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进山
李中易刚才也看过普通士兵的营帐,他们是以火单位,十人共住一帐。
嗯,当长官,就是好啊,特权大大滴!
李中易回到前帐,在书案后刚刚坐定,就见黄景胜手里捧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除了一只酥黄的烤鸡之外,另有两壶酒,一只酒杯,一副碗筷。
“公子,您劳累了一天了,吃点夜宵,饮两壶美酒,等身子暖和了,正好安寝。”黄景胜笑眯眯地把烤鸡和酒壶,摆到了书案之上。
李中易很想学习古今名将之风,直接将黄景胜斥退,演一场作秀的大戏。
只可惜,李中易的肚子,这个时候却非常的不争气,一个劲的瞎叫唤。
在这个时代,烤鸡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吃的,既然已经烤了,黄景胜又是一片好意,扔了也怪可惜的。
“嗯,我就留下一条鸡腿吧,剩下的,你给安民送去,他比我更劳累。”李中易想了想,又说,“是我疏忽了,行军途中应该严禁饮酒。老黄,你还是把酒撤了吧,记住喽,下不为例。”
这个时代的蜀国,不管是民间,还是军中,一般都是一天只吃两顿。
尽管,靠着成都平原这个大粮仓,蜀国的民间还算是比较富庶。
但是,蜀国农村的农民,自己却吃不上他自家种的大白米饭。农民们一般是,闲时吃稀,搭配一些野菜之类的东西,只有农忙之时,才有几顿干饭可吃,以保持体力播种或是收割。
李中易自从附体到这后蜀国后,就算是在大理狱里,也没吃过任何苦头。
至于,摆脱了灭门的厄运之后,李中易不是混迹于奢华的成都侯府,就是待在更奢侈的皇宫大内之中,成天吃香喝辣,小日子过得异常滋润,他哪里知道民间的各种疾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套在如今的李中易身上,同样适用。
郭怀手捧着大半只烤鸡,好半晌无语,上次吃烤鸡的时候,是五年前,还是十年前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李中易啃过鸡腿后,擦了手,泡过脚,刚想上床,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战争电影里面,八路军住在村里的时候,晚上一般都是双岗,一明一暗两个警戒哨位,从而大大的增加了部队宿营时的安全系数。
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李中易绝不敢马虎大意。他当即找来黄景胜和十几个身边的牙兵(亲兵),仔仔细细地叮嘱了放暗哨的一些注意事项。
只要是李中易想得起来的,就都一股脑的拿来用上了,想不起来的,也没啥办法。
可是,随着思考的深入,李中易发觉,暗哨们根本不可能派到声波传不到的远处去值班。
最大的难题就是,在发现了敌人来偷袭后,怎么在传回警讯的同时,又不惊动敌军呢?
实际上,暗哨们传回警讯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专门的响箭。
但是,一旦暗哨射出告警的响箭,就等于是孤零零地暴露在了敌军的屠刀之下。
肿么办?李中易犹豫不决,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终,还是郭怀的建议,解决了这个问题:只要是预先告了警,战后又没死的暗哨,一律赏一百贯钱,升为副队正。
这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古代真实版本。
李中易依然有些担忧,就挨个问他身边的牙兵,谁料,他们频频点头,竟然全都非常认同这个冒了极大风险的奖赏措施。
黄景胜说得更直白,如果他是普通一卒,也肯定愿意去当暗哨。
末了,黄景胜居然学了李中易私下里说漏嘴的一句名言,“要死卵朝天,不死得富贵!”
经过一个时辰的反复考问,这些牙兵完全记住放暗哨的要领之后,李中易这才下令,让他们全都潜伏到大营外面去。
没办法,整整一个队的牙兵,连眼睛都红了,彼此互不相让,哭着喊着闹着,就是要去当暗哨。
李中易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索性按照三人一组,把这一个队的牙兵,都派了出去。
又增加了一道的保险措施之后,李中易获得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刚躺到床榻之上,就堕入到甘甜的梦乡之中。
第二天辰时七刻(8点45分),牛皮鼓声咚咚响,唤醒了一夜好睡的李中易。
吃早饭的时候,李中易忽然听说,有一些士兵昨晚喝了不干净的生水,正在闹肚子。
李中易赶紧开了治疗腹泄的方子,让随军郎中熬了汤药,拿给那些士兵喝了。
这几个随军的郎中,都是被黄景胜打着征用的大旗,硬抓来的。李中易觉得这些郎中即使水平再差,治疗一些常见跌打损伤还是可以的。
再说,李中易又没有三头六臂,确实需要这些郎中帮着打打下手,也就温言安抚了一番,把他们留在了军中。
忙活完之后,李中易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他自己本人就是顶级名医,居然就忘了制订出一套行军过程中的卫生防疫条令,实在是该打屁股。
此前,在河池乡军大营里,李中易曾经规定过,饮用水必须经过过滤,并烧开后才可以喝。
问题是,河池的军营里有储存净水的大水缸。行军赶路的时候,谁会带着累赘的大水缸或是大木桶呢?
如今,带着上路的大铁锅,除了煮饭之外,还要被拿去充当军营防火的重要取水工具。
如果,不在事先对大铁锅的用途,作出细致周密的统筹安排,恐怕很难让士兵们及时的喝上热开水。
于是,李中易趁着民夫拆卸营寨的工夫,趴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将行军途中的卫生防疫等诸多注意事项,一一补充进了原来的军令之中。
令李中易没有想到的是,安营扎寨的工作固然很繁琐,这出发前的拆寨工作,同样也很麻烦。
木制的寨墙肯定不可能搬走,但是,捆扎木头的绳索,却必须一一拆卸下来,以便下次再用。
撑起来的军帐,尤其是李中易的硕大帅帐,拆卸装车的时候,异常麻烦。
黄景胜打算把书案、床榻这些大件的家什也跟着装车,李中易赶紧拦阻了下来,命令扔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免得耽误行军速度。
想当年,红军长征突破湘江封锁线的时候,就是因为中央纵队携带的坛坛罐罐太多,行军速度过慢,从而错过了最佳的渡江时机,导致损失惨重。
从这件事情,李中易认识到,他有必要好好地和郭怀交流一下。
郭怀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旧式军人,他的脑子始终摆脱不了,对长官享受特权的思想束缚,这个就属于必须交流的范畴了。
李中易一手训练出来的这支乡军,其实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军队,都有着本质性的不同,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罢了。
别的且不说,仅仅李中易“发明”炒米这一项,就值得大书特书。
限于整个时代的陈旧观念,中原和江南地区的旧式军队,包括最精锐的后周禁军,在机动作战时的干粮,都是难以下咽,比石头还硬的胡饼(糠面大饼)。
士兵吃不饱,体力不济,别说打仗了,就算是行军,掉队的也非常之多。
也只有李中易的这支另类的乡军,可以在行军过程中,吃上比较爽口的干粮(炒米)。
至于,北方草原的契丹人,他们在没有高度汉化之前,仅仅依靠所携带的羊群和牛群,就可以很方便的填饱肚子。
再加上换乘马的大量存在,所以,建国初期的契丹人,其机动作战的能力非常强。
等到北宋丢掉产马的河套地区之后,契丹人,包括后来的女真人,因为垄断了稀缺的战马资源,从而奠定了对两宋的长期战略优势。
后世的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志愿军部队穿插包围美韩联军的时候,兜里装的正是炒米,而且是七天的量,这就大大的增加了穿插部队的机动性。
在扔掉没用的累赘物品之后,乡军拔营启程的速度,明显加快。
趁着部队正在整装的机会,李中易命令火夫们,架起大锅,抓紧时间烧开水。
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水囊里补足了凉白开的乡军们,再次上路。
高梁寨,位于八百里秦川的中麓,正好卡在从成州东进的咽喉要道之上,距离河池县城,距离大约一百二十多里。其中,平路有七十多里,山路约为五十里。
按照这个时代普遍的行军规律,平原地区30-40里/天,山区10-15里/天,李廷圭限令李中易赶到高梁择驻防,显然是在故意刁难他。
不过,李中易麾下的乡军,却是这个时代的另类。由猎人和山民组成的乡军,无论脚力、体力还是耐力,本就超越常人很多。
因为胆小的缘故,李中易为了方便逃命,一直高度重视乡军的越野能力。
所以,行军到下午未时五刻(14:15分),乡军们已经赶到了固山脚下的山口。
出于安全的考虑,李中易和郭怀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大军原地休息,命令斥喉队进山搜索前进。
郭怀把斥喉队的队正——伍佰,叫到身前,仔细地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末了,又嘱咐说:“你的人,千万不要挤到一起,要尽可能的撒远一点,只要听得见彼此之间的竹哨声,就可以了。另外,沿途每半里路,必须留下两个骑兵。万一有警讯,大家可以接力跑回来告警。
伍佰大声答应着,转身欲走,李中易又叫住了他,补充说:“每人带上两只竹哨备用。如果,敌军很多,来不及悄悄的跑回来送消息,就吹出超长声,让后方的斥喉知道有大警。然后,你们就撒开脚丫子,往大山里逃命,别硬往山口来送死,明白么?”
伍佰楞了一下,他居然红了眼圈,低着头闷声说:“香帅放心,小人但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叫弟兄们中了敌军的埋伏。”
这些斥喉原本就是从山区猎人里边,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他们来说,进入这片秦川大山,就等于是虎归山林,龙游大海,恐怕比对自家婆娘的身体,还要熟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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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赵匡胤在此(求三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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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怀当即下令,前军的一个指挥马上出发进山,原本垫后的第五指挥,被他安排到了中军之前,第四指挥的乡军垫后,负责监视换上扁担的挑夫和推着独轮车的车夫。
“全体都有,弓上弦,弩上弦,打开箭匣,出发!”郭怀骑在马上,冲着列队完毕的乡军士兵们,大声下令。
李中易在一旁暗暗点头,郭怀越来越成熟了。在历史原本无名的郭怀,如果按照这种趋势继续锤炼下去,将来倒很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乡军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山区,李中易担心骑在马上目标太大,索性下马和士兵们一起步行。
进山十余里地后,乡军的大部队,距离高梁寨越来越近。
这时,有一个人正趴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仔细地观察着乡军们的一举一动。
“赵帅,弟兄们都埋伏好了,等这些乡民进了包围圈,咱们就放火射箭,杀他娘的。”一个长满络腮大胡子的军官,在赵匡胤的耳边,小声嘀咕着。
“怎么杀?”赵匡胤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说,“这帮乡兵的主帅,非常之谨慎。他们的斥候兵,都散得很远,只要杀一个,就很会惊动其他的人。”
“区区破衣烂衫的乡兵,岂是我大周精锐禁军的对手,咱们少说可以一顶十吧。”络腮大胡子的军官显得异常骄横。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你难道没看见,这最前边的几十个斥候,竟是出奇的难缠?”赵匡胤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一路之上,大约每隔了一箭之地,就会有两名骑兵缀在后头。如果仅仅是这些骑兵倒也罢了,问题是,四周的山林里,都散布着三人一组的乡兵斥候。”
“就算是咱们神射手很多的虎捷军在这里,也不敢保证一个不漏的都杀了?”赵匡胤眯起两眼,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的,张永德嫉妒您立下大功,并且威名日盛,他这是成心想整咱们。”络腮大胡子军官愤愤不平的大发牢骚。
“大方,慎言。”赵匡胤机警地看了看四周,见四处除了可信的几个牙兵之外,并无外人,他这才稍稍安了心。
虽然,结义兄弟王政忠,王大方,是个大嘴巴,可是他说的却是实情。
从开封出兵的时候,张永德和赵匡胤各领一军,约好了分击秦州和凤州。
可是,等赵匡胤一天之内拿下秦州之后,后方突然风云变幻,张永德紧急指派了他的小舅子李远前来接管秦州城。
按照张永德军令,李远截留了赵匡胤的嫡系部队,精锐的一万多虎捷军。
赵匡胤只得带了分属四名将领,临时拼凑起来的八千多禁军出城,去进攻成州。
赵匡胤此次出战的目标,始终都锁定在蜀军后方的河池城。只有立下不世奇功,他才更有机会获得陛下的青睐,爬上更高的权位。
于是,赵匡胤干脆绕过已成惊弓之鸟的成州城,昼夜兼程,奔袭河池城。
当他带兵赶到高梁寨附近的时候,发现寨子里驻扎着大约八百多名蜀军。
高梁寨里的蜀军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寨子所处的地形实在太过险要,寨前的小路仅容五名士兵并肩通过。
如以十倍之兵,硬攻高梁寨,赵匡胤有把握可以拿下。但是,这么一来,他欲图偷袭蜀军后勤大营——河池的计划,肯定要破产。
赵匡胤绝不允许,他辛辛苦苦的精心谋划,功亏一篑。
所以,赵匡胤经过仔细的盘算之后,带着一千兵马,花了三天的时间,在没有惊动蜀军的情况下,绕过了高梁寨,
赵匡胤亲自带人攀登险峰,从后寨摸上山,成功偷袭了没有丝毫提防的高梁寨蜀军。
由于地形太过险恶的问题,蜀军措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审问过大量俘虏之后,赵匡胤命人按照花名册,一一清点了蜀军的俘虏,以及战死的人数。
赵匡胤说得很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终,战斗力异常低下的蜀军,只死了三十几个人,活着的都被俘虏了,居然一个都没跑掉。
赵匡胤得知消息后,大感兴奋,偷袭河池县城,大有希望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警戒的哨探突然来报,说是从河池方向来了大约三千左右蜀国的乡兵,已经进山十余里地。
“天不助我啊!”赵匡胤连连扼腕叹息,他心里清楚,一定是河池的蜀军守将,在得知秦州丢了的消息之后,提高了警惕心,派兵来增援高梁寨。
事不宜迟,赵匡胤只留下一千兵马看守高梁寨,然后亲自带着大约七千兵马,在山间选了一个葫芦形的地段,设下了全歼蜀国援军的致命陷阱。
“哼,这么点土鸡瓦狗一般的乡民,根本就不够咱们塞牙齿缝的。”王政忠嘴里叼了一根马尾巴草,含糊不清地发表着他的高论。
“你呀,还是仔细地看看敌情吧?”赵匡胤拿王政忠这个结义的兄弟,也没啥好办法。
王政忠是个优缺点都很明显的勇将。这家伙冲锋陷阵,一往直前,确实非常勇猛,只可惜,却是个不太喜欢动脑筋耍阴谋的将领,
“你仔细看看这边,喏,就是那里,发现了什么没有?”赵匡胤抬手指着山顶的方向,招呼着王政忠看过去。
王政忠看了半晌,没看出啥名堂来,就嘟囔着说:“不就是几个带了弓弩的乡民嘛?”
“唉,你呀。这么说吧,以我的作战经验,一般军队的前部斥候,大多是沿着山道两旁不远处保持戒备。可是,这些乡兵的斥候,却偏偏沿着山顶一线搜索前进。只要让他们靠近了,咱们布置在山道两侧的伏兵,就绝对会被他们发现。”赵匡胤也是恨铁不成钢,真心很无奈。
“这样啊,那怎么办?”王政忠毕竟是打老仗的宿将,赵匡胤把话一挑明,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
战前布置任务的时候,赵匡胤一再强调,伏兵不要轻易出击,就守在山路两侧,放乱箭、丢石块、放火扔柴草枯枝。
等乡兵的主将精神崩溃之后,再予以招降,务必要全歼了这股非正规的蜀国乡兵。
布置妥当之后,赵匡胤信心还是很足的,他带领的虽然不是一手训练出来的虎捷军精锐,却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战兵。
以双倍多的老战兵,只要牢牢地包围了这些蜀国的乡兵,不盲目出击,全歼的可能还是蛮大的。
另外,赵匡胤已经派出大批斥候,对附近的山区,进行了清山的工作。斥候所发现的任何人,都必须抓住或是杀了,不得放走一人。
没办法,这就是残酷战争。赵匡胤目前还不是需要装仁义做秀的宋太祖,仍然处于需要拼命往上爬的阶段,以蜀国草民的鲜血换取奇功一件,也是理性的选择。
“滴……”山间的峡谷之中,突然回荡起尖利刺耳的清脆响声,很象笛子,却又类似箫声,总之非常怪异。
赵匡胤霍地抬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山道之上,他隐约意识到,这种怪异的声响,应该和蜀国的乡兵有关系。
战前,他已经下达了严令,胆敢发出声响者,杀无赦。
山道上,听见警哨声响起的一名蜀军骑兵,毫不迟疑地拨转马头,狠狠地挥鞭抽打着马屁股。
那匹原本没有多少冲刺力的大理马,就在赵匡胤的眼皮子底下,象疯了似的,一溜烟的窜出去老远。
由于是盘山的山路,居高临下的赵匡胤这次看清楚了,敢情,那个骑马的蜀军斥候,低低的伏在马背上。他的嘴里含着一只很奇怪的东西,一边狂奔,一边吹那玩意,搅得整个山谷都回荡着惊人的声响。
眨个眼的工夫,群山之间,处处都响起了尖利的竹哨声。
站得高,就是看得远,赵匡胤惊讶的发现,原本在山路上行军的蜀军前锋,听见竹哨声后,并没有马上掉头就跑。
这些蜀军的前锋兵,在军官的命令之下,迅速列队,摆开防御的架势。
赵匡胤看得很清楚,蜀军的队列异常之严整,布阵也很有章法。
蜀军的刀盾兵被摆在了队伍的最前列,每个刀盾兵的身边,都站了一名紧握长枪的士兵。
这些蜀军,一个个刀出鞘,盾在前,枪尖斜指,穿过盾间。他们身后的弓手,已是箭搭在弦上,暂时没有拉弓。
摆在队列最后的弩手们,也已经举起上了箭的弩机,斜向瞄着前方的山道。
赵匡胤不由眯起双眼,蜀军的表现,简直太出彩了,以至于,他心里感到异常震撼。
刚才,赵匡胤看得很仔细,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蜀军的前锋营居然已经做好了必要的防御作战准备。
要知道,就算是赵匡胤一直率领的虎捷军,要列出同样的作战队形,至少也需要一刻钟啊!
