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3章 逼宫
皇帝不在了,薛太后便取消了朔望的大朝会,由崇政殿内的小朝会,取而代之。
小朝会每三日举行一次,为时大约一个半时辰。参与的人,除了内阁三相之外,就是政事堂里,那些平章军国重事的相公们。
薛太后高坐于御座之上,相公们分列于两侧,内阁三相在左,政事堂的诸相在右。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在小朝会上说话的基本都是政事堂的相公们,而内阁的三位相公除了答疑之外,很少说话。
原因其实很简单,政务大权尽掌握在内阁三相的手里,政事堂的相公连边都沾不到。
手里没实权的,自然要拼命的在薛太后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了。
毕竟,内阁应为四相,折从阮病故之后,至今只有三相。
能够进小朝会的人,只要表现得好,个个都有机会进内阁秉政。
孔昆最近不怎么说话,李琼不想惹麻烦,如今,面对政事堂的疯狂进攻,也就是刘金山顶在了前头。
就在即将散会之时,尚书右丞刘冲突然抱着笏板出列,朗声道:“臣刘冲,叩请皇太后早立监国之皇子。”
“喀嚓。”孔昆的心里立时打了个突,刘冲这是要干嘛?胆子也太大了吧?
太后垂帘理政,乃是重臣们集体商议的结果,也获得了军方的认可。
现在,以刘冲为首的旧文官集团,突然当众发难,这是要干嘛?
李琼摸着下巴,死盯在刘冲的身上。别人可能不清楚,李琼却是知道的,刘冲虽然是旧文官集团中的一员,却一向办事公道认真,性子也很谨慎,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金山淡淡的看了眼刘冲,以他手握内阁实权的状态,他自然知道,刘冲等人一直反对皇帝的诸多大政。
首当其冲的,便是限田令。每个大户人家,最多只允许有五百亩地。
这么点地,吃饭固然是够了,养美妾,花天酒地,就别指望了。
但是,皇帝携战无不胜之军,威震天下,刘冲他们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好了,皇帝失了踪,躲在刘冲后边的人,蠢蠢欲动,已经想要翻案了。
在场的相公们,几乎全是积年的老官僚,人精中的人精。
有人已经意识到了,刘冲采取的是以进为退的手段,目的很可能不是早立监国的皇子,而是要废掉皇帝的三大善政。
李中易还是执政王的时候,就坚决推行了三大政策:限田,限高利贷,缩小徭役的范围。
只要不是和农村严重脱节的官僚,就都知道,李中易的这三大政策,很有针对性,草民们的负担与日俱减,小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草民的日子越来越好,朝廷的国库也跟着越来越充盈,从而形成了良性循环。
但是,甘蔗没有两条甜,朝廷和草民的日子好过了,靠着土地兼并和放高利贷发家致富的乡绅和文官们,利益严重受损。
这年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明眼人都知道,文官集团迟早会反扑的。
果然,就在今天,以刘冲为首的旧文臣集团,终于正式发难了。
孔昆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心里明白,刘冲不是楞头青,他敢站出来说话,背后必有倚仗。
李中易能够坐稳江山,有五大法宝,一是几十万禁军,一是听话的内阁,一是院寺司监察,一是充分减轻自耕农的负担,一是鼓励经商,缺一不可。
说一千道一万,政权稳固的核心,就是几十万如臂使指的禁军。
刘冲敢站出来说话,恐怕是和军方出现了大变化,颇有关系吧?
孔昆想到这里,不由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由于,孔昆是内阁真宰相的缘故,内阁就在宫墙里边,他天天进宫办差,自然对近卫军的将领们相对比较熟悉。
在殿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银甲的年轻将领。孔昆仔细的打量了一阵,认出他是李中易的老部下,近卫厢甲军的副都指挥使张胜。
嗯,只要不是祸起肘腋,就不必慌张,孔昆暗暗放下了心。
经过李虎的无意提醒之后,李琼如今心里有了底,他迟早要展开反击。只是,现在他想先看看内阁实际掌权者刘金山的态度。
刘金山无奈的看了眼刘冲,他和刘冲算是老相识了,也有些交情。
但是,再好的交情,值此重大立场分歧之时,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刘冲的狂妄之言,把薛太后给气坏了,她原本想拍案而起。后来,薛太后还是勉强忍住了,她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人,敢跳出来欺负她们?
“臣以为,应该早立监国。”
“臣也以为,应早立监国。”
“臣附议。”
一时间,政事堂内半数以上的相公,都主动站了出来,集体向薛太后发难。
没等刘金山驳斥刘冲,孔昆已经抢先发了难,拔得了头筹。
“刘冲,你是何居心?太后垂帘听政,乃是重臣们集体商议的结果,你当时也在场的。”
刘冲淡淡的一笑,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国家岂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后娘娘早立监国。”躬下身去,长揖到地。
李琼终于看明白了刘冲的居心,他分明是想离间皇长子和皇太后之间的亲密关系。
如果现在就安排监国的皇子,非14岁的皇子莫属。
刘冲他们本就没有指望这一次能够获得胜利,而是投机在了皇长子的身上。
以刘冲他们的言行,今天过后,被贬出朝廷已经板上钉钉。
但是,只要将来皇长子继承了大统,登上了皇位,今天的被贬之臣,皆会飞黄腾达。
旧文臣集团的这一招乃是着眼于未来,一旦让他们得逞,对于未来的印象极其深远。
“太后娘娘,臣以为,今日附议逆论之臣,其子孙从今往后,皆不得出仕做官,奉仰圣裁。”孔昆再一次站了出来,做了大大的恶人,彻底的站到了旧文臣集团的对立面上。
“滋……”哪怕是李琼见多识广了,依然禁不住的倒抽了口凉气,孔昆此计甚毒,等于政事堂的相公们的整个家族,全都打翻在了地上,在本朝再无出头之日。
“可。”薛太后正等着有人替她支招,没想到孔昆这么及时的出手搭桥。
薛太后深深的看了眼孔昆,若是皇帝平安归来了,必将今日之事详细的告知给他。尤其是孔昆的忠诚,必须大书特书。
薛太后对刘金山非常失望。按照道理来说,本该是执掌内阁真正大权的刘金山主动站出来,替薛太后分忧,却不想,从始自终,只有孔昆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李琼深深的看了眼孔昆,他心想,孔门出此逆子,不知是大幸运呢,还是大不幸?
刘金山可以态度暧昧,李琼却不能继续不说话了,因为,皇六子也是皇上的亲儿子。
“禀皇太后,老臣以为,刘冲妄言立监国之事,实属居心叵测,应贬窜琼涯,永远不得归京。”李琼虽然不敢附和孔昆打击一大片的毒论,但是,对于狠狠的惩治刘冲,他却没有任何的顾虑。
“刘相公,你意下如何?”薛太后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矛头对准了一直态度不明的刘金山。
刘金山暗暗一叹,误会已成,多说无益,他只得硬着头皮加码了惩罚措施。
“回太后娘娘,臣以为,今日凡出逆言的臣子,皆须贬窜琼涯,其子孙三代以内,禁止参出仕做官。”
内阁三相意见出奇的一致,薛太后又点了头,今天站出来逼宫的几个政事堂相公,他们的前途和命运,全都异常悲惨。
自己被贬了官,远窜琼涯也就算了,三代以内的男儿全都禁止出仕,这个惩罚就太严厉了。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刘冲忽然又说:“故意整我们几个没什么,外面还跪着几百名官员,还请把他们也一起贬了。”
薛太后不由微微一楞,崇政殿内开小朝会的时候,未奉懿旨,严禁外人入内,这是她亲自下的令。
所以,开小朝会的时候,外面的动静,无人敢禀报进来。
等薛太后吩咐打开殿门的时候,早就急得直冒冷汗的内侍,慌忙进来禀报。
“禀报太后娘娘,皇宫门前,跪满了朝廷的官员,奴婢打量着,约摸有四五百人。”
图穷匕现!
李琼和孔昆彼此对视了一眼,尽管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
这些文臣们,不愧是把史书读烂了的读书人,闹逼宫都是一环扣着一环,令人喘不过气来。
贬几个相公,啥事都没有。但是,同时贬几百个文官,史书会怎么记载?
而且,本朝立国之后,并无廷杖之刑。
薛太后如果开了先例,不管是打了文臣,还是骂了文臣们,不用问,史书一定留下恶名。
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对赌,赌的就是薛太后和内阁三相不敢拿千秋之名相搏!
按照正常的剧本演下去,自然是,刘冲等人无恙,宫外跪着文臣们再跟着散去。
欺负了皇太后和内阁诸相,他们还能全身而退,从此后必然是名声大噪,声势扶摇直上。
这才是文臣们的不良居心。
第1584章 匕现
文臣们纷纷朝皇宫那边聚集的时候,无论是左子光,还是李延清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但是,令人感到诡异的是,缇骑司和警政寺的人马,都只是默默的监视着文臣们的一举一动,却没有任何动粗的行为。
几百名官员,一起跪到了皇宫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皇宫门前的御道即使再宽,这么多官员的仪仗车马和随从,也不可能同时到达。
但是,左子光和李延清偏偏没有出手阻拦,只是派人将参与的官员,一一记下名字罢了。
都察院里,左都御史王大虎,正襟危坐于中堂。
本朝建立之后,皇帝虽然没有废除御史台,但是,俗称乌台的御史台,早已是名存实亡了。
已经没有了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的御史台,还能够叫作是御史台么?
如今的朝堂之上,监察百官的大权,尽皆握于王大虎之手。
实际上,御史们都不大瞧得起没啥文化的王大虎。无奈何,谁叫王大虎运气好,是皇帝的结拜二哥呢?
选择大于才能,王大虎在合适的时候,帮了皇帝一把,换取了荣华富贵的经典传奇,早就被世人传为了佳话。
和王大虎相处的时间一久,御史们就都知道了,他写弹劾奏章,都是另有他人代笔的,他只管递进宫里也就是了。
“诸位,百官围攻太后,该当如何?”王大虎没有马上下令弹劾逼宫的官员们,而是想摸清楚,他手底下的人,有没有同情文官的人。
中堂内,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站出来说话,谁就是傻缺。
见大家都不敢说话了,王大虎也没客气,挨个点名,逼着手下的御史们亲自表态。
“孙中成,你怎么看?”
这个左副都御史,被王大虎第一个点名。
“下官,下官,下官以为,国家之事,无不可言者。”孙中成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站到了王大虎的对立面上。
“好,很好,刘五东,你呢?”王大虎也没多说废话,直接点了第二副手,右副都御史的名儿。
“下官以为,百官逼宫,迹近谋反,应该严劾。”刘五东是王大虎提拔起来的人,在这种只看立场的时候,他自然要站在王大虎这一边。
随着王大虎的一一点名,都察院的御史们也跟着一分为二。最终的结果,竟然是支持王大虎的御史,成了少数。
立场既然分明了,王大虎也懒得废话了,领着支持他的少数御史,出门赶赴皇宫门外。
类似的站队场景,几乎在所有朝廷的部门,迅速的展开。
眨个眼的工夫,官员们分成了两派,大汉的朝堂之上,立时陷入到了瘫痪的状态之下。
宫里的崇政殿内,有人逼宫。宫门外,跪了几百名官员,也还是在逼宫。
薛太后毕竟是女流之辈,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场景,心里马上就慌乱不堪。
刘冲见薛太后慌了神,久久不敢说话,不由微微一笑,谁说文臣无刀,就办不成大事?
武将谋反,靠的是兵强马壮。
文臣逼宫,靠的是人多势众。
薛太后毕竟是个此前从未执政过的女人,她难道还能把这过千的官员们,一口气都给贬了,或是杀了?
说句心里话,若是李中易高坐于龙椅之上,就算是借刘冲八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掺合这么大的逼宫之事。
然而,李中易失踪已久。若是,文臣们及时的拥立了监国的皇子做皇帝,哪怕是李中易死里逃生的回来了,要么父子相残群臣看戏,要么是只能去当太上皇,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李云潇的手里掌握着重兵,可是,薛太后敢下旨杀了这么多文臣么?
成败在此一举!
而且,成功的机会并不小。
据刘冲的暗中观察,薛太后并不是贪恋权势的女人,此前也一直在皇宫里安享富贵的生活,从未插手过朝廷军政大事。
刘冲料定,就算是内阁三相再能干,也不敢提议把大家都杀了。
君是君,臣是臣。内阁的相公,也都是有家族,有子孙的。今日你主张杀了这么多人,来日,别人杀你全家,就别抱怨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大家都是老狐狸,谁敢不顾忌子孙的后福,以及家族的存亡?
刘冲所料不错,包括李琼在内,内阁的三位相公们,都犹豫了。
出了这么大事,谁敢提议杀人,或者是贬人,不管成或不成,在士林或是史书里的名声,肯定是臭透了。
崇政殿内一直僵持不下,薛太后既没决心杀人,也不肯让李中易受委屈了,索性闭口不言。
深宫之中,早有人把消息递给了折赛花。折赛花吃惊之余,马上意识到了,此事的险恶之处。
文臣们明显是借着拥立皇子监国的名义,想要一箭三雕,既讨好了皇长子和唐蜀衣,又将薛太后赶去了后台,还可以借机推翻李中易定下的基本国策。
和别的女人不同,折赛花很小的时候,就接受的是,府州折家的正统教育。
教育的核心,权衡利弊,做该做的事情。
同为宫妃,出身豪门大户的折赛花,就比婢女出身的芍药,有见识得多。
折赛花的一子一女,都还小,即使是她的儿子监国了,也还是太后垂帘,文臣们肯定不会做出这种傻事。
所以,在整个局中,皇长子的生母唐蜀衣面临的是重大抉择,甚至是死局。
而折赛花却游刃有余,她只需要装傻,即可躲过未来的事后清算。
折从阮教给折赛花最重要的权衡原则:摸不清楚底细的时候,宁可装哑巴,也绝对不能多说半句话。
李中易在的时候,就禁止宫妃们干预朝政,折赛花自然不会傻到去违反皇帝的禁令。
就在折赛花走神的时候,忽然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裙摆,“母妃,喜娘要抱抱。”
折赛花低头一看,不由笑了,面前小小的女娃儿是李中易交给她抚养的养女李庆喜。
养女李庆喜,来历十分可疑。李中易亲自抱她进宫的时候,说是人家的弃婴,叫他捡了回来。
对于男人的说词,折赛花是半个字也不信的。而且,随着李庆喜的年岁渐长,眉眼逐渐长开之后,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李中易。
哼,分明是和野女人生的野种,却偏偏打着养女的幌子,接进了宫里来,还排序为皇三女,这不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
不过,皇家原本就是丑闻多,也不多李庆喜的生母这一桩了。
折赛花抚养李庆喜,倒也尽心尽力,喜娘也喜欢和她这个养母在一起。
由于,折赛花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没有点破内幕。李庆喜至今还以为,折赛花是她的亲娘。
折赛花抱起李庆喜,信口问她:“方才去哪儿玩耍了?”
“方才去找大兄玩儿,大兄却没见奴家。”李庆喜嘟起小嘴,借机会向折赛花告状。
折赛花暗暗一叹,喜娘嘴里的大兄,自然是皇长子了。
以皇长子如今的尴尬处境,他哪还有心思,陪着妹妹玩耍?不赶人,都是客气的。
“喜娘子,你大兄正忙着呢,别再去招惹他了。”折赛花心里明白,皇长子是个好孩子,也非常懂事。
李庆喜进宫的时候,皇长子已经懂事了,自然知道,她是李中易的私生女。
也许是怜惜李庆喜没在生母身旁,皇长子一向待她很好,只要有空,就很有耐心的陪着她玩耍。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正焦头烂额的皇长子,哪有工夫理会妹妹呢?
