高者,不过是个县侯罢了。所谓的郡公府和国公府,一听就知道,都是没有实权的空架子公侯。

    这种完全没有圣眷的所谓权贵,唬老百姓还成,在唐蜀衣的跟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逢年过节之际,四品以上的外命妇,都需要递牌子进宫,毕恭毕敬的拜见皇太后。

    往往在这种时候,皇太后都会有意抬举执掌六宫大权的唐蜀衣,让她陪坐于凤銮的旁侧,一起接受外命妇的朝拜。

    没办法,谁叫当今皇太后是个格外念旧情的人呢?

    怀阳郡公府的嫡次女,嘴巴忒毒,她的声调看似并不高,却恰好将落水小娘子的家丑,揭了个一干二净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就连隔着两丈远的唐蜀衣,都听了个真切,可想而知,关于落水小娘子的闲言碎语,肯定遮不住了。

    琴香低着头,暗暗冷笑不已,打量着她不知道底细不成?

    宫里宫外,早有传言,怀阳郡公府不甘心就此衰落下去,看上了镇南侯府的泼天富贵,打算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世家之间,通过彼此联姻,确保富贵不堕,乃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位搬弄是非的怀阳郡公府的嫡次女,太过于急切了,将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彻底的暴露无遗。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刘林喜欢的是诚襄伯府的九娘子,也就是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的那位小庶女!

    “快点放我下来,求你了……”诚襄伯府的九娘子,一直挣扎不休。

    刘林就是想把“私情”公之于众,现场的人,越聚越多,就算是九娘子再怎么不想沾惹他,也遮掩不住了。

    目的既然达成了,刘林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蠢货,他索性放了九娘子下地。

    “滋……”唐蜀衣听见四周阵阵抽冷气的声响,便抬眼望去,却见那位九娘子果然是丽色绝伦,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九娘子略微整理了一下湿答答的衣裙,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显然,这位九娘子并不想招惹刘林。嗯,倒是个知廉耻,不想攀附权贵的小娘子,唐蜀衣暗暗点头不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林紧追了两步,大概是觉得不太好看吧,又收了步子,不紧不慢的赶了过去。

    唐蜀衣不由微微一笑,倒是刷新了对刘林的固有看法。事儿既然闹了出来,总要大人来收场的,急啥呢?

    按照唐蜀衣自己的理解,刘林惦记的那位小娘子,多半要成为镇南侯府的儿媳妇。

    别的且不提了,镇南侯的亲弟弟,又是娶的正妻,多少豪门的小娘子,惦记着这桩婚?

    眼前的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唐蜀衣几个人,混在人堆里,继续在暗中观察各路淑女。

    侯府的景致如画,除了暗中看美人之外,倒叫唐蜀衣大饱了一番眼福。

    “杨姐姐,皇长子的生辰快到了,你打算送什么礼物?”

    “林妹妹,官家、娘娘和皇子们,向来节俭,哪怕是生辰,也不过是一碗寿面罢了。”

    问话的小娘子,唐蜀衣听不出来是谁,但是,那位杨姐姐的声音却是经常来陪唐蜀衣说话的杨雪晴。

    刘氏接了琴香的眼色,随即装出赏景的模样,悄然站到了道旁。

    唐蜀衣则领着琴香,悄悄的摸了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在贤妃的宫里,不管是小宫女,还是小内侍,都很喜欢出手大方的杨雪晴。

    但是,琴香却知道,杨娘子的心机,格外的深沉,只怕是早就盯上了皇长子正妻的宝座了。

第1540章 孟昶降

    若是嫁给了皇长子,杨雪晴将来的前程,实在是不可限量!

    但是,琴香比谁都清楚唐蜀衣的心思。尽管杨雪晴费尽了心机,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咯咯,杨姐姐你深得贤妃娘娘的喜爱,当然不愁前程了……”显然是意有所指。

    如今这世道下,女人的前程,既不是升官,更不是发财,而是嫁个如意郎君罢了。

    唐蜀衣悄悄的走到树荫下,抬眼望过去,就见几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正坐在廊下吃茶闲聊。

    琴香的记性特别好,凑到唐蜀衣的身旁,小声介绍了几位小娘子的来历。

    “鬓插玉簪的,是门下省高侍郎的独女;著淡蓝色荆绸的,是礼部廖尚书的内侄女王氏……”

    王氏?唐蜀衣眯起两眼,凝神细想,恍然忆起,礼部尚书廖章的正室夫人,出身于名门望族的琅琊王氏。

    这位王氏夫人是有名的才女,只是,太过于清高,有点目中无人的味道。据说,她在高官夫人圈子中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听了一阵子女儿家的闲话后,唐蜀衣觉得没啥意思,便领着琴香走开了。

    唐蜀衣虽然没有说啥,但是,琴香看得出来,娘娘对于高官显贵之家的小娘子,并无太大的兴趣。

    随着皇长子的年纪越来越大,唐蜀衣的心思,也跟着越来越重了。不过,唐蜀衣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心思,琴香或多或少的猜得到一些。

    宫里的事,要说真正的大事,实际上,也就两件:立皇后和立太子!

    只是,官家登基称帝,已达五年之久,宫中既无皇后,东宫亦无太子。

    这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在琴香看来,娘娘固然不如其余几妃那么貌美,出身也最低。但是,优势却也是十分的明显。

    皇太后宠着,皇帝也念着旧情,又是皇长子的生母。到目前为止,娘娘执掌着六宫大权,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泼天实权。

    在宫里待久了,琴香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绕着花园转了半圈之后,唐蜀衣恍然大悟,她今日个来错了地方。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父亲的官位,直接决定了女儿们的交际圈子。七品小吏家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和朝廷重臣家的小娘子,玩儿到一块去呢?

    成都的城墙,挨了几个时辰的轰炸之后,被轰开了一个大豁口。

    汉军蜂拥而入,蜀国的大势已去。原本,孟昶以为,至少可以守半年。

    谁曾想,仅仅不到半天,就守不住了。

    李中易的性格是,既然指定了前敌大将,就由廖山河去折腾了,他只管等着接受孟昶的降表。

    汉军冲进成都之后,在城里倒是没遇见激烈的巷战,麻烦的是,乱军到处纵火抢劫。

    临战前,廖山河接受进攻命令的时候,李中易交待的很清楚,务必确保成都完整的拿下,才算是大功一件。

    结果,捉住孟昶之后,救火反而成了汉军将士们主要的任务。

    从李家军开始,李中易就特别重视民生问题,宁可少歼灭敌人,也要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三日后,李中易得报,成都彻底拿下矣。

    廖山河敢报告彻底拿下,就说明,城中的大火已经扑灭,市面的集市也已开张。

    李中易微笑道:“宽夫啊,成都城高沟深,朕一日即下,何其易也?”

    闵子豪也异常之震惊,按照他的理解,就算是蜀军不经打,成都城至少可以守三个月吧?

    谁能想象得出来,偌大个成都城,一日便被汉军攻下了,难怪李中易至今未曾一败。

    “皇上用兵如神,天下即将真正一统,善莫大焉。”闵子豪既然降了汉,端了李中易的饭碗,自然要把皇帝伺候舒坦了。

    李中易被拍得很舒服,眯起眼笑道:“宽夫,你是说,刘汉距离覆灭,也不远了?”

    南唐、孟蜀、南平、吴越先后灭国,幽燕十六州,还缺了太原那边的数州

    闵子豪猜得到皇帝的想法,待彻底的平蜀之后,刘汉必定要去灭了它。

    站在李中易的角度,北方的防线,太原那边的数州,还真的是不可或缺。

    只是,灭北汉的时候,契丹人肯定会出兵救援的,到时候,再见真章吧?

    三日后,李中易骑在小血杀的背上,在近卫军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进了成都城。

    李中易不讲究黄沙垫道这些虚的东西,只要拿水拿街道的血洗干净即可。

    长枪如林,红缨胜火,铁甲森森,得胜的汉军将士们,迈开整齐的步伐,异常豪迈的快步进城。

    鼎盛的军威,对于震慑宵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路行到旧蜀国王宫正门前,只见宫门大开,赤着上身的孟昶,背着几根荆条,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实际上,李中易本来只想让孟昶上了降书顺表,就算完事了。

    然而,闵子豪极力建议,必须明确的告诉蜀地官民,成都已经彻底的换了主人。

    于是,在闵子豪的一手操办之下,演出了眼前的一幕。

    “罪臣孟昶叩见皇上,罪臣该死,不该妄图抵抗天兵……”孟昶跪在李中易的马前,妄图企求胜利者的饶恕。

    李中易心里还是很爽的,一联想到,当初,孟昶把他卖给了柴荣,就浑身不舒坦。

    马上的皇帝,沉吟了好半晌,始终不说饶了孟昶的话。

    孟昶自己知道,他把李中易得罪得太狠了,心里也就怕极了,赤着的上身,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直到,孟昶软瘫到了地上,李中易方才冷哼一声,“进宫!”

    王宫内外,早就被近卫军牢牢的控制住了,李中易进去之后,就被领进了孟昶的旧寝宫。

    故地重游,李中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一边走,一边看,心里暗暗感叹不已。

    雕龙画凤,奢侈无度,却不知好好的练兵,此乃孟昶败亡的根本性原因。

    自古以来,天府之国,就出美女。别的不说,单看张雪仙换上了宫装的娇俏模样,就着实令人养眼。

    李中易本就是美女收藏家,后院里的美人儿也不怕多给张雪仙一个名额。

    当晚,张雪仙就被皇帝破了身子。叫了四回水,张雪仙实在受不住了,雪雪求饶。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敢算计朕,就必有今晚这一遭儿。”

    张雪仙随即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只怕是早就叫男人看破了手脚。

    如今,她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说啥也都晚了。

    第二日,静嫔叶氏拿着清点完毕的旧王宫帐册,来找李中易。

    “禀皇上,宫里的内库里,尚有百万贯钱。”叶晓兰跟着男人已经很久了,自然知道男人的喜好,首先就把钱的事说了。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大军出征在外,唯钱粮二字尔。孟昶藏着私房钱,朕收下了。”

    叶晓兰陪着笑了一阵子,忽然说:“皇上,张氏是何位分?”

    李中易凝神想了想,淡淡的说:“且不急,等回了京城,再做打算。”

    毕竟是跟在李中易身旁的老人了,叶晓兰一听就知道,李中易对张雪仙多少有些看法。。

    皇帝最不喜欢的事,就是把他当傻子哄骗,叶晓兰当初就是吃了这个大亏。她以为皇帝是个文盲,谁料,竟然输掉了衣裙,被皇帝吃了个干净彻底。

    “哦,对了,张氏不懂朕身边的规矩,你负责教她。”李中易吩咐下来,叶晓兰随即蹲身退下了。

    所谓的教规矩,其实是要穿一整套的高根鞋,文胸,镂空底裤等等。

    皇帝的趣味,格外的与众不同,喜欢创造出各种奇怪的装束,叶晓兰早就司空见惯,不奇怪了。

    成都既定,就剩下了盘踞夔州的林仁肇了。

    说句心里话,从渡江灭李唐开始,李中易就对林仁肇格外的有兴趣。

    水军,造大船,不仅和漕粮运输有关,还和殖民海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林仁肇越狡猾,李中易越是惜才,想将其收入囊中。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和成都不同,夔州的周边全是险峻的山脉,几乎不产粮食。

    别看林仁肇手下有十几万人,失去了川西平原的粮食供给,即使不去打他,林仁肇也撑不了多久。

    李中易亲征入川之前,就已经密令征南将军刘贺扬,率军西进,封锁住了林仁肇东进的去路。

    开什么玩笑,让林仁肇闯进了长江,那简直是如鱼得水了。

    李中易身边不缺少得力的武将,文官却很少,闵子豪勉强算是个能说会道的大臣。

    李中易打算,就派闵子豪去见林仁肇,争取早日劝降了这位水师名将。

    若是林仁肇愿降,李中易必定是如虎添翼,再不须担忧江南或是蜀地有变了。

    书房里,李中易正在批阅奏折,就听内侍来报,赵老太公在宫门前求见。

    李中易放下笔,微微一笑,想当初,若不是赵老太公出手相救,也没有他今日的辉煌。

    一眨眼的工夫,过去了这么多年,李中易已成天下之主,赵老太公只怕是也老了吧?

    “请他进来吧。”李中易一声吩咐下去,时隔多年之后,故人即将再次见面。

第1541章 贱匠不能封侯

    “罪臣参见陛下。”赵老太公隔着老远,就跪下了。

    李中易快步上前,搀扶起了赵老太公,笑道:“老太公的身子骨,还是那么的硬朗,实在是可喜可贺。”

    赵老太公叹了口气说:“岁月不饶人,毕竟是老人,饭量也大不如前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我和老太公您是旧交,不因蜀地重归中原,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么多年了,赵老太公的白发,也是多的数不清了,可见,岁月确实催人老呐。

    李中易拉着赵老太公的手,将他领进了内书房,紧挨着坐在一起。

    赵老太公见了李中易摆出的姿态,他的心里也就吃了定心丸,至少,老赵家的性命无忧了。

    实际上,李中易取周室而代之后,赵老太公就想举家来投。只可惜,家族之中,意见一直不统一。

    最主要的还是,赵家人舍不得手里掌握着的兵权。

    明眼人都知道,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坐视军阀掌握兵马,只要有机会,就必定会予以削弱。

    远的且不说,单单是府州折家,已经被大汉朝廷彻底的掌握住了,折家的影响力每况愈下。

    无奈何,时势如此,蜀孟政权既灭,胳膊岂能拗得过大腿?

    赵老太公是来谈正事的,可是,李中易只谈旧谊,就是不接赵老太公的话茬。

    试探过几次之后,赵老太公也就明白了,赵家手里的兵权,肯定是保不住了。

    李中易一边打太极,一边暗自叹息,当家人赵老太公都抱有幻想,难怪,老赵家落寞了。

    在这个世界上,大家族若想顺利的传承下去,必须要顺应时势,不能逆流而动。

    天下统一在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岂容商议?

    李中易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赵家的几个孙子辈,赵老太公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老赵家虽然丢了兵权,但是,几个孙儿的前途,有皇帝照应着,也不至于太差吧?

    形势比人强,不想交出兵权,就得交出合家老小的性命了,何苦呢?