蜀军列出的阵形,活象是一群刺猥抱成了一团,借助于特殊地形的掩护,几乎无懈可击。
如果是在平原之上,赵匡胤完全可以指挥大军,将这些蜀军团团包围起来,有的是手段整治这些家伙。
但是,赵匡胤现在确实也没有好办法突破蜀军的防线,只能看着干瞪眼。
如果是契丹人的铁骑,遇上这样一支军队,会如何应对?
赵匡胤经过盘算,他觉得,即使是契丹人的骑兵,和这些蜀军在平原相遇,也很可能不敢硬闯如此严密的步军阵列。
赵匡胤和契丹人交过手,他认为,契丹人多半还是会采取对付周军精锐禁军的方法,先用狼群战术先进行袭扰,不让你吃饭喝水,并随时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
契丹人惯用的手法就是,先断掉粮道,等对手被拖疲拖垮之后,再发动波浪式的集团冲锋,吞噬掉到嘴的猎物。
现在,即使赵匡胤有几千骑兵,因为山路太过狭窄,骑兵集团冲锋的巨大冲击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也就是说,面对严阵以待的蜀军前锋,冲上去多少骑兵,就得死掉多少。
第63章 鬼才
“他娘的,怎么反应这么快?这种刺猬阵,可不太容易攻破,即使拿决死营的人命去填,结果也很不好说啊。”王政忠毕竟是经过无数血战的老将,他也发现了蜀军的惊人表现,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力。
就在王政忠大发感慨的时候,蜀军的背后突然传来,清晰的竹哨声。赵匡胤听得很清楚,三长五短,这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赵匡胤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山谷里回荡着,一个蜀军军官的命令声,“全体都有……”
“向后转……”
“成战斗队形,急行军!”
赵匡胤刚意识到蜀军要撤退的时候,就见蜀军的前锋部队,在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内,竟然已经全体转了向,撒开脚丫子,大踏步往回跑。
“咦!”蜀军在撤退的过程中,居然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赵匡胤,也不禁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王政忠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望着有序退却的蜀军前锋,他喃南自语,“难道说,蜀军里面竟然藏着一位盖世名将?老子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撤退的命令是郭怀下达的,山路两侧的斥候们,发出的是有强敌的严重警报。
李中易知道他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一接到警报,他就把部队的指挥权,彻底交给了郭怀。
打仗是门高深的技术活,高度专业的工作,还是让真正懂得杀戮的杀人机器去指挥吧。
李中易始终记得赵括的教训,纸上谈兵固然很爽,可是,因为愚蠢的指挥,导致丢掉老命,可就不那么爽了哦。
统帅无能,累死三军,将熊熊一窝。李中易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个怕死的熊将,绝对不能乱指挥,瞎掺合。
第一次接到斥候的警讯时,郭怀只是命令全体戒备,并没有马上安排撤退。
李中易是在战后才知道这个的窍门,大军前进固然不容易,撤退却更是难上加难。
撤退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造成全军崩溃瓦解的大悲剧。
所以,郭怀必须先稳住阵脚,等后面的详细军报送来,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不大的工夫,骑马狂奔而来的斥候,送来了第一份紧急军情,“据山顶的兄弟用竹哨传下来的消息,前方的葫芦谷口附近,有大股周军的埋伏,具体的人数待查……”
李中易一听这话,心里一阵发毛,好家伙,如果不是他和郭怀都很谨慎,恐怕现在已经被赵老二给包了饺子,剁成了肉酱啊。
也没啥证据,直觉告诉李中易,在前面设下陷阱的一定是赵匡胤,赵老二。
紧接着,第二份更加详细的军报,被斥候骑兵送来,“设下埋伏的周军,很多很多,根本数不清楚……”
李中易和黄景胜面面相觑,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的眼神里,那浓浓的惧意!
抬手接过牙兵手里的水囊,李中易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紊乱的心跳依然无法得到有效的控制,两腿直发软。
如果不是已经下马坐到了马扎上,李中易觉得,他自己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在还没开战的时候,就吓得一头栽下战马的主帅。
“传令,前锋的第一营,就地列阵抵御敌军突击,不得后退半步。后队的第四指挥,赶紧抢占山路两侧的有利地形,”郭怀一口气下达了好几条军令,“令民夫营掉头后撤,中军第三指挥的第八都,监视民夫营沿着山道的内侧后撤,胆敢堵塞山路的民夫,一律格杀勿论。”
李中易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他压根就没注意到,郭怀下达的格杀令。
“香帅,后方的山口处,有一座险峰,只有请您去坐镇,末将才敢放心。”郭怀忽然抱拳行礼,主动端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李中易率先撤退到安全地带。
李中易很想马上就答应下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身边的乡兵们,几乎两眼不眨的,眼神异常热切的盯在他的身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确实很想撒腿就跑,可是,他心里也明白,临阵脱逃的主帅,恐怕再也难以获得部下的真心拥护。
李中易犹豫了,他扫视了一遍四周,忽然,他不经意地看见了面无血色的赵匡义。
嘿嘿,赵老二,你的亲弟弟在老子手上,还搭上了一个铁杆的发小慕容延钊,老子怕个球!
“不,我不能走!我将与你们同在,”李中易猛地指向身前的地面,“老子就在这里,在这里,陪着弟兄们同生共死。”
在场的军汉们,一个个面露惊喜,他们都用一种景仰的目光,注视着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生的统帅。
“呛啷。”一声,李中易抽出腰间的长刀,刷,在地面上划了一道刀痕,“谁敢越过此线半步,老子就要他的命!
“香帅,威武;香帅,威武……”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乡军们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刃,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欢呼着,雀跃着。
见“同志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了起来,热血沸腾的誓死保卫他们的“英明”统帅,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心说,打仗老子不行,连做秀也不行的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要知道,在上辈子,除了精湛的医术之外,会拍马、会送礼、会做秀、会说空话、废话和套话,同样也是当院长的基本功啊!
所有的人,包括郭怀都被李中易深深的感动了,一个可以同甘共苦的主帅,还有啥话可说?
可是,有一个人却一直在冷眼旁观,他把李中易从彷徨、犹豫,再到果决留下的完整过程,尽收眼底。
那人暗暗惊叹不已,李中易刚才分明是动摇了,可是,他不仅硬挺了下来,更真正的获得了军心。
可想而知,如此鬼才留在蜀国,迟早是大周的心腹之患。
整个乡军的中军,在郭怀的调度之下,摆开了严阵以待的迎敌架势,等着敌人追击过来。
可是,直到前军顺利的撤了回来,也始终没有看见周军追兵的踪影。
“元朗,你怎么不让弟兄们追上去,杀他娘的?”义社十兄弟之一的王政忠也带着同样的不解,追问赵匡胤。
赵匡胤没有吱声,只是拿手指着脚下的山道,王政忠定神一看,周军的将士们刚刚从山林里爬了出来,正在乱哄哄的整队。
“一群废物。”王政忠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等他们集结好了,只能吃蜀军放的屁。”
赵匡胤暗暗摇头,自家明白自家的事,别说现在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兵马,就算是他亲自训练的虎捷军,同样也只能跟在蜀军的后头吃灰。
懂行的人都知道,在战场上拼杀,其实并不太难。只要把军汉们约束好了,在两军阵前一字排开,然后击鼓进军,冲杀上去就是了,比的是谁更勇敢顽强。
行军不难,砍人也不难,真正最难的是,撤退的时候,居然还可以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军队,赵匡胤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实在是大开了眼界。
蜀军那边一定有名将坐镇,绝对不可大意轻敌,基于这个判断,赵匡胤约束好手下的兵将,缓缓地压向山口的方向。
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那么就让我们堂堂正正的打几仗吧,赵匡胤面露坚毅之色。
此所谓,功名但在马上取!
乡军的前军和中军合兵一处后,郭怀见实力大增,心中稍安。
在山路上,留下斥候骑兵警戒之后,全军在郭怀的命令下,以急行军的速度,快速后撤。
路上,李中易问郭怀:“安民,为何不在原地坚守?”
郭怀一直没见周军的追兵,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许多,就笑着解释说:“虽然山路狭窄,敌军展不开攻击队形,但是,我军若要坚守,却须担心敌军从山上用火攻。另外,据斥候点算的敌军军旗,兵力应远在我军之上。”
“如果不占据有利的山势地形进行防御作战,我军的损失恐怕难以想象。”郭怀不厌其烦的把道理讲得异常清楚。
“哦,原来如此。”李中易连连点头,他又掌握了一个非常有用的实际作战原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河池乡军们借着半空中的月色,继续摸黑向山口处转移。
赵匡胤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耳朵里,却听得见。远方盘旋的山道上,偶尔传出震荡山谷的铁器撞击之声。
蜀军居然在赶夜路,而且没有点燃火把照路,赵匡胤面上没表露出异色,心里却异常震撼,心潮起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良久之后,赵匡胤转过身子,瞥了一眼,正在原地休息的部下们。
可惜啊,自己的部下却没有办法走夜路,赵匡胤的心里充满了无奈。
当李中易他们赶到临近山口的一座大险峰脚下时,最先逃回来的民夫队,正在垫后乡军的监视下,热火朝天的挖战壕,竖寨墙,
“逃了几个民夫?”郭怀一见到第五营的指挥使姚洪,劈头就问这件事。
“一个都没跑掉。弟兄们沿途杀了二十几个想趁乱逃跑的民夫,剩下的都在这里干活了。”姚洪冷笑不已,“有几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居然想往山林里钻,嘿嘿,事先也不打听打听,这片大山是谁的家园?”
姚洪是郭怀的老部下,以前是个小小的火长,如今已是统领500人的指挥使。
整个施工现场,被火把照得通明,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干活的民夫们,一个个咬紧牙关,明明腿在打颤,却一声不吭,硬撑着挖土、担土、垒寨墙。
李中易心如明镜,没人天生是受虐狂,这些民夫一定是被刚才的铁血杀人手段给吓住了。
战争是残酷的,为了保命,必须争分夺秒的加固防御措施,李中易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乡军对于民夫的压榨行为。
不过,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怜悯之心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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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团体
其实,李中易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在这场大周和大蜀之间的战争之中,保住小命,安全顺利的返回成都,继续享他的清福。本文由 。。 首发
所以,李中易也不在乎,他一手组建的乡军骨干,全是郭怀的人。打完了仗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轻松自在,逍遥快活。
可是现在,郭怀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坚决反对解散乡军。
李中易上辈子混官场的时候,就深深的懂得一个道理:挡人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拦人的官运,就是挖人家的祖坟。
郭怀的劝说,让李中易意识到,他一手组建的乡军,如今声名未彰,战功全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团结的利益集团。
可问题是,这么一支两千多人的大队伍,就算是位高权重的孟仁毅,也无法全部解决编制问题啊?
这一刻,李中易忽然觉得,不仅脑袋很疼,蛋也疼!
“嗯,只要打完了这一仗,我想的话,孟帅的军中一定需要补充进去很多的有功之勇士。”
大敌当前的时候,李中易也不敢扰乱军心,只得给了个含糊的承诺。
按照蜀国的军制,一个指挥(营)500人,五个指挥就是一个军,2500人。
原本属于编外人员的乡军,一下子转为正规禁军的一个军,就算孟仁毅是孟昶最宠爱的亲弟弟,恐怕也办不到。
对于皇帝来说,手下的高级将领私下里大肆扩军,都是十分犯忌讳的事情。
当然了,以李中易和孟仁毅的深厚交情,安排近千人的小团体,在金吾卫里单独组建一个编制略大一些的营级单位,由郭怀来指挥,倒是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得了李中易的承诺,姚洪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些天来,老战兵弟兄们私下里都在担心,打完了这一仗后,整个乡军将何去何从?
其实,以郭怀对李中易的了解,他并不担心老兄弟的去留问题。
郭怀一直暗中琢磨的是,追随在李中易身边的整个乡军大团体,更长远的发展问题。
权力既是春*药,又象是**烟,一旦吸上了瘾,再难戒掉。
当了几个月的副帅之后,郭怀深深地感受到,拥有权力的滋味,真好!
李中易表面看上去很随和,很好说话。实际上,在郭怀看来,生死攸关之际,李中易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出手异常之狠辣。
例子很鲜明。河池县的夏兵曹,因为勾结山匪,严重威胁到了河池县城的安全。于是,他的全家老小,无一幸免,统统倒在了乡军的屠刀之下。
杀人的是乡军弟兄们,但是,紧握刀把子的却是李中易。
这时,黄景胜忽然插话进来:“公子,一个武侯铺就可以至少安置五十名弟兄。”
郭怀闻言一阵狂喜,到时候,精锐乡军去当禁军,其余的人都可以分散开来,去做管治安的武侯。
这么一来,整个乡军的出路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李中易狠狠的瞪着黄景胜,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有枪才是大爷的朴素道理,懂的人还真不少啊。
见郭怀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李中易心头突然一软,再怎么说,这支队伍也是他一手拉拔起来的心血。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整个乡军也就类似于李中易手下的红一方面军红一军团,这可是根红苗正的嫡系山头呐。
见李中易终于点了头,郭怀和姚洪喜不自胜,未来的前途无忧矣!
解决了乡军将来的命运问题后,李中易手里捧着茶盏,含笑问郭怀:“棱堡都修好了?”
郭怀说:“还没有这么快,不过,天亮之前,肯定可以完工。咱们占的这座山地形非常好,不仅牢牢地锁住了出山口的咽喉,而且,大石和粗木很多,不需要去费太多的工夫转运回来。”
“嗯,滚木、擂石要多备,最主要的是防备敌军火攻,务必提前准备好储水水的器物。”李中易的脑子里始终绷紧了一根弦,不管走到哪里,防备火攻都被他视作第一要务。
“山上的竹子很多,末将让随军的木匠,劈竹引水,已经把寨外的地面,全部浇透了。敌军别说放火,就算是爬山都很困难。另外,末将命人砍树的时候,吩咐过弟兄们,要留下一些低矮的树桩子。”郭怀详细地解释了他的部署情况。
李中易频频点头,末了,又问郭怀:“派往河池报讯的斥候,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的。末将先后派了三拨斥候骑兵回城报讯,这个时候,应该都到了。”
郭怀毕竟距离上层决策圈太远,他并不知道李中易,其实是被李廷圭硬逼出河池县城的。
按照常理,乡军发现高梁寨已经丢了之后,就应该转身向后,连夜摸黑跑回河池城去。
可是,李中易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反而命令后军选择险要的位置,安营扎寨。
对于这一点,郭怀一直没有想得太明白。
李中易也确实不太好解释真实的原因。总不能直白的告诉郭怀,只要他带着乡军逃回河池城,就很可能被李廷圭借机找碴,砍了脑袋吧?
郭怀虽然可信,但是,依然需要时间来观察。李中易从来没有打算过,把自己的命运彻底交到任何一个人的手中。
上辈子,初进官场的时候,李中易曾经非常信任的某位同事,却在提拔的紧要关头,从背后捅了他的黑刀。
打那以后,除了父母之外,李中易再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天光大亮的时候,一座奇形怪状的多边形棱堡,耸立在众人的面前,引发了大家的私下议论。
“丑死了……”
“好古怪……”
“没见过……”
酣睡中的李中易,自然听不见部下们的窃窃私语,他昨晚上床太晚,急需补磕睡。
吃过早饭后,忙碌了一夜的民夫和乡军们,钻进帐篷里呼呼大睡。
一夜没睡的郭怀,把第一营和第二营,队正以上的军官叫到身旁,领着他们进了棱堡。
“这叫棱堡,请各位按照如下编制,配置守卫的士卒,弓手五名,弩手五名,负责掩护的刀盾手和长枪手,各五名。另外,需要在棱堡的附近留下至少二十名决死队,以便随时将冲进来的敌军挡回去……”郭怀仔仔细细地讲解一番后,最后问军官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明白了。”
郭怀点点头,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咱们整个乡军里边,香帅最看重的就是你们两个营,可千万别给老子丢脸。”
“老子今天先把丑话说在前边,谁敢后退半步,老子认得你们,手里的鬼头刀可是不长眼睛的。”郭怀撂下狠话,掉头就走。
直到李中易补足了觉,吃过饭,山下也没有看见一个周军的踪影,他心里有些奇怪,就问黑着眼圈的郭怀。
郭怀笑了笑,说:“香帅,我军熟悉地形,脚力又非常出众,即使是摸黑,也可以一撤二十余里地。周军的兵,恐怕就难说了。”
几个人正说笑,就听见前边的山顶上响起了竹哨报警声,并接二连三的传入众人的耳内。
赵匡胤终于来了!
李中易隐隐有些不安,这是他的首战,尽管占尽了地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摸底。
只经过几个月训练的乡军,能否顶得住赵匡胤的精锐周军的进攻,依然还是个未知数。
从警报传出,到大队周军出现在山脚下,居然花了一个多时辰。
望山跑死马,古之人,诚不我欺啊!
随着周军源源不断地开过来,整个寨墙上的气氛,陡然紧绷。
成败在此一役,李中易也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第一战过后,他顺利地守住了大寨,那么,就可以派人去联络赵匡胤。
告诉赵匡胤,他的亲弟弟和铁杆兄弟,都在李某的大营里。
历史上,一贯标榜重情谊的赵老二,最后会作出怎样的抉择,李中易还是蛮期待的。
就在李中易眺望着远处周军的动静之时,赵匡胤早已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头。
赵匡胤穿了一袭白衣便袍,迎风而立,凝视着蜀军大寨,却久久无语。
“好厉害的山寨啊……”赵匡胤仿佛没听见王政忠的唠叨声,他喃喃自语道,“蜀军的防御竟然没有死角,无论从哪边进攻,都将很难避免被旁边的弓矢所伤。”
显然,赵匡胤已经看懂了棱堡的厉害之处,不愧是一代名将。
“娘的,这立的是什么鬼寨?”王政忠依然是个话唠,嘴巴老是闲不住,“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前锋呢?”
