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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8章 一代枭雄

    “射中了,射中了……快……派快船过去捞上来……”坐在帅舱内品差的李中易,听见舱外舷旁的欢呼声,不禁微微的翘起了嘴角,他虽然不甚精通水战,却擅长逆向思维的模式。

    说白了,也就是站在敌人的角度,进行换位思考,这是李中易一直以来保持着的良好思考习惯。

    就拿今天遇袭的这事为例,李家水师浩浩荡荡的驶入礼成江,一般的高丽渔民,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绝对不敢触碰天朝上国的军威。

    所以,当那条小渔船出现在江面上的时候,李中易比一般人多想了好几层。

    魔鬼始终隐藏在不为俗人所知的细节里面,就看你的思维模式里面,有无足以致命的空白地带。

    这么大冷的天气,别说人泡进水里游动,就算是洗个冷水澡,都可以把人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当然了,李中易清楚的知道,老毛子国内有不少喜欢冬泳的牛人。零下三、四十度的超低温情况下,老毛子的男男女女跳进结了冰的水,欢快的畅游,这画面简直美不胜收。

    也正是这个见识,帮助李中易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事务反常即为妖,小渔船的突然出现,加上远超当代的卓越见识,让李中易避免了一次丢面子,甚至是丢命的风险。

    小心驶得万年船,此话诚不虚也!

    既然已经射中了胆敢冒犯虎威的高丽贼子,周道中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哪怕挖地三尺,也会绞尽脑汁的捉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中易对此深信不疑。而且,过不了多久,周道中就奔过来向他请罪。

    周道中得以立足于大周朝廷的最大靠山,事实上的高丽王,居然在水师的保护下遇险,这是开得起的玩笑?

    即使李中易饶过了周道中,李家军的那些骄兵悍将们,会给好脸色他看?

    “爷,咱们的帅舰,好象没有掉头,一直顺江直下。”竹娘把她发现的新情况,禀报给了正在喝茶烤火的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娘子可能是疏忽了一件事,我在舰上,谅那周中平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的。万一潜水偷袭咱们的高丽贼子不止一个,真凿穿了船底,让咱们落了水,嘿嘿,他的小身板扛得住么?”

    竹娘冷冷的说:“真被凿穿了船底,让你落水受了寒,奴家必先取了姓周的狗头。”杀气腾腾的话语之中血腥味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李中易拉过竹娘的小手,用力拍了拍滑嫩的手背肌肤,慨然长叹,得此忠心耿耿之美妾,此生足矣!

    一直把自己塞进帅舱最角落的韩湘兰,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李中易,绝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李中易待竹娘的格外亲近,让韩湘兰从原本绝望枯槁的心态之中,重新看到了星火燎原的希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上去武功彪炳,并且杀人不眨眼的李中易,居然也有这么柔肠的一面,韩湘兰此前确实完全没有料到。

    周道中处理完手头的要事,满头热汗跑来拜见李中易,这时,帅舰已经顺水直下了五里多地。

    “罪人周道中实在无颜再见恩相,请恩相重重的治罪。”周道中战战兢兢的摘下官帽,诚惶诚恐的跪在了李中易的脚前。

    李中易从椅子上站起身,含笑拉住周道中的胳膊,亲热拍着他的肩膀,说:“区区小事何须如此?中平老弟,我李某人岂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辈?”

    周道中暗暗松了口气,转瞬间,一股子暖流涌遍心田。李中易的豁达大度,令人没法子不感动,周道中的眼眶之中禁不住泛起阵阵湿意。

    李中易笑着拉起周道中,将他摁坐在身旁的椅子上,扭头吩咐道:“来人,上茶,上点心。”

    “中平,你且喝杯热茶,烤烤火,吃些点心,暖暖身子,咱们再唠唠家常话。”李中易和蔼可亲的态度,很快感染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周道中,他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想必中平你也是知道的,吾出于蜀而为周臣,凡七载有余。吾不敢说身经百战,几十战也总是有的。”李中易笑眯眯的啜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汤,磕了几粒西瓜子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不离井边破。呵呵,咱们这些刀头舔血的粗人,整日里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什么样的险风恶浪没见过?”