    不如趁着皇帝顾念旧情的机会,捞一点实惠的好处吧。

    聊了一个多时辰后,李中易见赵老太公自己转过弯来,便笑着留了膳。

    赵老太公以前也打听过,李中易在宫里留臣下用膳的次数并不多,皇帝已经非常的赏面子了。

    于是赵老太公就说:“老臣这里,有蜀地诸位大臣家产的表,愿意献给官家。”

    李中易哈哈一笑,看来,抄家皇帝的恶名,已经四处远扬了。

    没办法,土地兼并实在是太厉害了,不搞土改限田,等李中易死了之后,就非常难以处理了。

    债不留给子孙,李中易宁愿自己承担恶名,也要把千年以来的土地兼并的顽疾,给治了。

    读书人,参加科举,获取功名后,就要享受各种经济利益和特权,这是千年以来的固有做法。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宋代的文臣士大夫,明朝的藩王和边患,清代的八旗和赔款,都是各自无法解决的毒瘤。

    经过战乱后,人口迅速减少,土地也就富裕了,足以分配下去。

    但是,随着和平时间的延长,人口开始大量回升,土地肯定就不够分了。

    在小农经济时代,土地是唯一的生产生活资料,多余的人口,没有就业的出路,必然会导致流民增多的大问题。

    蒸汽机还不知道在哪里,工业化的大生产,距离太过遥远了,根本就指望不上。

    所以,李中易只能祸水南引,打起殖民南洋的主意了。

    南洋,因为气候的缘故,种田的收获,普遍可以达到一年三熟。

    当中原地区人口爆炸,完全可以将部分权贵或是百姓,移驻海外,以减轻治乱循环的压力。

    所以,林仁肇手里的几万水师,也就成了战略性的资源,李中易舍不得毁掉林仁肇。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离开了成都平原的物资供应,夔州显然是难以持久的。

    李中易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拿下成都之后,廖山河就率领主力大军,快速的逼近夔州。

    皇帝给廖山河的任务是,不许一粒粮食运进夔州,务必封锁住夔州附近的水路,不能让林仁肇的水师,在川江之上来去自由。

    廖山河想了个笨办法,在夔州附近的江面上,架设了十几道铁索。铁索的附近,广布投石机。

    投石机里,只使用鸡尾酒一种火器,可以射出去很远。只要林仁肇的船靠拢过来,就会被烧成灰烬。

    林仁肇的战船,全是木制的,只要船板上的沾一点点鸡尾酒,就不太可能扑灭火势。

    另外,刘贺扬领着江南的水师,已经抵达了瞿塘峡,林仁肇的水师覆灭在即。

    在这种情况下,林仁肇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必须考虑几万弟兄的性命和家属们的安危,终于答应归顺于李中易。

    闵子豪得到确切的答复之后,欣喜异常,能够劝降林仁肇,值得他吹牛一辈子了。

    当李中易得知林仁肇跟着闵子豪出夔州,来成都之后,不由一阵狂喜。

    “得林虎子,朕添羽翼矣。”李中易当众夸奖了林仁肇一番。

    林仁肇到成都的那一天,李中易亲自去码头接他。

    “罪臣林仁肇,叩见陛下。”林仁肇百感交集,当众臣服于李中易的脚前。

    从李中易下江南破南唐开始,他就和林仁肇成了一对欢喜冤家。如今,林仁肇既然来降,李中易主动将他扶起,笑道:“你乃当世英雄,只可惜此前未遇明主罢了。从今往后,朕许你面君不拜。”

    “啊……”李中易对林仁肇的格外优遇,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大家做梦都没有想到,纪念馆彻底统一天下的皇帝,竟然会如此的重视一个水师降将。

    李中易看出众臣的疑虑,却只当没看见的,不管是漕运,还是殖民南洋,都离不开水师的协助。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李中易更清楚,一支强大水师的战略意义!

    李中易直接把林仁肇,领进了宫里,两个人越谈越投机,这让林仁肇有了一种相逢恨晚之感。

    “天下初定,大运河每年都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去疏通。与其漕粮走运河,不如试行走海运。哪怕,沉了一些船,长远的看,也是值得的。”

    李中易的一席话,让林仁肇找到了知音之感。

    “官家不以臣粗鄙,委臣以重任,臣只能鞠躬尽瘁了。”林仁肇伏下身子,大礼参拜。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知道林仁肇刚刚归顺过来,心下不可能完全放心,便受了他的大礼。

    彻底的平蜀之后,李中易任命廖山河为征夷将军,常驻成都,两川兵马尽归其节制。

    “大捷,蜀国已经平定!”

    “大捷,孟昶肉袒出降!”

    “大捷,林仁肇献夔州矣!”

    捷报,一个接着一个的露布发往开封,一时间,整个京城乃至中原地区,都知道了王师已定故地矣。

    班师回朝的路上,李中易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经过五年的摸索,火器营的工匠,居然搞出了燧发枪。

    李中易拿着李虎送来的燧发枪样品,仿佛抚摸着绝代美人儿一般,爱不释手。

    军器监,其实早就搞出了火绳枪,只是李中易的目标一直是更实用的燧发枪。

    很简单的道理,火绳枪,必须自带火绳,雨天的射击,必然受到严重的阻碍。

    燧发枪则不同,且不谈准头如何,无论下雨还是晴天,皆可顺利的使用。

    “传诏内阁,工匠高清盛,有奇功于朝廷,封万户侯,擢为军器监火枪营都监。”李中易也没有多想,趁着高兴劲儿,就给开封的内阁下了诏书。

    然而,这一份诏书,却在朝廷内外,惹来了轩然大波。

    自古以来,工匠都是贱民里的一种,别说封侯了,连做官的极其罕见。

    “刘相公,此乃乱命,在下不敢奉诏。”

    “刘相公,内阁肩负辅弼圣躬的重任,必须驳回此等手诏。”

    “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竟不能封侯。区区一个贱匠,竟然得了侯爵之位,还是世袭罔替的世爵,简直是岂有此理?”

    “读书人才是朝廷的根本,难道说,官家要和贱匠共天下么?”

    “老夫实在是羞与贱匠为伍,告辞了!”

    “我等士大夫有责任告知官家,读书方为正道。”

    刘金山有苦难言,说句心里话,他也无法理解皇帝为何如此偏爱一名小小的工匠。

    但是,作为内阁的实际领导者,刘金山也非常了解皇帝的脾气。

    人多,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有害。

    上次,和皇帝掰手腕的那些文臣,都被放弃掉了,教训实在是异常之深刻。

    “诸公,皇上可曾乱封过爵位?”孔昆已经被贬出京城了,又被皇帝中途召回,他自然要和皇帝站在一起,不论是非,只论立场。

    “孔门败类。”

    令孔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席话,惹来众怒,乱纷纷之际,孔参政竟然被推倒在地。

    谁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连参知政事都敢打。

    孔昆的挨打,竟然开了国朝殴打上官的先河!

第1542章 杀戮时

    “你听说了没有,参相孔昆,居然被打倒在地?”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没有听说呢?”

    “哈哈,姓孔的专事媚上,曲意奉承,毫无读书人的风骨可言。”

    “嘿嘿,读书人早有怨气,迟早爆发出来。”

    “何以见得?”

    “道理是明摆着的,今上干的几件大事,剥夺的不是地方豪强的权势,就是文臣士大夫的利益,如果不是三十万大军在,恐怕早就……”

    “慎言,慎言……”

    孔昆的被打,京城里,大家议论纷纷。

    一般老百姓,也就是听个热闹罢了,毕竟,养家糊口不易。

    官员们却不同了,今上的限田令,令绝大部分文官,恨之入骨。

    以往的话,只要做了官,就可以享受田地免税的待遇。

    如今,不管做多大的官儿,田产最多只允许五百亩,这等于是挖了读书人的享受富贵的根。

    更可怕的是,皇帝采取的阳谋,迫使大家族必须分家,这更是雪上加霜的坑苦了门阀大世家。

    按照原本的规矩,大家族的庶子,稍微给点钱,就可以打发了。家族嫡脉子弟,依然掌握着巨大的资源优势,对旁支形成碾压之势。

    如今不同了,在重税的压力之下,大家族嫡脉的田产如果过多,等于是送钱给朝廷。

    另外,自耕农们,以前喜欢把田产隐匿于官宦人家的名下,以图少交田税。

    现在,这些招,在摊丁入亩的政策之下,都不中了。

    不说别人,就连刘金山都有些不太理解。千年以来,贱匠不许做官封爵,已经成为了祖宗之制,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想不通啊!

    京城内外,正在酝酿一场政治大风暴,切身利益严重受损的士大夫们,早就憋不住了。

    李中易仿佛没事人一样,悄然抵达了银州。

    银夏之地,那是党项人世居之地,也是李中易的起家之地。

    故地重游,李中易思绪良多,望着茫茫的大草原,竟然有些走神。

    征西将军宋云祥,也听说了京城里的事,不过,他是领兵的武将,不能干预政务,也就只能装作不知道的,一个字都不敢提。

    “党项人还老实吧?”李中易问宋云祥。

    平定了蜀国之后,除了太原的十余州之外,中原朝廷勉强算是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战略重心的转移,让重视贸易的李中易,重新盯上了丝绸之路。

    盛唐时期的长安,之所以那么的繁华,和丝绸之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今,银夏虽定,西域的沙洲等地,依然处于契丹人的控制之下。

    西征也要筹备起来了!

    “禀皇上,党项人表面看上去,装得很恭顺,骨头里却期盼着朝廷实力大减。”宋云祥本就是西北人士,又任了这么多年的征西将军,党项人的阳奉阴违,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只是,此前朝廷的重心,在于先统一江南和蜀地,收获粮草物资和人口。对于党项人的小动作,宋云祥装作看不见罢了。

    如今,江南和蜀地已经平定了,朝廷的战略重心,重新北移,党项人的某些行为,就格外的碍眼了。

    “哈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太原的刘汉小朝廷,已是秋后蚂蚱,没有几天蹦头了,居然还敢私下里联络,哼。”

    “皇上,臣已经训练出了五万汉军铁骑,区区党项小族,旦夕可以灭之。”宋云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只是朝廷的钱粮主要供应南征,他分到的物资少,没敢轻举妄动罢了。

    征伐之事,核心就是后勤物资的供应。

    西北地区,自从隋唐以来,由于地里的肥力持续缺失,土地越来越贫瘠了。

    在西北用兵,必须靠中原地区输送粮食物资过去,这就极大的束缚了宋云祥的施展空间。

    自从当上了征西将军之后,宋云祥每天干的事,就是挑拨党项各族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残杀。

    “不急,草原各民族能歌善舞的时代,即将来临。”

    李中易始终记得一句名言,机枪的出现,让马背上的蛮子们,变得能歌善舞,热情好客。

    由于燧发枪的横空出世,即将展开的北伐,被李中易临时叫停。

    中原王朝,和北方蛮族之间的战争,之所以久拖不决,核心问题是,中原不产马机动能力差。

    不管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不敢和宋人打阵地战。

    先诱敌深入,再破坏水源和粮道,再趁机偷袭,屡试不爽。

    汉武帝时期,重点不是和匈奴人作战,而是找到他们,聚而歼之。

    然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战斗,汉军只要大举进攻,草原人就会步步后退,避而不战。

    这其中,最致命的问题,便是汉军的后勤压力,过于沉重了。

    十万大军出击,负责后勤的民夫,至少也要五万人。而且,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到大草原上,耗费的人力和物力,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如今,燧发枪的出现,使汉军北伐的物资压力,眨眼间,便可以减少二十倍以上。

    想想看,两万名装备了燧发枪的汉军战士,只要不是中了埋伏,在大草原上,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只是,大规模的造械,新式步军的训练,新战法的摸索,这些都需要花时间去磨合。

    “今晚去偷袭沙角部落?”李中易笑着问宋云祥。

    宋云祥拱手道:“沙角部落不仅经常袭击商队,而且,暗中勾结拓拔部,欲图不轨。臣岂能容他?”

    “呵呵,练兵这么多年,看你的了。”

    此前,李中易的战略重心,一直在南不在西。西北宋云祥这里,主要承担的是,训练汉军骑兵,挑拨离间西北各蛮族的关系,以维持为主。

    现在,南方初定,西北这边的蛮子们,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是时候狠狠的敲打一番了。

    “那好,还是老规矩,你负责指挥作战,我跟去看看热闹。”李中易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老部下们谁人不知?

    夜深人静的时候,驻于西北银州的汉军骑兵营地内,忽然传出了动静。

    营门悄然洞开,裹着马蹄的大批骑兵,鱼贯出营,随即掩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沙角部落,是党项族的一个分支,全族老小大约有七万人。

    自从,拓拔家被朝廷狠狠的压制下去之后,沙角部落在西北地区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了。

    此前,宋云祥没碰沙角部落,只不过是因为,李中易需要这么一股势力,替汉家骑兵磨刀而已。

    草原上的事儿,大家都只认实力,力强者为尊。

    从匈奴人,到突厥人,再到如今的契丹人,他们都遵循一个基本逻辑:谁的实力强,就尊谁为汗。

    表面上,党项人尊李中易为天可汗,李中易压根就没当回事。没有封号的可汗,可谓是一文不值。

    在大草原上,真正的汗王,比如说,军臣单于,劼利可汗等等,这才是公认的草原主人。

    目前,北边的大草原上,说了算的是,耶律休哥,他虽然没有称汗,却是公认的摄政王。

    大军出发之后,走了接近三个时辰,途中歇息的时候,斥喉不断传回消息,沙角部落的人,正在酣睡之中,丝毫也没有提防。

    李中易咬了一口硬饼,还真有些难以下咽了,叹息道:“唉,如今啊,养尊处优惯了,已经不如当年能吃苦了。”

    宋云祥大口大口的吃饼,嘴里都塞满了,一时竟然没办法回应李中易的感慨。

    等宋云祥咽下最后一口饼,这才笑嘻嘻的说:“当初的吃苦,正是为了今日的享福。不瞒皇上您说,臣吃惯了干饼,再吃山珍海味,反而不怎么适应了。”

    黑夜之中,不能举火,李中易也看不清楚宋云祥的脸色。不过,他却知道,宋云祥镇守西北这么多年,确实是吃了大苦。

    “等党项人没实力闹事了,就调你回京,享几天清福。”李中易的一番话,让宋云祥心里暖洋洋的一片。

    如今的开封城,那可是异常之繁华。据说,比盛唐时的长安,都不差多少了。

    虽说,朝廷禁军规矩森严,钱粮物资地盘军法和镇抚,都不由将军说了算,将军们不可能纵兵作乱。

    但是,武将久处一地,绝非社稷之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早起的牧民,忽然察觉到,大地在颤抖。

    “敌袭,敌袭……”牧民们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

    然而,为时已晚,铺天盖地的汉军骑兵,仿佛潮水一般,杀进了沙角部落的营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四万久经训练,且装备精良的汉军骑兵,伏击只有一万多战士的沙角部落,战役还没有开始,其实已经结束了。

    “皇上有令,高于车轮的男蛮子,一体斩首。”

    血腥的屠杀令下达之后,整个沙角部落,就从西北的大草原上,彻底的抹掉了。

    李中易站在一具无头尸体的边上,淡淡的一笑,说:“畏威而不怀德,就只能是这个下场。老宋啊,除了沙角部落之外,别的野心家们,也都召来见朕。装病不敢来的,以后也都不需要来了。”