赵匡胤冷冷一笑,说:“稍安勿躁。等会你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让你当前锋。”
“运水的鸡公车队到哪了?”赵匡胤扭头问身边的幕僚,那幕僚拱手回答说,“回赵帅,已经离此不足三里地。”
“嗯,在山沟里打仗,干粮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水源。”赵匡胤也非浪得虚名之辈,除了带着重兵压上来之外,始终关注着后勤的大事。
打仗打到一半,士卒们没水喝的蠢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赵匡胤身上。
“高聪那家伙出动了。王政忠撇了撇嘴,不屑地看着高聪的将旗逐渐往前移动,“这家伙一直仗着张永德的势,从不把你放在眼里,一路之上,这阳奉阴违的事情干的还少么?”
“闭嘴。”赵匡胤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厉声斥责多嘴多舌的王政忠。
平时异常友爱的赵匡胤果真发了火,冷肃的面容,也的确令人胆寒。
王政忠尴尬的缩了缩脑袋,讷讷的闭上了他的嘴巴,不敢再多言。
过了一会,赵匡胤气消了一些,走到一脸郁闷的王政忠身旁,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大方,你说说看,俺赵老二啥时候亏待过自家的兄弟?只要找出一桩来,我马上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被赵匡胤搓揉得很舒服的王政忠,明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却故作姿态,冷冷地说:“哼,老子才不要你这么难看的夜壶。”
第66章 血战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都这么多年的弟兄了,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赵匡胤的声音突然转冷,“老子不惦记着别人的功劳,可是,有人要想抢老子的功劳,有他好看的。”
王政忠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劲,他这个兄弟赵老二,只要眼珠子一转,尽是鬼主意。
“快说说吧,你是咋想的?”王政忠扯住赵匡胤的袍袖,涎着脸,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先锋的位置是高聪当着所有人的面,硬抢到手的吧?军令状也是他自己立的吧?我逼过他没有?”赵匡胤连发三问。
王政忠眨着小眼珠,脸上忽然露出诡秘的笑容,“嘿嘿,都是他自己主动要出头。”
“老兄弟,等一会你就知道了,不让你抢所谓的头功,是为了你好。”赵匡胤扔下这句话,转过身子,看向对面山上的那座古怪山寨。
这时,高聪已经带着他的两千多人,在山下摆开了阵势。
“弟兄们,还是老规矩,最先冲进蜀军山寨的,赏五百贯,官升一级。”高聪振臂高呼,他手下的周军,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大声呼喊道,“万胜,万胜,万胜……”
“杀!”高聪猛地一挥手里的马鞭,指向修筑在半山腰的蜀军大寨。
“杀,杀呀……”周军嘴里喊着杀,脚下的速度却并不快,显然是想保存体力,以便上山后,抢夺寨墙的控制权。
周军漫山遍野地朝山上扑来,站在棱堡墙边的李中易,心里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
李中易的双只手,死死地抠在寨墙上,手背处青筋直冒,在心里呐喊着,“杀,杀,杀。”
一眼望不到头的周军,一个个猫着腰,越冲越近,渐渐的,他们手里的钢刀,在阳光的映衬之下,闪现出夺目的寒光。
一通鼓声之后,冲在最前边的周军刀盾手,突然停下脚步,高高地举起手里的盾牌。
“蹲下,都贴着墙蹲下。”伴随着急促的叫喊声,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拽住李中易的胳膊,猛地将他拖倒在地上。
“嗖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挟霹雳般的风雷之势,破空而至。
“啊……哦……”
“啊……好痛……”
“呃……”
一时间,整个寨墙上,乱作一团。
垂死的哀号声,凄厉的惨叫声,有人跌落寨墙之下发出的沉闷轰隆声,打滚的扑腾声,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交织在一块,恶狠狠地灌入躺在地上的李中易的耳内。
“好疼啊……”一个乡军士兵,突然重重地跌落到李中易的身旁,在地面上不断的翻滚着,挣扎着,抽搐着,踢腾着,原本黄色的夯土地面,被染成了血河。
近在咫尺的李中易,惊恐的发现,这个士兵死死的捂住正中眼窝的长长箭杆,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手心里,顺着箭杆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箭尾,不断晃动的雕羽,一半雪白,一半艳红,散发出勾魂慑魄的恐怖魔力。
嗡的一声,李中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个样子?这,这,这也太可怕了!
“都给老子贴墙蹲着别动,救护营的人呢?都死绝了?还不赶紧给老子把伤员抬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眨个眼的工夫,也许是半刻钟,也许是几个世纪,郭怀那熟悉而又粗暴的命令声,从李中易的上空传入他的耳内。
李中易哼哼着想翻过身子,可是,那只沉稳坚定的大手,始终压在他的胸口上,令他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李中易这才稍稍缓过劲来。他吃力略微抬起头,眼前却一片模糊。
不会是瞎了吧?李中易慌忙之中,使劲的揉了揉双眼,再定神一看。
敢情,一直压住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郭怀,郭安民。
“香帅,您还好吧?”郭怀俯身扶着李中易靠墙边坐稳。
也不管李中易同意不同意,郭怀的两只大手,在他的胸前腹间以及背后一通乱摸,最后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没事,您没事。”
“安民……我……”李中易喘着粗气,心里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胆寒。
刚才,要不是郭安民眼疾手快,及时将李中易拽倒,救了他的小命。
恐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这句杜甫诗里的名篇,恰好可以用来哀悼李某人的悲剧命运。
“安民,先别管我,你继续指挥作战。”李中易彻底清醒之后,听见寨墙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赶紧小声提醒郭怀。
“传令官,命各队汇总伤亡人数。”郭怀伏在棱堡内的箭孔侧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军的动静,然后扭头下达了命令。
几名传令官接到命令后,猫着腰,矮下身子,贴着寨墙边沿,窜了出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战损的情况汇总到了郭怀的手上。李中易在一旁听得很清楚,他一手训练的乡军,眨个眼的工夫,就伤了十多人,死了二十余人。
李中易的心下一片惨然,这还没和敌军直接肉搏呢,差不多一个队的乡军,就丧失了战斗力。
而且,李中易有点搞不明白,为啥子战死的士卒,会比受伤的多呢?
可是,郭怀居然大大松了一口气,李中易听见他的喃喃自语,“还好,还好,军官们都没事。”
李中易前忍着心中的疑惑,直到战后私下里问过郭怀,他才恍然大悟。
敢情,进攻的周军非常狡猾,一直把弓弩手隐藏在刀盾手的后边,到了合适的距离后,突然用硬弩率先展开射击,想打李中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河池乡军也确实被高聪的突然袭击,给打得损伤惨重。交战双方还隔了一段距离,没有正式接战,乡军就损失了二十五分之一的兵力,报销一个队。
可是,郭怀却说,只要基层军官没事,这就说明:军官们的警惕心都很高,发现敌情不对,没等中军传下指令,就已经指挥着新兵蹲下防箭。
正因为如此,损失才没有大到难以承受的程度。
至于战死的士兵多,这是因为周军使用的是,仿造唐军制式的单弓弩,直射的穿透力极强,连铁甲都可以射穿,何况是血肉之躯呢?
李中易趴在箭孔的左侧,仔细地看了一会。他发现,呐喊着向上冲锋的周军,以刀盾手为前锋,他们高高地举着硕大的盾牌,显然是想替他们身后的同袍遮挡守军的弓弩。
可是,郭怀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军的一举一动,一直没有下令弓弩手还击。
有了刚才死里逃生的经验,李中易已经非常相信郭怀的战场敏锐度。反正战场最高指挥权已经早早的交给了郭怀,李中易急也白急,不如不急。
这时,王大虎带了两个牙兵冲了过来,他们抬来了李中易的那副重得要死的明光铠。
不顾李中易的反对,王大虎硬是带着牙兵,把明光铠套到了他的身上。
末了,王大虎跪地请罪,说:“小人保护公子不利,险恶酿成大祸,请公子责罚。”
李中易啼笑皆非,想了想,说:“是我让你回大帐的,不关你的事。好了,别在这里碍事了,都回去吧。”
“不,小人再也不敢离开您半步。”王大虎坚持着不肯走。
恶战在即,李中易也没工夫搭理他,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说:“不许添乱,就在边上待着吧。”
“快点,快点。”一个周军军官挥舞着手里的长刀,指挥他的部下,将几百个背着麻袋的民夫,驱赶向寨墙前边的壕沟。
居高临下的李中易看得很清楚,民夫肩上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装满了泥土。
看样子,周军是想先填平壕沟,解决掉障碍之后,再来攻寨。
可是,自始至终,郭怀都没有下达攻击的指令,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民夫们逐渐把壕沟给填平。
等民夫们后撤的时候,扛着云梯的周军士兵,呐喊着蜂拥而上。
很快,几十架简易的云梯就已经架到了寨墙之上,嘴里咬着钢刀的周军士兵开始沿着云梯向上攀爬。
“咻咻咻……”周军的弓弩,象狂风暴雨一般,泼进蜀军的大寨。
看眼着攀登云梯的周军士兵,即将爬上寨顶,胜利已经在望了。
“哈哈,弟兄们,蜀军吓破了胆,都逃了他娘的。”一个周军的队正,得意地站直了身子,仰天大笑。
突然,一支雕翎羽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从那个周军的队正,大张的嘴巴里钻了进去,狠狠地扎透了咽喉。
周军的队正,根本就来不及惨叫,已经一头栽倒进了血泊之中。
寨墙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梆子声,紧接着,并不密集的羽箭和弩箭,从寨墙上,从箭孔里,从左侧的棱堡,从右侧的箭垛,从四面八方,交叉着射向云梯上的周军。
“啊……”有人被射穿了胸膛,临死前发出惨绝人寰的哀鸣。
“呃……”这人的脖子上中了深深的一箭,只闷哼了半声,就掉下云梯,跌死在地上。
“呀……”此人吓得手发抖,脚发软,居然自己掉下了云梯。
“哇……”这个壮汉,居然拨弄着云梯,翻了个面,结果,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肚皮。
“唔……”他迟疑了,想撤下云梯,可不幸的是,脑门子上被弩箭凶猛地扎透了。
“轰隆……”云梯上的无数周军,象下饺子一般,纷纷跌下云梯,狠狠的砸到地面上,溅起一大片血雾。
整个寨墙前边,简直变成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寨墙下边,有人疼得满地打滚厉声呼救,有人大瞪着两眼死不瞑目,有人捂住花花绿绿的肠子,挣扎着往回爬……
刚才还生猛异常的悍勇之士,眨个眼的工夫,就变成了死尸。
哭号声,闷哼声,哀鸣声,痛哭声,叫爹的,喊娘的,呼唤儿子的,各种令人侧目的诡异声音,汇聚成了凄惨的死亡进行曲。
到处是残肢断臂,在血河的浇灌下,已经发黄的小草,竟然焕发出血红的妖艳之光。
从天而降的死神,仰天狂笑,挥舞着他那把著名的镰刀,肆意地收割着垂死之人的性命。
第67章 神比例
“我的老天爷呀……”
“俺滴个娘……”
原本波浪式进攻的周军,被蜀军凶狠、凌厉而又精准的打击,给拦腰截断。 章节更新最快
云梯上,云梯下,云梯附近的周军,就象是遭遇到了威猛无匹的飓风袭击一般,被一扫而空。
他们都是竖着冲来的,却横着躺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吓破了胆的周军,根本等不及鸣金收兵的军令,他们扔下手里的兵器,军旗,军鼓,盾牌,鬼哭狼嚎的掉头就跑,仿佛死神就在身后一般,惟恐逃得不快。
“啊……”令人恐惧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接二连三。
有些周军慌不择路,脚下一滑,居然直接滚下了陡峭的山崖,跌得粉身碎骨。
周军败了,可是,乡军们并没有振臂欢呼,他们只是默默地守在箭孔附近,注视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蹲在李中易附近的的弓弩手们,脸色都有些泛白,他们一个个抿紧嘴唇,手里死死地握紧弓臂或是弩机,屏住呼吸,等候上官的军令。
刚才,李中易亲眼所见,拉弦,放箭,再拉弦,再放箭,乡军的弓弩手们,遵照命令,仅仅只还击了三箭而已。
郭怀这时下令,各队报告伤亡情况,同时清点一下寨墙外面敌军的损失。
结果,报告上来的消息,令郭怀和李中易都大吃了一惊。
刚才的还击,乡军士兵居然只有两人受伤,其中一人还是不小心崴了脚。
然而,周军居然在寨墙外面的扔下了,二百三十具尸体。
我靠,1比230的神比例,棱堡牛b,弓弩手更牛叉,李中易暗暗在心里呐喊。
等周军完全退却之后,郭怀下令原地休息,李中易才被允许站起身子。可是,当他看清楚血腥满地的末日景象,也不禁心动神摇,久久无语。
与此同时,赵匡胤站在对面山头上,沉闷了很久,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好半天不说一句话。
赵匡胤预料到高聪会败,却没有想过,高聪居然会败得如此之惨,以至于连寨顶都没有摸到,就损失了好几百精锐手下!
原本话很多的王政忠,一下子变成了闷嘴葫芦。没错,赵老二拦着他当前锋,但确实是真心为他好。
兵败如山倒,乱军如同狂潮一般,倒卷入还在往山上冲的周军队伍里,搅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
看着漫山遍野放鸭子的部下们,一向骄傲的高聪眼睛都红了,“当”他狠狠地把头盔砸在地面上,拔刀在手,厉声喝道,“小崽子们,谁敢退过大旗半步,老子就砍了他的驴头。”
可是,嘈杂的乱军之中,他的吼声根本就传不出太远,潮水般的败兵依然滚滚涌来。
“他娘的,放箭,杀!”高聪火冒三丈地下达了狠辣的绝杀令。
“呀……”
“哦……”
“娘呀……”
十几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散发出死亡的恐怖气息,彻底震慑住了乱哄哄的败军。
“快停下,别挤了,高阎王杀人了……”败军们纷纷收住脚步,惊恐地望着高聪。
“带头的,都出来,一刻钟内不给老子整好队,杀无赦。”高聪也不是懦弱无能的怂包,他发起狠来,在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高聪的骄横,其实很有资本,他本是张永德的牙兵出身,因为作战勇猛不怕死,一步步跟着张永德被提拔了起来。
有压力才有动力,在死亡的逼迫之下,刚才还乱七八糟的败军,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弟兄们,跟着老子一起往上冲。蜀军大寨里各种宝贝堆积如山,到手的东西,老子一个大子都不要,都归你们。”高聪提着手里的鬼头刀,大声许下了宏愿。
按照高聪的规矩,只要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只要攻破蜀军的大寨,就可以随意屠杀,抢值钱的好东西。
“嗷……”
财帛动人心,后退也是死,不如攻进蜀军大寨,反而有机会发大财。
“杀,杀,杀……”
见部下们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高聪抓住有利时机,猛一挥鬼头刀,指向山上的蜀军大寨,“老子冲第一个,都跟我来……杀他娘的……”
高聪果然有骄傲的资本,勇猛之极,他已经剥了身上的甲胄,露出光膀子,左手提着一面盾牌,右手挥舞着鬼头大砍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嗷……杀呀……”刚才大败的周军,一个个被刺激得嗷嗷直叫,追随在高聪的身后,卷土重来。
这一次,李中易的心态比刚才稳定了许多,脑子清醒了,看问题自然不同。
李中易发觉,重新攻上山的周军,这一次显然和刚才的状况大有不同。
每个周军刀盾手的身旁,都有一名持弓的士兵,弩兵紧随其后,不适合短兵相接的长枪手,则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最重要的是,李中易发现,周军的队形不再密集,而是散得很开。
李中易意识到,很显然,周军吸取了刚才一拥而上的惨痛教训,采取了有针对性的应对策略。
见郭怀也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的想心思,李中易就小声问他:“怎么应对?”
“香帅,刚才是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敌军显然也学到了咱们的交叉射击的方式。守得住倒是没啥问题,可是伤亡就恐怕难以控制了……”
郭怀对于守住大寨还是很有信心的,棱堡是他亲自主持修建的,其中的奥妙除了李中易之外,就是他最清楚。
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一点点血本,如果损失太大,将来怎么办?
其实,郭怀读过几年私塾,家道中落后,才没有继续读书。
郭怀可能不太明白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但是,身逢乱世,手里有兵的才是大爷,这个从实践中学得的朴素道理,他却极为清楚。
伤亡太大的买卖,不能做啊!
李中易倒没太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能够保住小命,顺利的回到成都,就心满意足了。
在蜀国享受着荣华富贵,暗中再和赵老二搭上线,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今后的数十年内,他的日子必定会过得很滋润,也很精彩。
争霸天下,风险太大,活得太累,李中易压根就没有这种念头。
说的直白点,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子,人呐,就需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将来,如果能够借着慕容延钊的照应,在北宋朝廷里边混个小官做一做,那就更完美了。
李中易不经意的忽然看见,从山下冲上来的敌军,居然已经点燃了火把。
火攻?李中易悚然一惊,打仗的事,他确实一窍不通,可是火攻的巨大危害,在三国演义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始终铭记于心。
寨墙虽然夹了夯土,木头上尽管也抹了泥浆,可是,如果敌军在木头上浇了灯油再放火焚烧的话,恐怕也难以顶得住。
李中易真急了,他放眼在营中望去,视线掠过寨中一侧,突然发现了一排排的鸡公车。
嗯哼,有了,老子不会打仗,却会干这个,等着瞧好吧!