    “区区高丽贼子的小把戏而已,何足挂齿?”李中易将手里的瓜子壳一股脑的扔进炭盆之中,淡淡的一笑,“我这帅舰四周,战船数百,精锐的战兵数万,更有你这样熟知水战的能将,退一万步说,即使船底被凿穿漏水,还怕堵不住豁口么?”

    周道中心中大起共鸣之感,他霍然起身,轰的一声拜服于地,哽噎道:“主公如此体察下情,请恕下臣抖胆直言,下臣愿生生世世替您牵马拽镫,惟马首是瞻。若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从此香烟断绝。”

    李中易把眼一瞪,忽然抬起右腿,狠狠的踢在了周道中的右臀之上,怒道:“蠢才,我的孙儿还没出世呢,什么生生死死的,简直是乱弹琴!”

    “怎么地上跪着很舒服是吧?赖着不想起来了?”李中易斜睨着周道中,周道中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傻傻的憨笑着,袍服上全是灰尘也浑然不觉。

    李中易招手把周道中叫道身前,抬起右臂,轻轻的替他拍打着袍服上的尘土。

    “爷,爷……这怎么使得呢?这怎么使得呢?”周道中整个人彻底的傻了,手足完全无措,连连摆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说句心里话,周道中的请罪,顶多也就是三分真心,七分害怕。只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李中易非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踢了他的小PP。

    众所周知,在李家军中,李中易只有在面对彻头彻尾的自己人之时,才会荤腥不忌的踢屁屁,抽手杖。

    李中易不拘礼仪的踢了周道中的屁屁,这其实就意味着,他已经把周道中视为自己人。

    周道中被李中易拉回到椅子上,两人一边喝茶磕瓜子,一边将整个事件进行复盘分析。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韩湘兰,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本就冰雪聪明的她,不禁暗自感叹:难怪有人客观的评价说,李中易虽不是曹阿瞒,却远胜于曹阿瞒!

第789章 顺藤摸瓜

    “爷,小的已经下了严令,对于敢于冒犯虎威的贼子,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沿河两岸远搜五十里,凡是可疑人等一律抓了严审。”周道中咬牙切齿的迸发出低沉的闷吼,“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一网打尽。”

    李中易晒然一笑,摆了摆手说:“你只须抓住被射中的那个高丽贼子即可,后续的查审就交给军法司的人去办吧。”

    “喏。”周道中赶忙起身,重重的捶胸行礼,同时暗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李中易的吩咐,等于是帮着周道中卸掉了天大的责任,他此时此刻除了感激,还有何话可说?

    军法司的职责,除了监督军营的动态,执行军法之外,还承担着类似现代军情局的部分职权。

    天大地大,兵权最大!

    李中易亲手打造出来的李家军,不论是军事指挥体制,还是武器装备的先进性,包括后备军官的培训提拔机制,都远远的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李家军,可谓是一头超级暴力怪兽。如果不把统军的大将们,装进军法的笼子里,后患绝对无穷!

    李中易心里明白,他活着的时候,李家军内没有任何人敢挑战他的权威。然而,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偌大的事业总归需要由儿子中的某一个来接班。

    制度是死的,总会有漏洞可钻。李中易从来没有幻想过,仅仅靠他一手制定的制度,就可以确保李家军永远听李家的指挥而不动摇。

    权力是上级给的,权威却必须靠自己去树立,历史上的反例教训异常之深刻!

    大明朝建立之后,朱元彰经过深思熟虑,亲手打造了一整套控制文官不贪污和武将不专权的严密制度。

    尤其是,在太子朱标暴死之后,为了替朱允炆扫清障碍,老朱更是大开杀戒,将从龙已久的淮西勋贵集团,杀得人头滚滚。

    谁曾想,由于朱允炆的太过年轻,执政的经验严重缺失,采取过于草率的削藩政策,导致朱重八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替老四朱棣顺利篡位所做的嫁衣,

    天下万事万物,除了未知的宇宙世界之外,就数人心最最不可测也!