第1543章 进攻的号角

    沙角部落的全族覆没,极大的震慑了银夏各族,尤其是党项人,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惶恐不可终日。

    宋云祥以大汉征西将军、秦夏兵马都总管的名义,邀请草原各部的族长和长老,齐集于夏州饮宴。

    这个时候,由于保密工作做的好,李中易到来的消息,并无外人知晓。

    宋云祥这个征西将军,草原各部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此人说话还是算数的。

    但是,心里有鬼的,暗中勾结太原的,甚至和契丹人有瓜葛的部落,就不敢来了。

    此时,汉军攻破成都,孟昶已经投降的消息,也传到了西北。

    有聪明人,就猜测到了大汉朝的意图,轮到西北的各部了。

    于是,顺从的各部,纷纷到了夏州,打算起事的部落,则加紧备战,准备夺回自己的家园。

    此时的银夏汉军,实力极其雄厚,纯粹的汉军骑兵五万,步军五万,还有仆从军四万,合计十四万人。

    李中易窝在征西将军府里,每天除了批阅奏章,就是拥美高卧,好不快活。

    如今的银夏诸州,由于统一商税大市场的形成,和内地的商贸往来,日益频繁。

    各种商品,全国一税制,给老百姓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物价更便宜了这么简单。

    统一的大市场,皇家钱庄的遍及各地,给老百姓带来的间接利益,比直接利益,还要大得多。

    看天吃饭的小农经济,普通老百姓一旦遇上了天灾,就只能被迫卖地。

    把地卖了,还是活不下去,就要卖儿卖女了。

    儿女卖光了,还是活不下去,流民起义的风暴,正式酝酿成形。

    权贵们的土地兼并,靠的就是天灾时期,大发国难财。

    如今,随着皇家钱庄的撒网布局,老百姓手头没钱的时候,可以把地暂时抵押给钱庄。。

    老百姓不仅可以随时随地借到钱,息钱还非常便宜,极大的解决了缺钱的难题。

    大官僚大地主们,为什么对李中易恨之入骨,根本原因就是,李中易掐断了他们发家暴富最重要的手段。

    “禀皇上,如今市面上的粮食价格,最便宜的糙米,不过十五文一升。白菘三文一斤,白萝卜二文一斤……”派出去查看物价的近臣,逐一汇报了米菜的物价。

    李中易想了想,又问:“搬运的工役,一日可得多少钱?”

    “下臣打听过了,大约八十到九十文钱不等”

    李中易点点头,搬运工役的工钱,只能做个参照,说明此地的普通老百姓,只要是遭遇到了天灾,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若是节俭一些,普通老百姓之家,应该尚有些盈余。

    “可有知名的大户人家?”李中易对于吃大户,抄他们的家,从来都不会手软。

    “这个倒是不曾听说。”

    李中易满意的笑了,这就说明,朝廷的政策在宋云祥这里,执行得很好。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天,只要有口饭吃,有腌萝卜佐餐,没人乐意背井离乡的当流民。

    有恒产者,斯有恒心。

    无产者的流民,其实是破坏力最强的一股内生力量,必须要高度重视。

    一直站在一旁的张雪仙,心下颇是诧异,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男人居然这么重视民生。连白萝卜多少钱一斤,都要问得清楚明白。

    等书房里的外人都退下后,李中易将张雪仙抱进怀中,横搁到腿上。

    李中易在她的粉腮上,狠狠的香了好几口,这才问她:“想什么呢?走神很久了。”

    张雪仙低声道:“妾在蜀地之时,便听说官家尤喜抄家夺产。今日一见,妾发现,官家真的是待民如子,惟恐他们饿着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全国各地的物价,每天都有人汇总好了之后,专门送到我的案头。没办法,我是个土郎中之子,就爱这些俗物。”

    “官家,妾尝听人说,当官不罪巨室,您就不怕巨室反噬么?”张雪仙想了又想,最终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男人。

    毕竟,她已经是男人的笼中鸟,一损俱损。

    “嘿嘿,巨室们都在等着朕当隋炀帝。隋炀帝的三十万精锐府兵,葬送在了辽东之后,杨家的天下,就要改姓了。”李中易的一席话,让张雪仙隐隐觉得,内藏玄机。

    “小仙儿,你读的书,比我多。你说说看,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为什么会败?”李中易搂紧张雪仙的蛇腰,笑眯眯的问她。

    “妾不通军事,但是,妾私以为,应该是人心不齐吧?”张雪仙隐约觉得男人话里有话。

    李中易笑了,说:“何止是人心不齐,关陇贵族们都叫杨广得罪了个遍。我现在也差不多了,全天下的文臣和读书人,都在骂我。不过,只要老百姓过着平安简单的日子,没人会跟着他们去闹的。”

    张雪仙暗暗松了口气,她刚跟了男人不久,若是天下大乱了,何处可以容身?

    李中易将张雪仙扛到肩上,笑嘻嘻的说:“越是良田,越要勤耕。只有耕得深了,田地才会肥沃。”

    “啐。”

    这一次亲征平蜀,跟在李中易身边的女人,除了张雪仙之外,其余的也都有了身孕。

    皇家的女人,光有美貌可不成,必须膝下有子,将来才有可能过上舒坦安逸的日子。

    五日后,夏州城中,杂胡云集,蕃人从四面八方涌入城中。

    征西将军宋云祥,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新贵,到目前为止,倒在他的屠刀之下的草原部落,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草原上,也有明白人。他们看得出来,宋云祥的策略是,哪个部落强盛了,就要挨刀子了。

    看得明白是一回事,不敢不来夏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草原各部如今都是一盘散沙,宋云祥却背靠着实力强悍的大汉朝,怎么玩?

    如今的征西将军手下,兵多将广,粮草物资堆积如山。不夸张的说,宋云祥拔根寒毛,都比各个部落的腿粗。

    入夜之后,宋云祥向李中易禀报与会者的情况,他笑着说:“果然不出您所料,北边的几个部落,前几日,已经悄悄的搬了家,躲进了毛乌素大沙漠里头。”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说:“你都在此地快十年了,沙漠里何处有水源,何处可以容纳多少人藏身,只怕是比他们自己还要清楚呢。”

    在草原和沙漠作战,作战一直都是次要的事情,真正重要的是水源地和绿洲。

    不管是大草原上,还是大沙漠里边,都很容易迷失了方向。

    李广一直难封侯,就是因为经常迷路,辨认不清楚方向。

    如今的西北军中,从讲武堂毕业后,分配过来的军官们,哪个不会使用四分和六分仪?哪个的皮囊中没有指南的罗盘?

    讲武堂不可能保证学生们个个都是名将,却可以让大家具备基本的军事素养,不犯太低级的错误。

    历朝历代,除了李中易之外,都不重视武将的正规化培养机制。

    折家,赵家,符家,都是将门世家,子弟从小打熬筋骨,学习兵书战策,了解风土人情,这才培养出了基本的军事素质。

    但是,一家一姓的军事素养,解决不了几十万大军基层军官团整体素质问题。

    “大家都到齐了吧?”李中易问宋云祥。

    宋云祥抱拳拱手道:“军令如山倒,谁敢不按时前来,那是要掉脑袋的。”

    李中易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去了旁边的院子。

    院子的周围,两步一岗,一步一哨,明卫暗哨,戒备森严。

    李中易缓缓走进院子,就见近两百名将校,站得笔直,向他行注目礼。

    “大家都不须拘束,各自找位置坐下吧。”李中易摆了摆手,走到院子的中央。

    只见,院子的中央,摆了一个硕大的军事沙盘,沙盘上星罗棋布的点缀着各种标记符号。

    李中易双手抱胸,专门找大沙漠里的绿洲和水源地,这些地方不被人破坏了,大军进去沙漠才有保障。

    “开始吧。”李中易成心想看看征西将军府参议们的水平,他坐定之后,就不发一语。

    “毛乌素大沙漠,方圆五百余里,沙漠之中,共有大大小小的水源地,三十余处。根据随军参议司的想定,靠近沙漠边缘的几处水源地,肯定会被那帮家伙破坏掉。破坏的手段嘛,除了泡进尸体之外,就是想方设法的掩埋了。”

    “针对情况,参议司提前做了准备,征调了三万头骆驼,定做了十万只水囊。另外,还养了十万只羊……”

    李中易喜欢听战前的物资准备情况,汇报得越详细,他就越开心。

    在京城的讲武堂里,李中易经常挂在嘴巴边上的一句话,便是:没饭吃,没水喝,还打个屁的仗?

    敢于勾结太原和契丹的部落,也不是傻子,常居的大沙漠,是他们天然的安全屏障,谅汉军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然而,时代不同了,汉军作战,早就有了一整套的作战标准。

    地形不熟悉,没有充足的向导,物资储备不足,哪怕蛮子们再作死,汉军也不可能冒然进入沙漠去送死。

第1544章 忠臣

    “据查,逃入沙漠里的部落,共有五部,其各族老小,大约十二万人,战士约三万人。考虑到,沙漠里的绿洲和水源地十分有限,容不下太多的人。随军参议司认为,我军只须出两万骑兵,即可将其全面歼灭。”

    “我军骑兵的标准装备,骑弓一,步弓一,战刀一,短刀一,袖弩一,小标枪三支,小盾一面,战马三匹,骆驼一匹。水囊7只,干粮为二十日的烙饼,备用的羊肉干四斤,防晒头巾和白袍两套……”

    作战装备和行军装备,洋洋大观,可谓是应有尽有,李中易满意的直点头。

    如此超豪华的武备,齐全的后勤物资,一人三马的机动力,加上充足的军饷,极高的荣誉感,颇有点武装到牙齿的派头了!

    “根据随军参议司的判断,咱们需要派出大部兵力,提防北边的契丹人,所以,参议司的建议是,召集草原上的各部,每部出三千人,协同我汉军主力,埋伏于灵江谷中……”

    李中易大为满意,夫战,未料胜,先算败,方为正道理也!

    草原上的蛮子们,敢于不听话,背后没人挑唆,谁信呢?

    从草原各部,抽调勇士参战,除了防备他们暗中搞鬼之外,也有让他们表态站队的意思。

    以往,唐军出击的时候,往往只把蛮子们当作是替补的偏师。战胜了,还好说。一旦战败,率先反水的就这些蛮子们。

    如今,李中易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出战之时,一律让协从的部落,率先对敌人发起进攻。

    即使,这帮家伙临阵反水,也会因为被夹击,而损失惨重。

    客观的说,李中易从来没有相信过草原上的异族人。所以,胆敢背叛他的蛮子们,到目前为止,都被杀得很惨。

    远的不说,沙角部落七万人,除了女人和不高于车轮的小孩子之外,都被杀得一干二净。

    蛮族,畏威而不怀德,李中易的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再也难改。

    躲进大沙漠的蛮子们,看起来有十几万人,实际上,沙漠里除了沙子和狂风之外,能有啥?

    显然,有人是想把他们当作是诱饵,想骗汉军入伏尔!

    派大军进入沙漠,去进攻十几万人的几个部落,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干。

    但是,兵者诡道也。敌人越是疏忽大意的地方,越有可能被汉军钻了空子。

    只有铁和血,才会让蛮子们的脑袋更加清醒。

    “此次进兵,由宋大总管领兵进入沙漠,皇上坐镇银州,总控全局。”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一定是宋云祥的主意。也是,他这个皇帝,若是进了沙漠,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轻兵突袭就由我来代劳吧!”灵州军甲厢副都指挥使薛胜利,霍地起身,急切的想抢头功。

    经过整编之后,朝廷禁军的野战力量总员额为四十万,西北方向就占了十万。

    如今,各个州县的防守力量,已经全面由各地乡军接手,朝廷禁军只专注于战略打击的方向。

    李中易创造性的组建了以村为单位的乡军之后,朝廷禁军也就从繁冗的地方守备事务之中,脱身出来。

    通俗的说,镇压叛乱,抵御外侮,才是朝廷禁军的主要职责。

    朝廷禁军职业化、正规化、集约化的好处,异常之明显。方圆五百里以内,必有一万步骑混编的精锐野战部队,枕戈待旦,时刻备战。

    不夸张的说,这五百里的范围内,从叛乱发生,到大军赶来镇压,顶多只需要十天而已,打击的速度非常之快。

    精锐野战部队负责打击敌军的主力,召集来的乡军,则控制道路,抓捕信使,看守俘虏,分工清晰明确。

    李中易敢于限田,垄断粮食贸易,开办皇家钱庄,彻底剥夺乡绅们的特权,这一切都和各亭各村组建起来的乡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李中易笑了,说:“那是我的活计,都不许和我抢。”

    “啊……”众将都惊呆了,皇帝居然要亲身涉险,这怎么可以呢?

    “皇上,您乃万金之尊,岂容半点闪失?”宋云祥十分佩服李中易的胆量,但该劝,还必须劝。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朕意已决,不须多言。”

    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李中易下定了决心,必定是九牛拉不回。

    见皇帝执意要进沙漠,宋云祥没了招,只得让随军参议司,修改作战计划。

    其实,参议司早有备用作战计划。只是,进军沙漠的主帅换成了皇帝本人,制订计划的参议们,禁不住的肝儿颤了。

    万一,皇帝在大沙漠里出了不可测的大事,上头追责下来,他们几个小小的参议,焉有命在?

    这几个参议,专门去找了宋云祥,开诚布公的说:“宋帅,某等万万不敢在作战计划上署名。”

    宋云祥看眼他们几个,淡淡的说:“天塌下来,自有本帅撑着,与你等何干?”

    “可是……”

    “没有可是。咱们这支队伍,从来没有追究下级军官的传统。没错,作战计划是你们制订的,却是本帅批准的,懂么?”宋云祥心里比谁都清楚,万一皇帝出了事,他和他全家的脑袋肯定不保。

    不管是哪个皇子继承了皇位,都会拿宋云祥的全家老小开刀,不可能有例外。

    问题是,军中拍板的人,只能有一个。皇帝慎重考虑后,决定的作战计划,改无更改的可能性。

    话虽如此,宋云祥还是想去找皇帝碰碰运气。

    李中易见宋云祥来了,知道他是想劝,就笑着说:“十余万大军在外,两万精骑在侧,又是有心算无心,我很少打这么顺心的仗。”

    得,皇帝给面子,已经解释得如此清楚了,宋云祥也不劝了。

    “臣本微末小吏,蒙主上不弃,屡屡超拔,擢为封疆。臣粉身碎骨,难报圣恩之万一。请主上允了臣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替臣尽忠,和您一起进沙漠。不然的话,臣宁愿全家死绝,也绝不敢奉令。”宋云祥双膝跪地,死死的抱住李中易的右腿,放声大哭。

    李中易也知道宋云祥实在是有些为难,便蹲下身子,搀住宋云祥的胳膊,笑道:“蠢才,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般,晦气之极。哭啥呢,还不滚起来?”