李中易吩咐王大虎,他要回大帐,让他帮着脱掉身上很累赘的明光铠。
王大虎早就想带着李中易回大帐了,赶忙和两个牙兵,帮李中易扒掉了明光铠。
李中易摆脱了巨大的负担之后,迈开大步,赶紧走下了寨墙。
这时,周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冲了上来,一个个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奋力向前。
赤膊的高聪却渐渐放缓了脚步,落在了部下们的身后,他虽然勇猛却不是无脑之辈。
振奋士气是必须的,但是,他的命却比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值钱的多。
这一次,周军有了防备,弓弩手没有盲目的乱射,而是在刀盾手的掩护之下,瞄准着寨墙上的箭孔。
只要,蜀军敢露头,他们完全有信心射而杀之。
很快,周军的刀盾兵就冲到了寨墙下边,在他们的身后,是抱着干柴的士兵。
这一次,高聪没有驱赶着民夫来当炮灰,而是用的脚程快的精锐士兵,去架干柴放火。
眼看着一堆堆的干柴和枯枝被架到了寨墙上,郭怀却无法下令弓弩手马上射击。
原因是,周军几乎个个有盾,高高地举起,斜向遮盖住了,猫腰抱柴火的士兵。
换句话说,就算他下令射击,效果也不会很好,反而会白白的浪费掉弓弩兵们宝贵的体力。
郭怀自己就是弓手出身,他的体力算是非常棒的,也不过能够连续拉十五次满弓罢了。
弩的弦比弓更硬,不仅需要双手上弦,耗费更多的体力,而且射速很慢。一般来说,弓兵射出去十箭,弩手们能够射出去三箭,就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因为这里是临时扎下的大营,盛水的木桶严重不足。即使郭怀把煮饭的大铁锅都调集过来,对于墙外大面积的放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更可怕的是,郭怀已经看见周军士兵抱着油坛子冲了上来,泼水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一刻,郭怀后悔莫及,如果棱堡和寨墙都是石头垒起来的,就啥也不怕了!
他虽有丰富的野战经验,可是参加的守城战屈指可数,终于还是留下了足以致命的漏洞。
“准备扔滚木,擂石。”郭怀被迫下达了可能令士兵受损严重的守城土办法,继续让周军堆柴火,后果将不堪设想。
“香帅有令,不要妄动,他有办法克敌。”这时,一个李中易身边的牙兵,气春吁吁的奔到郭怀的身旁,传达了李中易的军令。
这是自乡军出兵以来,李中易第一次干预郭怀指挥作战,这就迫使郭怀不得不慎重了。
紧接着,李中易的第二道军令传到郭怀这里,“香帅有令,全体将士撕开一袍服的下摆,违令者斩!”
眨个眼的工夫,李中易的第三道军令,又传了来,“全军将士打开水囊,将撕下来的布料浸湿,包在脸上,只许露出眼睛,违令者斩!”
第59章 赡养令
“咳,香帅,应该是大胜,不,是狂胜才对。”郭怀作为众军官的代表,主动出列,想纠正李中易的错误观念。
“哦,为何?”李中易有些奇怪地反问郭怀。
郭怀干笑两声,解释说:“香帅有所不知,按照军中的惯例,如果杀敌一千自损三百,就已经算是大胜了。末将带兵出寨追击敌军,在返程的时候,虽未详细点算,估摸着弟兄们至少带回了一千多颗首级,再加上此前射杀的200多敌军……”
李中易有些不信。可是,报功的士兵们,把带来的首级扔到大帐之外时,面目狰狞血腥味很重的人头,堆得象座小山包,几乎快要漫过高耸的棱堡。
最终,临时充当军法官的黄景胜,大声宣布说:“此战共计斩首一千二百三十九颗,我军战死者合计四十八名。更何况,敌军兵马远多于我军,此乃彻头彻尾的完胜也。”
1239:39,如此悬殊的交换比,确实令初次上战场的李中易,很有些惊喜。
“受伤的怎么计算?”李中易浑然忘记了,他正对面的帐外,堆满了首级。
“禀香帅,按照军中的惯例,受伤的士兵,不计入战报。只要打赢了,就可以按照编制,随时随地自行补充。”姚洪拱手叉拳,一本正经地做了回答。
李中易有些兴奋的情绪,渐渐的冷却下来。敢情,这个时代的统治阶层,完全没有把受伤的士兵,当作人看的观念,连战报里都不许提。
“别的军队,我管不着,不过嘛,在老子的麾下,每一个士兵都是珍贵。”李中易霍地站起身,厉声喝道,“传我的令,凡是伤残的士卒,以后都归老子养活了。只要老子的锅里有一口干饭,就少不了他的碗里有一口稀粥。”
“姚洪,你去,把老子的原话告诉弟兄们。”李中易忽然来了情绪,“再传一道令:凡是战死的兄弟,每人给良田二十亩,每月另发钱一贯。从此以后,他们的父母,就是老子的父母,他们的妻儿,就是老子的嫂侄。”
虽然李中易满嘴粗话,一口一个老子,但是,站在大帐里的所有军官,眼里都含满了泪水,景仰的望着他们的统帅。
他们也都是从小卒开始,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才有了今天地位。
普通小卒的悲惨遭遇,他们谁都心里清楚,所以,李中易的承诺一出口,大家都感同身受。
最终,有人带头哭出了声,紧接着,大帐里哭声一片,直让守在外面的牙兵们,惊诧莫名。
当姚洪站在寨墙上,一遍又一遍地传达了李中易的赡养令时,整个乡军大营,就象是烧得滚开的沸水,居然是哭声一片。
就算是李中易不懂打仗,也心里明白,三军痛哭,乃是大忌。
就在李中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大帐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香帅啊,您比俺们的亲爹还要亲呐……”
李中易久久无语,心里很有些郁闷,老子有那么老么?
实际上,李中易这个现代人的灵魂,根本没有意识到,三纲五常对于草民们的巨大毒害作用。
天地君亲师,天和地都是假的,君王自然最大,其次是父母,最后才是老师。
就算是帐外那些原本的土农民,没有读过一天书,也被上一代人用灌输了满脑子的孝道。
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力极端低下,又没有五险一金,农民老了之后,最担心的就是没饭吃,没钱看病,没人在床前照顾。
咳,和现代共和国,读书难,买房难,看病难,养老难,这几座压得屁民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大山,其实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养儿防老,这个流传至今的老观念,正是中国的农耕民族,因为对未来的担忧,逐步形成的合乎经济规律的古代保险观念。
所以,三军集体把李中易当爹看待,其实正好合乎这个时代最大的道德:百善孝为先!
古人实在是太纯朴了,稍微给一点点甜头,就感激得五体投地。
换作是现代社会,那就是典型的狼的社会。类似,斗米恩,石米仇,这些恩将仇报的破事,屡屡在亲朋好友之间上演,令人只得感叹世风日下。
三军感佩李大帅,众皆拜服,可是,黄景胜的想法却颇有不同:区区一点小钱,居然就收买了如此多的人心,公子啊,俺对您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的嘉陵江水,绵绵不绝呐。
晚上,蜀军大营里,灯火通明。除了在寨墙上值守的战士,以及远远放出去警戒敌情的斥候队以外,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一边嚼着丰盛的庆功大餐,一边彼此分享着初战就大获狂胜的喜悦心情。
三国演义里面,出现过太多的敌人夜袭的画面,李中易已经吃过火攻的亏,再也不敢马虎大意,所以,庆功宴依然全面禁酒。
李中易为此专门放了狠话,谁敢沾酒,杀无赦。
就在蜀军欢庆的时候,周军的大营里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硬抢到攻山任务的高聪,险些被蜀军的追兵给砍了脑袋,幸好友军及时来援,挡住了进攻势头正猛的蜀军。
望着身边稀稀疏疏的残兵败将,高聪忽然悲从心头起,欲哭却无泪。
出兵的时候,是两千多雄纠纠的精锐勇士,侥幸逃回营的,却只剩下区区几百人,还个个身上有伤。
“败得太惨了!姓高的,真无能。”听见不远处有人连声叹息,换作是高聪往日的脾气,定要把那厮揪将出来,乱鞭抽死。
可是,如今的高聪,乃是败军之将,手头上仅有的一点本钱,今天也全都赔了个精光。
和平时期,人是英雄钱是胆。遭遇乱世,只要枪在手,敢把皇帝拉下马!
打了大败仗,丢了绝大部分兵马的高聪,如今只能当缩头乌龟,忍着旁人的冷嘲热讽。
“高都指挥使,赵帅有请。”这时,赵匡胤身边的牙兵走到高聪的身旁。
高聪很不想去中军大帐,可是,败军之将再无可倚仗的实力,只得乖乖的跟着来人去见赵匡胤。
“唉,老高啊,这一仗我都看见了,非战之罪。”刚一见面,赵匡胤就温和的安抚高聪。
高聪心头立时流淌着暖意,非战之罪,这就意味着他的战败,脱罪的几乎很大。
他早就听说过赵匡胤是个仁义之士,平常待人接物都异常宽厚,只可惜,他是殿前都点检张永德的牙兵出身,天然和赵老二不是一路人。
自从高平之战后,大周的禁军中就传出了小道消息,“点检当皇帝”。
周主柴荣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私下里却把赵匡胤给提拔成了位高权重的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
后周朝廷的禁军主力,分为两大块,一是殿前司,一是侍卫亲军司。
这两大禁军系统的实力大致相当,殿前司掌握着铁骑军(马)和捧圣控鹤军(步),侍卫司的主力部队是龙捷军(马)和虎捷军(步)。
赵匡胤原本就是虎捷军的都指挥使,如今,又被提拔为侍卫亲军司的主要将领之一。
显然,周主柴荣是想利用赵匡胤一系的新生代将领的力量,来牵制住老派军头势力的领军人物张永德。
两大军头势力明争暗斗的结果是,张永德和赵匡胤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已经势成水火。
这一次出征蜀国,张永德和赵匡胤分兵进攻,是周主柴荣的决定。可是,等到赵匡胤拿下秦州之后,张永德居然派来小舅子,不仅摘了赵老二的桃子,更把他的精锐部队虎捷军留在了秦州。
说白了,就是高聪暗中,给远在凤州的主帅张永德报的信,张永德才能够及时的掌握到了赵匡胤这边的动静。
大败之后,高聪原本以为赵匡胤会捏着他立下的军令状,要了他的脑袋。
没想到,赵匡胤不仅没有怪他,反而主动替他开脱,高聪既惊且喜,又有几分猜疑。
赵匡胤瞅见了高聪的脸色变幻,却视若不见,他叹了口气说:“老高,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形势,这么险要的扼守山口的位置,被蜀军给占据了,导致我军如今进退两难。”
“是啊,地形确实对蜀军太有利了。”高聪赶紧附和着赵匡胤的开脱之词。
赵匡胤又是重重的一叹,说:“老高啊,你当着众将的面,立下了军令状。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败了,我如果不处置了你,军法不彰。处置了你呢,却是冤杀猛将了。”
高聪瞪圆了眼珠子,心里一阵发毛。赵匡胤现在即使杀了他,也是白杀,张永德都没办法帮他申冤。
“老高,我念你作战一向勇猛,就直接把你送去张帅那里,如何?”赵匡胤十分体贴的提出了极具**力的建议。
“这……这个……”高聪显得有些犹豫,举棋不定。
赵匡胤和煦地一笑,说:“老高,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实话告诉你吧,军粮已经不济,去凤州催粮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喏,这是拟好的公文。”
高聪接过公文,仔细地看了一遍,公文上果然盖有赵匡胤的大印。
他不由得一阵大喜,当即跪倒,大声说:“赵帅成全之恩,末将永世难忘。”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的假客套?”赵匡胤温和的搀扶起高聪,命人取来酒饭,陪着他喝了好几杯开封特产的美酒“玉露香”。
酒足饭饱之后,高聪又歇息了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他领着几个牙兵,怀里揣着赵匡胤给的公文,打马扬鞭去凤州找张永德救命。
送到营门外的赵匡胤刚要转身,就听见了王政忠的大嗓门,“你真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姓高的?”
赵匡胤扭头看着王政忠,忽然微微一笑,说:“没有实力捣乱的丧家之犬,何足道哉?”
“倒也是,走了也好,省得给老子们尽添乱。”王政忠一向懒得动脑筋细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人际关系。
如果是李中易在场的话,定会一针见血的点出赵匡胤假装宽仁,实则是借刀杀人的伪善真面目。
第70章 哑谜
如果是李中易在场的话,定会一针见血的点出赵匡胤假装宽仁,实则是借刀杀人的伪善真面目。
高聪打了大败仗,不仅没死,反而被张永德保护了下来,周主柴荣可不是个浪得虚名的庸主,他会怎么想呢?
换句话说,周主柴荣只可能怀疑张永德以权谋私,硬逼着赵匡胤放过了高聪。
掌握重兵的大将,居然只顾着收买军心,却罔顾朝廷的法度,柴荣只可能更加忌惮张永德。
赵匡胤还要继续得利下去!
蜀军的大寨里,将士们菜足饭饱之后,轮流提着扁担,打着火把,到寨墙外面挖土。
挖好的土,添加了许多碎石块之后,全部被堆到外面的寨墙之上,然后由民夫们大量浇水,再将其底部抹平,以防备敌军再次火烧寨墙。
如果不是修了棱堡,而是成一条直线的寨墙,李中易这么干了,那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可是,有了棱堡之后,李中易和众军官们都已经发觉,只要预防住了敌军的火攻,寨子里的弩箭又十分充足,敌军来多少就得死掉多少,绝无幸免的道理。
所以,防火成了蜀军大寨的当务之急,防御工作的重中之重。
挖土的地点,李中易就选在了外寨墙的边上。这么一增一减,就在大寨的外面,形成了一道宽约一丈(近三米),向外一侧被削平了的陡坎。
这么干,其实是李中易从中东战争中,以色列人为了防备阿拉伯联军的坦克大部队长驱直入,特意修建的“障碍坎”上找到的灵感。
当年,埃及军队表现得非常愚蠢,在坦克部队越过障碍坎时,把坦克装甲最薄弱的底盘,彻底暴露在了以军的反坦克部队的面前,结果损失超级惨重。
堆土仅仅是第一步,在李中易的严令之下,大寨内的各类设施,不允许出现裸*露在外的木板,都必须贴上厚厚的一层黏土,并随时浇水。
反正,已经躲到了山寨之中,民夫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着加固寨防。
紧张的施工过程中,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幸好有孟仁毅这个铁杆好兄弟撑腰,给他准备了足够五千大军消耗三个月的辎重物资。
否则的话,李中易就算是修了棱堡,也守不住这座大寨。
已经往山上挪了两百五十多丈的中军大帐,如今再也不怕敌军的火箭袭击。
李中易回到大帐内,一边喝着茶,一边琢磨着,怎样把赵匡义和慕容延钊,已经落网的消息,悄悄的通知给赵匡胤赵老二。
高聪带兵来强攻的时候,李中易看清楚了,在周国禁军的中军,耸立的大纛旗上,是个硕大的赵字。
嗯,果然是赵老二亲自来了,李中易终于确认无疑问。
和现代作战不同,古代的军队交锋打仗的时候,可没有电报、电话、无线步话机这些先进的通讯工具。
大军之间的指挥和联络,一靠金鼓号角,二靠传令兵骑马下达指令。更重要的是,靠着军旗之间的配合,才能完成有效的调度和指挥。
经过实际作战后的李中易,明显发觉,好多历史穿越小说中的重大漏洞。
小说里,“英明”的穿越者——大军的统帅,居然仅凭大声喊话,就可以对数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在很短的时候内,就对敌军发起准确有效的进攻。
咳,这简直就是扯蛋呐!
就在刚才,李中易快要喊破了喉咙,就连近在咫尺的黄景胜,都没听清楚,他在喊些什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成千上万的双方士兵,杀声震天,鼓声大作,巨大的噪音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一个人喊话的声音,能够让身边的少数几个人听得清楚,就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何况是数万大军的整个集体呢?
李中易一手训练的乡军,比周军多了在小范围内指挥作战的竹哨之外,就是增加了多名替补的掌旗官。
毫不夸张的说,在作战中,不管是中军,还是各营的掌旗官战死,比任何一个中层将领战死,更可怕。
鲜明的战例就是:辽沈战役时,在胡家窝棚的一次小小的战斗,共军仅仅一个排的偶然袭击,就彻底打乱了廖耀湘的兵团指挥部,使廖部的各军各师在失去电台指挥的情况各自为阵,并最终导致廖兵团被东北共军全歼。
从敌军的大纛旗,辨认敌军的最高指挥官,一直是古代作战的重要手段。
人的名,树的影,面对盖世枭雄——宋太祖赵匡胤,李中易觉得不能大意,必须慎重从事。
就这么直接的派人去联系赵匡胤,李中易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首先,派去的人,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黄景胜或是王大虎,都可以胜任这个标准。
但是,这两个人以前所处的层次太低,一个是牢头,一个是狱卒。
说白了,他们也就是见过一些小世面,却没见过大场面,很容易让精明的赵匡胤看出破绽。
至于郭怀,固然也非常可信,但是,他以前也只是个昭武镇的战兵副都头,对于政治交易的勾兑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肿么办呢?李中易觉得异常之头疼,归根到底,还是家底太薄,缺乏得用的舌战人才。
和敌军主帅在私下里进行勾搭,一旦走漏了丝毫的消息,李中易的项上人头,必定会被孟昶砍下来当夜壶。
昨天,刚刚和赵匡胤的大军血战了一场,双方士兵之间的仇恨正深。即使李中易现在派人去联络,恐怕还没走到周军的大营,就给宰了。
派谁去联络,用什么方式联络最好呢?