    李中易的庶长子,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五岁而已。至于次子灵哥儿,更是只有三岁。

    现在谈接班人的问题,显然为时尚早,却也给李中易留下了逐步部署的充裕时间。

    左子光被调去开封后,权势极重的军法司,目前由检校都虞候李延清负责。

    李延清,出自于河池乡军,其老家和李云潇的祖居,相距不过五十里地而已。

    这李延清,原名李小乙,因功获得李中易赐名延清,并赐表字守忠。

    李延清历任李中易身边牙兵营的什长、队正、副指挥等职,由李中易亲点调入军法司后,因反细作有大功,被破格晋升为检校都虞候兼执法营指挥使。

    按照大周的军制,一军以上才设置都虞候一职,这是仅次于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的该军第三号实权人物,其地位类似于现代的集团军参谋长。

    对于,左子光的忠诚,李中易丝毫也不怀疑。只是,这小子不仅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而且胆大包天。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有利于李中易的根本利益,包括杀人放火在内,就没有左子光不敢干的事。

    基于左子光认错态度异常端正,却屡教不改的尿性,李中易无奈之下,只得想方设法的替他套上笼头,把身边的得力心腹李延清,安排过去辅助左子光。

    左子光不愧是精明透顶的家伙,他明知道李中易安排李延清过去,其实是想牵制他的轻举妄动,却偏偏对李延清十分的看重,任其顺利的开展工作。

    李中易得知消息之后,不由暗暗摇头,他平生所得两大弟子,杨烈已经脱颖而出,成了名不虚传的准军神,左子光则成了见不得光的腹黑帝。

    杨烈和左子光深得李中易低调作人、高调做事的精髓,知大体识大局,却又不拘泥于李中易的指令。

    这两个家伙都深谙变通之道,大节无亏,小节却屡屡走样,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好事呢?

    说实话,尤其是对左子光肆无忌惮的狠辣作派,李中易颇感头疼。

    周道中起身告辞之后,早就等在偏舱的李延清,轻手轻脚的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禀报说:“爷,小的刚才一直拿望远镜远观,却发现负责去捉高丽刺客的快船之中,有人对刺客暗中下了毒手。喏,这是那艘快船全体人员的名单,请您过目。”

    李中易脸色随即变得很难看,他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拍在小案几之上,扭头冷冷的吩咐李延清:“等靠岸之后,将那船人全都扣留下来,你给我挨个严审,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明白么?”

    “爷,顺藤摸瓜的道理,小的懂。”李延清重重的捶胸行礼,高丽的刺客居然在李家的水师里边藏有同党,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李延清都有穷追到底并一网打尽的责任。

    李延清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李中易的脸色,犹豫了片刻之后,刻意压低声音说:“爷,有句话,小的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不吐不快。”

    李中易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罗嗦什么?”

    “是。”李延清缓缓的解释说,“小的以前也禀报过您知晓,根据咱们安排在水师里的眼线上报,水师的官兵之中,屡有和高丽大商人以及咱们大周的官绅暗中勾结,利用水师大船往来于大周和高丽之间的便利条件,大肆贩运紧俏货品,从中牟利之不轨情事。”

    李中易点点头,他已经知道李延清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却一直保持着沉默,想听听李延清有何高见。

    李延清轻咳了一声,小声说:“小的以为,水师和咱们李家的马步军确有不同,从编制上说,水师如今虽然隶属于您的辖下,却只是暂时的协助性质,将来咱们回了开封,水师多半会被要求归建。到那个时候,一旦周道中被撤换,水师可就不见得是咱们老李家的水师了。”

    李中易展颜一笑,眼前的李延清,嗯哼,李守忠同志,也学会了左子光特有的欲扬先抑的套路,由此可见,近墨者黑,颇有道理。

    “少扯些个没用的屁话,你到底想说啥,痛痛快快的倒出来吧?”李中易斜睨着李延清,眼前的心腹干将,不过放出去才一年而已,已经成熟精进了许多,他心里很满意,脸色却凶巴巴的令人害怕。