由皇长子的身上,折赛花马上想到了她的亲儿子身上,随即吩咐下去,“来人,去问问,兴哥儿在哪?找到了他,就叫他回来,我有话说。”
“喏。”
不大的工夫,年仅11岁的兴哥儿,来到了折赛花的身前。
“母妃,大兄那边闹开了,他想去崇政殿,贤母妃死死的拦住了他。”兴哥儿刚进门,就暴了个猛料,把折赛花震得身子一颤。
以折赛花的政治智慧,她自然知道,皇长子想去崇政殿,自然是想洗刷干净,篡夺父皇之位的污名。
唐蜀衣死死的阻拦,也很好理解。后院不得干政,这个时候皇长子去了崇政殿,很可能是,不仅扯不清楚,反而惹来更大的嫌疑。
“唉,你大兄有麻烦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折赛花和唐蜀衣的关系,就和大户人家里的妾室一般,顶多也就是个面子情罢了,两人并无任何深交。
11岁的兴哥儿,长年在折赛花的亲自教导下,也已经懂事了。
他点着头说:“大兄他确实惹上大麻烦了,进不得,退也不能,难受死了。”
“不过,父皇是个明察秋毫的好皇帝,肯定不会因此怪罪大兄的。”兴哥儿的一席话,惹来了折赛花的关注,她故意试探着问,“何以见得?”
兴哥儿笑嘻嘻的说:“外曾祖父曾经说过,每逢大事有静气,吃不准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只要大兄他啥也不去做,闭门不出,等父皇回来之后,即使有所猜疑,也不至于损了父子之情。”
折赛花异常惊喜的望着儿子,唉,儿子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之极!
“那你怎么看崇政殿这事?”折赛花有心考考儿子,便笑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第1585章 夙愿
皇宫那边闹大了之后,违命侯府也有了动静。
李煜硬拉着毫无准备的大周氏,坐进了贾鸿提前备好的马车里,趁乱溜出了侯府的后门。
“夫君,若是叫人发现了,怎么办?”大周氏打心眼里,不愿意李煜干这种蠢事。
李煜却说:“贾鸿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去了江南,苦李中易已久的士绅们,就会群起响应。”
大周氏心里猛的一苦,开什么玩笑,男人当国的时候,除了忠心耿耿的林仁肇之外,谁肯出死力护国?
昏君出佞臣的道理,她一个女流之辈都知道,可惜,李煜却被虚幻的希望蒙蔽了双眼。
也好,捉住了,一起死了算了!
说句心话,眼下这种寄人篱下的熬日子,完全看不到头,大周氏早就过腻了。
与其一直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如索性一搏。输了,死无葬身之地。赢了,复国成功,大周氏继续作皇后。
不管怎么说,都比现在苟活着的局面,强得多!
见大周氏不在言语了,李煜安心不少。实际上,他也不是完全信任贾鸿,只是,他实在是憋得生不如死了。
自从被俘之后,李煜写的词,越来越悲伤,也越来越凄苦。
如果不是李中易心胸开阔,换个气性窄的皇帝,早就借题发挥,治了李煜的罪。
马车出城之后,贾鸿在郊外提前又备好了两辆马车。
李煜握紧大周氏的小手,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下了决心,说:“咱们暂时分乘两辆马车,免得都在一起的目标太大。”
大周氏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想管了,也就点头依了丈夫。
三辆马车,一辆坐着李煜,一辆坐着大周氏,一辆装满了侯府里的金银珠宝。
路途遥远,不带足了钱出逃,可是不成的。
贾鸿和李煜共乘一辆马车。马车疾驰在出京的官道上,直奔汴河中游的不知名的小镇到了镇上,再换船东下,由海路回转金陵。
走出去几十里后,一直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大周氏,忽然听见马的长嘶声,紧接着,整个马车往一侧猛的一歪。
“轰隆。”大周氏在车厢里,翻了两个筋斗,差点就摔出了车外。
等大周氏醒过神来,才赫赫发现,她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因驮马崴了腿,整个的侧翻在了地上。
马夫躺在地上,抱着雪肉模糊的大腿,哀哀的叫疼。
就在大周氏六神无主的时候,前边的马车停了下来,李煜快步朝她跑来。
大周氏的芳心里不由一甜,她的男人虽然房事不行了,心思也没在她的身上了,还是关心她的。
突然,“轰隆轰隆……”大地开始颤抖,剧烈的震动声由远处快速接近。
面朝大周氏的李煜,显然也看到了异状,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李煜的身后,传来贾鸿焦急的催促声,“主上,快,快回来,敌人追上来了。”
李煜犹豫着扭头看向贾鸿,又看了看大周氏,迟疑不决。
贾鸿真急红了眼,他怒喝道:“主上,大丈夫何患无妻?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事?快点回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本就耳根子软的李煜,被贾鸿这么一吼,立时就没了主意,下意识的转身往回跑。
“夫君……夫君……你真的要丢下奴家么?”大周氏伸出双手,声嘶力竭的朝着李煜哭叫着,呐喊着。
“还楞着干什么,快回来。”贾鸿果断的跑过来,死死的拽住李煜的胳膊,拖着他跑回了车上。
李煜的马车,再次启动,越走越远了。
“蛾皇,是我对不住你呀,别怨我……”前头的马车里,传来了李煜的嚎叫声。
大周氏哭倒在了地上,国破家亡,夫君也弃她而去,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这算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成了弃妇么?”大周氏泪流满面,整个瘫软在了地上。
这种无声的流泪,比哭得撕心裂肺,更伤心。
追兵赶上来之后,也没难为了大周氏。几名婢女打扮的女子,合力将大周氏抱上了一辆宽大且崭新的马车之上。
大周氏彻底的心灰意冷,啥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流泪,任由众人的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路缓缓的停了下来。
不大的工夫,大周氏猛然听见了那个异常熟悉的男人的笑声,芳心不由猛的一颤,下意识的拽紧了小手。
车帘掀起之时,大周氏已经看清楚了李中易令人很想打几拳的清秀脸庞。
“既然来作客了,在下很乐意替你做向导。”李中易笑眯眯的望着大周氏,向她伸出了右手。
大周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装作没看见似的,故意扭过螓首,不想搭理一脸得意洋洋的李中易。
“呵呵,既然是郊游踏青,总要出来才能如愿吧?”李中易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南唐都灭国好几年了,大周氏总算是自己掉入了他布下的陷阱,今天正是收网之时。
没办法,李煜当皇帝不行,当国主还不行,当混日子的违命侯依然还是不行。
“你想做什么?”大周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怒瞪着不怀好意的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无上谕,擅自离京,是个什么罪过。你这么聪明的女子,不可能不明白吧?”
“成王败寇,说那么多,有什么意思?要杀要剐,随你的意。”
大周氏索性豁出去了,李煜撇下她独自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中易轻声一叹,说:“李煜不要你了。他这种没蛋的男人,不是我他的坏话,要之何用?”
“要你管?”大周氏原本万念俱灰,偏偏李中易说的话,太气人了,令她下意识的反驳。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你们以为我死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溜了,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大周氏一时语塞,索性扭过头去,不再搭理李中易。
“我很尊重你们,给你们好吃好喝,好房子住,你们是怎么报答我的?”李中易故意没称朕,而是拉家常的我。
“确实,你们的国亡了,是我带兵干的。但是,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的逻辑,你不会否认吧?”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轻声道,“但是,我完全没有限制你们在京城里的行动自由吧?也没有让人家欺负了你们吧?亡国之主,亡国之妃,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够不错了吧?还要不知足?”
李中易说完这话,就闭上了嘴巴,开始行动。
大周氏突如其来的被李中易抱住了,不由惊得魂飞天外,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李中易才懒得理会大周氏的乱喊乱叫,直接抱着她进了中军后帐,“嗵。”将大周氏径直扔进了硕大的浴桶里。
大周氏促不及防之下,很是喝了几口水,呛得直咳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守在大帐外的宫里女官荷莲,脖子都红透了。
荷莲心里明白,大帐里叫水叫了四次,那个女人的嗓子都哑了。
睡饱了之后,李中易缓缓醒来,顺手一摸,却没摸到大周氏。
李中易睁开眼睛,转头去找大周氏,却发觉她缩在榻上的最内侧,睡得正香。只是,脸颊上犹挂着泪痕。
女人失恋之后,其实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
李中易心里明白,若是和大周氏商量着来,她永远都不可能答应成为他的女人。
李中易苦等了几年,终于等到了李煜像扔臭袜子一样的,把大周氏给扔了的好时机。
李煜的心情异常之抑郁,房事上早就不行了,早就熟透了的大周氏一直忍得辛苦。
张爱玲的那句名言,非常有道理。
李中易索性利用丰富的床第经验,将大周氏彻彻底底的给办了四次,让她再无任何的退路可言。
被皇帝入过的女人,除了从,就是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中易顺手揽住大周氏的细腰,用了点劲儿,将她捞了过来,让她伏在他的胸前。
“再装睡,我就继续要你了啊。”李中易抬手在大周氏的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大周氏慌忙睁开了眼睛,脱口而出:“不要,不要了。”
“嘿嘿,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让我摸摸看?”李中易故意逗她。
大周氏慌忙扭动着身子,躲躲闪闪的不想让男人去摸她。
李中易的手指肯定有鬼,大周氏吃过四次大亏了,岂能不怕?
“你若是乖乖的从了我,我不仅可以喂饱你,还可以不杀李煜,善待你妹妹。”李中易对大周氏现在的纠心态,非常之清楚。
“你若是不从的话。嘿嘿,我不仅杀了李煜,还把你们周家人都杀光了。另外,等把你妹妹玩腻了之后,就赏给大营里的军汉们。”
俗话说,好女就怕赖汉磨。
女人嘛,你越对她彬彬有礼,她越会拒你于万里之外。
李中易是故意这么说的。大周氏被他狠狠的整了四次,她的表现尽收于他的眼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大周氏一直过不去的是,心里的那道坎。
李中易现在给了她极其充分的妥协理由,就是在帮她搭下台阶的梯子,让她可以自己骗自己。
大周氏是个好脸面的女人,她就算是心里已经愿意妥协了,嘴上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李中易的黄金右手,又开始活动了,大周氏的身子猛的一抖,声如蚊呐的闷闷的哼了哼,“嗯。”
哈哈,李中易终于得逞了!
第1586章 驻军
“奉上谕,调动我部入京平叛。”
全副甲胄的李云潇,手按佩剑,傲然立于节堂正中。
在场所有军官的目光,都看向了镇抚使谢远。
早就验过上谕的谢远微微点头,众将的目光,又挪向了知军法分司事的姚东。
姚东笑道:“在下和李提督、谢镇抚使和刘副镇抚使,都一起验过了,密码也对,乃是皇上亲笔手谕。
“喏。”军官们都松了口气,是皇帝本人的意思,照着做就行了。
值此朝局动荡之时,军官们就怕是李云潇的乱命。到时候,胡乱跟着带兵出了营,可就是千刀万剐的罪过了。
作为京城附近的驻军,敏感性远高于地方驻军。如果自己没有警觉,到时候成了炮灰,就会悔之晚矣。
“奉上谕,我部将执行擒拿如下朝臣的任务,请谢镇抚使宣读具体的名单。”
谢远展开手上捏着的任务计划,照着名单,一一念完了。
“都听明白了么?”
“喏。”
“吹号集合全军。”
“全体都有,立正!”
李云潇骑在马背上,厉声下令:“奉上谕,执行京畿戒严任务,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京城的驻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军营,分头执行戒严、抓人和抄家的任务。
自从,李中易失踪的消息传到军营之后,军方的将领们比死了亲爹还难受。大家都是天子门生,皇帝突然没在了,大家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无所适从。
在这种情况下,李云潇也有些指挥不动大军的感觉了。
毕竟,按照正式的调兵程序,怎么着都绕不过去皇帝的手谕和密码。
此前,李云潇拿不出皇帝的手谕,就只能和谢远、姚东他们商量着办了。
谢远和姚东,和李云潇一样,李中易万一没在了,就只忠诚于李中易的某个亲儿子。
至于,选谁当下一任皇帝,只要皇太后点了头,军方自然也是认可的。
反正就是一句话,只有李中易的亲儿子当了皇帝,军方才肯乖乖听话。
换了别人想篡位,那就要问问,刀子乐意不乐意了?
现在,听说皇帝平安归来,军官们干劲冲天,个个都想表现出色。
文臣逼宫,对于李中易而言,早就在预料之中。
继续执行李中易的惠民三大政策,加上允许工匠们做官,放弃重视进士科,文臣们迟早会失去做官权的垄断。
反扑是必然!
李中易若想动手,毕竟牵连甚广,没有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还真的不好办。
现在好了,文臣们想抓住国疑之机,居然作死的集体逼宫,那就怪不得李中易手狠手毒了。
驻军的兵马已经出动了,还有何事需要担忧的?
李中易斜歪在马车里,在近卫军的簇拥下,大张旗鼓的朝皇宫进发。
大周氏被李中易抱在怀中,心里始终有些隔应,李中易的手伸到哪里,她的手就挡那里。
男人都有贱骨头。李中易还就喜欢大周氏的欲拒还迎的态度,愿意陪着她瞎胡闹,乐此不疲。
“别乱摸。”大周氏恼了,抓住李中易的手,狠狠的一甩。
李中易微微一笑,厚着脸皮又接着去摸,大周氏又甩,还摸,周而复始。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小周氏的声音,“妾周氏,拜见官家,官家万福。”
车厢里的大周氏,吓得浑身直发颤,姊姊偷了妹妹的男人,若是叫亲妹妹瞧见了,她也不用活了。
李中易看出了大周氏的惶恐不安,不由借机拉过她的小手,塞进了怀中,捂在了胸口。
“求求您,别让她看见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好么?求求您了。”大周氏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求饶。
李中易心里暗爽,却故意小声说:“今晚侍寝?”
大周氏犹豫着不肯点头,李中易故意抬高声调,问:“周氏何在?”
“妾在。”小周氏一头雾水的望着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规规矩矩的蹲身行礼。
大周氏急哭了,她是个非常要脸面的女子。被李中易趁虚而入,占了身子,已经委屈得要死了。
若是,再被亲妹妹发现了J情,那就彻底活不下去了。
“我……我答应你便是……”已是弃妇的大周氏,真的非常害怕再失去了亲妹妹。
反正身子已经被李中易占了,占一次和占无数次,有何区别?
李中易心下大乐,便扬声道:“周氏,你且上车,随朕入宫。”
小周氏早就在宫外头玩野了心思,哪里肯跟着进宫呢?
“禀皇上,妾还是在宫外吧?”小周氏大着胆子顶了嘴。
李中易本想斥责小周氏,却察觉到,大周氏轻轻的拉扯他的袍袖,显然是不想和亲妹妹在宫里撞见了。
“好吧,那你且在外头住着,不许到处乱跑了。”李中易不可能永远纵容发妻流落于宫门之外,迟早会接她进宫册封为妃。
当初,大封群妃的时候,李中易特意留下了八妃之一的丽妃名位,就是等着小周氏进宫受册。
小周氏心下大喜,慌忙蹲身道:“谢皇上恩典。”开开心心的坐车走了。
等小周氏走了之后,大周氏长松了口气,本想低下头当驼鸟,又觉得不妥,便小声说:“谢官家体恤。”
李中易心下大爽,女人嘛,就是要一点点的磨,磨到她心甘情愿的作他的女人为止。
大周氏又被李中易拥入了怀中。因方才欠了个大人情,对于男人的乱摸,她也没有拿手去挡了,只是静静的靠在李中易的怀中,不知道在想啥。
李中易心里暗爽。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本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
对于大周氏的放弃抵抗,李中易反而没有逼得太紧,只是默默的拥着她的细腰,让她将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周氏忽然幽幽的说:“贾鸿是你安排的人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大周氏随即明白了,李煜果然是蠢到了极点,居然掉进了李中易设计的陷阱之中。
“那你图什么呢?”大周氏问出口之后,立时觉得她在犯蠢,随即住了口。
李中易叹了口气,握住大周氏的小手,深情的说:“吾悦卿,久矣。”
大周氏心里咯噔一声,她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早就盯上她了。
“蛾皇,如果你们夫妻俩一直不犯大错,出于尊重你的缘故,我就算是再惦记着你,也不会做什么的。”李中易显然说了假话,但是,他说的又一点没错。
大周氏仔细一想,自从国破被俘来开封之后,李中易的确没有露出半分不轨之心,一没有骚扰她们夫妻俩的生活,二没有借着李煜的生死要挟于她。
被李煜彻底的抛弃之后,大周氏就像是个失恋的女子一般,心里异常之空虚。
李中易一会儿强硬异常,一会儿又柔情似水,搅得大周氏心神不宁。
“蛾皇,有件事儿必须和你说清楚了。李煜那个没蛋的男人,既然抛弃了你,你又成了我的女人,不许你再和那种鼠辈再居于一处了。”李中易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
凡是李中易碰过的女人,都绝对不许别的男人再碰了,这是铁律,不容任何人违反。
和小周氏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同,当过皇后的大周氏,是个很要脸面的女子。
哪怕,明明已经成了李中易的秘密情人,她依然要顾忌到颜面,不想被外人知道了这段私情。
实话说,现在,就算是李中易再让大周氏和李煜住在一起,她也是不乐意的。
“妾身的身份很尴尬,不希望叫外人知道了,你必须答应我。”大周氏犹豫了半晌,决心说实话,“若是叫女英知道了,我绝不会继续苟活于世。”
李中易很理解她现在的纠结心情,自然是顺着毛摸了,便温柔的说:“就依你。你先暂时待在我的宫里,等过段时间,我就送你去道观里住着,可好?”