就在李中易发愁的时候,黄景胜忽然走到他的身旁,小声说;“公子,那两个人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由大虎兄弟亲自带人看守着。”
那两个人?慕容延钊和赵匡义么?
李中易脑子里突然象是打开天窗一样,猛地一亮,嘿嘿,怎么把这一对宝贝给忘在了脑后呢,真的是该打屁股啊!
“嗯,吩咐摆上酒宴,再把慕容化龙请过到我这里来。”李中易眨个眼睛的工夫,就来了鬼点子,原本异常纠结的心情,刹那间放松下来。
慕容延钊的腿伤未愈,被人抬进中军大帐,躺到了李中易的对面。
李中易也早已脱下官服,换上一身锦袍,正盘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望着慕容延钊。
“化龙兄,这几日在下忙于军务,一直没空亲自替你换药,不到之处,敬请海涵。”李中易知道慕容延钊的话很少,属于八杆子打不一个屁来的铁汉子,所以,他故意选了个慕容延钊不能不回答的话题。
自从,慕容延钊落到了李中易的手上,李中易对他,一不打骂,二不虐待,三不问周军的军情,成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优厚的待遇已经远超慕容延钊的想象之外。
头两天,因为担心伤口太大会感染,李中易甚至亲自出马,替慕容延钊检查伤情换膏药,这人情早就做足了。
“蒙香帅厚遇,在下赶激不尽。”慕容延钊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吭吭吱吱的向李中易当面道了谢。
李中易看出了慕容延钊的担忧,故意笑着说:“今天请你来相聚,不谈军务,只聊私谊。放心吧,李某绝不会难为,抗鞑子的真英雄。”
慕容延钊暗暗松了口气,李中易确实对他很不错,但是要想让他说出周军的实情,那也是办不到的。
见慕容延钊紧张的情绪渐渐放缓,李中易指了指摆在他面前的一只茶盏,笑道:“刚沏好的峨眉雪芽,尝尝吧。军中条件简陋,化龙兄切莫怪李某慢待贵客哦。”
慕容延钊也是个相当豪爽的性子,再加上对李中易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这一次倒没有犹豫,单手捧起茶盏,小小的饮了一口没加料的峨眉雪芽。
当初李中易承诺不拷问慕容延钊,事后证明,他果真办到了。
即使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李中易于百忙之中,居然还能够细心的安排人,把慕容延钊和赵匡义转移到了安全的后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慕容延钊打定了主意,假如,李中易光明磊落的兑现了承诺,将他和赵匡义平安的放归周营。
那么,将来有机会俘虏了李中易,他慕容延钊也一定会照此办理。不,比现在的待遇还要好上十倍。
到那个时候,慕容延钊不仅仅要让李中易,锦衣玉食住豪宅,而且还会安排一大群娇美的小娘子陪着李中易,必要让他乐不思蜀。
李中易发觉慕容延钊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意,他就算是天神下凡,这一次却也猜不透慕容延钊的心思。
“不瞒化龙兄说,我小的时候,有个最好的玩伴。那个时候,我们俩整天形影不离,上树抓鸟,偷鸡摸狗,有一次还把人家新媳妇的红裙给弄脏了,哈哈……”李中易嘴上是这么说,笑得也很开心,心里其实想的是,另外一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妙事。
当年,他和大学同学“刚子”,一起做了个很深的局,楞是七弯八拐的把最美的校花给勾到了手,然后就成了李中易的老婆。
那一天,当李中易在宿舍里,连哄带骗,把未来的老婆勾上床的时候,编的理由千奇百怪,异常荒谬。
“咦,别动,你的嘴角上怎么有饭粒……”李中易借机吻了校花半个小时。
“别乱动。”校花感觉到不对劲,使劲地摁住他那只已经摸进裙子里的魔爪。
李中易超水平发挥,一点也没着急,不让碰下边,他就隔着裙子,把手罩到了校花的胸前。
时间不短的拉距战之后,校花娇喘连连,体酥手软,这时,李中易的大手,终于突破了校花的裙底。
等火候到了,李中易借机扒掉校花的小内内。在兵临城下的时候,他居然无耻地哄骗校花,“乖,别怕,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真的,不骗你……”
结果,校花轻信了谎言,一不留神,让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就摘去了红丸。
嘿嘿,只要一想起这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往事,李中易就禁不住很想笑。
也许是受了李中灿烂笑容的感染,慕容延钊感叹道:“是啊,当年我和赵二郎,也是一见如故,心意相通。千里迢迢送京娘回家乡,就是我陪着他一起去的……”
千里送京娘?
第71章 浑身是胆(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李中易以前喜欢没事的时候,欣赏京剧和越剧,《千里送京娘》是越剧里边比较出名的一出戏。
难道说,戏曲里面没有瞎编,还真有其事?
李中易不由大起八卦之心,竖起耳朵听慕容延钊讲故事。
“赵二郎还真是一条好汉子,千里送回美娇娘,居然不欺暗室,说到做到。”慕容延钊大发感慨,把赵老二给夸到了天上去,“唉,只可惜了那位美娇娘,居然为证清白而投缳自尽,香消玉陨,唉……”
“哦,照你这么一说,赵二郎岂不是地上少有的真汉子?”既然慕容延钊一时不察,李中易自然乐得把话题往赵匡胤身上引。
“确实是的。那一次,我们俩一起喝多了,却在景阳冈遇上了猛虎。赵二郎挺身而出,让我先逃,他顶着。结果,他的腹部,让猛虎的爪子,划破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慕容延钊长声叹息,“这事儿到现在为止,也就我们俩知道,连赵家三郎都不知情。”
景阳冈?这不是《水浒传》里,武松喝多酒,打虎的地方么?
怎么成了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一起打虎?
不过嘛,不管是武松还是赵老二打虎,这事都很妙,妙极了,棒得很!
李中易心中大喜,他就是想找到,这种仅有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两个人知道的隐秘之事。
天知地知,赵老二知,慕容延钊知,如今又多了个李中易知,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李中易心情不由一阵大爽,继续陪着慕容延钊一直聊到尽兴,这才分手。
李中易坐到临时充当书案的一块木板前,凝神细想良久,然后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了一行大字。
“老黄,命人找块灰色的**布,把我这几个字,用黑炭加粗放大,挂到山寨的最顶端,务必让周军看得见。”李中易神清气爽的嘱咐着黄景胜。
黄景胜拿起那张纸,定睛一看,却是很古怪的几个字:景阳冈打虎故人在此!
等赵匡胤得知消息之后,立即知道大事不好,慕容延钊和三弟赵匡义迟迟未归,他早有担心,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落到了姓李的蜀将手中。
由于作战之时,周军并未抓到一个乡军的俘虏,所以,赵匡胤至今只知道,敌军主将姓李。
为什么敌将只是挂了这么一块布呢?
昨日一战,敌军大获全胜,这个倒也正常,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问题是,据斥候禀报,敌军连夜加固山寨的外墙,堆了不少土包,显然是为了防备周军继续用火攻。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换作一般的将领,大胜之后,多半会放松警惕。对面的李姓敌将却偏偏调动人手,连夜加固防御设施,警惕心绝非寻常将领可比。
实际上,自从蜀国乡军没掉进埋伏圈之后,赵匡胤统帅的这支偏师,已经失去了偷袭河池的可能性。
赵匡胤眼眸微闪,高聪的惨败,不过是他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罢了。既然无法立下奇功,顺手折断张永德暗中派来监视的羽翼,自是题中应有之意。
硬要怪的话,只能怪高聪自己太过骄横,以为蜀军那边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想借着首级捞战功,却反被蜀军打得落花流水,惨败而归。
真是可叹呐。
赵匡胤聚精会神的琢磨了一刻钟,他隐约感觉到,这应该是蜀将给他出的第一道难题。
对方已经亮明了根底,撇开赵匡义暂且不说,慕容延钊肯定是在敌将的手上。
那么,这个棘手的难题,就被推到了赵匡胤的怀中。赵匡胤琢磨着,蜀将恐怕是在等着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出招吧?
哼哼,这有何难?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赵匡胤居然也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交给牙兵加粗放大后,同样挂到了蜀军大寨对面的小山顶上。
接到黄景胜的禀报,李中易背着手踱出大帐,迎面就见山顶上迎风飘扬着一块白布,上书“换赎”二字。
李中易嘴角微微翘起,心说,好个赵老二,竟然精明如斯,哼,走着瞧。
赵匡胤的换,是换俘的意思,高梁寨一战,他手上有好几百蜀军的战俘。
赵匡胤的赎,是重金赎买慕容延钊和赵匡义的意思,只要李中易开出价码,他赵老二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赎回两个亲人。
实际上,因李中易并没有点出慕容延钊的姓名,赵匡胤如果心狠一些的话,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赵匡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快速作出了反应,这一点令李中易有些满意。
而且,赵匡胤给出的理由,光明正大,让任何人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其实,赵匡胤怎样回答固然重要,他的反应速度,却更令李中易重视。
赵匡胤的反应速度越快,就越证明慕容延钊在他的心目中很有地位,也就可以间接说明,赵老二确实很重兄弟情谊。
李中易心想,既然赵老二颇有谋略,也重感情,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吧。
赵匡胤也一直背着手,站在小山顶的一棵大树下,焦急的等待着蜀将的回应。
可是,左等没消息,右等也没反应,赵匡胤真的等急了。
按照赵匡胤的想法,蜀将既然在开战前没有放出慕容延钊的消息,就是想告诉他,蜀军有实力。
两军打过一场血仗之后,蜀军超强的防守能力,确实令赵匡胤耳目一新。
既然蜀将又推出了慕容延钊,这就说明,蜀将并不想和他硬拼。
蜀军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防御大寨也确实看起来很坚固,不过,赵匡胤即使损失了高聪的一千余人,手上依然还有六千多兵马。
高聪因为跋扈而惨败的教训,彻底震慑住了整个周军,剩下的几个将领纷纷表态,听从赵匡胤的号令。
比起此前四分五裂的恶劣状态,周军的这支偏师,如今反而变得要加团结。
“血拼。”赵匡胤抿紧嘴唇,果断地下达了把这两个字挂上的指令。
当李中易听说了是血拼两字后,他不由微微一笑,赵老二被惹急了!
实际上,李中易压根就不信赵匡胤会来找他拼命。第一次交换看法时候的“换赎”二字,已经暴露了赵老二的真实想法,有这个讯息垫底,李中易怕他个球?
再说了,打铁还需要自身硬。凡是做交易,除非对方另有所图,基本上需要看彼此之间的实力对比。
寨内不缺粮草,水源丰沛,简易的投草球车已经在紧张的制作之中,再不需要用人去撬动翘翘板,棱堡已经做好了防备火攻的必要措施。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手上的乡军,全都经历过了一场惨烈的血战,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
就算是李中易是个军事门外汉,他也深深的懂得,上战场杀过人的老兵和新兵蛋子,能够相提并论么?
所以,李中易索性一直晾着赵匡胤,直到周军大营里传出集结部队的鼓声,他这才懒洋洋的命黄景胜挂上四个字:扫榻,不候。
猜字的哑谜被人竖起来之后,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心想,都说你赵老二仁义,你要敢来,老子就认同你是真仁义。若是你当了缩头乌龟的话,也别怪老子太自私,将来投不投你,或是帮不帮你,甚至暗中拖你的后腿,就需要另说了。
四年以后的陈桥驿兵变,如果不是慕容延钊镇守着真定府挡住了契丹人南下的步伐,石守信、王审琦以及韩重贇等人做内应打开了开封城门,王彦升又杀了掌握着京城重兵的韩通全家,震慑住了满城的文武百官,赵匡胤也不见得能够那么顺利的登上皇位。
嘿嘿,到时候李中易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硬要横插一脚进去,赵老二做皇帝,很可能就要变成白日做梦。
其实,李中易也知道他的思维逻辑,从常理上说不通。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既自私,又怕死,还很记仇呢?
这一次,如果试出了赵匡胤是假仁假义之徒,李中易又狠狠的要挟过他赵老二。那么,站在李中易的切身利益角度,就需要好好的考虑考虑,赵老二得了天下,他李某人会是个啥命运咧?
在这个时代,狠狠的得罪了皇帝,脑袋搬家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就看应景的时机了。
在史书上,对铁杆兄弟最讲仁义的赵匡胤,你可千万别让老子失望哦,李中易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感,却没有丝毫紧张。
即使得罪了赵匡胤,李中易待在蜀国,有孟昶兄弟俩照应着,照样可以享受着荣华富贵。
等到四年后的黄袍加身之前,李中易只需要卡住关键节点,派人悄悄地潜入开封城。
在赵匡胤编造契丹来袭的谎言之前,事先向真正忠于周室的宰相范质和大将韩通,提前发出兵变的警告。
嘿嘿,那么一来,未来的宋太祖,就要成为杜甫诗里,那位出师未捷却身先死的大鬼雄了。
有了这么一个大功劳,相信将来长大成人的柴宗训小弟弟,一定会记得他的恩德吧?
说实话,正因为正史里边把赵老二标榜得实在太好了,李中易才给了他这一次机会。换作是别人,李中易压根就懒得去搭理,爱咋咋的。
“扫榻,不候”刚挂上去不久,从对面的山顶上,就冲下来两匹马,其中为首的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
“元朗,你不能去呀……”跟着冲下来的王政忠,紧紧地拉住赵匡胤的马缰,苦苦相劝。
“大方,别劝了,我意已决。”赵匡胤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三郎和化龙兄肯定都落到了蜀将的手上,我现在不去的话,恐怕就永远见不到他们了。将来如何向家中的老母以及化龙兄的家人交代?”
“太危险了,万一那啥……”王政忠知道赵匡胤一旦决定的事情,九牛不回,但依然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
“嘿嘿,蜀将确实异常精明。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三郎和化龙兄应该是在河池县城里出的事,蜀将既在那时没杀他们祭旗,这就说明,对我必有大求。如果我不敢去的话,恐怕化龙兄他们真有**烦了。”赵匡胤摆手制止了王政忠的唠叨,“化龙兄曾经拼死救过我好几次,你也救过我的命,我赵元朗一定会对得住自家兄弟,放手!”
“别犯蠢,你也走了,大营中的兵马谁来看管?”赵匡胤抬手就是一马鞭,狠狠地抽在王政忠的手上,“呀!”王政忠促不及防,吃不住疼,松了手。
赵元朗,赵老二趁机打马扬鞭,笔直地冲向蜀军的大寨。
“娘的,你赵元朗仁义,老子王政忠也不是孬货,一定帮你看好兵马。”王政忠眼里含着热泪,掉头冲回周军大营。
第73章 赵匡胤跪了(哭求推荐票)
“钱可望那厮跑不掉的。”赵匡胤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就等着慕容延钊继续说李中易的事迹。
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赵匡胤对李中易的兴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急切的想听到有关他的所有事。
“被蜀军捉住之后,我心灰意懒,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念头。”慕容延钊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感慨的说,“没曾想,李中易居然深明大义,对割去我燕云十六州的契丹人恨之入骨。他敬你我是力抗契丹鞑子的英雄,不仅没杀了我和三郎,反而悄悄的把我们藏在乡军大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咦,竟是如此?”赵匡胤觉得匪夷所思,可是,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蜀军出兵的那天,我亲眼看见蜀国的后军主帅、成都侯孟仁毅,主动替那李某人张罗着辎重粮草……”慕容延钊详细说了一遍那天看到的场景,解释了孟仁毅和李中易的亲密关系。
赵匡胤虽然深受柴荣的信任,可是,大周的禁军之中,颇有一些实权将领,地位远在他之上,他充其量也就是手握万余精锐的周军大将罢了。
既然,李中易和蜀主的亲弟弟孟仁毅关系如此的紧密,那么,赵匡胤陡然发觉,他此前的盘算,彻底落了空。
赵匡胤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出,李中易究竟有何求他之处?
既来之则安之,赵匡胤也是豪爽之人,慕容延钊和亲弟弟必须要救,条件也可以慢慢的谈。
等和李中易会了面,再见招拆招吧,答案迟早会揭晓的。赵匡胤打定主意之后,好好地抚慰一番慕容延钊,这才又去见赵匡义。
“二兄,化龙兄他……还好吧?”赵匡义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惟恐慕容延钊把他做的丑事给抖露出来,惹恼了一向最疼爱他的好二哥。
“化龙兄被照顾得很好,伤药也不错,郎中很尽心,气色稍微差一点。唉,就是失血过多了。”赵匡胤详细地介绍了慕容延钊的病情,脸上并没任何异样。
赵匡义暗暗松了口气,对于慕容延钊的厚道,他确实充满了感激,真是个好人啊!
赵匡胤又向赵匡义问了一些有关李中易的情况,这时候,他的心里面大致对李某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异常之精明、十分能干、心狠手辣、相当会练兵,还有最重要的深明民族大义。
和大周皇帝柴荣一样,赵匡胤一直深恨石敬塘这个华夏败类。
石敬塘为了当上儿皇帝,居然把北部大好的华夏河山——燕云十六州,就这么轻易的卖给了契丹鞑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抚住赵匡义之后,赵匡胤带着浓浓的好奇心,来见李中易。
蜀军的中军大帐门口,面对缓步行来的赵匡胤,李中易含笑拱手:“元朗兄可放心了?”