    宋云祥一直大哭,就是不肯起身。

    李中易想起来了,不由气乐了,抬腿一脚,踢在宋云祥的屁股上,骂道:“兀娘贼,非要挨了踢,心里才舒坦了?滚吧。”

    挨了踢后,宋云祥真的舒坦了,爬起身子,美滋滋的走了。

    一旁的近侍们全都看傻了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摸不着头脑。

    下值后,带御器械近侍长李五十九,含笑揭晓了谜底:没资格挨踢的臣子,也配称为心腹重臣?

    哦,原来如此啊,难怪宋云祥哭着喊着,求官家踢他的屁股来着。

    皇帝御驾亲征,征西将军府岂能等闲视之?

    送宋云祥,一直到参议司的小参议,反复则折腾作战计划,惟恐出现算漏了的情况。

    “必须多备水囊。”宋云祥一样一样的核对着作战物资,沙漠缺水,那是要人命的大事。

    “禀宋帅,水囊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十只,不能再多了。再多,外围的十几万主力部队,无人保证人手一只水囊了。”

    宋云祥点点头,又说:“马匹和骆驼,必须一匹匹的检查,发现病弱的,有暗疾的,不能丝毫犹豫,必须剔出。”

    “喏。”

    “拓拔勇那里,有何异动?”宋云祥始终对改名为李勇的拓拔勇,很不放心。

    只是,皇上显得异常信任拓拔勇,宋云祥也不好说啥。

    负责监视的拓拔勇的人,抱拳禀道:“完全正常,他一直窝在他自己的小院子里,从不出门。”

    宋云祥点点头,李勇所居的小院子,就在将军府内,即使李勇有心,蛮子们也没办法进来此地。

    如今的李勇,已经是朝廷禁军的马军厢都指挥使。禁军整编之后,厢是比军更高一级的存在,属于方面大员的范畴。

    安排妥当后勤物资和人员之后,宋云祥把两个儿子找来,仔细的交代他们,“都听好了,在主上的身边伺候着,一定要放机灵点,随时随地充当主上的眼睛和耳目。非常时期,不要怕闹,捅破了天,自有老夫顶着。”

    宋云祥追随于李中易的左右,已经十几年了,自然了解皇帝的脾气。

    皇帝是个异常念旧之人,宋云祥的两个儿子即使犯了重罪,也必受皇帝的召见。

    宋云祥年近四十岁,只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都跟着皇帝进了沙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与皇帝患难于共。

    别的人,宋云祥不知道,他绝对忠诚于李中易,属于彻头彻尾的帝党。

    如今,已经不是以往,皇长子也有十四岁了。哪怕皇帝有个闪失,偌大的帝国不愁后继无人。

    这年月,十四岁已经可以娶妻生子,算是成年了!

    宋云祥的各种部署,李中易自是了如指掌,他叹了口气,说:“忠也。”

    既然劝不动李中易,宋云祥的做法是,坚定的和皇帝站在一起,生死与共!

第1545章 买皇帝的女人

    晚唐的黄巢起义,席卷了大半个唐朝的疆域,连唐都长安都拿下来了。

    起初,黄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到最后,却落得个兵败身死族灭的下场。。

    没有战略指导的战役,无论打赢多少次,只要输一次,就完了!

    相类似的,还有李自成。一片石大战,李自成输给了吴金联军之后,就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偶然击败几次契丹人,这个很容易。想要一战定乾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契丹人采取不战而撤的策略,汉军除了徒耗钱粮之外,还可能因为深入埋伏,或是被切断粮道,而导致惨败。

    这也是汉武帝晚年所面临的最大困境!

    汉军来,匈人走!汉军退,匈人来!

    反反复复的草原游击战,将强盛的大汉帝国,拖得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既然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李中易就需要厚积薄发的战略。大汉朝有幽燕十一州在手,契丹人无法直接南下,而只能选择从太原侧击华北平原,或是袭扰西北秦夏之地。

    傻子都知道,李中易平定了江南和蜀地之后,太原的刘汉政权必为下一个目标。

    所以,银夏地区乱了,草原各部被汉军要全部消灭他们的谣言,蛊惑的人心惶惶。

    李中易明白得很,耶律休哥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拿下太原,彻底关上契丹人挺进中原的大门。

    西北不宁,何以伐太原?

    太原不下,契丹人稳如泰山!

    这些都是军事常识,无论是李中易,还是耶律休哥,都不可能不懂!

    太原大战,一触即发。

    可是,李中易却没有直接去打太原,而是高高的举起了屠刀,把不想臣服的西北蛮子各部,杀得血流成河。

    七万人的沙角部落,杀得只剩下了女人和小孩子,这极大的震慑住了西北各部。

    草原上,别谈什么仁义道德,礼仪廉耻。李中易有能力杀光他们,他们就只能趴在地上,乖顺的称臣。

    有朝一日,大汉帝国衰落了,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为给帝国送葬的最凶残的敌人。

    晚霞映衬下的银州,到处都是人,将并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大汉朝的征西将军下令,草原各部的长老和族长们,必须于今天日落关城门之前,赶到银州将军府。

    宋云祥有言在先,不来者,即视同叛逆,全族鸡犬不留。

    所以,害怕灭族的,琢磨着捞点好处的,想看看风色的,别有用心的各个部落,长老和族长们全部来了。

    这么多有钱有兵的土皇帝来了,银州市面上物价,居然涨了五成不止。

    李中易是个格外重视民生物价的皇帝。银州城里的粮食和菜价,刚有一点上升的迹象,皇家专营的粮行,就已经飞马传书,让附近各城的粮行往银州送粮食。

    官营粮行,早有规定,若是市面上的粮食涨幅超过了50%,有人必须掉脑袋了。

    官营的商业机构,必然有老鼠,这是不可能禁绝的。小贪点,能干实事,还是好掌柜。

    尤其是,粮食专营的体制之下,各级粮行的大掌柜,对于政权的稳定,起到了不可低估的重要作用。

    李中易向来喜欢抓牛鼻子,他对于粮行的要求,就一条。粮食不够供应或是粮价大幅度的上涨,他就摘了掌柜和大管事的脑袋。

    对事不对人。对人就很难管了,那么多的掌柜和大管事,他也管不过来。

    中原地区的大官僚大地主,在乎的是,司法特权,土地兼并的便利性,免税的特权。

    草原上的长老和族长们,最关心的则是,草场是否肥沃,部落断粮的时候官府是否会接济。

    俗话说的好,万贯家财,带毛的不算。带毛的,指的就是牲畜。

    在这个缺少兽医的时代,牲畜虽然可能因为疫病而大面积的死亡。

    更可怕的是,寒冬降临之时,大部分牲畜被活活冻死了,草原各部来年靠啥生存下去呢?

    自从本朝建立之后,宋云祥就是征西将军了。在他的主导之下,凡是顺从朝廷的部落,到了饥荒之时,都会官营粮行的人,送粮食给他们,以度过难关。

    所以,官营粮行承担的不仅仅是平准粮价的重任,还有维持汉蕃友好关系的战略意义。

    李中易身穿一袭青袍,轻摇折扇,领着张雪仙从将军府的后门,溜到了街上。

    随行的人,除了带御器械的近卫之外,还有颇超勇,也就是骑兵厢都指挥使李勇。

    故地重游,李勇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年的银夏之地,乃是党项人的天下,党项人里又是拓拔家说了算。

    如果不是拓拔彝殷太过于专横贪婪,颇超勇也不至于走上反对拓拔氏的道路。

    谁能料想得到呢,党项八部内讧,却白白便宜了李中易。

    宋云祥派人监视李勇,李勇岂能不知,他不过是有意装糊涂罢了。

    这都啥时候了,除非是脑袋被驴踢了,谁敢忤逆当今圣上?

    用脚趾头去思考,都知道的结果:李勇今日谋反,明日就是颇超家被灭族之时。

    李勇追随于皇帝的左右,时日并不比宋云祥短多少,皇帝对草原各部的态度,李勇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李勇反复告诫颇超家,朝廷让干啥就干啥,千万不能有怨言。

    跟着李中易这么多年,李勇心里异常敞亮,当忠犬才有出路。

    总之一句话,皇帝让咬谁,颇超家就去咬谁。假如实力损失过大了,皇帝自然会体贴的予以弥补。

    毕竟,草原各部不可能都杀光了吧?

    这次,李勇跟着皇帝来了银州,除了颇超家的族长和长老们之外,他谁都没见。

    张雪仙发现,李中易逛街有个鲜明的特点,他尤其是喜欢询问粮价和菜价。

    “夫君,此地的粮价竟和成都大致相仿,实在是奇怪了。要知道,成都附近可是产粮之地,这西北银州地力贫瘠,亩产不高,何以如此?”张雪仙很好奇的问男人。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就是官营粮行的厉害之处了。各地的粮价皆不同,官营粮行低买平卖,略有盈余即可。

    “此地建了几十座大型粮仓,各地丰收的粮食,一时吃不了的,就运来银夏诸州,囤积备荒。”李中易笑着解释说,“前唐也有存粮制度,但是,粮商嫌弃路远利薄,不乐意运来银夏等地。”

    张雪仙读过不少史书,李中易所言的路远利薄,她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民以食为天,真遇上了大灾之年,非本地实力派的粮商,若敢卖出天价粮,地方官就会动刀子下手了。

    “夫君,如今的粮行为何愿意送粮过来?”张雪仙一下子就问了关键性的节点之上。

    李中易轻摇折扇,笑眯眯的说:“因为,全国的粮行只能由你夫君来办。若是银州无粮,就有一大批人要掉脑袋了。”

    张雪仙听懂了,敢情先后进去的五家粮铺,竟然都是官家垄断经营的私产。

    “我刚进开封的时候,有些乡绅不服气,非要私下里囤积居奇。哼哼,结果呢,他们都被砍了脑袋,妻女也进了教坊司。”李中易说的比较隐晦,张雪仙一听就明白了,男人对乡绅们存有极大的恶感。

    在李中易看来,两百亩地以下的小地主,大多靠着勤俭节约,头脑灵活,发的家。

    乡绅们则不同了,除了少数乡绅之外,几乎个个可杀!

    在小农经济时代,皇朝的经济根基,除了勋贵、高官和宗室之外,至少有一半是被乡绅们挖断的。

    李中易上台后,各项史无前例的“与民争利”的政策,让乡绅们受损最大,这也是他在民间的声望不高的根本性因素。

    在乡下,说李中易坏话的读书人,可谓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目前为止,民间舆论权一直掌握在读书人的手里,乡绅们又是读书人的中流砥柱。可想而知,李中易这个开国皇帝的名声,也就被黑的体无完肤了。

    不过,李勇却知道,皇帝在草原上的名声,着实不坏。这主要是,跟着皇帝的部族,即使受了损失,也都给了充足的补偿。

    就说颇超家吧,这么些年下来,跟在征西将军宋云祥的后头,参与了五、六次灭族之战。每次作战中损失的战士,都有俘虏的精壮奴隶分配补充进来,人口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两万人。

    草原人,就喜欢看实实在在的利益,不喜欢各种口头许诺。

    张雪仙的精神很振奋,但是腿脚不耐远行,才逛了两条街,就嚷着走不动了。

    李中易是个疼女人的男人,于是,领着张雪仙进了一家茶楼。两人坐进茶楼的雅间,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人潮涌动的盛况。

    这时,居然有人主动凑了过来,想从李中易的手里,买下张雪仙,娶回去当正室。

    李中易并不是滥杀之人,只要不是想明抢,他倒也有心情和那人逗逗趣儿。

    “你打算出多少钱呐?”李中易无视于张雪仙的白眼,笑眯眯的问那人。

    “一万贯。”那人竖起一根手指头,颇有行家派头,“这是未曾生育过的行情。”

    言外之意,张雪仙若是生过小崽子,就没这么值钱了。

    李勇暗暗叹息不已,仅看长相和穿着,他就知道,这人不是族长就是长老家的得宠子。

    李中易倒是觉得,草原上的权贵,没胆子明抢女人了,何尝不是大汉朝军威鼎盛,震慑力足够的缘故?

第1546章 不惯着

    “你知道一万贯钱,需要多少大车来装么?”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故意逗着那人玩儿。

    那人身穿淡蓝色锦袍,头上插着一根羽毛,脚下穿的却是皮靴。

    “不瞒您说,某的全族都在征西将军麾下效力。前些日子,灭了沙角部落,某家一次就分得了十万贯和两千多个女奴和小奴,实话说,掏得起这个钱。”那人底气十足,不像是吹牛的家伙。

    李中易眯起两眼,随即想起来了。上次屠灭沙角部落的时候,确实安排了三个忠诚的部族,让他们各出兵三千战士,在外围设伏,并打扫战场。

    大军混战之下,难免有漏网之鱼,这个时候提前预备的伏兵,就起了大作用。

    战后,论功行赏,三个参战的部族都拿到了满意的好处。

    “我的女人标致异常,百万人里挑一,区区一万贯而已,我不在乎的。”李中易居然和那人讨价还价,气得张雪仙想提刀杀人了。

    这个时代,虽无理学,也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谬论。

    但是,张雪仙既为皇帝的女人,就再无另找男人的可能性。

    不过,张雪仙也知道,她虽然跟了皇帝,却并无任何的感情基础,充其量也就是仗着绝美的姿容罢了。

    以色事君之人,哪有尊严可言?

    张雪仙霍地起身,迈开脚步,就往外面走,显然是真怒了。

    李中易还真没有想折辱张雪仙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居然有草原蛮子,想买他的女人,蛮有趣儿的。

    没有皇帝的口谕,哪怕是带御器械的近卫,也不敢轻碰皇帝的女人。

    这么一耽搁,张雪仙竟然就这么冲了出去,跑到了大街上。

    女人突然暴走,显然是自尊心收到了伤害。

    李中易并不是有心折辱,女人心里不舒服了,就让她去发泄一下。不然的话,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恐怕很难哄好她。

    让李中易没有想到的是,想买张雪仙的那人,居然开心的笑道:“好,好得很,某就喜欢这股子辣味。”

    李中易自问,他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好人。不然的话,柴荣的小老婆杜贵太妃,也不至于成为孩儿她娘了。

    不过,李中易向来有个习惯,他碰过的女人哪怕圈成了笼中鸟,也不可能放出去给别的男人享用。

    没办法,对于自己的女人,李中易必须独占,不可能去戴有颜色的帽儿。

    李勇瞧出来,皇帝有些不太高兴了,便出面打了个圆场,严肃的说:“我家主人的侍妾,绝不可卖,汝且退下吧。”

    这个时候,李勇让那人退下,其实是在救他的命。

    如今的银州城里,汉人的地位,和以前相比,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当初,李中易平定党项各部之前,部落小王子看上的汉女,如果不乖乖的献出来,全家老小都要没命的。

    也许是李勇脸色很吓人,那人胆怯了,啥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

    见几个带御器械的近卫打算追上那人,李中易摆了摆手说:“算了,不知者无罪。况且,买和抢,不是同一种性质。”

    李勇深深的看了眼皇帝,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喜欢收藏美人儿的坏毛病之外,皇帝是个特别守规矩的人。

    在军中,条令大于天。即使是皇帝亲自下令调兵,也要按照既定的程序来办:手谕、符令、密码,缺一不可。

    皇帝虽然喜欢抄家,那也是针对犯罪之人,从未无缘无故的去夺人家产。

    这么多年下来,李勇也跟着读了不少汉人的书。类似汉武帝为了搞钱打匈奴,悍然发布无差别告缗令的恶劣手段,今上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读书越多,李勇越觉得迷惑不解。上下几千年来,汉人的皇帝,无一例外,都讲究的是重农抑商。

    偏偏,当今圣上定下的基本国策,却是:重农扬商,鼓励没田产的人,踊跃经商做买卖。

    当今圣上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李勇至今记忆犹新:无工不强,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以前,李勇完全不清楚,工是个啥玩儿。自从,李中易给一个工匠封了万户侯之后,李勇豁然开朗:工,只怕就是顶儿尖的工匠吧?