    李延清笑嘻嘻的说:“现在嘛,理由都是现成的,小的以为不如借势来个顺水推舟,让水师真正的成为咱们李家的水师,而不是所谓大周的水师。”

    李中易禁不住笑了,这个李延清拐弯抹角的大玩了一通含沙射影的小把戏,目的却是异常明确:借机整肃水师,该杀的杀了,该换的换了。

    “你小子,刚吃了几碗饱饭,就忘了自己姓啥喽?”李中易瞥了眼有些心虚,低着头的李延清,没好气的训斥他,“我且问你,你为啥愿意提着脑袋,跟我一起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

    李延清挨了训斥,不仅不怕,反而眉花眼笑的涎着脸说:“小的比较贪心,想捞个从龙功臣的名分,让我家里的那几个不成才的犬子们,再不至于被人骂作是泥腿子。”

    李中易被逗乐了,他抬起右腿,狠狠的踢了李延清一脚,骂道:“好的不学,尽学左将明的歪门邪道。”

    “爷,小的挨几脚没啥球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请喝口茶汤,润润嗓子,再踢不迟。”李延清一脸谄媚的双手捧着茶盏,递到了李中易的手边。

    真正的自己人,耍起无赖,倒比敌人还难应付得多,李中易喝了口茶汤,用眼神示意李延清坐到身前。

    “水师走私货品的情况,你早有禀报,具体的详情,吾也全都知道。”李中易开始说正事的时候,李延清赶紧收敛了嬉皮笑脸,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杆,聆听家主的训示。

    “你听好了,我现在尚为周臣,有些事情必须知之为不知,难得糊涂。”李中易忽然抬手揪住李延清的左耳,轻描淡写的说,“牢牢的监视即可,切忌轻举妄动,明白么?”

    李延清强忍着左耳的剧痛,龇牙咧嘴的连声说:“小的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滚吧,办你应该办的差事,少来惹我生气。”李中易飞起一脚,将李延清赶出了帅舱。

    李延清承担的公务之中,其实有很多是没办法见诸于公文或是手令的绝秘,这就全靠他的领悟能力了。

    大明朝的廷杖制度颇具特色,历任厂公都会暗中揣摩着皇帝的真实意图,他们的两脚若是摆成了外八字,负责行刑的厂卫们也就心领神会的暗中下毒手,用毒辣的重杖送那些忤逆圣意的大臣们,去西天极乐世界。

    很多话,李中易不可能挑明了说,李延清必须揣摩着去办,这绝对是考验主仆之间默契程度的高智商勾当。

    赶走了李延清后,李中易单手支着左颊,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忽然,他小声说道:“就这么办。”

    李中易霍的起身,却不料,脑袋竟然顶上了肉乎乎香喷喷的某个物事,随即听见女人的惊叫声。

    “唉哟……”李中易循声望去,却见,韩湘兰仰面摔了出去,短襦下的长裙飘然洞开,难得一见的妙景,短暂而又彻底的暴露于他的眼底。

    ps:今天至少两更!

    

第790章 收拾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韩湘兰吓得面无血色,顾不得衣裙上满是肮脏的灰尘,惶恐的跪在地上,哀声求饶。

    李中易面无表情的盯着跪伏于地的韩湘兰,她都靠得那么近了,他居然没有发现,可想而知,他刚才肯定是走神了。

    只是,谁给的韩湘兰这么大的胆子,让她敢于凑得离他这么近?

    “来人,叫兰儿来。”李中易懒得和笼中之鸟一般见识,索性把韩湘兰交给叶晓兰去收拾。

    叶晓兰那是李中易身边已经公开的通房大丫鬟,其身份地位仅次于妾室,不仅如此,她同时还是书房首席侍婢。

    由叶晓兰出面管教韩湘兰这个隶属于书房的三等洒扫丫鬟,可谓是名正言顺,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不能,不能啊,爷,求求您了……”韩湘兰显然被吓懵了,慌乱之中,她竟然连滚带爬的冲到李中易的身前,抱紧他的右腿,死活不肯撒手。