“多谢李公仁慈。”赵匡胤抢前两步,深深的一揖到地。
不管怎么说,眼见为实,李中易确实善待了慕容延钊和赵三郎,这就算是对赵匡胤有大恩,他必须好好的予以感谢。
见赵匡胤感谢的态度很端正,也很真诚,李中易心里多少有些舒服,对赵老二的感觉,比此前更佳。
李中易迅速侧身,避过了赵匡胤的大礼,他摆着手说:“元朗乃是杀鞑子的勇士,李某当不得如此大礼。”
要装逼,就必须装全套,装个半吊子,只会惹人耻笑,落下话柄。
“李公绝对当得起。”赵匡胤见李中易明明人质在手,却还如此谦逊,对他的好感不由大增。
赵匡胤暗暗感慨不已,如此年轻的李中易,尽管谋深似海,战绩辉煌,却偏偏没有丝毫的骄狂之气,和浮躁的赵家三郎比起来,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元朗兄,里边请,李某早已扫榻以待。”李中易故意一言双关,暗捧了赵匡胤一把。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也完全没有料到,他这边刚刚发出邀请,赵匡胤居然就冒着掉脑袋的生命危险,打马而来。
好个一身是胆,义无反顾的赵老二!
“李公先请。”赵匡胤客气的让到一旁,等李中易先行。
既然赵匡胤来了,也就过了李中易的第一关,也是最艰难的一次考验。
为了兄弟的安全,赵匡胤亲身赴险,可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中易也没啥好挑剔的。
赵老二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就比舌灿莲花的史料吹嘘,要靠谱得多。
“呵呵,元朗兄,与其继续假客套,不如咱们一起进去吧?”李中易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赵老二确如史书所载,是个豪爽的性情中人。
当然了,这种真性情,只可能是针对赵匡胤身边的亲人或是铁杆兄弟,李中易毕竟是个外人而已。
不急,好事总是多磨滴!
赵匡胤也看出了李中易的诚意,心里也确实很舒服,就抬腿和李中易走了个并肩。
帐内,沿东西对向,各摆了一块简陋的木板,木板上摆了粗白瓷的茶盏。
一向生活俭朴的赵匡胤看到这些,对李中易的好感更甚,叹道:“李公如此节俭,真是难能可贵。”
李中易可不想给赵匡胤留下“穷官”的好印象,否则,将来赵老二顺利地登了基,他还怎么享受花团锦簇的美好生活?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赵匡胤,说:“不瞒元朗兄,在下平生别无所好,惟美食、美宅、美车、美娇娘尔,一日不可或缺。”
嘿嘿,万一真有了那么一天,李中易要在赵老二的皇威之下讨生活,这些个人的喜好必须事先亮出来,免得留下表里不一的“坏”印象。
谁爱当穷官清官谁去当,和他李某人没有任何关系。上辈子是没有办法,只能有一个老婆,没可能公开纳小三,李中易只得忍住诸多的诱*惑。
如今,不管李中易抱回多少美妾,都是合法滴,只要他有本事养活。
李中易早有打算,今后啊,他的家里,一定要有一大堆满地乱跑的小娃儿。
上辈子,领导干部只要计生超标,就要丢掉来之不易的乌纱帽,这实在是太坑爹了!
“哈哈,李公的确爽快。”赵匡胤哈哈一笑,接上李中易的话头,“别的都没啥,在下和李公一样,最爱品鉴美娇娘。”
好,很好,好极了!李中易心想,既然你赵老二坦率的自曝好*色的短处,咱们都有寡人之疾,这就有了共同语言。
“元朗兄,在下对于品鉴美娇娘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说出来与吾兄共飨之。”李中易也不管赵匡胤有何反应,他一路滔滔不绝的大谈赏花摘瓜之妙,“吾观名花,首须肤白,一白乃遮五丑;蛮腰必细,盈盈一握最佳;当然了,明眸皓齿,自是必不可少。”
“李公妙论,深得某心。某以茶代酒,为李公贺之。”赵匡胤举起粗瓷的茶盏,将盏中之茶一气饮尽,然后反手抹了把嘴边的茶渍,显出豪放之士的本色。
自从见到慕容延钊和三弟平安无事之后,赵匡胤心下已经大定,左右不过谈条件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何必自苦呢?
既然李中易想扯闲篇,赵匡胤也索性由着他。更何况,李中易对于品花之道,确实颇有精深的研究,令相对粗鄙的赵匡胤不由得兴致盎然,大有知己之感。
“不瞒元朗兄,李某的赏花之道,与衮衮诸公皆有小小的不同。”李中易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等赵匡胤瞪大了两眼看着他的时候,这才说,“吾尤喜长腿之美娇娘,采蕊之时,卿卿的两条纤纤长腿,盘于吾之臀后,如同踢浪一般,嘿嘿,那滋味,美不胜收呐!”
“哈哈,李公正好挠到了某家的痒处。世人皆喜肥娘子,某独爱长腿腰细娘。不瞒李公,某家新得一妾,便是腿长五尺……”赵匡胤的确是好*色,这一下被李中易勾上了瘾头,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好,高啊,妙哉……”李中易在应合的同时,发觉赵匡胤对于摘花之道,也绝非泛泛之辈。
李中易最终来个定论,他嘿嘿一笑,说:“这摘花之道嘛,某以为妻不妾,妾不如偷,偷不抢,抢不如抢不着。”
“先生高论,当浮一大白。”赵匡胤兴奋的拍案叫绝,大声呼唤道,“取酒来。”
黄景胜及时地接到李中易的眼色,就派人取了美酒过来,分别替赵、李二人各斟了一碗酒。
“某家多谢先生指教。”赵匡胤抓过酒碗,仰面就喝干了。
先生?嗯,这个称呼倒是蛮不错的,李中易品味出来自赵匡胤的尊重,心里多少有些自得。
被未来的宋太祖尊称为先生的,正史上,好象一个都没有吧?
李中易本是心思剔透之人,赵匡胤的一言双关,他自是了然于心。
“拿碗喝酒,真他娘的不过瘾,来,来,来,咱们就用酒坛子。”李中易本就是酒宴之间的常客,自然懂得如何调节其间的气氛,既然赵老二也是这种想法,何不索性成全了他呢?
“咕嘟咕嘟……咣……”两个人几乎同时喝干坛中酒,又同时将酒坛子扔出帐外,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脆响。
“哈哈,哈哈,某与先生真是有缘。”赵匡胤觉得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李中易竟然不约而同的也扔了酒坛子,还真的是默契啊。
“哎呀呀,某家喝多了,脑袋发晕。”李中易故意装出喝多的样子,卷起舌头说,“某与元朗一见如故,罢,罢,罢,元朗且将化龙兄和你家三郎,一起领回去吧。”
赵匡胤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仅仅是陪着谈论一下品花之道,喝了一坛子酒,李中易居然任何条件都没提,竟如此大方的就放了人质。
“多谢先生大恩。”赵匡胤何尝又不知道,李中易这是故意放水呢,他郑重其事的单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表达了谢意。
第74章 暗渡陈仓
李中易侧身避开,异常诚恳的说:“元朗兄乃是力抗契丹鞑子的大英雄,某一直自惭形秽,苦于无法结识象元朗兄这般的英雄豪杰。本文由 首发”
“先生太过抬举某家了。”
赵匡胤原本一直怀疑李中易别有用心,如今事实俱在,他不仅疑虑尽消,反而觉得李中易也是个性情中人。如此胸怀韬略,如此精明厉害的人物,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啊。
“蒙先生如此厚爱,某不胜感佩。某赵匡胤对天立誓,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先生但有所命,某即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赵匡胤豪爽的发下誓言。
李中易心想,如果赵老二将来果真当上了北宋的太祖,到了应景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今日之誓,过分之极。
做人不能太贪心呐!
李中易打定主意之后,含笑道:“元朗兄乃是信义之人,某家便是无耻之徒不成?不过,既然元朗兄如此心诚,将来在便利的时候,只须帮某家做一件小事便可。”
“那怎么行?先生莫要陷某家于不义。”赵匡胤真的感动之极,李中易果真对他别无所图,如此大恩岂能不报?
经过一场不短的拉距战,最终,赵匡胤做了郑重承诺,将来必定帮李中易做三件大事,只要力所能及,绝不失言。
赵老二,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呐,李某可没有半点要挟之意哦,嘿嘿!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自得,索性把慕容延钊和赵匡义都请了来,让他们享受一下重获新生的快乐。
赵匡胤放下心思之后,拉着李中易东扯西拉,谈天说地。
谁知,这一聊,赵匡胤猛然间发觉,从天文到地理,从风土人情到练兵要诀,李中易竟然都有超凡脱俗的高见,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佩服之极。
实际上,上辈子,李中易业余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看报,要么就是上网。除了医术的老本行之外,李中易的知识面很广,深度却远远不够,也仅仅是个半瓢水罢了。
可就是这半瓢水,也足以唬住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匡胤在内,都对李中易佩服的不得了,将他视为世外高人。
鉴于两军正处于交战的状态,凡是涉及到军事的话题,不管是李中易,还是赵匡胤,都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当晚,李中易和赵匡胤他们三个,喝得酩酊大醉,十分尽兴。赵匡胤居然主动要求和李中易抵足而眠,李中易自是欣然应允,嘿嘿,和未来的宋太祖共卧一榻,将来传了出去,必成旷世佳话。
第二日清早,赵匡胤临别之际,突然对李中易说:“先生,他日若有大事,还望先生相助于我。”
“李某才浅德薄,就怕难以帮得上元朗兄你啊。”李中易因为早知历史,隐约猜测到了赵匡胤的真实想法,却故意装傻充楞。
“功名但在马上取。有朝一日,某家若能带兵伐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先生之绝世高才,必可助某一臂之力。”赵匡胤脸上尽显大义凛然之色。
李中易心里却在犯嘀咕,难道说,赵老二现在就已经开始谋划着篡周灭蜀,然后再北伐不成?
不对呀,柴荣不早死,赵老二哪来的机会当皇帝呢?
“呵呵,元朗兄,你是周将,我乃蜀臣,帮你出点小谋倒是可以,至于其他的嘛……”李中易故意停顿在了这里,给赵匡胤留下了无尽的回味空间。
赵匡胤见招徕李中易失败,只得抱拳拱手,领着慕容延钊和三弟赵匡义,回了周军大营。
望着赵匡胤远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刘皇叔请诸葛亮出山,都要三顾茅庐呢,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请,俺就去了,嘿嘿,不能把身价搞得太贱了啊!
实际上,李中易既然已经获得了赵匡胤的三个庄严承诺,灭蜀的又是北宋,他还有必要跟着赵老二东征西讨,到处吃灰么?
赵老二、赵老三还有慕容化龙的大人情先留着,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慢慢的把好处榨回来,李中易可是一个很自私,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哦。
类似石守信这些武将,提着脑袋跟着赵匡胤造反,最后不也就是当个饱食终日的富家翁罢了?
与此相反,大宋朝的文官集团,却中途摘了功臣们的桃子,并且日益坐大。
由于北宋极其严重的崇文抑武政策,再加上文官集团的集体堕落,仅仅一代人的工夫,宋军就衰败不堪,无力再战。
总之,李中易还没想好,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他有自知之明,绝不是什么救世主,有机遇的话,他肯定会好好的为整个民族出一把大力。
如果,一直不被君王所看重,无法发挥所长,他也不会去强求。做个知足的小官僚,过着富裕的生活,其实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即使将来蜀国真的亡了,有今天结下的善缘,他的全家老小亲戚朋友,在北宋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由于李中易把握先机,长袖善舞,现在的局势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公子,您就这么轻易放那两个人走了?”黄景胜忍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私下里问李中易。
“有些朋友,是可以交一辈子的。”李中易淡淡地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也懒得和黄景胜解释,即使解释了他也不懂,对牛弹琴。
接下来的几天里,河池城的西线无战事。赵匡胤和李中易好象很有默契,双方都没有再战,只是斥候之间,保持着一定的接触。
李中易这几天一边督促民夫加固大寨的防御,一边组织召开军事总结会,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赵匡胤那边也很有默契没有继续进攻蜀军大寨。自从近距离看过蜀军的防御措施后,他对李中易的防御特性,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又对峙了几天,这一天,李中易接到了孟仁毅暗中发来的一封密信。
王昭远终于还是丢了凤州,他败退的途中,被赵匡胤带人打了伏击,损失异常惨重,连他本人都差点成了赵匡胤的俘虏。
李廷圭得知消息后,当即带兵去救援,结果他也中了赵匡胤的埋伏,大败逃回河池城。
如今,先后逃后河池的李廷圭和王昭远,一致把矛头对准了李中易,李廷圭更是发誓要砍了李中易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李中易惊怒交加,等他慢慢的琢磨出味道来,不由长声一叹,“好个精明厉害的赵老二。”
敢情,老子中了赵老二的空城计啊,李中易暗暗自责,他的作战经验还是太差了。
此前,李中易一直以为,和赵匡胤就这么一直对峙下去。等到战争结束时,各回各家,彼此都有个交代。
谁曾想,赵匡胤明着没啥动静,暗地里却在乡军斥候的眼皮子底下,调动兵马悄悄的翻过了山口,奔袭了蜀军的粮道。
“怎么办?”李中易心里边空空的,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没办法,打仗他不行,只能找大家来集思广益。于是,李中易命人把郭怀等众将都找了来。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都觉得乡军的兵力严重不足。区区两千多人的乡军,除了留守大寨之外,无论想做什么,随时随地都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巨大危险。
一旦乡军和周军千人以上的部队遭遇,并被拖住,就很可能会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可是,李廷圭那个老货已经盯上了李中易。如果现在撤回河池,他李某人的脑袋,很可能被李廷圭随便找个借口给砍了。
进退两难啊!
郭怀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巧将难为无兵之战,实力不济,如之奈何?
李中易想了又想,无奈之下,他决定还是发动群众,让全体乡军官兵,都参与到生死攸关的命运大讨论中来。
可惜的是,军事作战不同与反细作,对于此前还是土农民的乡军绝大部分多数士兵来说,对于军事常识,比李中易这个菜瓜还不如。
大多数的意见汇总上来后,李中易一边看,一边摇头,都没大用。
赵匡胤明着休兵,却暗渡陈仓的奇谋,彻底打乱了李中易的阵脚。
怎么作战,李中易不懂,但是,如今面临的政治上的重大危险,他却一清二楚。
在李中易看来,继续守着坚固的山寨,非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很可能在战后,被李廷圭拿来当箭靶。
玩高层政治,基本上没有是非,只有实力的对比和统治者的利益需要。
李廷圭手握重兵,一直是蜀孟皇族坐稳江山的军方柱石,他李中易充其量不过是个弄臣罢了,实力对比中,李中易完败。
即使,孟昶被李中易的“小法术”给忽悠住了,以为他之仙之门徒。但是,如果李廷圭硬扣上大帽子要他死,恐怕到最后,结局很难预料。
据孟仁毅此前暗中传来的消息,放弃秦州独自逃回成都的赵季札一家老小,已经被孟昶杀了个精光。
李中易很明白,孟昶高高的举起屠刀,就是想震慑住前方的所有带兵将领,再有临阵脱逃者,杀全家。
头疼呐,李中易在纠结之中,随意的拈起一份节略,不经意的扫了一遍,他的眼珠子立时瞪得溜圆。
“把这个人给我找来,马上。”李中易连看了三遍节略,果断的下令要见那个人。
“卑职第一指挥三队,队正左子光,拜见香帅。”一个文质彬彬,简直不象是丘八的年轻人,恭敬地站在李中易的面前,叉手行礼。
左子光,李中易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为何说,咱们可以反偷袭敌军的粮道?”李中易示意左子光坐下,含笑问他。
“回香帅,我军久经训练,军纪严明,脚力出众,翻山越岭根本不在话下。”左子光顿了顿,见李中易一直目光炯炯的盯在他的身上,就又解释说,“不瞒香帅,我军虽然经过了一场血战,但也仅仅是防御作战,平原野战确非我乡军之所长。”
第75章 游击怪胎
“有道理,继续说,继续说。”李中易见这左子光分析的井井有条,合情合理,兴致越发高涨。
“在这八百里秦川之中,我乡军即使偷袭敌军粮道失败,只要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掉进敌军的埋伏之中,大可从容转进后撤。”左子光得到了李中易的鼓励之后,解释得越发详细。
左子光又说:“若要偷袭敌军粮道,有两点可虑,一是我军的粮草和军器的补给,毕竟一场大战下来,辎重消耗极大;二是究竟应该偷袭敌军的那段粮道?”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不知道有何妙策?”李中易仔细地咀嚼了一番左子光的分析,这发现问题其实并不难,关键是如何解决呢?