总要给大周氏以希望,逼得太紧了,万一把她的心弦绷断了,她很容易走极端。
大周氏真的松了口气,她现在说实话,除了亲妹妹小周氏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人呐,越是穷途末路之时,就越珍惜骨肉亲情!
李中易看出大周氏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他不由暗暗好笑。
历史上的大周氏,嫁给李煜很多年后,才替李煜生过两个儿子。
只是,这一世,大周氏尚未替李煜生育子嗣,就被李中易给俘虏到了开封。
也许是李煜的心情抑郁,导致生育能力下降了,大周氏至今未曾生育过。
李中易硬要把大周氏留在宫里的身边,目的其实很清楚,算清楚她的排卵期之后,尽快给她下种。
现在的大周氏虽然情绪尚算稳定,但是,走极端的风险一直存在。
历史上,李煜偷了小周氏的身之后,病中的大周氏竟然拒绝吃药,没拖多久就病死了。
这是个高傲且倔强的女人,李中易打定了主意,一定让她和杜沁娘一样,替他生个一男半女出来。
这女人呐,只要和男人有了共同的下一代,也就有了极大的感情牵绊。
母亲爱子女,乃是天性!
第1587章 反击
“启禀娘娘,太后娘娘派人来唤您去崇政殿,说是有话问您。”
折赛花闻言后,不禁大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问:“来传话的是谁?”
“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内官康福。”
“哦。”折赛花自然知道,康福在薛太后身边的受宠信程度,那可是首屈一指的。
“更衣。”
既然是康福亲自来了,肯定代表了薛太后的真实意思,折赛花即使再不想出这个风头,也必须硬着头皮去崇政殿了。
盛妆之后的折赛花,显得格外的端庄。诸妃之中,她的容貌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以端正取胜。
折赛花的步辇,在仪仗队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开向崇政殿。
通禀之后,折赛花被领到了崇政殿的后殿内,她迎面就见薛太后呆坐在一把椅子上,脸色很难看。
“臣妾折氏,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折赛花十分规矩的行了礼。
薛太后抬手道:“罢了,平身,赐座。”
“谢太后娘娘。”折赛花蹲身行礼之后,侧着身子坐到了宫女搬来的锦凳之上。
薛太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向折赛花问计。
“文臣逼宫,相公们皆不敢言,如之奈何?”薛太后再强悍,毕竟是从未参与过朝政的女流之辈,被搞得头晕眼花,心里焦瘁。
折赛花自然不敢盲目的表态,就问薛太后:“既然太后娘娘垂问,臣妾冒昧的问一句,殿内发生了何事?”
薛太后便将崇政殿内发生的重重,一无一十的都说给了折赛花听。
没办法,原本最受宠的唐蜀衣,深陷嫌疑之地,薛太后不可能去问她。
李翠萱、李七娘、费媚娘等妃子,薛太后和她们一向不亲近。
折赛花,和薛太后也不怎么亲近,真正亲近的是唐蜀衣。
但是,在薛太后眼里,折赛花有两个巨大的优势:一是折从阮已死,折家断了顶梁柱,折赛花单靠她自己无法成大事;二是,李中易曾经一本正经的告诉过薛太后,万一有难决之事,可问折赛花。
别人不清楚折赛花的实力,李中易可是门儿清的,大事从不糊涂的佘太君呢!
折赛花默默的听完之后,不由长松了口气,形势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崇政殿内相公们逼宫,皇宫门口几百文臣跪求早立监国,内阁相公们没有表态怎么处置这些人,难怪薛太后要头疼了。
李中易的眼光一点没错,折赛花是武将出身的大家闺秀,上马可以提刀杀人,下马可以掌家,可谓是文武双全。
折家是靠武力掌握的府州,李中易是靠兵强马壮得的天下,折赛花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诀窍。
“太后娘娘,近卫军可听吩咐?”折赛花一张嘴,就问到了关节之上。
薛太后惊讶的抬起头,望着折赛花,下意识的说:“都还听话,叫做甚,就做甚。”
“那就好,臣妾以为,有乱臣贼子胆敢逼迫您,首先就该调动守卫皇宫的近卫军将士们,前来护驾。”折赛花最担心的是军方不听皇家的指挥了。
现在,既然军方听招呼,那还怕啥呢?
“这个……不太好吧?”薛太后很有些迟疑。
原本崇政殿内的气氛就一直僵持着,若是调动近卫军来护驾,肯定会激化了矛盾。
折赛花满是自信的说:“太后娘娘,您想想看,只要近卫军来了,哪怕啥也不做,也会影响到重臣们的立场。”
薛太后的眼前一亮,是啊,就算是相公们都不帮她了,她的身后还站着军方呢。
李云潇私下里的曾经说过,太后娘娘但有所命,末将莫敢不从!
“好,就依你。”薛太后有了智囊之后,原本的灰心丧气被抛在了脑后,重新恢复了振作,“来人,传我的话,去叫近卫军的王肯来见我。”
很快,全副甲胄的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便赶到了薛太后的面前。
“臣王肯,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王肯单膝跪地,姿态异常之恭顺。
“王肯,我命你,带兵包围崇政殿。”薛太后试探着下令,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谁料,王肯竟然挺直了腰杆,朗声答道:“喏。微臣谨遵太后娘娘的懿旨。”语带振奋。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军规森严,王肯不敢擅自调动兵马,他早就忍不住拔刀砍人了。
皇上仅仅是失踪而已,太后娘娘就叫重臣欺负成这样了,还有王法么?
王肯毫不迟疑的领命而去,这令薛太后大感振奋,相公们和文臣们都靠不住了,偏偏李中易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依旧如臂使指。
皇宫里的近卫军,采取的是轮值制度,宫里并无固定的守卫部队。今天是甲营和丁营,明天很可能是丙营和戊营,并无一定之规。
而且,守卫皇宫的近卫军部队,一般由四个营里,各自抽调兵马而成。其目的是,互相监视,防备玄武门之变的惨祸再次发生。
薛太后借口更衣,一直躲到后殿不肯露面了,刘洪不由暗自有些得意。薛太后毕竟是头法长见识短的女流之辈,她懂什么叫作权谋,什么叫作机变?
然而,就在刘洪以为大局底定之时,忽然听见了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跑动中刀鞘晃动时发出的金属咔咔声。
“咣。”崇政殿的大门,被王肯一把推开,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冲进去保护太后娘娘。”
“王肯,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带兵擅闯崇政殿?”刘洪心里发寒,却作出怒不可遏的样子,竖手怒斥王肯。
“皇上临亲征之前,曾经下过手谕,谁敢对太后娘娘娘无礼,就剁了他的脑袋喂狗。”王肯压根就不吃刘洪的那一套,硬梆梆的顶了回去。
王肯是什么人?
他可是李中易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家臣,他的眼里向来只有李中易,区区刘洪算老几?
薛太后原本犹豫不定,谁曾想,去了后殿之后,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军队的及时出现,等于是给薛太后大大的撑了腰,让刘洪的底气瞬间下滑了不少。
就在这时,随着内侍的一声清喝,就见薛太后在折赛花的搀扶下,缓缓的从后殿回来了。
哦,原来是她出的主意啊!
李琼很是诧异的瞪着折赛花,此女怎么如此大胆,连崇政殿的正殿都敢进?
按照规矩,崇政殿内,不仅不许军队擅入,也禁止后院的妃嫔擅入。
薛太后坐定之后,折赛花便站在了她的右侧,一直低低的垂着头,半个字也不说。
没办法,薛太后硬要她陪着进前殿,折赛花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跟来了。
方才在后殿,折赛花已经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可是,折赛花越是不想公开露面,薛太后越觉得她本分。
再说了,薛太后其实懂得不少,只是缺少了拍板的魄力而已,需要有人在帮着提气。
虽然公开露了面,但是,折赛花知道规矩。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能不开口,打死不开口。实在需要她开口说话了,也只能和薛太后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王肯和折赛花都进殿之后,薛太后的气势大振,参与逼宫的相公们,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此时的李中易,正坐在马车里,怀里搂着大周氏,不急不慢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小周氏走后,大周氏又不乖了,李中易想亲,她不让。李中易想摸,她一个劲的拿手挡着。
李中易也不急,慢慢的逗着她玩儿。渐渐的,大周氏便体力不济了,推挡的速度慢多了。
李中易觑准时机,吻了个正着,直到,大周氏憋得满面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才罢休。
“登徒子。”大周氏从小就是按照王妃的标准,接受的正统教育,她就算是骂人,也羞于说脏话。
李中易露出痞痞的笑容,凑到大周氏的耳旁,亲热的说:“床单都换了好几次,唉……”
大周氏慌忙伸手捂住了李中易的嘴巴,担心说出更羞死人的鬼话来。
李中易并没有做鸭的本钱,但是,他看过无数*****,又有这么多女人可以实践,慢慢的也就修炼出了犀利的“黄金右手”。
体力不够,本钱一般,经验来凑,照样可以把大周氏整得飘飘欲仙。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就是大周氏如今的真实写照。
“我,我不想入宫,我想和妹妹住一块儿。”大周氏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想离开李中易,免得陷入更深。
李中易笑道:“成啊,你先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回头,等我忙于军务和政务的时候儿,一定送你去和你妹妹团聚。”
原本,大周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打算等李中易拒绝的时候,用来抵挡。
谁料,李中易一口就答应了,大周氏反而不知道该说啥了。
李中易暗暗好笑,小样的,居然想利用小周氏说事,也不看看她男人是谁?
这一次,李中易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大周氏,不在她的肚子种下龙种,誓不罢休。
等了这么多年,一朝得手,岂能轻易放过?
第1588章 朕回来了
“太后娘娘,崇政殿是什么地方,岂容后院妇人擅入?”
王肯不吃刘洪的那一套,刘洪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也是极机灵之辈,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折赛花。
实际上,王肯并不认识折赛花。但是,折赛花来见薛太后的时候,穿的是正式的大品宫妆。从服饰打扮上,一眼便可认出,她是宫妃。
只是,宫里共有七妃,刘洪并不知道这是哪一个罢了。
“由着你们吵闹,本宫的嘴皮子都说干了,找个儿媳妇来帮着端茶递水,难道也不行么?这还是不是我们李家的天下?”薛太后按照折赛花教的说词,直接就将刘洪顶得面红耳赤。
堂堂今上的生母,以天下养的母后皇太后,竟然被逼得喝口水的机会都不给了,这还是人臣之道么?
折赛花十分乖觉,进殿后一直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吭,倒叫刘洪抓不到把柄继续拿她说事儿。
“王肯。”薛太后见震慑住了刘洪,便按照折赛花的提议,施出了杀招,点了王肯的名。
“小臣在。”王肯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静静的听候薛太后的吩咐。
“再有胆敢对本宫无礼的逆臣,许你当场杀之。”薛太后的这句吩咐,令王肯大感振奋,他下意识的提高声调,大声说,“喏。”
李中易掌军,一向忌惮太阿倒持,反伤其主之事。
此前,由于薛太后的斗争经验不足,疏忽了近卫军的支持。王肯就算手里捏着无数的兵马,没有接到薛太后发出的命令,他万万不敢擅自行动。
朝廷禁军的军规森严,皇帝在时听皇帝的吩咐,自是不必说的。
皇帝没在时,听薛太后的吩咐,这是皇帝下的亲笔手谕。
既然薛太后亲口给了杀人之权,王肯完全不介意剁几个狗头下来,借此立威!
奉懿旨杀人,杀了白杀!王肯不仅无罪,反而有鼎定江山社稷之奇功。
王肯的心态也很简单,偌大的江山是皇上带着他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皇上的生母还要受这些酸文臣的鸟气,那还是皇上的江山么?
当是时,王肯完全不介意,来个血洗崇政殿!
关键时刻,真正的心腹家臣,不问是非,只问立场,此所谓嫡系也!
殿内的人都是老狐狸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
王肯亲自带兵站了出来,代表的是李中易身边最亲信的近卫家臣队伍,彻底的露出了獠牙。
区区两句话而已,便震慑住了朝中的重臣们,令他们不敢在大放厥词,薛太后忍不住瞥了眼一直低眉顺目的折赛花。
嗯,老大看人真准,这个儿媳妇没有选错!
“以吾之见,由吾垂帘听政即可,无须皇子监国,不知诸卿以为如何?”薛太后对折赛花格外的有信心,又抛出了她教的第三句话,提前表明了态度。
李琼一听就明白了,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殿里的重臣,都心中有数,薛太后真有魄力,也不至于把她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显然,这句话是折赛花教她这么说的!
好厉害的女人呐!
薛太后断然摊牌,大殿内的气氛立时紧张了百倍以上,空气仿佛已经凝结成冰。
选择,就两个,顺或逆。
李琼微微一叹,经此一役,就算是皇帝回不来了,折赛花在薛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也必然是水涨船高。
“老臣早就说过,太后垂帘听政,乃是内阁及政事堂诸位相公集体商议的结果,这还没几天呢,岂容擅自更改?”李琼带着些许遗憾,带着些许酸涩的情绪,无奈的第一个站出来表了态。
唉,谁叫他的孙女儿李七娘只得了皇帝的宠信,却不被薛太后所喜呢?
今日之事,倒叫折赛花占了大便宜去!
李琼站出来之后,孔昆暗骂一声老贼嘴太快,赶忙捧笏出列,躬身道:“禀太后娘娘,臣以为,两年内再擅议此事者,当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的内阁就三相,首相李琼和次相孔昆都站出来表了态,准首相刘金山倍觉欣慰,也出列朗声道:“臣以为,太后娘娘应当晓谕宫外的群臣,莫要自误,速速离去,方为和光同尘之道也!”
薛太后见真正掌握实权的内阁相公们,不再当墙头草,彻底的倒向了她这一边,不由大为欢喜。
说句心里话,政事堂的虚相们,能够拿到平章军国重事的权柄,和薛太后的刻意提携他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是,李中易在时,政事堂里的相公们,白天坐着冷板凳,晚上听老家的族人来信抱怨。
他们心里的积怨已深,压根没领薛太后的这份大人情,定要推翻了李中易搞的乱政。
归根到底,今天的朝堂争斗,其实是李中易推行惠民抑儒政策的一次总爆发。
根本利益上的冲突,导致矛盾迟早都要爆发的。
与其爆发在了儿子们的手里,不如在李中易这个开国太祖的手上,彻底的解决之。
均田500亩、士绅一体纳粮、重开百科而轻进士科,这三项大政中的每一项,都令儒臣们痛彻心扉,如丧考妣!
在儒臣们看来,李中易的这些做法,都属于典型的倒行逆施,数典忘祖。
李中易的心里也明白得很,他挟太祖之威都搞不成的事儿,就别指望儿孙们搞成了。
不管是哪个朝代,开国太祖的种种作为,都会对后世的皇帝们,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
如今,掌握政务大权的内阁和掌握丘八的王肯,在薛太后的跟前,居然合流了。
明白人都知道,刘洪他们的大势已去!