    李中易也没有料到,韩湘兰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瞧她刚才过来抱大腿的动作,可谓是动如脱兔。

    唉,眼前这个美娇娃,显然是被叶晓兰暗中使的整治手段,给吓破了胆。

    老李家后宅女人的处境,其实和同时代的名门望族之间,并没有本质性的不同。

    宅门内的女人能否得到家主的宠信,也就意味着,身份地位很可能判若云泥。

    基于此,叶晓兰和韩湘兰这两个早在幽州之时,就不对付的女人之间,为了争宠势必会展开激烈的竞争。

    叶晓兰的地位高,又已经是李中易的女人,还是韩湘兰的顶头上司,显然在竞争中掌握着绝对的优势。

    如果,叶晓兰是个笨蛋,韩湘兰倒有翻盘的机会。只可惜,叶晓兰不仅不笨,反而是个冰雪般聪颖的女子,远的且不去说它,单单韩湘兰那胜于叶晓兰一筹的容貌和身段,就特别招人恨,也招人惦记。

    李中易摆了摆手,一直在一旁等候吩咐的佩刀侍婢,随即悄然转身,退至帷幕外的舱门边。

    “我有些好奇,你在害怕什么?”李中易蹲下身子,掂起食指勾住韩湘兰精巧的尖颏,颇有兴致的问她。

    “这个……”韩湘兰低垂着螓首,显得很犹豫,欲语还休。

    实际上,韩湘兰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想找人倾诉,只可惜一直投诉无门。原因其实很简单,叶晓兰的身份极其特殊,她是李中易享用过的通房大丫鬟。

    涉及到李中易身边有宠的女人,这种家务事,谁敢淌这滩子浑水?

    除了李中易发话之外,无论韩湘兰找谁去评理,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仅没有鸟用,反而很有可能招来叶晓兰更激烈的报复。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脑海里不由浮上了一个老典故:张无忌的老娘——殷素素曾经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擅长骗人。

    骗人,通俗点讲,也就是耍套路,玩心眼子!

    韩湘兰玩的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目的是想勾起李中易的好奇心,诱他先发问。

    类似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儿戏,对于李中易这个花丛老手而言,近乎全透明的暴露于眼前。

    “哦,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累了,汝且退下。”李中易松开勾住下巴的食指,准备起身离开。

    韩湘兰在李中易的身边也待了一段日子,她当即意识到,在李大官人的面前玩心眼,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只可能自取其辱。

    “爷,奴婢其实是怕说出来,污了您的耳。”韩湘兰心里明白,得罪了叶晓兰不过是吃些大闷亏罢了,若是惹了李中易生厌,那便是永堕十八层地狱的悲惨下场,“奴婢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办差的时候经常丢三落四的犯错,晓兰姊姊也是一片好心,对奴婢略施薄惩……她……她……用粗木板……抽奴婢的……”

    如果不是李中易蹲得够近,根本就听不清楚,叶晓兰完全羞于启齿的“臀”二字。

    直到现在,李中易方才明白,敢情女人之间的战争,竟然可以激烈至此。

    嗯哼,很好很强大,叶晓兰的学习能力倒是颇为不凡,竟然把军棍的措施,用到了韩湘兰的臀上。

    就在李中易以为故事到此结束之时,谁曾想,韩湘兰带着哭腔,涨红着俏脸,声若蚊呐,如泣如诉,“晓兰姊姊……她……她……还让人堵住奴婢的嘴……挠奴婢……”

    什么?什么?李中易差点以为他耳背,没有听清楚,可是,韩湘兰的口形,却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

    “痒痒?挠什么痒痒?挠哪里的痒痒……哦……嘿嘿……知道了……”李中易起初一楞,紧接着差点笑喷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叶晓兰竟然对韩湘兰使出了如此阴损的招数。