“回香帅,卑职的祖上本是河南道的密州(今山东蓬莱市)渔民,由于战乱,被抓去当兵,后来流落到了河池,并定居于此。”左子光解释说,“卑职祖上驾船出海捕鱼的时候,会带上祖传的一种煎饼充饥。那煎饼烙得很薄,抹上盐水晾干后,冬日可保三个月不坏,夏日也可存放二十余天,只是吃起来比较费劲一些。”
“好。”李中易听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大声叫好。
他被李廷圭那个老货给逼到了墙角,出兵作战,捞点军功,将功折罪,已经势在必行。
可是,穿行在山林之中,李中易最担心的就是士兵们的吃饭问题。
至于军器的消耗问题,按照郭怀的计算,一场战斗下来,限于体力的因素,绝大部分弓弩手在半个时辰以内,顶多射击十二次,而他们腰间的箭囊里,足有五十支箭。
到时候,只需要让民夫们,多携带一些军器、杂粮和煎饼,也就足够了。
李中易的乡军里边,熟悉周边山区地形的猎人,大有人在。如今,人和与地利都有了,下一步就看天时了。
“你以前好象是个火长?”李中易忽然想起了左子光的来历。
在河池城内反细作的时候,有个火长提出了非常有实操性的合理化建议。李中易因为当时事忙,只是吩咐郭怀提拔那个火长当了队正,并没有亲自予以接见。
“多谢香帅提拔之恩,卑职永世难忘。‘左子光肃容行礼,真诚的感激李中易的知遇大恩。
既然出兵的两大障碍,全都予以解决,李中易召集来众将,商量了整整一夜。
最终,李中易决定,从大寨一路北行,绕过赵匡胤可能在半道设下的埋伏,直接去偷袭张永德统帅的周军主力南下部队的辎重营。
乡军兵力太少,李中易不可能,也不敢去和周军精锐主力部队硬拼。为今之计,走投无路的李中易只能拼了,看看能不能趁张永德大胜之后的麻痹大意,抽冷子捞一票军功了。
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李中易也只能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老爹、老娘以及瓶儿,这一大家子都在孟昶的眼皮子底下,李中易现在逃走了,全家老小就都完蛋了。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因为是冬天,阳光不足,晾晒煎饼的速度很慢,李中易想了个办法,在营房里垒起热坑,用柴火加温,以便快速的烘干煎饼。
三天后,一切准备妥当,李中易带领着乡军官兵,趁着茫茫的夜色,偃旗息鼓的踏上了危险的征途。
孟仁毅虽然暗中塞了一副绝秘军用地图给李中易,可是,这幅既没有等高线,又没有沿途实际地形的所谓军用图,在这八百里大秦川之中,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乡军猎人带路,乡军大部队肯定要在茫茫大山之中迷路。
昼夜行军,赶了五天的山路,李中易终于抵达从凤州到河池的主干道——金牛道附近。
路上,越是接近金牛道,李中易的心情就越沉重。根据沿途抓获的蜀军败兵供述,张永德率领的周军主力部队,正在浩浩荡荡的南下,直扑河池城。
但是,一路之上,李中易没有赵匡胤所部的丝毫消息。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把斥候队撒出去很远,以免中了赵老二的埋伏。
为了提防赵老二的突然袭击,李中易决定发挥所长,改为昼伏夜行。
白天宿营时,严禁烟火。晚上必须烧热汤热水暖胃的时候,李中易吩咐火夫,干脆把大铁锅架到帐篷内,摸黑熬汤,以免惊动了赵匡胤撒出来的斥候。
等柴火彻底熄灭之后,再打开帐门,散去烟气后,乡军士兵们再回去睡觉。
这些天来,李中易始终有种预感,赵匡胤一直悄悄的躲在暗处,想要吞噬的目标正是他李某人。
一旦李中易被赵匡胤给抓到了手,那么主客之势,立即发生惊人的变化。李中易先前仗义放回人质的义举,将被彻底抵消,化为过眼云烟。
如果李中易变成了战俘,赵老二此前所做的承诺,他今后还敢再提么?
老子一定要干一票大的,李中易暗暗下定决心。
队伍里的本地猎人多,就是有好处,好几次斥候遭遇战后,李中易都顺利地逃脱了赵匡胤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过,李中易虽然逃过了几次劫难,他的战术目标却也暴露在了赵匡胤的面前。
目前,挡在赵匡胤面前的最大的敌人,不是李中易的乡军,而是他的部下们绝大部分都有夜盲症。
好几次,眼看着就要咬住李中易的尾巴,可是,一到天黑,狡猾的李中易就再次溜得不见踪影。
经过几次追逐之后,李中易也渐渐有了经验。行军途中,他忽然想到了毛太祖四渡赤水,骗过了贵军和川军的往事。
最后一次甩掉赵匡胤的追兵之后,李中易指挥乡军果断离开金牛道附近,转而向北,直奔凤州。
到了凤州附近,李中易潜伏了两天,最后终于找到了好机会,袭击了周军的大队辎重营。
等周军大部队赶到的时候,李中易早就带着乡军逃出很远。
接下来,李中易绕着漫长的粮道,和周军玩了一场精彩的捉迷藏大战。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少就打,捞一票就走,绝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李中易的游击策略。
和周军在平原野战,李中易还没那个胆子。可是,在大山沟里绕圈,找准机会就啃上一大口,他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
以至于,别说张永德了,就连周主柴荣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号。
李中易事后才得知,柴荣不仅记下了他的名字,并且用朱笔亲手写在了卧室的屏风之上。
河池城内盘踞了蜀军两万多兵马,辎重粮草不计其数,还有一两万青壮男子可以补充守城的兵力,张永德一连猛攻了半个月,有几次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是还是被挡了下来。
如果,粮草军器可以及时的补充上来,张永德还是有信心拿下河池城的。
只可惜,有李中易这个游击怪胎的存在,周军粮道面临着极大的威胁,张永德的周军大营里面,渐渐的开始粮草不济。
最终在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张永德被迫撤军,返回凤州过冬。
李中易的小日子,却过得很滋润,除了每天都需要转移宿营地,防备赵匡胤偷袭之外,没有遇见什么大的麻烦。
冬雪降下的时候,李中易的乡军早早的就换上了厚实的冬装,以及军官才有资格穿的军靴,保暖根本就不成个问题。
嘿嘿,这些好东西都是周军辎重营,这些“运输大队长”免费提供的。李中易不过是趁夜,偷袭了他们的宿营地,带兵抢了一把罢了。
偷袭的过程中,李中易注意到一个现象,在晚间,只要乡军用简易抛火机,以及火箭点燃了周军的大营,周军官兵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从而被他白捡便宜。
发觉周军大队人马北撤后,李中易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带着乡军猫在山沟沟里,躲了十天,这才带着队伍向东北方向撤退,打算从兴元府那边撤回到河池。
谁曾想,半道还是碰上了正在搜索他的赵匡胤,把李中易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赵老二简直是太执着了!
幸运的是,李中易非常怕死,一直高度重视斥候兵的侦察活动,不然的话,肯定会被赵老二给包了“饺子”。
“多谢赵郎相送,多谢赵郎相送……”趁着夜色上路的李中易,联想到三气周瑜的剧情,突起恶作剧之心,吩咐乡军兄弟们,大声呼喊着玩笑话。
因天色已经全黑,被迫停止追击的赵匡胤,望着黑漆漆的茫茫大山,苦笑着说:“李无咎啊,李无咎,某家费尽心机,竟然还是擒不住你。你呀,何不干脆改名为李狐狸,或是李妖孽呢?”
趁夜逃脱后,李中易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绕了更大的一个圈,这才顺利的返回了河池城。
“兄弟,可想死老子了。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就都完了。”孟仁毅得知消息后,异常兴奋的快马加鞭冲到城门口,将李中易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咧嘴一笑,说:“老子的命硬,一时还死不了,哈哈。”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闹得不可开交。
好一阵寒暄之后,李中易和孟仁毅并肩回了帅府。
“卑职李中易,向李帅交令。”李中易再次站到李廷圭面前的时候,底气十足。
远的且不说,三千多颗周军的首级,可是实打实的军功。
再加上,李中易带着一群土农民,严重破坏了周军的补给线,直接导致张永德攻击河池失败,怎么看,都是奇功一件。
坐在帅案后的李廷圭,一张黑脸更是黑成了苦瓜,好半晌,才冷冷地说:“李大郎,你的运气真好啊。”
堂下的李中易心里暗暗好笑,他心说,老子出生入死,领着区区两千多的土民兵,辗转作战数千里。偷袭周军的辎重队几十次,后边还有赵老二的围追堵截,仅仅靠着运气,老子就活得下来?
第77章 开国子
宰相赵廷隐的眼力一向过人,借着明亮的烛火,他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胸前,可谓是伤痕累累,尤其那道长达半尺的刀疤,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
以赵廷隐的战斗经验,只须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那道刀伤只要再深那么一点点,就会要了李中易的小命。
孟昶直勾勾地盯着李中易的胸前,好半晌才感叹道:“李卿真是大大的忠臣。”
“噔噔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孟昶居然从御座上跑了下来,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抬手抚摸着他胸前那道最深的伤疤,深情的问他,“这是哪一战留下的?”
“回陛下,这是夜袭野狐岭的周军,微臣在砍杀敌将的时候,一时不慎,被装死之敌军偷袭所致。”李中易也没料到孟昶居然会如此的八卦,亲自跑来看他的刀伤。
这些伤疤全是李中易让王大虎故意造的假伤,本来是想欺骗李廷圭那个老货的,却没料到孟昶居然亲自跑下来抚摸伤疤。
李中易心里难免有些紧张,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忠臣呐!那这一道伤痕,又是哪一战?”孟昶摸一条伤痕,就要问李中易是哪一战所伤。
君臣二人这么一问一答,在场的两府老油条们,哪里还不明白,陛下这是要重赏李中易啊!
身为首相的权臣张业,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出头振臂高呼,“陛下,李中易劳苦功高,老臣以为可以赐爵开国男。”
赵廷隐听了这话,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就在刚才,张业伙同知枢密院事王昭远等人,一直苦劝孟昶,大军新败,不宜重赏李某。
“陛下,臣以为不仅应赏侯爵,还要给李某一支兵马,命其悉心操练,来日可为国效大力。千金市马骨,以此激励前方将士们,各个用心杀敌立功。”
“哎呀,万万不可……”
“我大蜀刚刚丢了大片河山,怎可单赏李某呢?”
“国之名器,怎么可以擅封呢?”
“陛下,有功不赏,赏罚不明,何以治军?”
“……”
整个太极宫上,两府的宰相枢使们,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箭,互不相让。
孟昶心里非常不痛快,他这个皇帝,想办点舒心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最后,孟昶经过权衡,选择了折衷的方案,加封孟仁毅为夔王,领左右金吾卫都指挥使。
与此同时,孟昶硬顶住张业的压力,楞是加封李中易为“双流县开国子”。
这蜀国的爵位,继承唐制,一共分为九等,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其中后六个爵位均要加上开国两个字。
由于开国县子是正五品上的爵位,所以,即日起,李某人已经有资格穿浅绯(红)色官袍,并且有资格上殿参加常朝。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参加常朝讨论的是,大多是有差遣的实任官。
对于孟仁毅的王爵和官职,宰相和枢使们都没敢多说什么,那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
可是,当讨论到提拔李中易做什么官的时候,宰相和枢使们众说纷纭,意见泾渭分明,各走极端。
这些当权派吵得不亦乐乎,作为当事人的李中易却象没事人一样,闲在一旁看热闹,瞧笑话。
李中易心想,都吵个毛线,等宋军一到成都,就算是封老子一个王爷,也变成了伪王,完全不被认可。
这一次,赵廷隐一系的人马,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硬是要举荐李中易独掌一军。
“陛下,若令李某单掌一军,老臣请辞首相之职。”张业一直担心有人分了他手上的军权,见孟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索性使出杀手锏,狠狠的将了孟昶一军。
孟昶心里气急,却又担心和张业的一帮人撕破了脸,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孟仁毅接到了李中易的眼色,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基于对李中易个性的了解,他索性出班建议说:“皇兄,臣弟以为,不如命李某为殿中少监,权知宫中诸杂事。
孟仁毅当然要维护自家人了。
见张业的跋扈至此,将孟昶气得不轻,孟仁毅索性抬高了好几个台阶的价码,既帮了皇兄出口恶气,又拉拔着李中易享受到高官厚禄,可以继续快活逍遥。
“准了。”孟昶暗暗对张业动了杀机,也就顺着孟仁毅搭过来的梯子,一溜到底,当即应允。
张业眨了眨眼睛,他虽然觉得孟仁毅的建议非常过分,不过,只要李某人不掌握军权,他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让孟昶下不来台。
就在张业犹豫不决的时候,赵廷隐马上躬身说:“臣谨遵圣命。”
“臣等奉诏。”赵廷隐一系的人马,纷纷躬身领命。
见众人都望着他,张业也不是笨蛋,反正李中易就算当上了殿中少监,也只是个干拿俸禄而没有兵权的闲官罢了,何必为此和孟昶闹僵呢?
“老臣附议。”张业终于低了头,令孟昶心里一阵暗爽。
“臣等附议。”见张业表了态,他这一系的宰相和枢使们也纷纷跟进。
枢密院的“一把手”——王昭远,见风向已经变了,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跟着点了头。
这么一来,李中易在朝中大臣的权力斗争以及互相倾轧中,居然获得了不小的利益。
别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心里却明白,孟仁毅提议的虽然是从四品上的殿中少监,却留了个至关重要的尾巴——权知宫内诸杂事。
权,就是代理的意思。知宫内诸杂事,就是管理宫内各项杂务的意思。
实际上,这是孟仁毅现编的一个差遣,其范围可大可小,啥都可以插一手。真出了事,又没李中易什么责任,舒服得很。
散朝后,李中易和孟仁毅有说有笑的并肩出宫。
李中易拱着手,开玩笑说:“夔亲王,小的这厢有礼了。”
孟仁毅斜睨着他,没好气的说:“怎么,当上了四品高官,就瞧不起本王了?”
“嘿嘿,你演的一出好戏啊。”李中易眼神不善地瞅着孟仁毅。
孟仁毅把脑袋一歪,嘟囔道:“没意思,啥都瞒不过你。娘的,和你比起来,老子就象是一头蠢驴。罢罢罢,走也。”
望着孟仁毅登车离去的方向,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李中易正欲登上马车回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少监,少监,请等一等。”
李中易扭头看去,却见黄清气喘吁吁的从宫门内赶了出来,头上的帽子却戴歪了。
黄清快步跑到李中易的跟前,哈着腰说:“可算是又见到您了,真想死老奴了。”
嘿嘿,老奴?连贤弟也不叫了?李中易觉得,这黄清活象一只变色龙,他可以随时随地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的变化,而转变他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殿中省全面总管宫内的事务,其最高级的官员一共有三人,包括,从三品上的殿中监一名,从四品下的殿中少监两名。
根据蜀国官场的陋规,新晋的官员一般按照资历来排序,李中易应该算是后世所说的“三把手”。
不管是几把手,李中易目前都可以说是黄清的顶头上司,地位已经相距甚远。
县官不如现管。尽管决定黄清命运的主要是皇帝,但是,李中易这个该管的少监,在奏报的时候顺带说黄清几句坏话,黄某人也是受不了滴。
“老黄,确实是好久没见了。”李中易向来是不轻易得罪人的性格,这黄清还有点用,所以对他也还算客气。
“哎呀呀,少监一直惦记着老奴,这可真是老奴的想都想不到的福气啊。”黄清谄媚的大拍李中易的马屁。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老黄,别搞得那么生分,以后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黄清故意把眼一瞪,说:“哪来成啊?您是上官,老奴听您的调遣,可不能乱了长幼尊卑,否则就不成了体统。”
“老黄啊,你他娘的真够罗嗦的。唉,随便你吧,只要不叫少监,其他的随便你吧。”李中易确实对少监的头衔有点小腻味,娘的,怎么不是太监呢?
李中易在军中和丘八们待的时间久了,冷不丁的也会蹦出一两句粗话痞话,这应该是近墨者黑的真实体现吧?
“哎哟喂,有李公您这么平易近人,又非常念旧的上官,真是老奴的福分。”黄清挑起大拇指,恬不知耻的大拍其马。
见李中易微微皱起眉头,黄清就知道拍马时间已过,需要谈正事了。
黄清刻意凑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新晋子爵以上的各位爵爷,照例要赐一座宅子。不知道李公……”
李中易明白了,黄清这是送好处来了,难怪跑得屁颠屁颠的,连气都喘不匀了。
同样是赐宅子,自己事先选定,和随意性的指定,差别非常之大。
常言说得好,衣食住行,李中易对于要正式入住的官宅,自然要重视一些。
客观的说,黄清的这个马屁,拍得还是非常到位滴。
‘老黄,你有什么好建议?”李中易就知道黄清来找他之前必有准备,就故意帮他起了个头。
“李公,从明儿个起,您老就要参加常朝了。老奴琢磨着,您的家距离宫里绝对不能太远,否则,上朝下值多不方便?”黄清揣摩着李中易的脸色,笑眯眯的说,“老奴觉得,南三街的安宁坊的一所宅子,建得非常精致,花园特别大,距离宫门也不过小半刻钟的路。”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黄清这个老货,一定是自己想黑人家的宅子,早早的去踩过了点。
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巧的事?李中易这边刚晋爵,黄清就找好了宅子,神仙也做不到呐。
“老黄,你说好,那就一定是好,就选那里吧。”李中易也相信黄清是个识货之人,不会有意欺瞒他这个顶头上司。
“唉呀,李公您这么体谅下情,老奴实在是佩服之至。”黄清忽然压低声音说,“冷宫里的废才人李氏,上个月末,殁了。”
第78章 大闹天宫
李中易心头猛的一惊,他眯起两眼想了想,就问黄清:“是病死的?”
黄清嘿嘿一笑,解释说:“上个月,陛下想听小曲,有人就暗示陛下,废才人李氏的歌喉不错,结果,陛下就想召见李氏,让刘充仪给劝住了。”
“谁曾想,到了月末,那废才人李氏就因染上时役,突然病殁了。不仅如此,连那个提议的内侍,也被杖毙了。”黄清一番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内幕,一定是刘充仪下的毒手。
唉,宫里的女人,其心狠手辣的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宫外争权夺利的男人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公,陛下从内帑赏下三万贯钱,老奴回头给您送家去?”黄清笑容可掬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老子正缺钱,孟昶就帮着填补上亏空,好事一桩啊。
“多谢了,老黄。”李中易客气地冲黄清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
见李中易一如既往的和他亲近,黄清心里非常快活,他小声说:“大家都知道您为人仗义,有几个老奴认识的朋友,一直很想拜望一下您老,不知……”
李中易心里门儿清,太监的朋友,大多和钱财有关。
他在孟昶的身边,也待了几个月的时间,看过一些有权有势的内侍和豪商们,利用宫里采买以及大建宫殿的机会,互相勾结,上下其手,掏空公帑的烂事。
“呵呵,老黄啊,君子不挡人财路。”李中易虽然婉言拒绝了黄清的邀请,却也表明了态度,只要他们私下里把手续搞齐全了,他不会主动反对。
说句心里话,李中易有的是合法捞大钱的办法,何必要做那些自坏名声的傻事呢?