    张雪仙觉得受了辱,跑到街上后,体力又不够,很快就跑不动了。

    等张雪仙停下来,稍微冷静了一点,就开始后悔了。

    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有几名带刀的近卫若隐若现的跟在四周,张雪仙稍稍安了心。

    女人,可以闹小脾气,也可以甩脸子给男人看,前提是贞节无碍。

    若是周围无人护着,叫别的男人掳了去,张雪仙就要欲哭无泪了。

    李中易觉得,张雪仙有些神经过敏了。蛮子嘛,不读书不懂礼,搭个讪逗个趣儿,有啥呢?

    对于女人,除非是共过患难的,李中易一律不惯着她们。

    李中易在银州城里逛遍了大街小巷,最终十分满意,此地的粮价和菜价,和工价相比,确实不算高。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不高,有口饭吃,存点钱建房子,再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也就知足了。

    李中易没去看奢侈品的价格,那些和草民们无关,属于富贵人家的专利。

    也许是走累了,李中易随便找了家吃食店,坐进去,点了一碗羊肉汤饼。

    等羊肉汤饼端上桌子后,李中易发现,这其实是一碗另类的刀削面。

    汤饼,李中易吃过不下五种,每种都不同。根据各地的风俗不同,有的汤饼是刀削面,有的是手拉面,有的甚至是疙瘩的模样,令人十分好奇。

    没有辣椒,没有葱花,更没有香油,李中易总觉得差了口气,只是勉强填饱了肚子而已。

    等李中易放下了筷子,就见李安国挤眉弄眼的使眼色,他四下一打量,就见张雪仙亭亭玉立的站在店外。

    女人自己服了软,李中易心里是高兴的,就应该懂事儿,又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生那么大的气做甚?

    李中易走过去,拉住张雪仙的小手,笑眯眯的说:“那逍遥椅子坐得最舒服。”

    张雪仙刚破身不久,毕竟面嫩,粉颊立时红了大半。

    发生过关系的男女,缓解尴尬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说一些荤笑话,拉拉手,亲个嘴啥的,买很多东西等等。

    李中易在银州携美同游,京城里的风向却是一日紧似一日。

    内阁的值房里,六部尚书、侍郎堵住了实际掌权者刘金山的去路,非要讨他个说法。

    原本的首相李琼,因为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早就不来值房了。

    和刘金山这里人满为患的场景不同,参知政事孔昆的值房里,门可落雀,无人问津。

    没办法,谁叫孔昆公然支持封贱匠为万户侯呢,连他的门生们都不敢来了。

    “参知,他们太目中无人了。往日里,您那么的提拔重用他们,如今他们……”老仆孔三实在看不过眼了,愤愤不平的发泄不满。

    孔昆却一言不发,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大字,这才放下毛笔,一边洗手,一边笑道:“有他们后悔的时候儿。”

    这天下,是皇上率领雄兵打下来的,不是哪个文臣送给皇上的。

    文臣们始终在白日做梦,梦想和皇帝共天下而治,孔昆自然是嗤之以鼻。

    经历了被贬之后,孔昆恍然大悟,皇上想干的事,没人拦得住!

    浩浩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文臣们鄙视孔昆,不想和他有啥瓜葛,孔昆正好借此机会,仔细的看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急啥?只要皇上没罢了我的官,就有的时间慢慢的看,仔细的甄别。”孔昆端起茶盏,眯眼笑道,“皇上想做的事,我也有很多没看明白。不过,无妨,跟着走也就是了。”

    孔昆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安抚老仆的烦躁之心罢了。

    “宫里的佳嫔娘娘那里,切莫断了供奉。要钱要物,只管多给,绝不能少给。”孔昆一想起女儿孔黛琳,就感激皇帝。

    自从孔黛琳和皇帝传出莫名其妙的绯闻之后,整个帝国已经无人敢娶她了,只能跟了皇帝。

    孔黛琳进宫之后,初封就是嫔,封号为佳,这显然是给足了孔昆面子。

    世人都说皇帝好色,实际上,孔昆心知肚明,皇帝登基以来,深宫之中并未增加太多的美人儿。

    下值之后,孔昆故意从内阁的后门走了。若往前门走,刘金山那里的人太多,免得惹人笑话了。

    孔府的内书房里,孔昆的门生和门徒,十余人都齐聚于此。

    等孔昆回来,大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孔昆:“恩相,就由着他们泼脏水么?”

    孔昆笑着摆手说:“不急,让他们去骂,骂得越狠,于老夫就越有利。”

    众人不懂其中的奥妙,孔昆也没解释,没到时候儿,现在说了,反而会误了皇上的大事。

    孔昆的名声再不好,当参相也有五年了,手底下总有一帮子门徒,愿意跟着他摇旗呐喊。

    散会的时候,孔昆一再告诫他的门人,不争不吵,安静且有耐心的等待,看谁笑到最后?

第1547章 风暴来袭

    “禀老太公,刘相公又派了人来,说是要来府上看望您。”

    李琼摆了摆手,挥退了老仆,轻声叹道:“刘金山有麻烦了。”

    李虎不太明白,诧异的说:“他是位高权重的首相,又得皇上的信赖,有何麻烦?”

    “呵呵,皇上知道你是块木头,脑子不好使,派你判军器监,倒是发挥了你的长处。”李琼心里百感交集。

    三儿李虎,木讷寡言,尤不擅察言观色,办事却极其认真,一丝不苟。

    皇帝让李虎管着军器监,确实是知人善任,人尽其才了!

    “唉,只可惜折从阮已殁,折家失了顶梁柱。不然的话,风起云涌呐。”李琼把玩着手里的太极球,且叹且悲,他也老了,来日无多矣。

    “一支燧发枪而已,竟然封了个贱匠为万户侯,皇上这是铁了心,要重视贱匠啊!”李琼重重一叹,“三儿,那玩意儿真的那么厉害?”

    李虎是个老实人,别人问他,肯定是守口如瓶,不说半个字。

    如今,亲爹私下里问他,他只得说了实话。

    “最远可达七十丈,只是射不准而已。三十丈内,可破双层明光铠。二十丈里,极有准头。”李虎只能说这么多了。

    李琼本就是宿将,他略微一算,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失声道:“竟有如此厉害?”

    李虎重重的点头,满是信心的说:“假以时日,只须十万朝廷禁军装备此物,则契丹人何足道哉?”

    李琼明白了,此物竟是前所未闻的犀利,难怪皇帝要大肆封赏贱匠高清盛了。

    “每月可造多少支?”李琼心痒难耐,急忙追问李虎。

    李虎笑而不语,李琼随即了然,此等神物的制造速度,乃是天大的机密,虽亲如父子亦不能说。

    “本有鸡尾酒、神臂弩和火炮,再添此神物助阵,此万世之基也!”李琼情不自禁的感慨万千。

    就在十几年前,中原汉人依然畏惧契丹人如虎,任由契丹人南下肆无忌惮的打草谷。

    谁曾想,雄主临朝之后,大汉和契丹之间的攻守之势,很快就会彻底的逆转过来了。

    拿把菜刀就敢杀官造反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面对武装到了牙齿的朝廷禁军,所谓的藩镇割据或是农民起义,也都成了过去式,再也不值得一提。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皇帝是这么说的,更是这么做的。。

    别人也许不清楚,李虎却是异常明白,火绳枪和燧发枪的研究,早在皇帝还是判军器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火绳枪和燧发枪,从一开始就是两组不同的工匠,分别负责研制。

    其中,火绳枪的出现,比燧发枪早了五年。只是,皇帝看过之后,并没有下令大规模的制造火绳枪,而是死盯着燧发枪。

    时至今日,制造火绳枪的那一组工匠,每人带十个徒弟,他们也早就变成了制造枪管的专业师匠。

    如今的朝堂之上,朝廷支出的大头,排第一的是几十万禁军,紧接着,便是军器监。

    李虎管辖下的军器监,到目前为止,已有十万工匠之多。以前,工匠们是没有多少工钱的。

    现在不同了,工匠们不仅拿着丰厚的工钱,还可以做官。尽管工匠们的官位普遍不高,实权也不大,却也是千百年来的奇迹了。

    让李虎比较奇怪的是,朝廷养活了这么多的禁军、官员和工匠,每年的岁入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急速的增多。

    听了李虎的疑问,李琼拈须笑道:“就以此茶罐为例。装满了也就一罐吧?”手指一只青瓷茶罐。

    李虎不明其意,一脸的懵懂,李琼暗暗一叹,只得耐心的解释说:“以前,由勋贵、门阀、禁军、官员、宗室、乡绅和胥吏,一起分了这罐茶叶。如今呢,皇上开启了新政,限田抑兼并,又开办了皇家钱庄,还把粮食给弄成了专营,这就动了勋贵、官员、乡绅和胥吏们原本应得的茶叶了。”

    “本朝立国时日尚短,宗室也少,不值一提。”李琼摸着下巴笑道,“原本啊,胥吏分的茶叶最多,朝廷只拿了一成,倒叫他们拿去了五成。也就是说,胥吏们拿的东西,比皇上多五倍还不止。”

    “要不说咱们皇上厉害呢,军官转职下去,牢牢的控制了县亭村的实权。这些转职军官,他们分的茶叶,不过是一成而已,朝廷却多得了四成的茶叶,赚大发了。”李琼喝了口气,谈兴甚浓,“勋贵们爵位高,但是,人数少,还不能世袭,朝廷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官员、乡绅和胥吏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哪怕不要脑袋了,他们恐怕也要和皇上争一争。”

    “你看看,皇上登基了五年,朝廷岁入节节攀升,今年已经到了五千万贯的程度。五年前,仅仅是捉襟见肘的八百万贯而已啊。”李琼至今还是首相,内阁和政事堂的各种统计材料,他的手上应有尽有。

    李虎频频点头,美滋滋的说:“皇上每年拨给军器监五百多万贯,钱多的花不完啊。”

    “蠢才,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应该告诉皇上,钱还不够花啊。”李琼死瞪着李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朝廷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只能多花不能少花,懂么?”

    李虎听见了,却没懂,也不打算懂。他很清楚,他的脑子不行,与其当奸臣,不如踏踏实实的替皇上办差。

    一文钱当成两文花,当天的事当天办完,这才是皇上信任他的根源,李虎比谁都清楚。

    “唉,贱匠都封了万户侯,你呢?”李琼心里的火苗,腾腾的往上窜。

    李虎低着头,憨憨的一笑,说:“儿子是武将,无军功不得授爵,乃是军中铁律。连皇子们都是如此,何况我呢?

    李琼一时词穷,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六个皇子之中,竟然没一个封爵的。

    “哦,儿子差点忘记了,松山让我问问您,朝局混乱不清,何以自处?”李虎猛一拍脑袋,恍然记起了这件大事。

    李琼知道,李虎没几个好朋友,这个松山算是通家之好的至交了。

    “老实办差,下值就回家,不到处乱跑,更不能乱说话,懂么?”李琼本想不理,却架不住李虎的恳求,只得悉心的点拨了一二。

    “你告诉他,越是皇帝不在京城的时候,越要老实本分。”李琼说的是经验之谈。

    皇帝就在京城里,犯点小错,笑一笑也就过去了。皇帝不在的时候,闹出了妖蛾子,就等着挨收拾吧。

    “三郎啊,正青怎么一直没有写信回来?”李琼对李虎算是死了心,他能够保住家业,也就算是不错了,大事完全指望不上。

    可是,李虎的儿子李安国,年少时纨绔不成器。谁料,进入禁军摔打了这么些年后,说话办事,越来越靠谱了,李琼也就盯得更紧了。

    “大人,正青整日跟在皇上的身边,只怕没空写家书了吧?”李虎也想儿子了,只是他并不担心李安国。

    李琼想了想,咬着牙齿说:“正青兄妹俩,都是不省心的。七娘进宫后,从来不给家里递话,老夫都不知道她母子二人,缺不缺钱花。”

    李虎摸着脑袋,傻笑道:“大人,您过虑了。七娘有盛宠,六皇子又是皇上的亲儿子,宫里怎么敢苛待了他们?”

    “滚。”李琼气得直翻白眼,他说的是钱的事儿么?

    真是个蠢才,不可教也!

    李琼一直装病不出,孔昆无人搭理,整个内阁的压力,也就完全落到了刘金山的肩膀上。

    如今的内阁,权柄远远不如前朝的政事堂。财权,被三司使分走了大半。军权,内阁完全没有。

    以前,正六品以下的官员任免权,掌握在政事堂的手里。如今,内阁只有九品官员的任免权,有和没有的区别已经不大了。

    今上登基后,在御史台之外,另设了都察院,由拜把子的兄弟王大虎主导。

    王大虎主导的都察院,内阁根本就插不进去手,这恐怕正是皇帝想要的结果吧?

    这么七七八八的分权之后,内阁的相公们,丧失了大政的决策权,只有建议权和执行权。

    刘金山心里很清楚,尚书侍郎们,名为反对贱匠封侯,骨子里是在反对皇帝颁布的限田令。

    限田令之下,受损最严重的阶层,除了乡绅之外,就是文臣们了。

    文臣们,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文臣之中,既有荆楚党,也有吴越党,还有陇右党、燕赵党。

    可问题是,皇帝把这么多的文臣,全都逼到了对立面,显然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自隋炀帝开科取士以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已经成了儒门士林的共识。

    皇帝一下子动了这么多官员的利益,难道不怕天下大乱么?