谁再敢乱说乱动,王肯一直握紧的刀把子,绝对不是吃素的!
仅仅三句话而已,原本僵持不下的朝局豁然开朗,此皆折赛花之功也!
折赛花立下了如此奇功,却依旧低眉顺目的侍立于薛太后的右侧,死死的闭紧了嘴唇,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既然诸卿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薛太后等了半盏茶的工夫,没见刘洪再出来乱说乱动,便一锤定了音。
崇政殿内的风暴,只是涉及的人数少地位高罢了,只能算是茶壶里的风暴。
仅仅是刘洪他们这些人,薛太后也不至于那么的头疼了。
刘洪等人真正用于要挟薛太后的法宝,其实是皇宫门前,跪着的那几百名儒臣。
崇政殿内的风波勉强摁下去了,轮到皇宫门口的风波,如何处置的问题了。
薛太后心里明白得很,内阁三相掌握着政务的实权,绝对不可能唆使儒臣们闹到皇宫门口去。
方才,在后殿,折赛花也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剖析的一清二楚。
薛太后谁都不找,直接找上了带头起哄的刘洪。
“刘卿,本宫拜托你一事,麻烦你去劝劝宫门外的大臣们,叫大家各自散去吧。都是读书人,应该明理才是,何至于逼着本宫的手上见血?”薛太后的这番话,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既然点了刘洪的名,就等于是把他这个始作踊者先弄了出来,直接压上千钧重担。
刘洪也是饱读史书之人,他自然知道,今日之事,哪怕就此平息了,也必会被秋后算帐。
“回太后娘娘,呃……”刘洪刚起了个头,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下,人事不醒。
好一个厉害的刘洪!
折赛花在一旁看得异常清楚,刘洪的故意装晕,等于是给政事堂的相公们,做了一个极其不好的示范。
只要,他们有样学样,个个都跟着装了晕,薛太后总不至于再让他们去宫门外劝大家离开了吧?
亏他们还是读书人,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
“唉哟,脑袋疼。”没等薛太后再次发话,又一个政事堂的相公,躺倒在了地上。
薛太后还真的是开了眼了,堂堂朝廷重臣,所行之事,竟不如市井泼皮之辈。
别说薛太后了,就算是老谋深算的李琼,也跟着傻了眼,这是不是耍无赖么?
这么一来,原本豁然开朗的局势,又一次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已经倒下装晕了两个,若是薛太后继续逼迫他们,只怕是全都躺平了下去。
这么一来,即使王肯想找借口杀人,也没有了口食。
王肯情不自禁的的想起了李中易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立洪他们反正撕破了脸皮,要不要脸面,都会挨个被秋后算帐。
说白了,就算是薛太后公开宣布,一概不究,也是不可信的。
因为,所谓的一概不究,顶多是不追究低级儒臣的罪过而已,今天在崇政殿内站了队的刘洪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要被事后清算的。
所谓枪打出头鸟,就是这么个道理!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崇政殿外,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军靴敲击在地面的脆响声。
紧接着,又传来了“嘭嘭嘭。”一连串的闷响声,王肯的心里却明白,那是殿外的将士们在捶胸行礼。
群臣们正在惊疑不定之际,就听殿外,有人高声唱喏,“臣近卫厢镇抚副使周胜,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啊,李中易居然回来了!
第1589章 大逆转
崇政殿内,所有人都踮起脚尖,抻着脑袋,看向殿门外。
只见,一个身穿素白锦袍的男人,迈着四方步,不急不徐的正在上台阶。
由于正面迎向刺目的阳光,殿内的众人眼睛发花,一时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等到那人跨入殿内,众人这下子全都看清楚了,真的是李中易回来了。
我的天神!
内阁的三位相公,人人心里发虚,情不自禁的腿一软,都跪下了。
政事堂里那些参与逼宫的相公们,个个吓得肝颤,两腿直发抖,纷纷跟着跪下了。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嗙嗙嗙……”重重的磕头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李中易一向不喜欢跪礼。但是,殿内的相公们,包括内阁三相在内,就没有一个完全站队正确的,他们的心里岂能不怕?
而且,李中易对相公们也一直很宽容,来了就有座,有人奉茶,不需要多说赐座什么的废话。
然而,这一次不同了,真要论起来,相公们人人有罪,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我儿,你可回来了……”薛太后见了李中易,不禁两眼发直,嘴唇发颤,两手发抖。
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提起裙摆就跑了下来,一把抱住了李中易,哭着说:“我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娘亲差点让人家给欺负死了,呜呜呜……”
想当初,孟昶派人来抄家抓人的时候。还是薛姨娘的薛太后,把所有的浮财和生的希望都给了李中易,她自己却选择了留下来和官军周旋。
患难母子,感情格外的深厚!
李中易也不怕惹人说闲话,抱紧了亲妈,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脊,柔声哄劝:“娘亲,谁敢欺负您,儿子帮您出气。”
薛太后有了儿子撑腰,胆气格外的壮,她竖手指向躺在地上装死的刘洪,“就是他领的头。”
李中易冷冷一笑,吩咐道:“都楞着干什么?把此獠拖出去,打入死牢,抄了他的家。”
“喏。”王肯异常兴奋的抱拳行礼,领着亲军们,如狼似虎的将装死狗的刘洪拖出了崇政殿。
李中易是有名的抄家皇帝。
自从,登基之后,他几乎没有杀过朝廷重臣。
但是,被李中易抄过家的大臣,可就多了去了。
殿里的都是读书人,大家自然明白李中易此举的险恶用心。
越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被抄家之后的损失,就越是惨重。
大家族之所以一直长盛不衰,一靠读书的底蕴,一靠海量的财富,一靠族中子弟众多。
但是,凡是被李中易抄过家的大家族,无一例外的,都走向了衰败。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贫如洗的所谓大家族,再也聚集不了族内的人才。
没有了人才,大家族还怎么继续兴旺下去?
另外,李中易还有个坏毛病,喜欢把仇人的妻女弄进教坊司里去。
高官的正妻和女儿,仅仅是这个名头,就吸引无数有钱人,趋之若鹜,都舍得花大价钱去一亲芳泽。
正因为铁腕的震慑之下,李中易只要活着,就没人敢妄动。
只是,李中易一旦失了踪,野心勃勃的重臣们也就跟着蠢蠢欲动了。
李中易一出手,就收拾了领头的刘洪,参与过逼宫的政事堂相公们,人人吓得面如土色,两腿抖成了筛糠似的。
薛太后心里异常之舒坦,就牵着儿子的手,拉着他走向了折赛花。
“儿啊,我跟你说啊,这次的逼宫多亏了花娘,不是她的话,你娘亲我早叫人家给欺负死了……”薛太后见了亲儿子无恙后,絮絮叨叨的话特别多。
李中易微微一笑,亲妈就是亲妈,他说的正经话,亲妈都听进去了。
外事不决问周瑜,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折赛花见薛太后居然拉着李中易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心里一慌,赶紧蹲身下拜。
李中易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卿之功劳,朕记下了,且扶着母后。”
折赛花赶忙凑过去,搀住了薛太后的右胳膊,薛太后满意的拍了拍折赛花的小手,笑道:“你很好,很大气,很有气魄。我儿眼光不错,看人真准。”
折赛花羞涩的低垂下头,心里却在吐槽,男人真的器重她的话,至于每月才来陪她两夜?
李七娘那边,可是,几乎天天见面的呐!
到了折赛花这个年岁,正是熟透之时,她又是长年锻炼吃肉的女人,那方面的需要,比一般的女人还要强烈得多。
唉,男人身边的女人太多了,忍得实在辛苦。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李中易既然回来了,薛太后的垂帘听政自然也就不再合适了,她头也不回的领着折赛花,并肩离开了崇政殿。
等薛太后走后,李中易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笑吟吟的扫了眼殿内的群臣们。
大家都知道,算总帐的时候到了,人人自危,个个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你们的罪过,朕暂时不想追究,都随朕去宫门前瞅瞅去吧?”
李中易是从皇宫的后门进的宫,宫门前的情况他虽然早就听说了,但是,依然没见着真实的场景。
群臣们不知道李中易有何用意,见李中易率先出殿,上了龙辇,大家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
“太后娘娘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臣等叩请太后娘娘,早立监国。”
皇宫的门前,黑压压的一大片,跪满了穿着官服的官员们。
官员们,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惦记着李中易的安危。
“嘿嘿,朕竟是如此的不得人心,这还没死呢,就有人想要挑拨离间我们父子妻母之间的关系了,啧啧,不得了啊,这是想翻天呀。”李中易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把跟来的重臣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琼分明听出来,皇帝的话里,渗出了浓浓的杀机。
唉,跪在现场的文官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总不能一口气把这么多人都给杀光光了吧?
真那样干的话,史官的,李中易会是何等残暴的形象?
内阁三相,人人心慌,只是慌乱的程度不同罢了。
李琼虽是首相,却久不理政,他又有很大的顾虑,孙女是宫妃,曾外孙是皇子,怎么说都是错,不如不说话。
孔昆,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到了薛太后一边。就算是要秋后算帐,也轮不到他来顶缸。
掌握内阁实权的刘金山,居然选择了沉默不语的骑墙态度,这就是极大的罪过了。
孔昆暗暗有些得意,皇上一直信任刘金山,并重用刘金山。
谁曾想,刘金山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居然成了墙头草,嘿嘿,罢相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至于,政事堂里的所谓相公们,几乎人人有罪。只是,李中易的惩罚还没有下来,大家的心都悬在半空之中罢了。
李中易负于立于宫墙之上,冷冷的凝视着墙外跪满了的文臣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发现了李中易,脱口惊叫出声,“皇……皇上……”
“啊……”跪在地上逼宫的文臣们,纷纷抬头看向宫墙之上,却见李中易仿佛天神一般,傲然立于墙上。
“呀……”所有参与逼宫的人,心房都猛的往下沉去,坏了!
铁血打天下的马上皇帝,一向杀伐决断,令人胆寒,绝不是薛太后那种深宫妇孺可比。
这时,左子光、李延清就站在宫门外的墙边,默默的等待着皇帝下令拿人。
缇骑司的人,和警政寺的人,早就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皇帝不下令,没人敢妄动罢了。
“皇上,臣请废除不尊儒的妄政。”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读书读傻了的硬骨头,猛喊了一声嗓子。
宫门前鸦雀无声之下,这一嗓子立时震惊四座,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了冰点。
李中易轻声笑道:“果然是冲着朕来的。”
刷,李琼背上的冷汗,立时就下来了,此言十分不善呐。
如果是平时,早有人出来劝解李中易了。今时不同于往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人人皆可找理由治罪的情况下,谁敢出来多嘴多舌?
“李琼,那这些人都杀了,史书会如果记载?”李中易很不客气的点了李琼的全名。
以这个时代的风俗,直呼其名,乃是十分不客气的态度,十分惹人厌恶。
可是,犯了后缩错误的李琼,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禀皇上,所谓法不责众。把他们都杀了,史官们的肯定就不好看了。”
李中易点点头,又看向孔昆。
孔昆毕恭毕敬的躬身道:“禀皇上,下臣以为,可杀为首的逆臣,贬了次恶,赦了低级的盲从者。”
李琼一听,心说,行啊老孔,此话面面俱到,八面圆滑,叫人找不出破绽来。
李中易点点头,又问孔昆:“该杀哪些?贬哪些?赦哪些?”
孔昆见李中易越过了倍受重用的刘金山,再次问了他,不由心下猛的一喜,朗声回答说:“崇政殿内参与逼宫的贼子,皆可杀。四品以上的重臣,皆可贬。五品以下的盲从者众,可赦也。”
李琼见了有些落寞的刘金山,不由暗暗一叹,选择大于才能,关键时刻的站队,决定了前途和命运,此言不虚也。
第1590章 大清算
“臣左都御史王大虎,弹劾诸臣不法情事……”王大虎果断出列,当众一一列出了弹劾名单。
名单十分冗长,王大虎足足念了一个时辰。
等王大虎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的惩罚。
没办法,玩政治的人,都必须懂得一个质朴的道理:成王败寇!
文官集团,既然敢趁李中易失踪之机,闹出逼宫的戏码,就别怪李中易手狠手毒了。
“左子光何在?”
李中易叫了爱徒的名字,在场的相公们,不由心头猛的一凛。
帝国双犬,子光延清,咬上一口,入骨九分,是早就流传得尽人皆知的谚语。
“臣在。”左子光从宫墙下面露了面,抱拳拱手,一副恭聆圣训的样子。
“朕命你,主持查看他们的家产,潇松协助你。”李中易举手在半空中划了个圈,把跪满了宫门前的文臣们,全都绕了进去。
“臣奉谕。”左子光长揖到地,早就赶到了宫门前的李云潇也出来领了命。
宫墙上的重臣,一个个吓得魂飞天外,神不附体。
所谓的查看家产,其实就是抄家的前奏。
只不过,查看家产的意思是,先把罪臣们的家产全部搞清楚了,登记在册,再等待正式抄家的上谕而已。
“李延清。”
“臣在。”李延清走过来,和左子光站了个并肩,一样的躬身行礼。
没等重臣们砸摸过味来,李中易的第二记重锤,又砸了下来。
“他们都由你负责一体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臣谨遵圣谕。”李延清俯身下去,恭谨的领了命。
警政寺新修的北城监狱,早就竣工了,可以关押至少五千人。因一直空着,没有犯人关进去,也就没人太注意这种小事。
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随着,惩罚的铁锤一一砸下,帝国双犬开始分头行动。
缇骑司人少,但是精干。左子光每次的大行动,都必须有九门提督衙门派兵支援。
左子光负责抄家,和李云潇两人,早早的骑马走了。
李延清大踏步走到百官的跟前,昂首挺胸,厉声喝道:“本官奉上谕,擒拿尔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冤枉啊……”
“皇上,你不能这样啊……”
“不能啊……”
“太狠了,抓这么多人……”说什么的都有,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李延清暗暗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求饶了,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呀?
“都拿了。”李延清把大手一挥,断然下令抓人。
警政寺属下的差役、巡警们,如狼似虎的一拥而上,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们,一一擒下。
宫墙上的相公,一个个噤若寒蝉,呐呐不敢言也!
翻遍了史书,除了那个一次性宰尽数千大唐朝臣,让黄河水变红的梁太祖朱温之外,还未有一次抓几百朝廷命官的先例。
但是,李中易就这么干了,而且干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今天的抓人抄家,可不是李中易故意捏造罪名的构陷,而是证据确凿的群臣逼宫。
既然选择了逼宫,就别怨皇帝手毒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收拾了宫门前的数百文臣,李中易转过身子,瞄着政事堂的相公们,淡淡的问:“尔等可知罪?”
形势比人强,李中易铁腕无情的大手一挥,连近千的文臣都抓了个精光,又何况墙上的这十几个相公呢?
“臣等知罪,请皇上重重的责罚。”政事堂的相公们纷纷跪下请罪。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说:“既然诸公不喜开封的繁荣和富贵,那便去琼州待着吧。”
琼州,自古以来都被世人视极南极恶之地,那里瘴厉遍地,被贬去的人,少有活着回来的。
实际上,李中易心里很清楚,所谓的瘴厉,主要是喝生水,被病毒或是病虫感染了。
“吁。”孔昆暗暗松了口气,他当时建议杀相公们,其实是故意为之,目的是把施恩的机会留给皇帝。
身为人臣,岂能沽名钓誉,贪天之功呢?
现在,皇帝赦免了参与逼宫的首恶们,就等于是定下了惩罚的基调:只抄家贬官,不杀人!
和盗贼出身的朱温不同,李中易的颇有自信,这些手无缚鸡之力文臣,翻不了天!
只需要把他们从实权岗位上拿开,不碍着李中易继续推进改革,随便他们在琼州怎么折腾了。
等燧发枪、开花炮等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先进装备,大规模的装备朝廷禁军之后,农民们拿着两把菜刀就敢造反的旧事,将一去不复返了。
李琼也听明白了,李中易这是捏着大把柄之后,高抬贵手,饶了逼宫诸臣一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
贬了好,贬了好啊,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等下一任皇帝继承了大统之后,总会有可趁之机吧?