在宫里,不管是采买也好,大兴土木也罢,这其中的好处,绝对不可能被某一个内侍独吞,有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打点疏通。
通俗一点来讲,李中易这个殿中少监,其地位相当于后世满清的内务府副总管。
除了官职之外,李中易会炼仙丹,很讨陛下喜欢,又新立下赫赫军功,再加上和掌握兵权的夔王又是铁杆兄弟,这一切筹码压上去,分量重得吓死人。
在黄清的眼里,李中易属于绝对需要打点的重点人物之一,至少不能让他反对大家的发财计划。
如今,李中易正式表明了态度,黄清的心里越发高兴,他笑得快要合不拢嘴巴,脸上的褶皱,也格外的惊悚。
和黄清分手之后,李中易乘孟仁毅留下的马车回家。
到了家门口,李中易摆手拦住了想进去通报的李五,缓步踱进院内。
据李五的禀报,李达和并不知道李中易提前回家,昨晚就去了老家成都县,要在李家的宗祠内拜祭祖宗,庆贺长子功成归来,光耀门楣。
李中易刚刚靠近二门,就听见芍药那尖酸刻薄的骂声,“你这贱蹄子,整日里尽想着偷懒,还不赶紧的把耳朵送过来,看我掐不死你个小贱人。”
“是瓶儿姐姐吩咐过我,做完了事,可以歇会的。”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稚嫩声音。
看守二门的粗使嬷嬷,原本竖起耳朵看热闹,忽然发现了李中易,被唬得脸色一片惨白。
李中易含笑摆了摆手,示意那粗使嬤嬤退到一旁,不许说话。
“哟,你个贱蹄子,眼里只有瓶儿那个小……我的话,你是半句也不听啊。”
李中易暗暗好笑,芍药说的小字后面,多半是“贱人”二字。只不过,芍药估计是怕了瓶儿,没敢把话挑明罢了。
“夫人交代过,内院的婢女嬷嬷们,都要听瓶儿姐姐的吩咐。你和我不是一样的婢女么,凭什么老是欺负人?”
由于李中易所处的角度关系,他看得很清楚,这个敢于顶嘴的小丫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她挤眉弄眼的吐了吐红舌,那搞怪的模样,倒也娇俏可爱。
“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顶嘴,看我不撕了你皮。”芍药显然无法容忍小丫头公然挑战她的权威,顺手抄起一把扫帚,撵过去要打人。
那小丫头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嘲讽芍药,“你自己整日里到处说,你是主人的通房大丫头,可是,夫人她老人家可是从来没吩咐过呀。你呀,就别成天的白日做梦了,老想着攀高枝,穿绫罗绸缎,吃香的喝辣的,满身的珠光宝器,我呸,凭你也配?”
“你……你,你,你个死贱蹄子,气死我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芍药气急败坏的想撵上那个小丫头。
可是,那小丫头别看人小,脚下却十分麻溜,往往是直跑一段路,突然来个急转弯,眨眼间就甩掉了即将追到身后的芍药。
经历过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考验后,李中易刚回到家,就看到这一幕精彩的后宅活剧,心情立时一片大好。
李中易双手背在身后,欣赏着后院内的宅戏,兴致盎然。
每当,气喘吁吁的芍药,快要追上那小丫头的时候,那小丫头总会及时的突然转向,害得芍药好几次都差点跌到地上。
只是,这接下来的剧情,会往哪个方向走呢,李中易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感。
“呼……死丫头……呼……贱蹄子,呼,我……我今天一定要撕烂你的嘴……剥了你的皮……”芍药确实被气得狠了,明明气喘如牛,却始终不肯放弃追逐。
“我说芍药,平日里,你老是一副娇慵无力的狐媚样儿,主人没在家里,这是装给谁看呢?啧啧,还真看你不出啊,居然跑得比骏马还要快呢。嘻嘻,做正事的时候,你尽想着偷懒,追人的力气倒是不小哦。”
李中易侧脸一看,说风凉话的这位,敢情是被安排在薛姨娘身边的喜儿。
嗯,几个月没见,喜儿这小妮子,倒是越来越标致了。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心说,以前还真看没看出来呢。
这喜儿,骂人不吐半个脏字,却处处戳到了芍药的痛处,令她异常不爽,却又有苦难言,比先前那个小丫头的水平,明显高出一大截。
高,实在是高家庄的高啊!
李中易在外面和男人们,勾心斗角惯了,回家来欣赏一下后宅的好戏,嘿嘿,生活才会多姿多彩啊。
“你们是不是都太闲了,没事儿做?”这时,从廊檐下,传来一声清斥。
李中易侧身看去,嗯,瓶儿来了。
咦,才几个月没见,这妮子的身段,仿佛春雨滋润过的花骨朵嫩芽,稍不留神,就要抽条出彩。
瓶儿的那袭淡蓝色衣裙,竟然完全束缚不住坚挺的玉峰,就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划出近于完美的u形曲线,令人神摇。
“瓶儿姐姐,芍药刚才又偷懒了,啥事都指派给我做,还想打我?”
令李中易大感意外的是,起初惹怒了芍药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最先跑去抱着瓶儿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告刁状。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家里,居然藏着这么精明伶俐的宅斗人才咧?
李中易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突然回家,这些小妮子们,只怕是一个个都装得比小兔子还要乖巧吧?
“你个小惹祸精,成天就会做怪生非,去,把家里所有的净桶都刷一遍。”瓶儿含笑戳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面上不动声色,罚得却够狠。
“瓶儿姐姐……”小丫头还想撒娇耍赖,瓶儿俏眼一瞪,“又想跪柴房了,是吧?”
“哎呀,我这就去刷净桶。”小丫头撒开两腿,飞也似的逃了。
“瓶儿,妞儿这丫头是该好好的管管了。”喜儿抬起玉藕般的嫩臂,捋了捋乌黑的发髻,轻声一笑,娇艳的俏模样,格外的诱人。
“喜儿,你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见她们闹得如此不成体统,怎么也不管一管?万一,让阿郎回来看见,又要说夫人治家不严。”瓶儿露出妩媚的笑容,拉着喜儿的手,仿佛亲姐妹拉家常一般。
喜儿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刹那间,她眼珠儿一转,忽然轻声叹道:“阿郎今儿个出门祭祖去了,估计得明儿个才能回来。不过啊,我可听说了,咱们的爷,这几日就要回来了,有人啊,恐怕是等不及了吧?嘻嘻……”
李中易听了这话,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喜儿这话就很有点意思了,他满是期待的想看瓶儿怎么回答。
瓶儿的心里一直藏着李中易,他也很欣赏她的忠诚和聪慧,就算现在还无法给个妾室的名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做男人的,没人不喜欢自家女人成天惦记着,思念着,依赖着,那种感觉确实很令人舒服。
到现在为止,瓶儿还没有和李中易圆房,连个通房大丫头的身份都不是。
这喜儿又是薛夫人房里的贴身大丫头,瓶儿名不正言不顺,确实不怎么方便管喜儿。
对这喜儿,轻也不得,重更不能,瓶儿也一直很头疼。更麻烦的是,喜儿总喜欢趁薛夫人午休的时候,溜出来挑是拨非,点着了火后,就躲到一旁看热闹,比猴儿还要精!
瓶儿淡淡的一笑,说:“唉,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丫头,代管着家务,忙里忙外的,哪有闲工夫胡思乱想呀?有些人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让谁看见呢?不会是二郎吧?”
“你……”喜儿气得脸色发白,很想冲上去撕烂瓶儿的嘴。
可是,喜儿却知道,她确实惹不起瓶儿。
家里原来的主母曹氏被李中易撵回万州后,薛夫人虽然没有夫人之名,却有主持李家中馈之实。
瓶儿以前就是薛夫人的贴身婢女,薛夫人因为特殊的落难际遇,也超乎寻常的信任瓶儿。
这后宅的大小事务,甚至连体己钱,薛夫人都一股脑的交给了瓶儿代管。
“哎哟,我差点误了大事,夫人这个时候该醒了,瓶儿,下次再聊啊。”喜儿轻而易举的好了个绝佳的理由,轻飘飘的脚底抹油,闪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黄清是个超级人精,没想到他送来的喜儿同样精明得吓人,也许,老黄花了不少的工夫来训练这个喜儿吧?
第79章 摘瓜
瓶儿故意气走了喜儿后,缓步走到蹲在地上,两眼泪汪汪的芍药身前。
“你呀,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不能多动动脑子?”瓶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芍药。
“她……她们,都欺负我……连个刚进院子的三等小丫头,都敢欺负我……呜呜呜呜……”芍药委屈的要命,小手死死的抠住地面的砖缝,嘤嘤痛哭。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当初,你可是爷身边最贴身的婢女,却成天想着攀高枝儿,一点都不安分。”瓶儿长长的叹息说,“你真是个猪脑子,抄家的那天,要不是爷保了你,你早就被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如今,你不过是受了点闲气罢了,难道不比待在那种生不如死,悔恨做女人的人间地狱,强得多么?”
见芍药渐渐的收住了泪,瓶儿也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小手,说:“要论及和爷的关系,你比我更近得多,是吧?”
芍药惊慌的抬起那张颇象萧姓女明星的俏脸,连拉摆着手说:“不,不,不,我……我和爷的关系,怎么可能比瓶儿姐姐你更近呢?”
李中易抿紧嘴唇,他既惊讶于瓶儿的明察秋毫,又对芍药的愚蠢解释,深感无奈。
波大无脑的傻丫头,瓶儿其实只是猜测罢了,并无任何真凭实据,她是故意试探你来着。
娘的,连这都不懂,看爷回头怎么收拾你个蠢货。
“小傻瓜,爷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你。只是你总是做一些不争气的破事,惹得爷心里不痛快。爷心里不痛快了,你能痛快?”瓶儿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瞬间,她换上笑脸,“等爷回来了,我给夫人去说,让他直接收你入房。”
“真的?我就知道瓶儿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个有菩萨心肠的好姐妹。等我成了爷的人,一定帮你说好话。”芍药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笑得非常灿烂,也笑得异常之天真。
李中易一阵愕然,恨不得马上暴走,他对蠢货芍药的怨念,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不是今天偷听了她们的对话,李中易做梦都想不到,瓶儿其实一直在吃芍药的飞醋!
唉,走眼啊,真是看走了眼。李中易确实没想到,平日里一向乖巧忠诚,会办事的瓶儿,居然不仅会装假正经,而且演技不是一般的高明。
李中易亲眼所见,瓶儿刚才露面,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的打发走了小丫头和喜儿,没有半分波澜,风平浪静。
现在,瓶儿又轻巧的从蠢货芍药嘴里,套出了隐秘情事,啧啧,这手段可是不得了啊!
娘的,这院子里,竟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一直战战兢兢的粗使嬷嬷,见李中易冲她点头示意,当即嘎着嗓子,大声叫道:“大郎君回来了。”
“啊!”瓶儿欢喜得立即站起身子,已经迈出了一只脚,却又收了回去。
瓶儿这么一缓,芍药逮着了机会,她一蹦老高,象是一颗出了膛的炮弹,冲向倚门而立的李中易。
“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奴婢了。”芍药仿佛失踪少女,忽然遇见亲人的一般,扑倒在了他的脚前,抱住一条右腿,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见了她这副可怜巴巴的小猫儿样子,刚才积攒的怨念倒是稍有减退,可是,对于她的愚蠢,却深感痛恨。
“起来吧,爷浑身是土,先沐浴更衣,拜见了阿娘,再说别的。”李中易端着架子,用脚尖踢了踢一直在赖在腿上的芍药。
“爷,奴婢这就去替您烧热水。”芍药挨了踢后,好象猛然开了窍,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往净房那边跑去。
“爷,您回来了?”这时,瓶儿端着当家娘子的派头,款款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
李中易居高临下,那道饱满的深沟,近在咫尺,他的心头不由一热,娘的,多久没沾过“肉味”?至少有大半年了吧?
面对假正经的瓶儿,李中易忽起戏谑之心,抬手勾住她的下巴,邪魅的一笑,柔声问她:“想爷不?”
“想……”瓶儿被李中易史无前例的轻佻动作,惹得心乱如麻,脱口就说出了真实的想法,等到发觉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嗯,爷打了胜仗,新晋了子爵。等搬到子爵府后,就选个吉日,请夔王和一干兄弟们过府,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李中易的一根手指,稳稳的勾住瓶儿弧线优美的下巴,俯身凑过去,在她的樱唇上,轻轻的一啄,邪邪的问她,“喜欢这滋味么?”
“爷……爷坏死了……”瓶儿羞得俏面几欲滴血,在她的心房之中,好象藏了七八十只小兔子,挠心扒肝,踢腾的非常厉害。
把一向喜欢装假正经的瓶儿,逗得五心烦乱,身软体酥,李中易不由得意的哈哈一笑,轻薄的在她滚烫的右颊上,又啄了一口,左右开弓,一边一吻,正好对称。
沐浴的时候,瓶儿因为李中易的承诺,心里甜丝丝的,精力始终难以集中。结果,她一不留神,就让芍药混进了净房。
芍药就象是一只小哈巴狗似的摇尾企怜,她异常卖力的帮李中易洗头发,擦拭前胸和后背。
李中易在水里泡得正舒服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命根子让人紧紧的握住。他睁开眼睛一看,却见芍药居然换了一身粉红的薄纱,玲珑剔透的身子,若隐若现,勾人犯罪。
“爷,舒服不?”芍药甜腻地小声问李中易。
李中易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肉腥味”,见芍药居然如此的乖觉,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情调,居然正对了他的胃口。
说实话,作为和几个贵妇人有过私下勾连,又在网上见识过无数**女优的大老爷们,李中易可谓是饱揽过无数的明媚**。
女人真要是脱得赤果果了,勾人的效果实际上,就要大打折扣。
芍药变得这么主动,李中易心里自然明白,一定是让丫头们给欺负狠了。她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他这个爷,才是她唯一靠得住的撑腰人。
这就对了嘛,放着爷这么硬的靠山不依赖,不是犯傻,又是什么呢?
“嗯,折腾硬了,爷就赏你一枪。”李中易来了兴致,就漏了句习惯性的痞话出来。
以前,李中易和校花老婆在床上操演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痞话越多,校花就越容易湿润,狂潮也就来得越猛。
没想到,“蠢货”芍药福至心灵,居然听懂了李中易的**话,小手儿一松一紧,居然学得似模似样儿。
李中易毕竟是久旷了的身体,又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血战,身心正需要放松,也就由着芍药去摆弄。
可是,就在李中易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瓶儿突然在门帘外边传话进来,“爷,夫人有急事要传芍药问话。”
李中易被搅了兴致,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懒洋洋的冲芍药摆了摆手,吩咐说:“你快点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欲哭无泪的芍药,一边往外边挪动身子,一边回头看看李中易,希望她的爷能够回心转意,
可是,男人突然没了性致,就算是再看一百眼,也是白搭。
等芍药依依不舍的走后,瓶儿轻手轻脚地走到李中易的身后,温柔的替他揉动着太阳穴。
李中易闭着眼睛,说:“你凑近点,爷有话说。”
瓶儿略显犹豫,很快,就顺从地俯下身子,凑近李中易,小声说:“爷,您是要问……”
没等瓶儿反应过来,李中易猛地睁开眼睛,拦腰把同样穿着薄纱的小妮子,抱进了硕大的浴桶之中。
“哎呀,爷,您这是?”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以及瓶儿的惊叫声,李中易已是暖玉温香抱满怀。
“嘿嘿,小娘子,你刚才进屋的时候,干了啥坏事?”李中易趁瓶儿惊慌之机,熟练地拨开她的两腿,用力地摁住她的翘臀,迫使她跨坐到他的腰间。
“奴……婢……奴家……奴奴……”瓶儿慌得说不出半句囫囵话,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探手掏入纱内,擒住一只饱满,“哼,明明想死爷了,却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还故意搅了爷的性致,看爷怎么收拾你?”
“爷……奴家不想……呃……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嗯……芍药,”在李中易的黄金右手拨弄之下,瓶儿完全招架不住,迅速的败下阵来,哆嗦得越来越厉害。
“爷,我的好爷,您是我的,奴奴其实早就偷偷的喜欢上您了……”瓶儿娇喘如牛,颤声轻吟,如泣似诉,花枝乱颤,“呀,好……奇……怪……呀”
李中易感觉到怀里的佳人,浑身僵硬绷直,仿佛雕塑一般。
火候已到,李中易邪魅的笑了,拦腰搂住瓶儿,将她抱离浴桶,大踏步向床榻走去。
“咯吱。”一声,李中易放低手臂,将瓶儿轻轻地扔到了榻上,腾身而上。
枪挑朱门,杜鹃嘤啼,花落红雨岛。
缠绵无尽处,娇啼终无痕,春事渐了。
李中易搂住怀中的美娇娘,嘴角翘起老高,就在刚才,他差点要问瓶儿,是不是练过“锁阳功”?
奴怀绝世名器,李中易却不自知,真个是枉费青春啊!
沐浴整装完毕,瓶儿一瘸一拐的娇态,令李中易大为得意。
三次枪挑美娇娘,其中的妙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净房门开处,迎面就见面色煞白的芍药,还没等李中易开腔,芍药忽然哭着跑开了,“瓶儿,你骗人……”
见李中易扭头看过来,瓶儿忽然骄傲地挺起高耸的胸脯,巧笑俏兮,“奴奴一早就喜欢上爷了,自然应该最先成为爷的人,谁都不许和我抢这第一次。”
李中易一阵头晕,这肿么有点象是宣誓主权的感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