    刘金山心里很担忧,京城里的政治风暴越卷越大,反对新政的勋贵、官员和乡绅们,也逐渐合流,汇聚成了绝对不容小觑的政治力量。

    和这么多读书人为敌,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1548章 狠辣之极

    征西将军设宴款待各部的族长和长老,颇超完达作为族长,早早的就出发了。

    可是,到了将军府的门口,颇超完达才发现,不少老熟人比来得他更早。

    将军府的门房前,站了好几排侍卫,凡是进府的人,都必须解刀交匕。

    草原人,腰间挂刀,靴内藏匕,已是改不了的老习惯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包括颇超完达在内,大家纷纷解下了腰刀,交出了割肉的匕首。

    自从宋云祥就任征西将军以来,将军府每两年一次,都要邀请友好的草原贵族们,前来聚宴。

    进府之后,颇超完达等人,被引到了正堂最左侧的第一排。熟悉汉人规矩的人都知道,主帅左手边的第一位,这是汉人极其重视的位置。

    以前,颇超完达并不知道征西将军是多大的官儿。见了颇超勇之后,他才知道,整个大汉朝的军方序列,最高一等的将军是征北大将军杨烈,其次则是征南、征东和征西将军。

    据颇超勇介绍,在汉军之中,将军不过是个好听的头衔罢了,真正厉害的是:秦凤诸路兵马都总管。

    在汉军内部,向来把秦凤诸路的兵马,统称为灵州军,而不是西北军,或是西军。

    因为,当今圣上是从灵州起家的,灵州军的军号具有格外重要的意义。

    草原人,都没读过书,不怎么讲究俗礼,随着各部的贵族纷纷来到,正堂内慢慢的开始喧闹起来。

    “颇超家的,等散了场子后,到我那里去,咱们喝个痛快。”

    大声嚷嚷的是房当家的族长,颇超完达的老朋友,房当盛。

    颇超完达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还没有开席呢,房当盛的嘴巴也没个把门的,万一叫宋云祥的心里不舒坦了,岂不是要吃大亏么?

    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现在的西北银夏诸州,已经是汉人的天下了。声名赫赫的党项八部也必须把脑袋窝在裤裆里,仰承汉人的鼻息。

    沙角部落,原本是个小部落,由于一直跟着汉军出击,渐渐壮大了起来。

    七万人的大部落,就是放在党项一族里边,也算是不可小觑了。

    结果怎样,宋云祥挥了挥手,沙角部落弹指间,便灰飞烟灭了,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和别的草原部落比起来,颇超家还是有些优势的。颇超勇现在颇受汉皇的赏识,是汉军的骑兵厢都指挥使。有颇超勇护着,颇超家只要不是自己做死的想谋反或是暗中勾结契丹人,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大约一个时辰后,草原上的权贵们,除了不敢来的之外,全都到齐了。

    颇超完达四下里看了看,偌大个将军府正堂,居然坐满了人。有些人数少的部落,族长和长老居然坐到了堂外去了。

    实际上,整个西北地区,草原各部的总人数,加在一块儿,也不过才三百余万人而已。

    问题是,汉军兴起之后,严令禁止大部落兼并小部落,这才导致族长多如狗的现状。

    屁股决定脑袋。

    说句心里话,如果是颇超完达统一了西北地区,他也会想方设法的限制大部落的壮大。

    时辰已到,可是征西将军宋云祥,却一直没有露面。草原上的贵族们,等的有些心急了,难免会议论纷纷。

    阿达善独自闷坐在父亲的身后,心里惦记着上次见到的那位绝色汉人小娘子,始终念念不忘。

    一万贯,已经是父亲非常宠他,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而已,阿达善才敢开那么高的价码。

    这年月的西北,一个普通的女奴才五十贯钱,就可以买到了。

    一万贯啊,那是多少钱?

    可惜了,那汉人居然还不乐意把女人卖给他,阿达善又没胆子在银州城里公开抢人,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堂里忽然传出一声厉喝:“皇上驾到!”

    什么?

    汉人的皇帝居然来了?

    颇超完达毫无准备,一时傻了眼,直楞楞的看着李中易从后头,缓缓步入正堂。

    蛮子贵族傻楞楞的不知道跪下行礼,随行的宋云祥当即怒了,厉声喝斥众人。

    “皇上驾前,安敢如此失礼?”

    “拜见皇上……”

    “拜见天可汗……”

    “拜见汗王……”

    “拜见大单于……”

    由于事先没有打过招呼,不知道礼仪的草原贵族们,跪得乱七八糟,嘴上乱喊一气,完全没有章法。

    李中易坐到帅位上,笑眯眯的望着底下,并没有马上叫起。

    草原人,没读过书,哪里知道汉人礼仪里头的弯弯绕,有些人跪得时间一长,便不想再跪了,站起了身子。

    藐视当今皇帝陛下,那还得了,宋云祥当即一挥大手。随即就有武士冲了过来,将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捉到了阶下。

    不读书,不懂礼,不要紧的,只须知道汉人皇帝惹不起,也就足够了。

    “这些家伙藐视圣躬,臣请立斩之!”宋云祥拜倒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仅仅是跪的时间不够,就要当场杀人?

    在场的所有蛮子们,都被这个惊人的消息,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念在初犯,每人打十军棍吧。”李中易今天露面,就是想整人的。但是,整人必须整的占着道理。

    不教而诛,蛮子们肯定会离心离德。

    军令如山倒,被捉住的几个倒霉蛋,随即被摁在地上,让军法司的刑吏狠狠的打了屁股。

    打完了屁股,这些倒霉蛋被拖过来,还要向皇帝谢恩。

    草原人,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小心肝乱颤。

    一般情况下,皇帝出场都是来施恩的,坏事留给臣子们去做。

    李中易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开场,就揪出几个倒霉蛋,狠狠的打了屁股。

    当然了,打屁股不过是开胃菜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野兴家的,毛塞家的,河林家的,都来了没有?”宋云祥接了皇帝丢过来的眼色,随即依次点了名。

    宋云祥点一个名,甲士就冲过去,抓一批人。他一共点了三个部落的名字,甲士们就捉了好几十人,全部绑了,押跪在了阶下。

    “凭什么抓我们?”

    “为什么乱抓人?”

    “我们犯了什么罪?”

    “汉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中易故意没有让人堵住他们的嘴,由着他们胡言乱语,故意挑拨离间。

    很多时候,你越是想堵住人家的嘴,谣言越会传得满天飞。与其堵,不如疏。

    既然敢抓人,就说明铁证如山,不容狡辩,李中易有的是耐心。

    “野兴家的,上月初九,从太原到你那里去的五个人,一个都没有跑回去,全叫本帅捉住了。”宋云祥一出手,就是狠招,人证齐全。

    正堂之上的这些人,跟着宋云祥东征西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客观的说,宋云祥是个恶人,但也是赏罚分明的恶人。

    这么多年了,宋云祥从来没有滥杀过任何一个部落的长老,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说白了,凡是被宋云祥拿下的人,都是私下里做了见不得光的大事。

    李中易见野兴家的垂着头,不敢吱声了,不由微微一笑,说:“既然野兴家的不想做汉臣,那就都拖下去,砍了脑袋吧。”

    皇帝亲自发了话,甲士们当着众人的面,将野兴家的族长和长老们,一一砍下了脑袋。

    赤红鲜血流淌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头颅,被甲士们提在手里,格外的怵人!

    “毛塞家的犯了什么事儿?”李中易淡淡的问宋云祥。

    宋云祥大声回答道:“禀皇上,毛塞家的伪装成沙匪,先后抢劫了五支商队,获利不菲。”

    “唉,做什么不好呢?偏要做贼?”李中易拿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淡淡的吩咐道,“既然喜欢做贼,那就全族罚为奴隶,给大家都分了吧。不过,首恶者不能放过,剁了他们的双手,看谁还敢暗中做恶?”

    “滋……”汉人皇帝的狠辣手段,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李中易轻描淡写的就把毛塞家给拆了,全族都贬为奴隶,分给草原上的各个部落。

    换句话说,毛塞家彻底的完了,再无复兴的希望。

    在草原之上,不怕被强族击败,就怕被彻底的拆分了。

    “河林家的又是怎么回事?”李中易轻轻的放下茶盏,瞥了眼战战兢兢的各部贵族。

    没人敢和李中易的视线相遇,大家纷纷低下头,惟恐叫皇帝盯上了。

    “河林家的利用草场不肥沃的理由,妄图偷袭牛野部。”宋云祥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就等着今天收网了。

    “朕早就说过,草原上禁止进攻别的部落,河林家居然当成了耳旁风,该当何罪?”李中易淡然一笑,侧过脸看着宋云祥。

    宋云祥面无表情的说:“河林部虽有野心,终究还未出兵,按照规矩,族长和长老一律鞭二十下。”

    李中易点头笑道:“宴席尚未摆开,倒先抽人家的鞭子,好象有点扫兴吧?”

    宋云祥严肃的说:“没有规矩何成方圆?皇上万不可心慈手软,反倒纵容了野心勃勃的家伙。”

    “就依你。”李中易也懒得废话,本来就是杀人打人罚人立威,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

    结果,等丰盛的酒宴摆上之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让众人都失去了食欲。

第1549章 星夜出击

    砍脑袋,打屁股,罚鞭子,这些只是震慑蛮子们的手段而已,恩威并施方为王道。

    “沙角部落不听皇命,下场自然是不好的。”李中易略微提高了点音量,淡淡的说,“躲进草原里的几个部落,大约有十几万人。愿意跟着朕去剿灭他们的部落,金帛女奴等物,尔等亦可分之。”

    李中易很熟悉草原人的性格,别和他们谈什么义理,只能谈利益。

    草原部落出兵助战,是没有军饷的,也不可能有物资补给,他们图的是战后分的战利品。

    以前,草原人喜欢牛和马,后来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喜欢上了女奴。

    有女人,部落里才会子嗣繁茂。人多力量大,草原人早就懂了。

    草原上,小男人12岁之后,就可以提刀上马,砍人杀敌了。

    既然汉人皇帝发了话,在场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约而同的嚷嚷起来,要跟着一起去发财分钱分女人。

    李中易看了眼宋云祥,宋云祥随即大声说:“大家静一静,都别吵了,我有一言。”

    宋云祥威震西北近十年,恶名早就传扬在外,他的挺身而出,令族长和长老们纷纷闭了嘴。

    “诸位,我大汉皇帝陛下乃是神龙现世,难道不应该上一个响亮的尊号么?”宋云祥也不和这些蛮子们绕弯子,索性直接把事说了。

    自唐朝以来,草原各部都喜欢将汉人皇帝尊为天可汗,这其实是个大忽悠。

    在草原上,真正尊贵的可汗,都是带封号的可汗,比如说,启民可汗,颉利可汗等等。

    李中易本就是从西北大草原上起家的皇帝,他自然很清楚,草原各部的狡诈。。

    所以,宋云祥故意点破了这一层,就是要告诉草原各部,你们的花花肠子,骗不了老资。

    颇超完达灵机一动,随即挺身而出,跪到李中易的面前,大声道:“下臣颇超完达拜见圣皇可汗。”

    李中易听了之后,不由微微一笑,颇超家尽出妙人儿。

    有了颇超完达领头,大家惟恐落于人后,纷纷跪到了李中易的脚前,七嘴八舌的喊了圣皇可汗。

    宋云祥久镇西北,他自然知道,在草原各部之中,圣皇可汗比唬弄人的天可汗,尊贵得多。

    一时间,李中易的尊号便定为圣皇可汗,由着草原各部的头领们顶礼膜拜。

    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李中易便提前退了场,让宋云祥和蛮子们去嚼舌头,讨价还价。

    以前,草原各部协同汉军作战之时,基本上都只出几千人。这几千人,干的都是打扫战场,抓捕逃奴,这一类活计。

    这一次,叛乱的蛮子足有三万多战士,李中易便存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思。

    正好,草原各部都想干一票大的,过个肥年。于是,大家和宋云祥议定,各出三千兵马,上不封顶。

    草原各部助战,向来是谁出兵多,分赃的时候占的便宜也多。童叟无欺,一直都这么个公平的搞法。

    当天晚上,族长和长老们喝得大醉,尚在梦中之时,李中易被近侍小声叫醒。

    起床更衣的时候,把张雪仙给惊醒了,张雪仙下意识的问男人:“官家,天还没亮呢,去哪?”

    李中易扭头微笑道:“我去忙点事儿,你接着睡。”

    昨晚,张雪仙累坏了,两腿直打颤,她也没多想,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梦乡。

    刚交三更天,李中易身披明光铠,在将军府的后门前,扳鞍上马。

    武装到牙齿的近卫军,簇拥着李中易,从银州的北门出了城。

    由于统一尚未完成,李中易没工夫坐下来治理天下,他算是典型的马上天子。

    河套地区,水草最丰美的产马地,一直掌握在大汉朝的手里,所以,汉军并不缺马。

    以前,李中易不太明白马种的道道。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河套马比契丹马高大不少,奔驰冲锋的速度也快得多。但是,因为纬度较低的缘故,河套马不耐高寒,长途奔袭的耐力,也不如高原上的契丹马。

    每当大雪灾来临之时,河套马就成片成片的死亡,草原各部哭着喊着,求朝廷接济粮草。

    李中易胯下的“小血杀”,俗称“汗血宝马”,又叫大宛良马。大宛良马,无论体形、冲刺力,还是长途的耐力,都远远超过了契丹马。

    美中不足的是,大宛良马配种极难,整个种群也才数千匹而已,不可能大规模配备骑兵部队。

    历史上,成吉思汗西征,靠的就是三件大杀器:蒙古弓、回回炮和蒙古马。

    汉军出击,队伍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喧哗之声。李中易的耳内听到的,除了马蹄声之外,就是刀鞘轻微摩擦铁环的声响,连咳嗽声都没有。

    途中休息的时候,李安国凑到皇帝的跟前,小声说:“官家,您不可再亲身涉险了。”

    李中易心里明白,李安国确实一片忠心,惟恐他在乱军之中,有了闪失。

    不过,李中易并不担心个人的安全问题,他的身侧随时随地都有近卫军充当人肉盾牌,没啥可怕的。

    倒是,李中易想起了京城里的皇子们。他们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更没有在军中吃过大苦,这是不行滴。

    李中易暗暗下定决心,等他回京城之后,一定把皇子们打发的远远的,让他们接受挫折教育。

    历史上,中原王朝的接班人,大多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一不知民间疾苦,二不知用兵出征的险恶之处,三不知文臣们的党争凶险无比。

    到目前为止,李中易已经制度化的驯服了几十万朝廷禁军,藩镇割据,武夫作乱,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摆在李中易面前的最大难题,反而是利益受损严重的文臣集团。

    上下几千年的历史教训,告诉李中易,承平日久的大一统王朝时期,武夫们压根就斗不过文臣。

    明朝亡于东林党,这个说法略显夸张了。但是,明朝败亡的根源是:崇祯没有受过正规的统治训练,党争超过了底线。

    “唉,养不教,父之过也。我的几个儿子,也该去讲武堂里学习了。”李中易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把李安国惊出了一身冷汗。

    “官家,皇子们不是都有师傅教导骑射和队列么?”李安国作为臣子,不能不劝。

    不然的话,若是皇子们在讲武堂里,出了意外,不劝的李安国也脱不了干系。

    李中易并没指望李安国回答什么,他不过是发一发感慨罢了,他的儿子们绝对不能被文臣武将们,当作傻子一样的欺骗,必要的训练是时候开始了。

    重新上路之后,李中易只是的埋头赶路,再无半句废话。

    李安国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皇帝一直不立皇后,不立太子,现在又想把皇子们都送进讲武堂里去学习,这究竟是想干嘛呢?