李琼是这么想的,站错队的相公们也是这么想,他们纷纷磕头谢恩。
不过,李中易的下一句话,却把所有人都扔进了冰窖里,冻得瑟瑟发抖。
“你们的子孙,从今往后,禁止参与进士科的取仕。”李中易的露出的笑容,在一干罪臣的眼里,显得格外的可恶。
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
现在,李中易禁止他们的子弟参加进士科的科举考试,就等于是挖断了他们传承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兴旺根基。
这一招,太狠了,比抄家还可恨十倍以上!
但是,人为到徂,我为鱼肉,饶了性命已杀万幸,哪有讨价还价的条件?
李中易转身走了,临上龙辇的时候,吩咐了下来,“告诉左子光,把他们的家也查看一遍。”
一旁恭送李中易的内阁三相,不由面面相觑,抄家皇帝的“好名声”,果然不虚传也!
出宫之后,李琼仰面长吐了口气。他这个不管事的内阁首相,既没有被骂,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但他知道,罢相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和李琼一起要倒霉的,便是刘金山了。
作为一直深受皇帝信任的实权相公,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敢站出来与邪恶势力做斗争,他的罢相也进入了倒计时。
李琼琢磨着,孔昆那个老东西,很可能要飞黄腾达了。
且不说孔昆有没有治国的真本事,单单是,他在最要命的时候,帮着薛太后稳定住了局势,就已立下了奇功。
以李琼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有功不赏,绝对不是皇帝的风格。
别看李中易登基之后,做了很多读书人视为离经叛道的大事,可是,江山依然稳如泰山。
其中,最核心的自然是,几十万战无不胜的朝廷禁军了。
但是,治国安民,仅仅靠强大的禁军,可不成。
皇帝推行的均田令,限制高利贷,士绅一体纳粮,免除百里之外的徭役,极大的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成倍的增加了国库的收入。
通观李中易各种“倒行逆施”的国策,受损失的阶层,主要是占地多的大官僚和大乡绅们。
利益受损严重的文臣和读书人,肯定要反扑。只是,他们的运气不好,掉进了李中易设下的圈套罢了。
孔昆坐进马车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嘿嘿,刘金山和李琼二人,退出内阁已是迟早的事。
至于,孔昆自己嘛,嘿嘿,他倒真没有惦记着首相的位置。
内阁乃是集中了天下政务大权的中枢机构,就算不当首相,以孔昆两任次相的资历,又添了拥护薛太后的新功,怎么着都有不小的话语权。
资历这玩意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就看当事人怎么为人处事了。
在强势皇帝的手下当差,内阁首相并无一言九鼎的权柄,只不过是个最顶级的幕僚罢了。
在这种状况之下,只要孔昆继续留在内阁之中,就可以发挥出应有的影响力。
李中易回到内宫之后,先去安抚了薛太后,陪着她吃了一顿开开心心的晚膳。
伺候薛太后睡下之后,李中易这才返回自己的寝宫。
寝宫里,宫女们半哄半骗的,将大周氏诳进了恒温游泳池里。
女人天性爱玩水。
只是,这个时代的女人,除了李中易这里之外,只能在温泉或是浴桶里玩水了。
李中易穿过重重汽雾,摸进游泳池的时候,大周氏的说话声,时不时的传入他的耳内。
“这里的水温,如何保持的呢?”
大周氏当过皇后,见过大世面,但是也没太想明白,这么大一池子温水,怎么来的呢?
陪浴的的女官,笑道:“回娘子,此间一共有三个大池。刚烧的开水一个池子,混合过的烫水一个池,咱们现在泡着的就是可以划水的温水池子了。”
“娘子,奴婢教您游水吧?”
“哦,还是不了,我就泡一下就好了。”大周氏又不是没有羞耻之心的女子,不可能第一次来男人的宫里,就像荡妇一样自得的享受。
李中易悄悄的潜入水中,顺着大周氏声音的方位,偷偷的游了过去。
“呀……”不大的工夫,游泳池里传出了大周氏的惊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第1591章 旭日东升
第二日晚上,李中易就光临了内东门小殿,招来知制诰的翰林学士,命其拟诏。
消息传出来之后,群臣们就知道了,皇帝这是要罢相了。
过了几天,拜相的诏书正式颁布,李琼和刘金山罢相,孔昆继任首相之职。
李琼虽然罢了相,却被加封为楚王,授平章军国重事之权,遥领卢龙节度使,加食邑一万户、加食实封两千户,赐推忠协谋同德守正佐理功臣。
当今之世,活着的亲王,除了李琼之外,也就是魏王符彦卿了。退下来的首相,依然十分的体面,由此可见,朝廷优遇老臣的开明态度,并未有变。
李琼的没有站队,实际上,是在纵容逼宫的群臣。
但是,李中易没有因而给予严惩,群臣们立时松了口气。
只要皇帝不偏激,万事皆可为也!
刘金山罢相之后,被贬为知幽州府事,原本的上柱国被拿掉了,遥领的使相头衔也没了,食实封也跟着少了三千户。
不过,以刘金山的不作为,皇帝只是将他贬去了富庶的幽州,已是极为手下留情了。
经过三拜三辞的固定流程之后,孔昆被正式拜为首相,他抑制住激动情绪,第一时间就递牌子进宫谢恩。
李中易在寝宫里,召见了孔昆。
“臣孔昆,恭请皇上圣安。”孔昆双膝跪地,毕恭毕敬的叩头,行了肃拜大礼。
不仅如此,孔昆故意把皇上万福改成了恭请皇上圣安,谄媚之意,不容狡辩。
李中易微微一笑,在他以往的印象中,孔昆乃是圆滑之辈。
此公遇事后,往往先想怎么不担责,而不是怎么去摆平。
所以,李中易一直没有让其挑大梁,担当重任。
谁曾想,真遇上大事的时候,连李琼和刘金山都怂了。偏偏是八面油滑的孔昆敢于站出来,直斥逼宫的逆臣,帮着薛太后稳定住了崇政殿内的局势。
不管孔昆是想投机也好,还是真正的忠君也罢,务实的李中易都只能看结果,而不能虚无缥缈的诛心。
要知道,诛心之下,人人皆是坏蛋,没有一个好东西了!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一向是李中易的原则。
“孔相公何故行此大礼?”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刁难孔昆。
孔昆再次重重的叩首,带着哭腔说:“臣本愚钝,遇事总喜欢先考虑自家的安危,而不思进取。蒙皇上不弃,委以首相之责,臣万分惶恐,只能叩谢天恩,以表不二之忠心。”
李中易哑然一笑,敢情这家伙啥都知道嘛,只是故意憋着不说出口罢了。
如今,孔昆虽然登上了首相之位,能否做得长久,这就需要君臣交心了。
归根到底,一句话,只要李中易信得过孔昆,孔昆就可以长期待在首相之位上。
君臣交心,乃是题中应有义。孔昆自己抖落了短处,乃是极高明的手段,无形之中,令他说的话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坐吧,我这里不兴跪来跪去的,以后都别跪了。”
“臣谨遵圣命。”孔昆谢过恩后,侧着身子坐到了锦凳之上,只坐了半边屁股。
李中易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推荐孔昆也喝几口。
孔昆饮了茶后,夸了几句,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说:“我打算,裁撤一些无用的衙门。”
“臣恭聆圣训。”孔昆一听就明白了,皇帝这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告诉决定。
“太常寺之类的无用衙门,皆合并入六部。”李中易早就想好了,减轻草民们的负担,必须先减少衙门、冗官和冗员。
孔昆站起身,拱手道:“臣回去后,拟定个章程出来,请皇上过目之后,再颁行天下。”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就喜欢孔昆的这股子机灵劲儿,一点就透,压根不需要多说废话。
经历过逼宫大戏的刺激后,李中易现在彻底想通了,与其选个有本事的首相,不如选孔昆这个跟屁虫。
反正,李中易定下的大政方针,由孔昆领着群臣们执行下去,落实到位即可。
朱重八敢废除宰相,分权六部,那是因为,他是精力极其充沛的工作狂。
李中易熟读过明史,他自然知道,老朱的后代皇帝们,包括永乐帝在内,都没有精力一天批阅几百份奏折。
杀鸡取卵的事儿,李中易是不会去做的,那太累了。而且,皇权需要相权的协助,不管怎么绕,迟早绕不过内阁这一关。
“有减有增,才是正道理。我琢磨着,是不是把三司衙门和户部合并了?”李中易故意试探了一下孔昆的配合默契程度。
孔昆马上哈着腰说:“臣也以为应当合并了,政出多门,是导致政务办事效率低下的根本性弊端。”
这不就是个应声虫嘛?李中易哑然一笑,也好,也好,只需要配合着推行他的大政方针,独相的格局,其实也完全可以延续下去的。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朕打算,增添教部、商部、民部、税部、技部和农部,不知孔卿,意下如何?”这又是李中易的试探性询问。
孔昆毫不迟疑的起身,拱手说:“臣也以为,理当如此。商部者,保护商贾的生意,让朝廷更顺畅征上商税,实乃旷古未来的创举也。所谓民部者,护民之意也,可以抑制大乡绅们,对草民的盘剥。农部者,若是在全国广布劝农官,必能稳定粮食产量,促进农耕的科学性……”
科学性?李中易有些诧异的望着孔昆,心说,行啊,他只信口说过几次科学性,竟然叫孔昆记住了。
不管李中易说啥,孔昆都能找到合适的解释,把皇帝的决策变得更加的合情合理,这也是一种极大的本事。
孔昆拜为首相之后的第一独对,竟然长达两个半时辰。而且,李中易史无前例的在寝宫里留了膳。
这就等于向群臣们发出了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皇帝打算大用孔昆了!
没几日,由孔昆独任宰相,各部尚书们集体参与商议大政的格局,也就随之定了下来。
如今的尚书省已经名存实亡,六部尚书也改为内阁集体领导下的十二部尚书,加上孔昆这个首相,也就组成了十二人的大内阁。
如今,新学尚未全面铺开,苦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依旧占据了知识分子里的绝大部分。
李中易也不可能完全堵死了旧学读书人的晋身之路,那会出大问题的。
所以,新设立的教部,就和掌管科举的礼部,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
总而言之,新学新办法,旧学旧办法。但是,旧学的读书人,只能进入翰林院啊,国史馆啊,礼部啊,这些相对比较务虚的衙门任职。
而新学的读书人,出路就广泛得多了。诸如州县官,技术性的衙门,都被留给了新学的门徒。
高考的指挥棒之下,李中易有理由相信,随着新学门徒的逐渐被重用,旧学必定会持续性的萎缩下去。
所谓的皓首穷经,见鬼去吧。
老学究们,就算是学贯十八经,也完全解决不了,工业文明碾压农业文明的降维打击。
由于文臣集团的作死,李中易以绝大的气魄,一次性贬官近千人,彻底的扫除朝堂上的守旧障碍。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糟糕局面,从此以后,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已经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大好局面!
科技之光,再也不是从西边传来了,而是起自东方的大汉帝国!
说实话,要想扭转千年以来独尊儒术的格局,确实难于上青天,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李中易这种威权无限的开国太祖之外,后世的李家皇帝们,还真没那个魄力和实力,完成这么大的社会革新。
别人不清楚,李中易的心里门儿清。如果不趁机发展出攀登科技树的合理机制,打造出近代化的海陆军事力量,在未来的全球竞争之中,汉人为主的中原王朝,将面临数次灭国的惨痛教训。
退无可退,无须再退,只能是迎难而上了!
解决了内阁集体商议制度之后,左子光和李延清联袂来找李中易,禀报了抄家的详细情况。
“回皇上,臣奉谕查抄逆臣们的家产,收获异常之丰厚。共计抄得铜钱一亿贯,良田五千万亩,古玩字画,更是不计其数……”李延清非常能干,他手里捧着厚厚的抄家文册,念得异常起劲。
李中易含笑摆了摆手,说:“好,很好,干得漂亮,朝廷五年内,不可能缺钱花了。”
抄家得来的铜钱,虽然很多,毕竟只是一锤子买卖,不可能再有了。
但是,抄得的五千万亩良田,这就是源源不断的大财源了!
这么多的良田,掌握在大乡绅和大官僚们的手里,其收入和朝廷完全无关。
如今,这些私田变成了皇帝拥有的皇田。只要始终保持十五税一的低田租不变,遇到灾年的时候,大量的无地农民就有了托底的饭碗。
小农社会,只要农民们遭灾的时候,有口饭吃,就不至于当流民。
流民,是历代皇权社会谈之色变的,最可怕的一股狂暴力量。
换句话说,朝廷在灾年不托底,流民一旦演变成了揭竿而起,就很容易形成星火燎原之势,将整个帝国拖入内乱的深渊。
第1592章 情谊
三司使衙门和户部衙门合并之后,新任户部尚书是黄景胜,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汉财神爷。
户部、工部和三司使衙门之中,涉及商业的部门,组建成了商部,尚书是王大虎。
无商不富,真不是一句空话。
可是,上下千年的历史,重农抑商一直都是基本国策。
李中易既然要发展重商主义,左思右想之后,只能让王大虎这尊大菩萨,坐镇于商部,令商部不至于叫人随便欺负去了。
黄景胜的府上,西花厅内温暖如春。
李中易、王大虎和黄景胜三兄弟,都只穿着露胳膊和肚子的鼻犊衣裤,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一边饮酒,一边闲聊。
“滋……”王大虎满饮了一杯酒,舒服的直哼哼,“三弟,你是知道的,我哪懂什么发展商业繁荣啊?反正吧,我就是个坐镇衙门的门神,下边的人想怎么干,你直接吩咐就是了。出了纰漏,我就去出面善后。”
黄景胜一边嚼着嘴里的羊肉,一边心想,还是王大虎活得通透。
别看王大虎外表看似粗人一个,实际上,他心细如发,大事绝不糊涂。
民间一直流传着大唐程咬金的传奇故事,黄景胜砸摸着,他这位二弟的个性,倒是像极了程咬金。
李中易嫌屋里太热了,顺手脱了鼻犊衣,光着胸膛,左手抓着一只烤羊腿,右手拿着酒杯,活像是市井粗汉子。
“商部嘛,也就是制定商法,打击打击偷税的奸商,保护合法的商贾罢了。让二熊你去商部,我也是给逼得没了办法。你不去商部坐纛,镇不住那些刁官恶吏啊。”李中易是起于草莽的皇帝,精通商业运转的底层情弊。
“成啊,反正三弟你说啥就是啥,谁敢欺压正经做生意的商户,我老王第一个不答应。”
黄景胜暗暗偷笑,敢在皇帝跟前,自称老王的,也就是王大虎了。
上次,哥几个都喝高了,王大虎居然揭了李中易的短,说什么“郎中子”之类的混话。
都这么久了,李中易非但没有介意,反而把王大虎拉拔到了商部尚书的宝座之上。
兄弟三人,一起待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呀?