    李中易混迹于各色名花异草之间,他当然明白,但凡是女人,不论美丑,大多害怕挠腰侧、脚心或是肩窝的痒痒。

    据史书记载,为了逼迫犯人开口招供,有种特殊的逼供方式便是挠脚板心的痒痒。

    难怪韩湘兰会畏叶晓兰如虎,李中易几乎在一瞬间,理解了韩湘兰被折腾得很惨的恐惧心理。

    没有几个女人受得了,长时间挠痒痒的惩罚,韩湘兰刚才壮着胆子,暗中往李中易身边凑的理由,也就变得十分的充足。

    “脏死了,汝且退下。”李中易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韩湘兰,对于这种聪明过人的女子来说,只有当她彻底走投无路之际,才有可能把忠诚完整的献出来。

    “爷,爷,奴婢……”韩湘兰一想起那令人狂笑不止,却难过至极的挠痒痒酷刑,情不自禁的连打了好几个寒战,战战兢兢的想求李中易拉她一把,将她捞出无尽的苦海。

    李中易却懒得理会楚楚可怜的韩湘兰,他抬腿往外走去,径直去了后舱的总参议司所在地。

    刚刚离开帅舱不久,李中易便隐约听见叶晓兰的训斥声,“贱婢,浪蹄子,正经事儿半点不会做,居然学会了骚首弄姿的勾引主子,来人,把她绑了,堵上嘴……”

    李中易不禁微微翘起嘴角,对付航母的最佳手段,其实是更强的航母,就让女人之间的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第791章 征服者驾到

    “爷,高丽的刺客一共两人,其中一个女的被捉住了,另一个刺客被弩矢射中了要害,已经死了。”周道中和李延清二人,毕恭毕敬的站在李中易的跟前,以周道中为首禀报了捉拿刺客的最新进展。

    周道中和李延清无声的对了个眼神,周道中迈前半步,将整理后的报告双手递到李中易的手边。

    李中易顺手接过报告,大致翻阅了一下,随手扔到了书案上,端起茶盏闷头饮茶。

    周道中的心里不由一沉,李中易顺手把报告扔了的小动作,给他施加了极大的压力,因为那意味着恩相很不满意。

    刚才,周道中出面禀报的时候,李延清一直没有吱声。毕竟,李延清手里的实权虽然很大,却只是检校军法司都虞候,其身份地位比周道中要低了好几个档次。

    李中易的用人,从来不论出身,客观上也做到了相对公平的惟才是举。不过,正式场合的等级秩序,依然必须给予充分尊重。

    在李中易的建军思想之中,下级服从上级,全军服从统帅,这是最最基本的原则,不容任何人或是任何团体挑战。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比较哪来的优越感?

    对于等级制度森严的军队而言,总不能都指挥使还没说话,小小的伍长倒抢先发了言,那成何体统?

    李中易没说话,李延清又故意装傻的不吭声,周道中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李中易:“如何处置活捉的女刺客,请您示下。”

    李中易瞟了眼心里有些发毛的周道中,淡淡的吩咐说:“此事你就甭管了,交给守忠即可,军法司审核犯人,颇有几手绝活。”

    周道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看得出来,李中易并没有因为死了个刺客,而迁怒于他。

    早在李中易第一次征高丽的时候,失了靠山前途暗淡无光的周道中,便跟着一起来了高丽国。

    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周道中追随在李中易的左右,满打满算也有六个年头了,李中易的为人,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周道中私下里也琢磨过,也许是碍于朝廷的忌惮,李中易对于水师的事务并没有过多的插手,除了给水师配备了几百名讲武堂出身的低级军官之外。