    征西将军府驻银州,这是因为,银州威胁着整个河东的西南地区,可以始终保持着对刘汉政权的军事压力。

    由银州出发,去地斤泽,也就是毛乌素大沙漠,一共有三条路。

    按照作战计划,李中易选择了最近的一条路,沿着黑水河,过石州,安庆泽,直抵黄羊平。

    黄羊平,是进入大沙漠之前的最后一个大绿洲,水草茂盛。数万大军必须在此地集结,将水囊装满。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水都没得喝,还打什么?

    不过,汉军到了黄羊平,叛军肯定也会知道,这个就是地形决定的了。

    打仗是门科学,汉军能够大规模补水的集结地,就只能是黄羊平,叛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呢?

    几万大军,人、马、骆驼和大车,多的数不过来,不可能瞒得过叛军的耳目。

    西汉武帝时,大将军卫青领着大部队,去寻找匈奴主力决战,匈奴人往往选择避而不战,卫青也只能无可奈何。

    但是,霍去病就不同了。他往往只带数千骑兵精锐,长途奔袭匈奴人的后方,斩获颇丰。

    这一次,根据随军参议司的作战计划,皇帝亲自率领的两万铁骑,起的就是霍去病的作用。

    征西将军宋云祥领着十几万精锐汉军,要做的是,吸引叛军的注意力,并将叛军彻底的保卫在地斤泽内。

    三日后,大军在距离黄羊平一百里外,突然掉头向东,加速行军,赶往大横水的西岸。

    叛军既然敢反叛,也不是肯定不是傻子,大沙漠附近的水源地,都会被彻底盯死。

    按照作战计划,要想出奇制胜,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就必须另辟蹊径。

    所以,宋云祥和李中易事先商量好了,提前在大横水的东岸,准备好船只和木阀。

    大军渡过大横水,绕道兔毛川,从地斤泽的东北方向,出奇不意的杀进去,这才是此次作战的灵魂安排。

    越往东边走,人烟越是稀少,补给也就越困难了。

    不过,困难永远是相对的。汉军的斥喉精锐尽出,将沿途遇见的人,全都捉进了大营,以免提前走漏了消息。

第1550章 敌踪

    兵贵神速,两万精锐铁骑,渡过大横水之后,就掉头向西,直插地斤泽的背面。

    李中易骑在马上,望着卷起大旗,埋头前进的大队伍,不由心潮起伏。

    从灵州起家以来,经过十余年的磨练,汉军铁骑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了西北地区的主宰力量。

    契丹人肆无忌惮的南下打草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傍晚时分,大军抵达了地斤泽东北面的黑土平。黑土平,是进入沙漠之前,最后一处水源地,属于是必经之地。

    方圆百里之内,皆在斥喉的监视之下,李中易依然下令,扎牢营寨,谨防贼子偷袭。

    夜深人静之时,中军大帐笼罩在厚厚的毡布之中,没有透出一丝光亮。

    大帐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帐的正中央,一只硕大的军用沙盘,占据了大半的位置。李中易盘腿坐在沙盘的正中间,几名斥喉营的向导和随军参议,分坐于他的左右。

    军用沙盘上,展示的是,地斤泽的放大图。沙盘上,地斤泽几乎所有的水源地,都标注得异常之清晰。

    宋云祥积十年之功,安排斥喉营的勇士们,潜入西北地区的各个大沙漠,付出了几十条性命的代价,终于绘制出了沙漠里的详情。

    “皇上,地斤泽并不是固定的沙漠。只要刮起了大风,黄沙流动之后,水源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汉军向导刘五,指着军用沙盘上的几个水源地,介绍说,“从十年前开始,下臣每年都要来探查水源地。只是,这几处水源地一直变换莫测,每年都有惊人的变化。不过,据勘测,每次新出现的水源地,较原水源地,不超过十里,沙盘上也都做了标记。”

    李中易点点头,满意的笑了,这么多年下来,宋云祥成功培养出了一大批汉军的职业向导,功在朝廷,利在千秋,善莫大焉。

    “幸好有六分仪、四分仪和指南罗盘,不然的话,即使是蛮子的向导,也很容易迷路。”刘五的一席话,令李中易百感交集。

    有文化,懂科学的军队,才有可能战无不胜!

    别的不说,只有指南罗盘,而无六分仪的协助,也很难准确的判定,前进的方向。

    在大沙漠之中,只要是迷了路,就是九死一生,少有幸理。

    如今,四分仪和六分仪,已经广泛用于水师之中。经过多年的详细测量,从东海去高丽各个沿海港口的海图,也已经绘制的十分精确。只要不是船长犯傻,就不可能错得太过于离谱。

    客观的说,标准化之路,其实异常之艰难。别的不说,单单一尺究竟有多长,史书上众说纷纭,历代也各不相同,并无确凿的标准。

    后来,李中易灵机一动,干脆以他的左小臂到食指根部的骨节纹,作为标准的一尺,这才开始了标准化之路。

    “皇上,以臣下之见,沙漠之中,骆驼比战马重要百倍,甚至是千倍。”刘五的见解,甚得李中易的欢心。

    李中易笑着吩咐下去:“来人,取一坛朕的状元红来,赏给刘五。”

    赏了酒之后,李中易转头又盯着刘五,语重心长的说:“朕许你把酒囊装满,等你实在是馋不过去的时候,再喝一口,明白么?”

    即使李中易专用的状元红,其度数也比较低,只喝一口根本不可能喝醉。

    行军在外,除了斥喉之外,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士卒,都严格的执行禁酒令。

    但是,斥喉营的勇士不同,他们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如果囊中无酒,很可能被冻死在野外。

    用着自己的向导,领着自己的汉人大军进沙漠擒敌,李中易每念及此,都格外的看重公心极重的宋云祥。

    宋云祥本是一名不入流的灵州小吏罢了,没有李中易的信任和提拔,焉有他今日之显赫的高位?

    说起来,李中易倒是颇有些感激孟仁毅。如果不是孟仁毅的信任,他又怎么可能亲手训练出河池乡军呢?

    只可惜,孟仁毅叫孟昶给毒死了,不然的话,必受李中易的重用。

    李中易用人,唯才是举,不看重所谓的品德。一直以来,李中易奉行的都是“疑人要用”的政策,并充分利用制度化制衡的力量,对个人野心加以严格的控制。

    客观的说,宋云祥统管西北的兵权长达十年之久,李中易并不担心安史之乱。。

    道理很简单,宋云祥的麾下将校,从队正开始,一直到副帅,莫不出自于京师讲武堂。并且,宋云祥既无绝对的人事决定权,也没有财权,更没有军法监督权。

    更重要的是,从都头这一级开始,都有镇抚系统的分权监督,确保了朝廷对武将们绝对掌握。

    “咱们带着这么多马进沙漠,其实万一缺粮了,完全可以杀马为食。”李中易笑着补充了刘五的意见。

    如今的大汉朝,和曾经严重缺马的北宋,有着迥然不同的战略形势。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朝廷明面上的汉军精锐骑兵,就足有五万。更别提,草原各部养的战马,更是数以几百万匹计。

    真到了饿肚子的时候,杀个两三万匹马充饥,李中易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沙漠行军,除了找到水源之外,一定要注意不能迷路。”李中易反复叮嘱刘五等人。

    刘五拍着胸脯说:“皇上,您就放心吧,小人和袍泽们从这里进沙漠,十年走了十个来回,到处都摸熟了,准错不了。”

    “好。”李中易赏了几碗肉汤给刘五他们,让他们喝了汤,再回去养精蓄锐。

    早上,拔营之前,李中易脱下了明光铠,换上了一身白裳,白袍子,白头巾,白帕子。

    参议司的计划里,解释得很清楚,大沙漠里,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只有傻子才会穿着铠甲赶路。

    在沙漠里行走,风沙大的时候,刮的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如果不用帕子包住口鼻,连呼吸都很困难。

    为了此次进军沙漠,征西将军府的参议们,可谓是绞尽脑汁,尽可能的做到了面面俱到。

    李中易骑上一头骆驼,顶着大日头,晃晃悠悠的进了大沙漠。

    刚进沙漠不久,突遇大暴雨,将促不及防的李中易等人,浇了个透心凉。

    继续往前走了不到三十里,突遇狂风沙,李中易赶紧躲进骆驼的肚子底下。耳里听着狂风肆虐的呼啸声,李中易不由暗暗庆幸不已,果然是骆驼比战马强百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沙渐渐停歇之后,李中易和骆驼一起被埋进了沙子里,把近卫亲军们唬得不轻。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李中易从沙子里挖了出来,李中易一边吐沙子,一边笑道:“老天爷陡然发威,我这个天子也只能吃黄沙了。”

    整理好队伍,重新上路之前,李中易得报,有十几名战士叫沙子埋得过深,爬不出来,已经以身殉国了。

    还没有开战,就损失了十几名好战士,李中易又是辛酸又是无奈,只得吩咐下去,“必须把遗体挖出来,趁夜黑之时烧了,把骨灰带回去。”

    没办法,现在的条件极其简陋,不可能带着尸体行军。而且,这里是大沙漠,即使挖了坟,立了碑,也很可能再也找不到勇士的遗体了。

    军中将士阵亡,自有制度化的丰厚恤典,足以确保烈士的家小妻儿,从此衣食无忧。

    派人去处理烈士的遗骨之后,李中易随着大部队,重新上了路。

    晚上宿营的时候,除了李中易需要召集参议们军议,住进了大帐之外,将士们也都裹着裘皮大氅,钻进骆驼的肚下,酣然入睡。

    夜越深,气温越低,李中易坐在大帐里都觉得冷,何况是帐外露营的将士们呢?

    幸好,宋云祥提前准备了各种裘衣大氅,不然的话,这么冷的夜,肯定要冻死一些人。

    午穿纱,晚穿裘,沙漠里天气实在是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定。

    赶了两天路,走了大约百里左右,向导刘五回来了。

    “皇上,已经查探清楚了,叛军就躲在距离此地不足八十里的龟峡泽。由于连降大雨的缘故,龟峡泽里头的水居然成了一个大湖,正好适合十几万人饮用。”刘五把情况摸得很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中易心里明白,敌人众多,他带来的汉军骑兵,虽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毕竟人少,不适合硬拼。

    “咱们就待在此地不动,等夜幕降临之后,再悄悄的摸过去,趁夜偷袭,一举大破之!”

    刘五见皇帝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不由一阵大喜,美滋滋的说:“皇上,我军带的口粮很有限。叛军的人实在太多,下臣以为,高于车轮的男人皆斩之,永除后患。”

    李中易望着嗜血的刘五,心说,这家伙久混于西北军中,倒是养成了杀戮的习性。

    “不许滥杀。”归根到底,李中易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既然叛军们敢于背叛朝廷,那就必须有接受严厉制裁的心理准备。

    蒙古人西征,康雍乾三帝平定准部,都采取的是全族屠杀干净的策略。

    在边疆地区,屠灭叛乱者的全族,往往可以起到稳定边境局势的良好效果。

第1551章 狭路相逢

    按照李中易既定的三路北伐的战略,不把西北的蛮子们杀怕了,他们就会在后边拖后腿,使你功败垂成。

    更重要的是,草原上各个部落,还真的就吃屠杀和抢掠这一套。他们势力强大的时候,就肆无忌惮的抢劫屠杀汉人,从不把汉人当人看。

    反过来,李中易如果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千条万条,归根到底就一条:跟着汉军杀敌的,有肉吃。捣乱或是叛乱的,索性斩草除根。

    两万大军,十几万匹战马、骆驼和牲畜,这个动静其实是不小的。

    汉军的斥喉们,虽然是李中易亲手打造出来的尖兵,却也不是无敌的。

    李中易根据合理的猜测,敌人应该已经知道他们进入了沙漠,并一直在暗中窥探他们这支偏师的一举一动。

    早在军议之时,参议们就提出了一个观点:十余万蛮子躲进了大沙漠,与常理完全不符。

    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显然蛮子们是别有用心。据个别参议的猜想,很可能是想反伏击汉军,让汉军吃个大亏,拖延北伐的时间。

    李中易的心里却非常清楚,契丹人应该已经来了。

    耶律休哥号称是契丹人的第一军神,此前他无力南顾,不过是因为契丹的皇族接二连三的反叛,拖住了他的后腿罢了。

    如今,据沿边缇骑司的眼线回报,耶律休哥已经把契丹人的反叛皇族,全都打趴下了。

    腾出手来的耶律休哥想干嘛,李中易即使用脚去思考也知道,契丹人必定会南下给他找麻烦。

    以前,李中易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叫《绝代双雄》,讲的是李煜和赵匡胤的双雄会。

    实际上,李煜连给李中易提鞋都不配,又是哪门子的英雄?

    这个时代,真正的双雄,除了李中易和耶律休哥之外,还能有谁?

    所谓虎有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李中易和耶律休哥彼此都视对方为平生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耶律休哥出手了。他看准了,李中易是个喜欢铤而走险的家伙,打算将计就计的坑死李中易。

    反过来说,李中易又何尝不是想诳了耶律休哥这个老对手呢?

    狭路相逢,智勇双全者,胜!

    耶律休哥真的来了!

    说句大实话,耶律休哥早就想南下了。可恨的是,契丹的皇族成员,接二连三的反叛,拖住了他的后腿,让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平灭了蜀孟。

    耶律休哥的心里比谁都清楚,李中易灭了蜀孟之后,太原的刘汉政权必成下一个目标。

    若是太原的刘汉也亡了,燕云十六州尽归于李中易之手,就等于是彻底关上了契丹直下中原的大门。

    到那个时候,大汉和契丹的攻守之势,必将逆转!

    李中易可以在长城的后边,肆无忌惮的囤积重兵,随意选择进攻的方向,而耶律休哥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叔叔可忍,婶子不可忍!