李中易现在啥都不缺,就缺骨肉亲情,也就格外的珍惜这份结拜的兄弟之谊。
在李中易的心里,只要王大虎不参与谋反,万事皆可恕。
黄景胜能当狱吏,王大虎能当狱卒,可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子。
反正啊,李中易从当执政王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哥俩一件大错,都没有犯过。
表面上,该称臣,就是称臣,绝不敢乱喊三弟。
私下里,关起门饮酒的时候,王大虎只要喝高了,啥都敢说。
偏偏,李中易还就吃他这一套。被王大虎顶着鼻子骂了,李中易不仅不生气,更没有秋后算帐的先例。
“老三啊,这一次轻饶了那些个逆贼们,我老王第一个不服气。妈的蛋,提着脑袋打江山没他们什么事,这坐江山了,酸秀才们尽闹妖蛾子,什么玩意儿啊?”王大虎又一次喝高了,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
李中易点点头,轻饶了逆臣们,不仅兄弟们不满意,而且军方内部也有不小的反对声浪。
这个嘛,就涉及到了文臣武将之间的权力平衡了。
最具有参考价值的是,大明皇朝。
土木堡之变之前,大明朝的实际掌权者,是武臣勋贵集团。其后呢,因为勋贵们都死得七七八八的了,文臣们的势力逐渐壮大,最终把武将们彻底的压在了脚下。
李中易吸取了明朝的教训,从立国的那天起,就把文臣和武将们,彻底隔开了。
武将们的晋升,只和皇权有关,文官集团掌握的相权,完全无法置喙。
反之,武将们不得干政,政务大权牢牢的掌握在内阁的手上。
文官们有文官们的牵制,武将也有完善的监督和调遣机制,只要李中易后代的皇帝,不瞎折腾,就可以坐在文武之间,左右逢源。
权力的平衡,始终都是水多加面,面多加水,属于动态的权衡范畴。
就私人感情而言,李中易恨不得一次性把逆臣们都杀光了。但是,作为皇帝,李中易必须给文官们留下喘息的机会。
王大虎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并不是真想听李中易的解释。
“来,老三,咱们哥俩喝一个。”王大虎红着眼睛,举起酒杯。
李中易微微一笑,也举起酒杯,和王大虎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我说,你也该成个家了。”李中易也就这个时候,可以和王大虎拉拉家常话,关心关心他的个人生活。
王大虎摆了摆手,说:“娶个老婆回家,麻烦死了。哥哥我现在挺好的,喝多了回家就睡,多的是人伺候着。”
这年头,敢当面拒绝皇帝提的建议,也就是王大虎这个傻大胆了。
黄景胜不满的说:“三弟,别听他鬼扯,这小子把我这里当他家了。我专门整了个院子出来,留给他住着。”
李中易长呼了口气,他们兄弟三人之中,黄景胜爱色不爱权,王大虎爱钱不爱色,李中易正好都爱,也算是各有特色了。
散席之后,已是三更天了,若是此时回宫,很可能惊动很多人,李中易索性去了小周氏那里。
由于没有了宵禁,担心扰民,李中易的车队,绕过了繁华的大路,穿街过巷的赶到了小周氏那里。
李煜欲图逃走之后,大周氏被李中易带进了宫,违命侯府被警政寺和缇骑司的人,联合封禁了。
小周氏一直没见着大周氏,心情难免有些波动。甄氏和何莲月担心她闷出了毛病,商量之后,又拉了个牌友过来。
新来的牌友,是甄氏的手帕交,现任西威侯世子夫人,贾婷芳。
按照甄氏的本意,原本没打算把贾婷芳拉入她们的小圈子。因为,甄氏和何莲月虽是手派交,但是,当年却有一桩感情公案。
当初,甄氏开始议亲的时候,对方就是西威侯世子。只是,后来阴差阳错的,甄氏这个倒霉催的,成了中建伯的续弦夫人,而贾婷芳却成了西威侯世子夫人。
有了这一层级瓜葛之后,甄氏明知道不是贾婷芳的错,心里也难免扎了根刺,两个人的感情,也就变得不那么亲密了。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中建伯都死了,再大的怨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刷,也跟着淡了不少。
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甄氏还是贾婷芳,都无法自主。
贾婷芳也知道甄氏心里的块垒。但是,夺婚之事,真的和贾婷芳本人无关,都是她父母私下里干的龌龊事儿。
和胸有沟壑的大周氏不同,小周氏就是个被惯坏了的贵女,麻将一旦搓起了兴致,她就把大周氏给抛在了脑后。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们四个女人凑一堆,就更是一台热闹的大戏了。
小周氏一边出牌,一边笑着调侃贾婷芳:“贾姊姊,你这么晚了还不归家,就不怕姊夫打你的屁股?”
贾婷芳也非等闲之辈,她吃吃的一笑,说:“我那个死鬼男人呀,这会子也不知道是躺在哪个歌姬的怀里吃酒呢,他管得着么?”
甄氏知道底细,不由轻声叹道:“我们女人呐,真的是难做。不许纳妾吧,骂你不贤。许纳妾吧,家里钱又不够,实在是两头受气。”
何莲月知道,中建伯活着的时候,总是带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惹得甄氏频生闷气。
她仔细一琢磨,在场的四个女人,个个都有一把心酸的血泪史,唉,都不容易啊!
“唉,这男人啊,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贾婷芳纯粹是有感而发。
“是啊,是啊。”小周氏想起自己的惨况,格外的有共鸣。
“那我呢?”
几个女人扭头一看,望见浑身酒气的李中易,就满面通红的站在门口,立时就全吓呆了。
贾婷芳仅仅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而已,并没资格进宫,自然也就不认识李中易了。
她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伺候的下人都死光了么?怎敢放野男人到此间来?”
这一下,轮到李中易的脑袋,有些发懵了。好家伙,他已经记不起来,有多少年了,居然有人敢当面骂他是野男人?
甄氏本想起身行礼,无奈何,两腿一软,又坐了回去,整个吓瘫了。
我的小乖乖,这下子可要大祸临头了啊!
何莲月毕竟是左子光的女人,左子光在皇帝的跟前,还是颇有些颜面的。
她扶住牌桌站稳之后,赶忙蹲身行礼,颤声道:“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啊……”贾婷芳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中易,脑子里一片空白,彻底吓蒙了。
这时,小周氏却嘟起红唇,满是委屈的说:“奴家正好要找你呢,你怎么派人把我姊姊的府第给封禁了?”
关键时刻,她混不吝的个性,反而救了场。
李中易又没真的喝醉,他自然不可能和自家女人的牌友们一般见识。
只见,李中易走过去,一把将小周氏抱进了怀中,顺势坐到了锦凳上。
“羞死人了,你快点放我下来。”在小周氏的叫喊声中,李中易索性将她横摆在两腿上,笑眯眯的说,“我替她打,咱们接着玩儿。”
天下至尊的皇帝,竟然这么的不拘俗礼,小周氏的牌友们全都呆若木鸡,傻楞楞的不知所措。
第1593章 殖民的帷幕
“都坐啊,楞着干什么?”李中易见三个女人都成了呆鹅一般,不由有些好笑的招手,唤她们都坐下接着打牌。
今天之后,小周氏就要离开此地,正式进宫去了。
小周氏毕竟算是李中易的发妻,正式的册封之前,李中易也对她格外的优容,一直默许她在宫外逍遥。
但是,有名有分的宫妃,终究不可能在宫外逍遥太久的。
不然的话,小周氏所生的子女,会惹来血统方面的大麻烦。
仗着左子光的脸面,何莲月率先战战兢兢的坐下了,然后甄氏和贾婷芳也都如梦初醒的跟着坐下了。
洗牌,起牌,打牌,流程依然如故,可是,谁敢赢皇帝的钱?
打了一圈牌后,李中易砸摸出味儿不对,不由笑道:“今儿晚上,谁赢得最多,我就许了她一个不违朝廷律例的条件,随便什么都可以。”
“哈……”甄氏瞪圆了眼珠子,脱口而出,“真的?”
李中易瞥了眼她,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何莲月有左子光撑腰,倒是对皇帝无所求,她只是陪着笑脸,凑个趣儿罢了。
贾婷芳就不同了,她早就想和离了,只是,碍于父母坚决不许,暂时无可奈何罢了。
现在,皇帝喝多了,开了金口,岂有不抓住千载难逢之机的道理?
小周氏虽然很娇纵,却也不是真笨。既然李中易喝多了酒,兴致很高,她也就窝在男人的怀里,温顺如小猫儿一般。
有了天大的彩头,这个牌局可就热闹了。女人们,尤其是甄氏和贾婷芳,毫不手软的吃牌卡牌,坚决不打算放水,务必要赢得最多。
李中易本就是给小周氏涨脸面的想法。毕竟,在场的女人之中,都是何莲月拉来陪小周氏玩耍的陪玩团。
皇帝也是人,也需要适当的放松。
只不过,人们都知道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罢了。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已经算是非常开明的君主了。他从未随意杀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因为个人的好恶,而打击报复过任何人。
但是,虎无伤人意,人不知道啊!
在李中易的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小周氏。原本,按照道理应该立小周氏为皇后的。
可问题是,一旦立了小周氏为皇后,她所生的儿子,就是中宫嫡子。
按照皇位的传承原则,中宫嫡子,乃是当然的皇位继承人。
这就和李中易自己定下的秘密建储制度,有了本质性的冲突。
到时候,李中易不立中宫嫡子为太子,显然会引起席卷整个帝国的轩然大波。
康熙晚年的不得好死,就和废立太子的不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一直以来,李中易对小周氏都格外的宽容,默许她在宫外逍遥快活。
打了两圈牌后,李中易借口更衣出去了,让小周氏接着继续打牌。
这一下子,室内的女人们,也都看出来了,皇帝这是故意替小周氏涨脸来着。
等李中易出去后,甄氏的腰杆整个软了下来,喘着粗气,吐着香舌,说:“可吓死奴家了”
“可不是嘛,我方才吓得心跳都停了。”贾婷芳轻轻的拍着酥胸,一副后怕至极的样子。
何莲月倒是没起初那么紧张了,毕竟她的男人不仅是皇帝的关门弟子,还是颇有些脸面的重臣。
“都别顾着害怕了。你们也得想清楚了,有皇上撑腰,最想办什么事儿?”何莲月脑子很清醒的提了醒儿。
何莲月在极度的惶恐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想得很清楚,皇帝这分明是在奖赏小周氏的牌友们,奖励她们陪着玩得很痛快。
由此可见,小周氏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现在,皇帝故意把商量的机会,留给了她们,绝不能浪费了。
甄氏心里明白,皇帝只可能替她们中的某个人办件事而已,不可能替所有人都解决了难题。
如今的甄氏,有了何莲月这个好姊妹之后,左子光其实也就成了替她撑腰的靠山了。
有左子光帮着撑腰,甄氏有啥可怕的?
“妹妹,你的难事儿,赶紧的寻一件,请周妹妹替你禀了皇上。”
甄氏知道贾婷芳的心病,想从侯府和离出去,实际上太难了。没有皇帝的插手,还真的办不成。
大家都是明白人,皇帝借故走了,是赏了天大的面子,谁敢让皇帝久等?
不大的工夫,几个人就散了场。
小周氏见了李中易后,就把贾婷芳拜托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转达给了李中易。
“好的,交给我去办了。”李中易微微一笑,和离这事儿,说难很难,难在事关西威侯府的颜面。
说不难,也不难。只要他派人去给西威侯递句话,谅西威侯也不敢逆了他的心意。
“开心了?怎么报答我?”李中易搂紧了小周氏,轻嗅着她发间的幽香。
小周氏嘟着红唇,委屈的说:“奴家知道的,你是想领奴家进宫去了,对吧?”
李中易叹了口气,诱哄道:“你就算是进了宫,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出来玩耍的。”
“骗人。”小周氏别过头去,赌气的不想看李中易。
李中易本想今晚就带小周氏入宫,可是,见了小周氏委屈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叹了口气说:“那你想什么时候入宫?”
“奴家不想入宫,你能答应吗?”小周氏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便重重的一叹,“奴家的姊姊在王宫里的苦楚,奴家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个可以把活人憋坏的地方。”
李中易搂着小周氏,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么的痛苦,便临时改变了主意,笑道:“好吧,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就容你在宫外再待一段时间。等你……”
没等李中易把话说完,小周氏已经欢喜的吻住了他的唇……
三个月后,随着林仁肇的奉诏抵京,一场决定帝国前途和命运的盛会,随即拉开了帷幕。
“臣水师提督林仁肇,拜见皇上,皇上万福。”林仁肇规规矩矩的下拜行礼。
李中易走过去,扶住林仁肇的手臂,亲自将他拉了起来。
“林卿,辛苦你了。”李中易特意离开了皇宫,来馆驿见林仁肇,就不想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格式化的君臣奏对之上了。
“此次来京,我是想和林卿你,私下里商量一下,护送商船去南洋做生意的大事。”李中易开门见山的说明了召林仁肇来京的目的。
林仁肇也早知道了皇帝想要和海外做生意的决心,不然的话,不会命他走遍了江南的造船厂,寻找造出大海船的更好办法。
“禀皇上,据微臣的反复实验,那种飞剪式帆船,确实具有借力好,速度快的优点。不过,此船也有足以致命的缺点,那便是无法用于海战。毕竟,此船只适合载货而已。”
林仁肇很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说了逆耳的真话,天知道皇帝听不听得进去?
“但讲无妨?”李中易频频点头,当初,在他的主导下,朝廷试造了十艘飞剪式帆船。
怎么说呢,造出来的这种飞剪式帆船,已经在海上沉了八艘,仅剩下两艘未沉。
林仁肇就任水师提督之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行家的身份,找出这种帆船的不足之处。
见皇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鼓励他说真话,林仁肇渐渐的放了心,径直说:“以臣之见,此等帆船最大的弊病是,无法抗击过大的侧面风浪……”
让专业的人,却做专业的事情,一直是李中易的用人基本原则。
林仁肇很早就是南唐的水师大都督了,李中易平定蜀国的时候,因为格外的爱惜水战人才,便设计招降了林仁肇。
归根到底,李中易的手上,严重缺乏具有海上作战和航行经验的水军指挥官。
早在李煜的爹还是国主的时候,林仁肇就率领南唐的水军,和闽国在泉州附近的海域,打了一场大海战。
结果,自然是林仁肇获胜了。
李中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这也是招降林仁肇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影响因素。
林仁肇此次进京陛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利用江南的民间造船厂,造出更适合在大海上航行和作战的超级大海船。
李中易见识过大英帝国的帆船战列舰,也知道这种战列舰的大致外形。
但是,对于这种战列舰的内部构造,李中易就完全是一窍不通了。
林仁肇说到兴奋处,不仅神采飞扬,而且连口水喷到了李中易的脸上,犹不自知。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如此耿直的林虎子,难怪会被李煜所杀,简直太不会做人了。
君臣二人,聊得实在是太投机了,不仅错过了午膳,连晚膳都差点忘记了。
草草的用罢晚膳后,李中易和林仁肇挑灯夜聊,直到天色微明之时,方才同榻抵足而眠。
林仁肇是李中易的老冤家了,南唐灭亡之后,他领着南唐水军投靠了孟昶,继续与李中易为敌。
没想到,李中易竟然不怕暗算的和林仁肇同榻而眠,这是何等宽阔的胸襟?
林仁肇不仅暗暗升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殖民海外,不管是奴隶贸易也好,还是正常的香料丝绸贸易也罢,都需要合适的商船和战船。
李中易的雄心壮志,皆在海上!
第1594章 军器之光
李中易和林仁肇一起待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君臣二人形影不离。
时间一长,群臣们就知道了。皇帝并没有在宫里,居然在京郊的馆驿里,连续住了五天。
这又是闹的那一出呢?