    在周道中自己看来,朝廷虽然注意到了水师在两征高丽过程中的便捷运输作用,却依然忽略了水师的重要战略意义。

    战略这个词,周道中是从李中易那里囫囵学来的。他虽然不明白战略的真正含义,却也心中有数,李恩相比朝廷里的任何重臣都重视水师。

    水师的基本人事架构,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保持着朝廷禁军的编制。

    周道中参与过很多次李中易指挥的军事行动,由于近距离的接触,他心里十分明白,李中易直属的部队里边,贪污受贿、克扣饷钱以及中饱私囊的情况,几乎绝迹。

    而水师的军官和水手之中,有很多人却背着周道中,勾结大周的权贵或是高丽的豪商,利用水师往返于大周高丽之间的便利条件,暗中贩运各种紧俏的物资。

    以周道中对李中易的了解,他完全不相信李中易对此一无所知,却从来没见李中易提及过水师中的此等劣迹,实在是令人颇有些费解。

    李中易对于水师的腐败情况,其实,一直了如指掌。只是,碍着朝廷并没有把水师划入他的直接管辖之下,有些事情不太好操之过急罢了。

    另外,李中易默许了,水师的官兵们和朝中的权贵们,勾结在一起玩共同致富的发财游戏,也隐含着拉拢一部分朝中势力的意图在其中。

    大家一起发财,一起见证水师在发财过程中的重要性,这就为将来的财政和军事改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等周道中离开之后,李延清这才摸出兜里的小本,一五一十的开始禀报,“回爷的话,刺客一共两名,男的已经死了,女的肋下中箭……因为情况紧急,小的来不及禀报您,就擅自作主,命随军郎中动用了您特配的白药。经过紧急抢救之后,那名女刺客已经止住了血,算是勉强捡回了半条命。只不过,据郎中说,箭入甚深,伤了脏器,唉,小的暂时还无法上手段拿到口供,怕她经受不住。她死了倒不要紧,麻烦的是,追查她身后的主使者,就要棘手许多了。毕竟,咱们在高丽国内,并不像是在开封,眼线少得可怜……”

    李中易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说:“这种事情能够追查到幕后主使者固然甚好,实在找不到正主其实也没啥。”

    见李延清欲待争辩,李中易摆了摆手说:“咱们灭了高丽人的三十万大军,就等于是彻底打垮了高丽人抵抗的信心,以及所谓的民族脊梁。嘿嘿,难免有忠于王氏高丽的豪强嫉恨于我,正面玩不过咱们,而暗中下此毒手。守忠啊,我要的是高丽的壮实奴隶、粮食、衣物以及钱财,至于他们是否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咱们暂时管不着那么多的,明白么?”

    李延清心领神会的猛点头,却说出一番惊人的话语,“爷,等您了作了皇帝,咱们想怎么收拾高丽人就怎么收拾,无论是搓圆还是搓扁,都可以随心所欲。”

    李中易正好喝了口茶,一口气没顺过来,呛得不轻,李延清赶忙上前,轻轻的拍打李中易的后背。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了,懂么?”李中易没好气的怒瞪着李延清。

    李延清却笑嘻嘻的说:“爷,小的明白了,以后只做实事,不说空话。”

    李中易恨得牙根痒,抬起右臂,重重的拍在李延清的胳膊上,“滚,少在老子跟前瞎晃悠。”

    经历过刺客的小插曲之后,周道中安排了更加严密的警戒措施,保护着李中易的帅舰,一路顺利的抵达了三井里官船码头。

    李中易的一只脚刚踏上登岸的跳板,便听见岸边有人厉声喝道:“汝等还不跪迎尊贵无比的上国天使?”

第792章 辣手

    “呼啦啦……”

    “轰……”

    “咚……”

    整个码头上的高丽人,不论官民还是富商,全都纷跪倒在地上,匍匐于李中易帅舰之前。

    由李中易拍板任命,暂代高丽政务的左参赞李淳英,重重的磕了个响头,紧接着,毕恭毕敬高声道:“下邦小臣李淳英,领文武百官及阖城仕绅、草民百姓,恭迎上国天使李相公。”

    李中易淡然一笑,只当没有听见李淳英的话,悠闲的迈着四方步,缓缓走下跳板。

    “叩首!”伴随着李淳英的一声厉喝,整个码头上的高丽人全都学着他的样子,“咚咚咚……”五体投地的人们,磕响头磕得很有水平。

    一直追随在李中易身旁的李延清,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难怪您说高丽人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打疼了,打惨了,才会装乖孙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中易扭头瞥了眼李延清,轻声笑道:“不错,不错,马屁功夫大有长进。”

    李延清猛的挺起胸膛,说:“爷,小的倒觉得,君临天下的气势,也不过如此。”