    宰光了反叛的皇族之后,耶律休哥马不停蹄的就领着十万精锐皮室军和宫分军,大举南下太原。

    河东,乃是居高临下的形胜之地,东进可取河北,南下可定陕洛,西进则可以威胁银夏等地。

    只是,李中易伐蜀之前,沿着太行山一带,部署了重兵把守,谨防契丹人突破关隘,杀入中原的黄金腹地。

    耶律休哥必须承认,幽州一线的十余州丢了之后,契丹人再想南下打草谷,比此前困难十倍不止。

    契丹人擅于长途奔袭,灵活机动的作战,却不善攻城战。

    偏偏,从河东出发,无论是东南西三个方向中的哪个方向,汉人都有险关可以作为屏障。

    李中易已经登基五年多了,李唐和孟蜀也都被平灭了,耶律休哥也就听闻了火炮的厉害。

    火炮的厉害,耶律休哥亲眼目睹,那个杀伤力简直是令人发指。

    驱使刘汉军队进攻井泾关之时,汉军发射霰弹的火炮,只要一齐开火,冲在最前边的几排勇士,瞬间被轰成了死人。

    火炮之威,犀利无比,令人胆寒。

    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之后,耶律休哥就不想和李中易打阵地战了。实话实说,契丹铁骑中,最精锐的具装重甲铁骑,也经不起火炮的轮番轰击。

    然而,耶律休哥的兵马,刚刚钻出太行山,驰骋在西北的汉家土地之上,就见地平线的远端,出现了一道黑线。

    就在众人惊疑未定之时,探马慌忙来报,“禀陛下,汉人的银夏兵马都总管宋云祥,倾巢出动,杀过来了,人数大约十五万。”

    在这个没有电报和电话的时代,探马认清敌将,判断敌军的人数,都需要依据敌军的将旗多寡进行识别。

    尤其是汉军经过整编后,各厢军营的编制人数相对固定,契丹探马凭借将旗的指引,几乎可以准确的计算出汉军的人数。

    耶律休哥一听这个兵力人数,就知道,宋云祥一定是动员西北全境的乡军,进入各城寨之中,替换出了野战的禁军。

    “唉,可惜了,当初未在河北擒杀了李贼。”

    耶律休哥非常遗憾,当初若是舍得豁出巨大的损失,擒杀了李中易,焉有今日这么巨大的威胁?

    李中易在西北地区,花了十年的时间,训练出了一支成本低得惊人,却又十分擅长守城战的乡军队伍,令耶律休哥恨得牙根疼。

    原本,汉人的朝廷禁军虽多,却分布于中原各地的城池之中,极易被各个击破。

    当时,耶律休哥南下打草谷的策略,最重要的也就是一条: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利用灵活的机动力,在运动中分别消灭汉人的军队。

    现在,宋云祥利用训练出来的乡军守城,而把禁军大部队带了出来,耶律休哥也就丧失了集中兵力的优势。

    滋,汉军竟然厉害到了如此地步,假以时日,契丹国危矣!

    作为举世少有的军事家、战略家,耶律休哥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种种军事部署,都是从战略上入手,力求建立完备的攻守体系。

    低成本的守住了各个城市的同时,壮大了机动兵团的实力,极大的压缩了契丹人活动的空间,可谓是一举三得!

    现在的局面是,契丹人十万,全是精锐的铁骑,没有拖后腿的步军。

    汉军那边,总共十五万,其中,汉骑五万,汉步五万,杂胡联军五万。

    以耶律休哥对汉军的了解,这么大规模的出击,汉人步军携带的火炮,至少在三百门以上。

    这么多的火炮一字摆开,依次发炮,两军摆开阵势对垒的阵地战,还怎么打得下去?

    时代真的是不同了!

    以往,汉人的军队只敢龟缩于坚城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契丹铁骑抢钱抢物抢女人,却瑟瑟发抖的不敢出战。

    现在呢,十几万汉军竟然牛气冲天的拉开了架式,打算和契丹铁骑,明刀明枪的展开战略性的决战。

    耶律休哥很清楚,只要干掉了眼前的十几万汉军,整个西北灵夏之地,就像是无人护卫的美丽少女,任由他予取予夺了。

    十万铁骑南下,一战未打,一物未抢,一女未夺,就引兵后撤,耶律休哥担心会动摇军心。

    草原上的铁骑,最擅长打顺风仗,有利可图的事儿,人人争先恐后。

    垫后当替死鬼的事儿,没谁是傻子,掉头就跑,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耶律休哥和李中易交过很多次手了,很熟悉汉军的情况。

    从李家军开始,直到如今的汉朝禁军,纪律严明,武器精良犀利,更可恨的是,宁死不退的顽强作风,令人恨得牙疼。

    原本,耶律休哥的打算是,偷袭潜入沙漠的李中易,打他个措手不及。

    谁曾想,李中易早有防备。单看宋云祥的架式,只怕是恭候他耶律休哥多时了吧?

    既然遇上了,不打一仗,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耶律休哥随即下令,迎上去,决一死战!

    自从担任灵州军都指挥使以来,宋云祥打了不少次战役,但是,那都是撑死了几万人的小规模战斗罢了。

    现在,敌我双方几十万大军碰撞在一起,展开正面决战。对于宋云祥而言,还是小娘子上花轿,破天荒的头一遭。

    不过,一切都在参议司的预料之中,宋云祥没啥可担心的。

    早在斥喉回报,发现了契丹人主力部队之后,参议司提前制订的丁字作战计划,就开始起作用了。

    随着带兵时间越久,宋云祥越觉得,随军参议司实在是必不可少的好帮手。

    汉军的作战计划,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备用的计划至少有两套。

    敌变,我也变,根本就不需要再召集众将官开会商议了,直接按照备用计划进行作战,也就是了。

    耶律休哥带兵迎上前来,宋云祥早早就下达了军令,执行丁字作战计划。

    等两军相距二里地,稳下阵脚之时,耶律休哥望见汉军阵前,密密麻麻的火炮,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耶律休哥见识过火炮的厉害,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在密集发射的火炮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必定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不过,耶律休哥早就想清楚了,不能正面碰撞,那就攻击两翼的杂胡骑兵方阵。

    摆开阵式的汉军方阵,确实难啃。但是,杂胡的骑兵素质,远不如契丹的皮室军和宫分军,这就是耶律休哥敢于决战的机遇所在了。

第1552章 决战开始

    这么大规模的联军一起作战,宋云祥对杂胡的骑兵,自然是不怎么放心的。

    不过,李中易早就教过了,对于胡人,只要诱之以厚利,不愁没有敢拼命的猛士。

    按照李中易事先的叮嘱,宋云祥派出了十几个传令官,骑快马奔到杂胡骑兵的阵前,大声呼喝道:“宋帅有令,斩首一级,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斩一首,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斩一首,赏钱五十贯,赏女奴一名。”

    “哇,这么多钱呐,还有女人。”

    “很久没尝过女人是个啥滋味了……”

    “直娘贼,宋大帅从来说话算话,打完这一仗,就有钱成家了。”

    原本,杂胡的族长和长老们,尽管跟着宋云祥一起出了兵,却也都存有保存实力的小心思。

    在胡人的字典里,骑马挽弓的战士多寡,就是部落的命根子。

    为了汉人拼光了战士,那就啥都没有了,即使是傻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然而,宋云祥派人公开悬赏之后,杂胡的队伍里,人心就开始躁动了。

    毕竟,跟着汉军打仗,能拿赏赐的,不是族长就是长老,普通的胡人其实分不到多少好处。

    现在,宋云祥当众宣布了丰厚的赏格,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普通的胡人,也不会白白的拼命了。

    颇超完达原本也存有演戏的心思,表演表演忠心,给汉军看到诚意,也就足够了。

    可是,宋运祥突然玩了这么一手,颇超完达明显感觉到了,族中战士们的人心浮动。

    偏偏,宋云祥从来没有失过言,凡是他答应过的赏赐,到目前为止,全都一一兑现了。

    颇超完达仔细一想,觉得拼死一战,也不见得会亏太大了。

    族长们算的是大帐,普通胡人自然只能是算自家的小帐了,五十贯钱一个首级,这对于普通胡人来说,已经算是一大笔钱了。

    更重要的是,没钱娶老婆的普通胡人,并不是少数。

    以往,女奴赏下来之后,都被贵族们瓜分的一干二净,普通胡人连口汤都没得喝。

    现在,大家都有了盼头,上阵杀敌的劲儿,足得可以爆棚。

    单筒望远镜里,宋云祥看得很清楚,杂胡队伍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辈,占了大多数。

    嘿嘿,皇上说的一点没错,和杂胡们讲仁义道德,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远不如财帛和女人,那么的搅动人心呐!

    宋云祥给杂胡联军打足了气,耶律休哥也正好把目标对准了杂胡联军。

    “耶律底勤,带上你的两万骑,只要把那些杂胡都赶进汉人的大队伍里去,就是大功一件。”

    耶律休哥那可是打老了仗的名将,他自然知道汉军大阵的厉害。所以,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却十分有效,即,利用精锐铁骑的冲击力,迅速击败杂胡,并驱赶着溃败的杂胡骑兵,去冲破汉军的大阵。

    这险恶毒辣的一招,用汉人的说法,就叫作:倒卷珠帘!

    耶律底勤的将旗,刚刚向前斜指之时,宋云祥这边也下达了杂胡们的总攻击令。

    骑兵对抗骑兵,比的就是速度和勇气,哪一方率先加速,且保持冲锋的速度不降低,就有极大的胜算。

    战前,李中易说的很清楚,杂胡联军派出的虽然都是勇士,但是,无论是组织性,纪律性还是战斗力,他们都和汉军精锐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利用这帮子杂胡的锐气,让他们去消耗和冲击契丹人的部分兵马。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五万杂胡骑兵,只要交换了两至三万契丹精锐铁骑的体力,就属于大赚特赚的便宜事儿。

    两军交战,战士们的体力,其实至关重要。李中易并不指望五万杂胡,能够起多大的作用,只要他们不太快的溃败,能够消耗掉部分契丹人的体力,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

    杂胡们都知道,军令如山倒,冲锋号一旦吹响,胆敢不冲杀出去的部落,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唩吼,唩吼……”在重赏的诱惑之下,第一批杂胡骑兵,挥舞着手里的钢刀,毅然冲了出去。

    紧接着,大批大批的杂胡骑兵,催动战马也跟着冲了出去。

    耶律休哥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汉军厉害也就罢了,啥时候就连杂胡骑兵都这么勇猛了?

    五万杂胡,也没有啥章法,各凭一股子想捞重赏的血勇,惟恐落后于人,纷纷挥刀扑向了契丹人的大阵。

    摆在汉军左翼的杂胡们刚冲了出去,宋云祥就已经下令,“把拒马,冲车,都摆上,以免杂胡的败军冲撞了我军的大阵。”

    耶律休哥再厉害,也只一个人厉害罢了。征西将军府辖下的汉军,从厢开始,一直到营,都有随军参议帮着谋划。

    关于阵地战怎么打,需要防备什么,参议司制定的作战计划里,全都详细列出了明细。

    只要宋云祥的脑子没进水,按部就班的作出部署,就可以稳立于不败之地。

    从河池建军开始,一直到现在,李中易的作战思想一直就没有变过,不求险胜,必须不败。

    军事奇才,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数将领的指挥水平,都在水准线附近摇摆,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朝廷禁军,一旦中了埋伏,吃了大败仗,单单是抚恤金的压力,就大得惊人。

    在李中易的严令之下,将帅们宁可放弃险胜的战机,也绝不允许轻举妄动,玩什么富贵险中求的把戏。

    秦灭楚之战,面对阴谋诡计百出的项燕,老将王翦率领六十万秦军,以泰山压顶之势,逼着项燕进入王翦的预定战场进行决战,这就是妥妥的阳谋。

    项燕明明知道王翦的心思,却退无可退的只能选择拼死决战,这就是阳谋的厉害之处。

    在逼人必须就范的阳谋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决战的地点,是李中易选的,恰好就在契丹人刚出山口,尚未完全展开之际,汉军彻底的堵死了耶律休哥南下的必经之地。

    如果,耶律休哥选择避战,那就只能绕向地斤泽大沙漠的北面。嘿嘿,那一带荒无人烟,十万精锐契丹铁骑,靠什么补给?

    如果,耶律休哥选择退回山口,避免战略性的决战。问题是,在汉军重兵的步步紧逼之下,十多万人的大队伍,要想在短时间内完全退回山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负责垫后的兵马,肯定要被汉军咬死,并吃掉一部。

    还没开战,就被汉军狠狠的咬下一块肉,稍微有点军事经验的统帅,都不可能作出这种自取其辱的选择。

    所以,耶律休哥明知道此地是汉军的预定战场,却也只能选择正面硬抗,狭路相逢,勇者胜!

    杂胡们的倾巢出动,让耶律休哥连连感叹,汉军将领的作战水平,有了显著的提升。

    明知道杂胡是来消耗体力的,耶律休哥却不敢大意,只能催促耶律底勤,快速的扑过去,将碍事的杂胡,迅速击溃。

    李中易虽然没在现场,整个作战计划都是他拍板定的案,实际上,就相当于契丹和汉朝,双皇决战了。

    单筒望远镜里,宋云祥发现,耶律底勤的部下,依然是挥刀拍马冲锋的老套路,他不由轻声一叹,笑道:“和咱们皇上相比,耶律休哥的骑兵作战思想,显然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在汉军的骑兵队伍之中,战士们携带着小标枪,小飞斧,以及袖弩等近战的利器。

    别看这些小玩意儿不怎么起眼,骑兵之间的近距离对战之时,敌人只能挥刀,你却可以飞斧,投标枪,用袖弩瞄着他射击,杀人的效率怎么可能一样呢?

    总共不过二里地的距离而已,五万杂胡冲出去后,很快就和耶律底勤的精锐铁骑,正面相撞。

    宋云祥看得很清楚,契丹人是典型的锋矢队形,冲击力极强。反观杂胡的阵形,就有些不堪入目了,简直是乱冲乱杀,毫无章法。

    有组织有纪律有阵形的骑兵,对抗杂乱无章的骑兵,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杂胡骑兵居然血勇无比,他们一边挥刀猛砍,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砍一个脑袋,五十贯。”

    “宰了你,就有女人了。”

    “来吧,谁怕谁呀?”

    惦记着重赏的杂胡骑兵们,楞是勉强阻挡住了耶律底勤的凌厉攻势,没有被契丹人迅速的凿穿军阵。

    宋云祥不由大喜,笑道:“好样的,好样的,老子一定会为你们在皇上面前,多多的美言。”

    耶律休哥也已经看出,杂胡骑兵真的是在和大契丹国的勇士们,挥刀拼命,死战不退。

    此战的胜败关键,就在于,精锐的契丹铁骑,能否及时击溃杂胡,再驱赶着他们去反卷汉军的大阵。

    最令耶律休哥感到头疼的是,骑兵的对冲之后,战况竟然陷入了僵局,耶律底勤已经拼命了,却依然没有凿穿杂胡的队伍。

    “告诉耶律底勤,拉开距离,发挥弓硬的长处,射垮那些杂胡。”

    耶律休哥不愧是名将,很及时的作出正确调整。至于,对射的时候,混杂在一起的契丹勇士们,就只能被舍弃掉了。

    没办法,慈不掌兵,心不狠手不辣,怎么打胜仗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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