李中易才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他和林仁肇一起,商量了很多大事。
头一条就是,现有的海船,尽管可以东渡去高丽,却并不适合真正的远洋,必须要作出较大的改进。
其次,海战的兵器,尽量以火炮为主。
但是,12磅的火炮上船之后,显然会遇到很大的麻烦。船的龙骨,能否持续性的吃得住劲,成了一个很实质性的难题。
另外,李中易告诉了林仁肇,24磅炮正在紧锣密鼓的研究之中。看进度,不晚于明年,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再就是,李中易回来后,改进了燧发枪管的制造工艺,这主要是李虎的功劳。
李虎办事十分认真踏实,在他的督促下,工匠们找到了硬度更高的合金钢的配方。
只是,这种合金钢,由于成本太高,其中的几种稀有金属,也难于大量找到,无法大规模量产,用于刀枪等兵器。
李中易一听,就联想到了枪管的钻头,马上就布置了下去,利用这种合金钢,制造出枪管的钻头。
以前,钻枪管,都是靠的纯粹的手工,并无钻床。
现在,有了特制的合金钢之后,李中易领着工匠们转变思路,做成了近百台手工钻床。
尽管是人力的钻床,但是,制造枪管的进度,瞬间被提速了好几十倍。
在钻床的帮助下,一个熟练的工匠师傅,一天便可以钻出一根枪管来。而此前,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日产几十根枪管的产量,李中易尽管还有遗憾,但是也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一年就可以生产近一万多根枪管了。
军器监枪坊的工匠们,都知道一个事实,燧发枪的结构其实并不复杂,除了枪管之外,就打火击发机构。
其中,拖慢进度的,主要是枪管的制造速度太慢了,而且废品率也极高。
李中易领着林仁肇,进了军器监枪所,林仁肇像土包子似的,整个的看傻了眼。
试枪的工匠,当着李中易和林仁肇的面,在距离一百米的地方,摆上了明光铠。
由于射击精度不够的问题,试枪的工匠连发了十几枪,才命中了明光铠。
李中易领着林仁肇,走过去看明光铠的受损情况。
当林仁肇看见,防护力超强的明光铠居然被射了个大洞,铠后绑着猪肉也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李中易笑道:“这是用的普通圆弹,杀伤力还可以,但是射程太近了。坊间的工匠们,正在改进新弹,打算将圆弹改为尖头弹,那样的话,不仅射程明显增加,杀伤力也会更可观的。”
林仁肇是个直肠子,不怎么会说话,他想了想说:“若是海船上,大家都用此枪和海盗作战,则我军必胜。”
按照惯常的套路,此时就应该颂扬圣上的天威了。可是,林仁肇只是干巴巴的就事论事。
这是个不擅长拍马屁的家伙,一旁陪着的李虎,不由对林仁肇大有知己之感。
李虎也不太会说话,只不过,因为家学渊源的缘故,李虎比林仁肇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实验造船需要时间,造枪也需要时间。等英式战列舰造出来之后,李中易的手上,恐怕已经不缺枪炮了。
看了枪的进度和威力后,李中易的心情很好,就带着林仁肇去了炮坊。
李虎介绍说:“如今的炮坊,除了6磅炮和12磅炮外,正在研制船上用的24磅炮。”
出于标准的需要,李中易不打算造太多型号的火炮,陆战的火炮6磅和12磅足够用了。
现在,炮坊的工匠们,正在集中精力攻关24磅炮。
到了试射现场后,李中易拿起一支单筒望远镜,递到了林仁肇的手上。
林仁肇起初有些发蒙,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后来,在李中易的指点下,林仁肇总算是看清楚了,一门巨大的火炮,被固定在了船板之上。
由于距离太远,试炮的工匠们说了些什么,林仁肇完全听不见。但是,他看得很清楚,火炮的底座上,正是司空见惯的厚船板。
过了好一阵子,试炮的工匠们纷纷撤离了现场,专用的炮队按照火炮发射的规程度,装药装弹之后,便点火试射。
“轰。”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林仁肇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里,出现了浓密的白色烟雾。
等烟雾散尽之后,林仁肇却惊讶的发现,那门巨炮已经歪倒了下去,原本支撑巨炮的底座船板,四分五裂的不成了样子。
“呵呵,科学实验嘛,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可能一次成功。但是,朕相信,只要持续不断的改进,24磅火炮迟早可以装到船上,随着林大将军你,纵横四海。”李中易的一席话,在平凡之中,隐藏着勃勃野心。
林仁肇不由心头猛的一热,情不自禁的单膝跪下,大声说:“臣愿意为皇上纵横四海。”
“哈哈,好,好,好。”李中易哈哈大笑,逼着做事,和自己愿意做事,干劲能一样么?
等李中易命人试射12磅炮的时候,就没有24磅炮那么复杂了,工匠们早就知道了的结果,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正规化操作即可。
“轰。”火炮发出怒吼声之后,林仁肇惊讶的发现,除了炮口冒着白烟之外,火炮纹丝不动,火炮底座上的船板,也并未开裂。
“皇上,这是何故?”林仁肇急切的问李中易。
李虎瞥了眼林仁肇,心说,这小子又犯傻了。万一,把皇帝给问住了,下不来台,可不是惹人厌烦了么?
李中易对于火炮的基本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他心信手拈来的介绍说:“方才的巨炮,装药量太大了,后座力极强,一般的船板根本撑不住。这门12磅炮,装药量就小得多了,只是,射程也近得多。在河上实验的时候,经过仔细的测算,炮口的角度调整到最大,受水浪高低起伏的影响,有效射程不过是四百多丈罢了,我是不太满意的。”
三百丈,也就是大约1000米的样子,李中易犹觉不满意。
可是,林仁肇已经满意之极。因为,战船上,传统的拍杆投石,最远也不过是80丈的样子。。
而且,受拍杆的体积限制,一条大船之上,顶多只能配备一架拍板而已。
这种12磅炮,一条船上至少可以配备十门吧?
林仁肇问出疑问之后,李中易微微一笑,反问道:“十门?太少了。”
李中易领着林仁肇去看仿真版的舰炮布置现场,只见,一排排火炮,排列在仿真船舷的后头。
林仁肇看得格外仔细,他发现,单单是这一排火炮,就足有二十门之多。
炮口都伸出了船舷,显然是用于侧面接战之用。
林仁肇像个土包一样,彻底的看傻了眼,呆若木鸡。
等林仁肇回过神来,他不由自主的叫道:“我真傻啊,居然没有想到这样布置火炮。”
林仁肇精通水战,水战的远程打击兵器,其实十分的贫瘠,除了投石投火球的拍杆之外,就只剩下弩了。
可问题是,海战之中的弩,哪怕射程足够了,只要敌人躲在船舷的后头不露头,杀伤力也极其有限。
到了黄河岸边的造船坊,林仁肇在模型场内,更是大开了一番眼界。
李中易抬手指着一艘英式帆船型战列舰的模型,叹道:“此物颇为耗费精力。朕都登基这么些年了,依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林仁肇凑过去,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忽然叫道:“咱们其实可以变个思路。这种五层甲板的巨船,实在是太大了,恐怕一时很难造出来。不如先造出两层甲板,或是三层甲板的这种船,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持续性的改进?”
李中易点点头,笑道:“河里有几艘实验舰,不如过去看看?”
此时的林仁肇,活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一路走,一路看傻眼,一路惊喜连连。
林仁肇不会做人,却是个实干家。李中易故意带他绕了这么一大圈,把极机密的家底,也都亮了出来,显然是想告诉林仁肇:朕的野心在远洋!
一起用晚膳的时候,李中易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实底交给了林仁肇。
“将来啊,等舰队正式成军了,你务必多抓海外的奴隶回来。诸如,修路,架桥,修水坝等重体力活,用的着他们。”
李中易一直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何况,即使李中易不这么做,等欧洲人发现了非洲、亚洲和新大陆之后,照样还是会开启奴隶贸易。
当年,米国修铁路的时候,每一根枕头的下边,都躺着一具华工的尸体,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李中易既然不想大规模的征发徭役,又想把稀烂的全国官道,做到秦直道的硬度,那就只能让掳掠来的海外奴隶担此重任了。
没办法,修路,搞基础工程是必须的,不劳动本国的民力,就只能辛苦外国的奴隶了!
第1595章 新编陆军
帝国讲武堂,总山长室。
李中易摸着手里的一本厚册子,仿佛抚摸绝色美人一般,反反复复的摸来摸去。
良久,李中易才松开了册子。明亮的光线之下,册子的名字也跟着露了出来:新编陆军操典。
“列兵李继易。”
“有!”皇长子李继易挺直腰杆,猛的并拢双腿,“啪。”军靴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欢迎你正式入列新编陆军。”李中易从椅子上起身,笑眯眯的冲儿子伸出右手。
李继易微微一楞,紧接着回过神,赶忙也伸出右手,握紧了父皇那只宽厚的大手。
“列兵李继孝。”
“有。”皇次子李继孝学着哥哥的样子,并拢双腿,“啪。”打了个标准的立正。
“也欢迎你正式入列新编陆军。”李中易笑眯眯的和儿子握了手。
李中易的这两个最年长的儿子,从六岁开始,就完全接受的是新式教育。
其中,教他们国文的老师,仅仅是秀才而已,连举人都不是的。
从六岁的开始,李中易就反复告诉他的儿子们,穷经皓首,那是书呆子们才可能做的事情。
所谓的儒家经史子集,不能不看,但也不能全看那些东西。
儿子们的课程之中,数学、物理、化学和军事,占了很大的比例,课本是李中易亲自编定的。
由于距离小学和初中的时间太过久远了,李中易编定的课本,肯定和现代的小学初中课本,有着很大的区别。
但是,李中易编定的课本,是以培养帝国接班人为立场的课本,其高度远远胜于现代的小学或初中课本。
在李中易亲编的课本中,数学题、物理和化学题全是解决具体问题的实践性计算题。
比如说,某农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要向朝廷的钱庄借钱,本金五十贯,两年归还,按月还本付息,年息一分,请问该农民最终要还多少利息和本金?
又比如说,某县发大水,淹没了十一万亩良田,知县向朝廷申请豁免租赋,按照十五税一的政策,朝廷应该减免多少租赋?
皇子们的学习时间,可比现代的中小学生,多得多。皇子们的学习强度,也是现代中小学生们没办法比的。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他们基本上都在紧张的学习中。
没办法,身为李中易的儿子,他们不可能偷懒,也无法偷懒。
从八岁开始,李中易的儿子们,就要接受军事化的训练。诸如队列、内务之类,必不可少。
高强度,大实用性的学习了好几年后,李中易的长子,已经很像个样子了。
据李中易自己的估计,已经达到了高二的水平。至于,李中易的次子嘛,也至少有高一的水平了。
皇帝的儿子,不愁工作,不需要靠刷题来提高分数。他们需要掌握的是,快速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并触类旁通。
今天,是新编帝国陆军教导标的正式编成大会,李中易按照原定计划,把两个最年长的儿子,也送入了队伍。
在新编陆军教导标内,没有皇长子和皇次子,只有列兵李继易和列兵李继孝。
“好好干吧。爹爹希望,你们靠自己过硬的军事素养,当上棚长。而不是混日子,就可以混成标统、协统或是镇统。”李中易走过去,分别轻轻的摇晃了一下两个儿子。
“来人,送他们归队。”李中易挥挥手,和两个亲儿子告别,并没有送他们出门。
送走了儿子后,李中易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
“滴滴哒滴哒……”随着军号吹响,教导标的操场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军官们的口令声。
今天的李中易,和他的儿子们一样,都穿的是新式军服。军服的样式,基本是仿的二战时第三帝国国防军的款式。
等部队都集结完毕后,李中易出门上马。
骑在马上的李中易,头戴大檐军帽,身穿灰绿色军服,腰挂银白色的礼仪军刀,脚蹬长统马靴,火红的肩章和领章显示的是帝国大元帅。
只是,李中易的领口处,并没有铁十字勋章。因为,新编陆军成立后,他还未立军功,没有资格佩戴。
新编陆军,计划先成立一个镇,番号是:帝国陆军第一镇。
按照计划,帝国陆军第一镇采取三三制。一镇辖三协,一协辖三标,一标辖三营,一营辖三队,一队辖三排,一排辖三棚。
其中,镇协标营队排棚,分别对应现代的师旅团营连排班。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李中易决定,先组建第一镇的教导标,也就是教导团的意思。
教导标摸索成功后,军官们都有了,搞出成熟的操典和条令。再复制成功经验,大规模扩编成一个镇,两个镇,乃至十个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李中易的扩军原则是,训练有素的军官先行,宁可人等装备,不能装备等人。
原本,李中易以为,让教导标的官兵们,人人剃成光头,会惹来不小的波澜,导致禁军中的军官们不乐意参与选拔。
谁曾想,在士大夫眼里,看得极重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在帝国禁军之中,毫无影响力。
组建新式陆军的风声,传出来已经不止一年了。
这年头,只要是追随李中易多年的军官们,心里都有一本明帐。
越是军队里的新鲜事务,只要参与进去了,前途就越是光明。
结果,教导标的选拔,人人趋之若鹜。招募的条件一再提高,依然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招满了人。
禁军的军官,军纪严明自是不必多说的。至于内务管理,也早就形成了制度化。
实际上,从朝廷禁军过渡到近代陆军,所差的只是步骑炮的协同训练而已。
如今的教导标,实质上,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整编镇。
教导标下,除了三个步兵营和参谋处之外,还有一个骑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辎重营,一个侦察队,一个警卫队。
教导标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训练成熟了,随时随地可以复制扩军。
当李中易出现在队列前边的时候,教导标标统张三正,赶紧撇刀行礼,并厉声喝道:“全体都有,立正,敬礼!”
“啪。”教导标的全体官兵,集体持枪敬礼,而不再是捶胸敬礼了。
望着雪亮刺刀的海洋,李中易不禁心潮一阵起伏,在武装到牙齿的近代陆军面前,一切古典步军,就都见鬼去吧!
火绳枪,不可能配备刺刀。而不依赖火绳点火的燧发枪,就不同了。远则发射子弹,近则白刃战,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李中易抬起右手,斜指太阳穴,回了个标准的现代军礼。
骑马巡视了教导标一周后,李中易登上检阅台,大声说:“今天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过去,你们战无不胜,建立了无数的功勋,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从今往后,你们将成为让所有敌人胆寒的无敌存在。过不了几年,你们将为整个帝国开疆拓土,为我大汉民族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
“万岁!”
“万岁!”
“万岁!”将士们集体持枪欢呼,声震九宵,余音如春雷一般滚滚向远。
李中易笔直的站在检阅台上,就听张三正厉声下令:“全体都有,第一营第一队出列。”
“起步走。”
第一队的百余名官兵们,在张三正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排标靶的前边。停止处,和标靶之间,大约相距150米的样子。
“全体都有,听我口令,三轮急速射,预备。”
随着张三正的一声令下,全队官兵站成了三行,每行一个排的官兵。
其中,第一行的官兵们,半蹲了下去,举枪瞄准。第二行的官兵们,微微躬着身子。
至于第三行的官兵们,则站直了身子,举枪准备射击。
“第一排,放!”张三正挥刀指向标靶,就听见一阵爆豆子般的啪啪声,随即白色烟雾腾空而起,将整个队的官兵们都遮掩了进去。
检阅台上,李中易举着单筒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着官兵们的第一轮射击成果。
滑膛式燧发枪,几乎谈不上射击的精度问题。
由于枪管没有膛线,并且火药产生的烟雾火花极大,士兵在扣动扳机的时候,脸还要转向一边,以免被焰火糊一脸。再加上气密性等设计也不到位,导致早期的火绳枪和燧发枪,威力倒是还凑合,就是精度极差。
李中易的单筒望远镜里,显示的射击成果,可谓是惨不忍睹,三十几发不中一!
不过,李中易完全不在乎射击的精度问题。只要大家能够按照规定流程的装弹发射,周而复始的不出错,他也就非常满意了。
三轮速射之后,标靶上,已经显示出了不少的弹孔,李中易满意的直点头。
直到,米国内战之时,无论是南军还是北军,都还采用的是,线列步兵,排队枪毙的传统战法。
由于,定装纸包圆底尖头弹药和颗粒状黑火药的出现,燧发枪的气密性和火药的推进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使有效射程达到了150米。
150米,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距离。因为,它刚刚好超过了契丹人弓箭的射程。
第1596章 裙带圈子
甄氏正打算套车出门,去何莲月那里,赴搓麻将的小聚会。
却听门上的下人来报,她的娘家大嫂刘氏来了。
甄氏还是小姑子的时候,她大嫂已经嫁进了甄家。那个时候,甄氏出于替大哥考虑的缘故,对她大嫂真的很不错,从来没有刁难过。
然而,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中建伯死后,甄氏夫家的族人想侵夺甄氏的家产,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这个时候,甄氏的亲爹和亲妈已经故去,她大嫂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目,对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眼睁睁的看着甄氏滑向深渊。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何莲月拔刀相助,甄氏肯定撑不过去那风雨飘摇的动荡岁月。
时隔了这么多年,刘氏的突然登门,令甄氏高度警觉了。
野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儿。
甄氏本不想见刘氏。只是,嫡亲的大嫂,连门都不让进了,外人看了难免会觉得甄氏理亏。
刘氏进门之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甄氏嘘寒问暖,关怀倍至,绝口不提往日那些不痛快的事儿。
甄氏急着去赴小周氏的牌局,没时间和刘氏多磨牙,便笑着问她:“大嫂,您可是大忙人呀,怎么有空登我这座小庙?”
刘氏听出甄氏话里带刺,却只当没有听见一般,堆着笑说:“哟,瞧你说的,你大哥说了,让我来瞧瞧他的亲妹子,过得怎样了?若是缺了什么,只管从家里拿。”
甄氏太了解刘氏了,类似刘氏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会白白的送东西给她?做梦吧?
“呵呵,大嫂啊,自从立了嗣子之后,我这里啥也不缺了。”甄氏绵里藏针的回答,戳得刘氏心里一颤。
当初,中建伯的族人逼甄氏立嗣子的时候,甄氏的大哥和刘氏私下里收了人家的钱,楞是没敢替甄氏出头撑腰。
结果,把甄氏坑得很惨,差点就要被人夺尽家产。
甄氏自己是个寡妇,膝下只有个未成年的小嗣子,以她对刘氏的了解,恐怕是冲着小周氏或是何莲月去的吧?
小周氏是未来的宫妃,这个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基本上,京城里边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多知道其中的奥妙。
何莲月顺利的和离之后,住进了左子光的宅子里,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了。
如今的甄氏,可不比当年了。
且不说小周氏的高贵身份,和可以通天的本事,就算是何莲月在左子光的耳边,帮着吹吹枕边风,何事不能办妥?
甄氏就知道,刘氏必有所图。不然的话,以刘氏那见钱眼开的性子,至于送来近百贯的礼物么?
刘氏干笑了两声,见甄氏一直没给好脸,只得涎着脸说:“你大哥想亲妹子了,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让你回家去团聚一下。”
甄氏沉下脸说:“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过生辰了,还是免了吧?”
刘氏见甄氏油盐不进,心下暗恨,脸上却依旧堆着笑,说:“我是外人,你大哥可是你亲大哥啊。”
“哼,亲大哥,我让外人快要逼死的时候,亲大哥他在哪里?”甄氏彻底的拉下脸,防备着刘氏提要求,故意拿狠话堵死了余地。
刘氏不愧是脸皮贼厚的女人,她只当没有看见甄氏的难看脸色一般,陪着笑脸说:“妹子啊,是这么回事,我娘家的亲兄弟,他犯了点事儿,叫警政寺的人,给逮了去。”
甄氏挡了又挡,还是没有挡住刘氏把坏事说出口,她也不含糊,直接说:“我一个寡妇人家,有什么办法?”
刘氏涎着脸,陪着笑脸说:“哟,瞧你说的,你现在可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呢。别的不说,上次,你帮扬远伯府出了大力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了。”
甄氏心里堵得慌,懒得搭理刘氏,便推托道:“我现在有急事要出门,改日再谈,如何?”
刘氏使出无赖的手段,扯住甄氏的袖口,就不肯放手了。
“妹妹,求求你了,就帮帮你大嫂吧?”
“妹妹,你大嫂我再不是人,也替舅姑分别守了三年满孝不是?”
“你大嫂我,再不是个东西,也替你们甄家,生了三个传宗接代的带把的儿子不是?”
刘氏还真的是很厉害,一字一句,恰好都戳中了甄氏的要害。
甄氏恨大哥大嫂,却不可能恨亲爹亲妈。刘氏的人品再坏,也确实替甄氏的爹娘,守满了三年孝。
古语有云,妻替夫家的公公或婆婆守满三年孝,不许出妻下堂!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甄氏心软了,又急着要去赴会,便想问清楚原由。
原来,刘氏的亲弟弟,利令智昏,不仅暗中放高利贷,还想利用高利贷,逼纳良家财女为妾。
结果,对方逼急了后,报了官,刘氏的弟弟就被警政寺的人给抓走了。
据刘氏打听到的消息,警政寺虽然抓了人,却只负责初审。最终,此案会移交到缇骑司衙门查办。
与何莲月一起待久了,甄氏也知道,开封府衙现在已经没有了治安和审案的权力。
一般的民事或刑事案子,都归警政寺查办,再交由大理寺开封府寺审判。
但是,涉及到豪门大户放高利贷的案子,则必须交由缇骑司从重从严查办。
现在,刘氏显然知道了,甄氏和何莲月之间的关系,打上了何莲月的主意。
甄氏秒懂了,点点头,说:“你也知道的,我是个没本事的,有些事情啊,还需要问问姊妹们的意见。”
刘氏听出甄氏松了口,不由一阵大喜,慌乱说:“若是帮我弟弟脱了罪,愿出两千贯钱重谢。”
甄氏一阵恶心,都懒得看她了,摆了摆手说:“等我问过情况,再给你回话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刘氏再不识趣,也知道必须告辞了。
等刘氏走后,甄氏去了何莲月那里,两人私下里把事儿一说。
何莲月笑道:“姐姐,左郎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是帮你问问情况罢了,能不能办,还得看涉及的问题大不大,陷入的有多深?”
何莲月没有丝毫推托的意思,满口就答应了下来,甄氏的心里异常感动,
不管,此事最终办不办得成,甄氏都必须领情。
圈子和裙带关系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了!
以甄氏和何莲月的铁杆关系,只要甄氏开了口,何莲月就得想办法,帮她在左子光的耳边吹吹风,说说话。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苦主那边多塞点钱,让苦主不再闹了,也就天下太平了。
晚上,牌局散了后,何莲月服侍左子光更衣就寝后,她就把甄氏说的事,完整的告诉给了左子光。
何莲月自从跟了左子光后,从来没有因为私事,求左子光办过什么事。
左子光想了想,笑道:“我明儿个问一下,若是事儿不大,重重的罚一大笔钱,让他的家产少一半以上,也就知道疼了。”
何莲月很聪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很可能是皇帝的原话。
见何莲月听懂了,左子光不由微微一笑,说:“凡是放高利贷的,第一次被捉了,只要肯交出大半家产,令其失去继续做恶的本钱,也就可以给点喘息的余地。”
这个是皇帝的亲自决策,看似留下了余地,其实也是不想把权贵们,都给逼急了。
有些事情啊,必须慢慢的去办,不能太心急了。
放高利贷这玩意,很早就有了,不可能完全禁绝,却可以被遏制。
针对放高利贷的人,李中易采取的是三管其下的策略。
在全国范围内,广建皇家钱庄,解决各地老百姓和商贾们,融资难和融资贵的问题,这个是根本性措施。
其次,只要抓住了放高利贷的人,至少要罚款一半的家产。必须让他们真正的疼了,才不敢继续图利作恶。
草民们的抵押品,田地,只能抵押给皇家钱庄,而不允许抵押给任何个人。这个是抑制土地兼并的根本性举措,非常有针对性。
总而言之,尽量不让朝廷最重要的财源之一,自耕农变成失地的流民。
说白了,皇家钱庄拿到了抵押的良田后,照样可以租给欠债者耕种。等有了收成,再慢慢的还钱。
反正皇家钱庄的利息极低,只要不是天生的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迟早还得清债务。
把欠债还清了,再以当年抵押的原价,把田买回去,这个就是莫大的善政了。
当然了,李中易的眼光十分长远。北宋灭亡之后,南宋能够撑百余年,靠的可不是江南半壁江山的田租,而是海外贸易的大量盈余收入。
随着殖民海外的计划,逐渐落实到位。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有朝一日,甚至可以达到田税五十税一的地步。
国强民不富,不可持久!
皇权专制时代,朝廷的财政收入能力,决定了王朝的动乱周期。
其中,在重农抑商的大背景之下,土地兼并是让朝廷财政收入持续性减少的祸根。
第1597章 局很深
薛太后的牌友圈子里,多了个原本一直不见踪影的折赛花。
以前,薛太后的牌友,一直很固定。贤妃唐蜀衣,惠妃符茵茵和尚宫局尚宫钱荷,是当然的牌友,每天都要在太后的宫里,搓几圈麻将。
宫里需要安静,除了太后这里,以及七妃宫里之外,一律禁止搓麻将。
不然的话,就会把整个皇宫,整成了麻将馆。
现在,薛太后的牌局上,多了个德妃折赛花,少了钱尚宫。
儿媳妇陪着婆婆玩儿,大家都是惟恐输少了,谁敢赢钱?
可是,折赛花偏偏反其道而行,能胡就胡,谁的钱都敢收入囊中。
薛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筋,折赛花这一叫真,她便输得面如土色了。
以天下养的太后娘娘,为了不值得一提的三瓜两枣,居然当面埋怨折赛花:“你的手气真好,居然赢了那么多。”
折赛花抿唇一笑,说:“母后,最近财神爷登门,臣妾的手气,旺得门板都挡不住了。”
贤妃唐蜀衣瞥了眼折赛花,以她对薛太后脾气的了解,这是心里不痛快了啊!
又打了两圈牌,薛太后面前的金瓜子儿,都输得精光,她只得心里窝着火叫人去取钱。
不知道是折赛花的手气真的好,还是有人想阴她,薛太后取来金瓜子,很快又输光了。
这一下子,薛太后坐不住了,把牌一推,沉着脸说:“手气真差,不玩了!”
薛太后这一发怒,旁人还敢说啥,只得都灰溜溜的行礼退场。
折赛花回到自己的宫里,独自一人含笑饮茶。
心腹大宫女夏荷,觑准了没外人的时机,凑过去小声说:“娘子,奴婢方才给您递茶的时候,瞧见贤妃娘娘一手的好牌,拆得不能胡了。”
折赛花不由微微一笑,说:“她是巴不得我多赢。我赢得越多,母后就越生气。这母后心里窝着火,随便找个机会,就收拾了我,是这么个理儿吧?”
夏荷狠狠的点头,仿佛小鸡啄白米似的。
折赛花浅浅一笑,问夏荷:“母后还缺什么?”
这话问的太跳跃了,夏荷眨着大眼睛,想了好一阵子,才摇着头说:“太后娘娘和皇上母子情深,不缺钱花,也不缺人敬着,更不缺儿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奴婢实在想不出来,缺啥呢?”
“嘿嘿,母后她还缺个有点小恨,却又每天都惦记着的人,比如说,我。”折赛花放下茶盏,轻声笑道,“除了在牌桌上之外,我从来都是顺着母后的,你自己多想想吧,这是为何?”
宫里的女人,日子确实难熬。
不说别的,单单是男人每月才来折赛花这里歇两晚而已,刚过三十岁的折赛花熬得不是一般的辛苦。
但是,皇帝想来就来,不想来,谁还能去硬拉着他来?
折赛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以她的姿色,在七妃之中,除了宸妃竹娘之外,她就是个垫底的水平。
如果不是折从阮看得远,主动放弃了府州的折家地盘,李中易只怕是早就对折家动手了吧?
任何一个强势的皇帝,都不可能允许在朝廷之外,另有自立的军阀!
如果不是折赛花生了一对聪明伶俐的儿女,只怕是,连这一月两晚的雨露,都承受不到呢。
不过,这次的群臣逼宫事件,薛太后谁都不找,偏偏找了折赛花去商量,这里边就透露出了太多的玄机了。
正因为如此,折赛花对她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李七娘平时有宠,几乎天天和皇帝见面。但是,真正的社稷大事,皇帝却叮嘱薛太后找了折赛花去商量。
这说明了啥?只要是个明白人,其实是不言而喻的。
“唉,李郎啊,你的心机好深呐。”折赛花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埋怨归埋怨,折赛花的心里却甜丝丝的。事实上,她在皇帝的心里,分量很是不轻呢。
李中易是个精通帝王心术的皇帝,他把宠爱给了李七娘,却把军国重任留给了折赛花。
玩的一手好平衡!
宫里的很多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折赛花不仅出现在了薛太后的牌局上,而且还敢赢很多钱的消息,眨个眼的工夫,就传遍了整座皇宫。
连小宫女都得到了消息,身为内侍省副都知的康泽,岂能不知道?
贴身伺候康泽的心腹小内侍小路子,见康泽面色变幻不定,便凑过去,壮着胆子建议说:“爷爷,眼看天气逐渐转冷了,折娘娘那里的银霜炭,是不是要加点分例了?”
康泽从鼻孔里喷了口冷气,哼哼道:“你懂什么?折娘娘是你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么?”
小路子早就知道会挨喷,方才故意递了梯子上去,以投其所好。
见康泽有了谈兴,小路子再不接上去,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了。
“爷爷,瞧您说的,折娘娘是哪个牌面的神仙?小的这种贱种,岂能和她老人家相提并论?”小路子故意引着康泽说话。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小路子最爱听康泽分析宫里的人和事。这伺候康泽的时间一长,原本就悟性极高的小路子,心里也是一片透亮。
在宫里当差的内侍,除了主上的信任之外,还必须有能“缝事儿”的真本事。
所谓缝事儿,也就是说,主上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你要懂得去弥补。
主上信口传下话来了,你不仅能够想方设法的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还可以帮着主上,把漏洞也给补了。
这个才是康泽傲然立于宫里的独门秘诀!
好为人师,是人类的通病,康泽也不例外!
既然,小路子很有眼色的搭好了梯子,康泽倒不介意点拨他几句。
“小路子啊,折娘娘的后头,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府州折相公家呢。你若是平日里留了心,必定会知道,折娘娘那里的吃穿用度,在这宫里边并不出挑。但是,各宫的人,只要去了折娘娘那里禀事儿,赏钱不会少于两贯。你爷爷我说的没错吧?”
小路子频频点头,巴不得康泽把这里头的门道,说得更清楚一些才好。
“唉,折娘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呐,你爷爷我,都佩服得要死,怎敢怠慢了她?”康泽端起茶盏,抬眼望向门外,出了一会儿神,又道,“自从折娘娘入宫以来,你爷爷我,一直都当菩萨一般的敬着。只要是她吩咐下来的事儿,我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没有丝毫的差池。”
“嘿嘿,小子哎,学着点,对于折娘娘这种胸襟宽广的人,岂是区区银霜炭就可以讨好的?”
康泽的一席话,令小路子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前豁然开朗。
小路子心里一高兴,脱口而出:“那岂不是,爷爷您可以一直掌权了?”
康泽笑喷了,指着小路子的鼻子,骂道:“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好的美事儿?我呢,只盼望着,有那么一天,你们这些小的们,有了大出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我一条狗命,让我能够活着出宫,去过富家翁的小日子,也就知足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乃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这话里头藏着的丰富内涵,小路子没有听懂,只能一头雾水的瞪着康泽。
康泽却心里明白,若是没有杜贵太妃在后边的力挺,他哪里能够坐稳这内侍省副都知的高位?
自从,杜贵太妃所生的小公主李庆喜,被皇帝抱进宫后,康泽那可是绞尽脑汁的在暗中照应着。
康泽是真的很害怕,惟恐一个照顾不周,得罪死了杜贵太妃,那就要塌天了!
“响鼓勿须重捶,折娘娘那里,就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多敬着一些,准没坏处,明白吧”康泽最满意的就是小路子的悟性极高,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没见过太多的大世面,还嫩得很。
小路子心甘情愿的服侍康泽,一是想跟着学到伺候主上的真本事,一是指望着康泽提携一二,让身份和地位变得更高一些,日子也更高过一些。
没谁天生想当奴婢。
人往高处走,水朝低处流,符合人性大道!
“宫里最近在瞎传什么折娘娘是个蠢货,你就瞧好吧,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蠢货,懂么?”康泽扔下这句话,起身出了屋。
小路子暂时还听不懂这话里边的玄机,但是,他知道,康泽非常看好折赛花的前景。
康泽出门之后,领着小路子,快步去了御膳房。
在御膳房里,康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皇三女李庆喜的膳食单子。
“小路子,你去趟折娘娘宫里,私下问一下夏荷,三公主最近是否有些厌食?”
康泽皱紧了眉头,皇三女的膳食单子和前些日子的对不上号,她爱吃的东西,单子上居然一个都没有。
以康泽对皇三女口味的了解,完全不应该啊?
小路子得了差事之后,飞快的跑远了。
康泽望着小路子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这小子是个机灵鬼儿,将来指不定会走到哪一步呢?
在这深宫里边讨生活,只想着往上爬,不琢磨着退路,可是不成的。
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