    李中易狠狠的瞪了眼李延清,这个泼皮货,蹬鼻子就上脸,看来回头要好好的替他松松筋骨才是。

    盛大的场面之下,李中易即使想踢李延清的小屁股蛋子,碍着天朝上国尊使的颜面,也只得暂时作罢,等回去了再慢慢的收拾不乖的小李子。

    李中易一边往码头上走,一边打量着现场的情况,嗯哼,他看得出来,手下的几位大将们,为了今天的盛大欢迎仪式,颇费了一番心血。

    码头上,旌旗招展,盛况空前。

    黑压压的,跪满整个右侧的全是高丽人,昂首挺胸负责警戒的是近卫军的官兵,武装到牙齿的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将高丽人阻挡于的保卫圈外,以免宵小之辈作乱。

    “下邦小臣拜见天朝上国李相公。”李淳英也许是听见了脚步声,赶忙隔着近卫军的枪阵,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前端青肿中带着紫涨。

    已经退至一旁的李延清,瞧见李淳英一副乖孙子的模样,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别人也许不清楚,他李延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昨天晚上,李淳英还收了开京城中有名的豪门——闵家的漂亮嫡长女为他的侧室。

    昨夜如猛虎扑羊,今朝似绵羊,这就是畏威而不怀德的高丽人本性!

    李中易摆出亲切的笑容,装模作样的迈前半步,伸出右臂,隔空虚抬,虚伪的说:“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李淳英再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吃力的双手撑在地上,刚想爬起来,却突然听见李中易扬声喝道:“陛下有诏……”

    啊,这不是坑人嘛?李淳英撑在地面上的双手猛的一软,半弯着的膝盖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龇牙咧嘴,却只敢死死的闭紧嘴巴,唯恐当场失态出丑,惹恼了根本惹不起的李相国。

    李淳英原本只是小小的司宪院持正而已,这是个正五品的官职,在高丽国官僚体系之中,属于文臣东班里的堂下官。

    自从高丽建国后,一直把官员们分为东班和西班,东班是文臣,西班是武将。

    以从三品划界,其上的是堂上官,其下则为堂下官。别小看堂上和堂下,仅仅一字之差,无论是政治待遇,还是经济实利,相差极为悬殊。

    高丽国的司宪院,其职权范围类似于大周的御史台,李淳英这个持正的地位,仅仅相当于检察御史里行而已,也就是跑跑腿打打杂,在上司的授意下写奏章骂权贵的倒霉鬼。

    王伷暗中发动机兵变,赶跑了金子南之后,李淳英本不是金系人马,却受了牵连,不仅美貌的小妾被权贵抢走,家产被没收,还差点在大牢里丢掉了小命。

    李云潇领命负责开京附近的抄家事宜之后,顺手把李淳英从大牢里解救了出来,可是,李淳英已是家破人亡,哪里还有活路和去处?

    基于对王伷的刻骨仇恨,李淳英把牙一咬,索性投靠了李云潇的门下。

    李云潇对高丽国虽然不算特别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悉,他正需要一个洪承畴似的带路党,恰好李淳英因为感恩和仇恨,主动当了丽奸,可谓是刚想睡觉,枕头便已经垫到了颈子下边。

    在李淳英的鼎力协助之下,李云潇所负责的抄家大计,不仅超额超量完成,甚至还提前了一个多月的宝贵时间。

    于是,李云潇便将立下了大功的李淳英推荐到了“求才若渴”的李中易跟前。

    李中易对于新的高丽相国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最核心的是乖顺听话。

    千里做官只为财和势,李中易可以默许李淳英贪点拿点占点,却不允许他和金子南一样的既贪且蠢。

    李中易刚刚摊开朝廷发来的诏书,码头上突然传来凄厉的暴喝声,“逆贼李淳英,你助纣为虐,将来必定不得好死。高丽是高丽人的高丽,野蛮的汉人贼子滚出我大好三千里锦绣河山……”字正腔圆的开京口音。

    李淳英陡然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宣誓,又急又怕,他的小心肝不由自主的一阵乱颤,憋得满面通红。

    负责守卫的近卫军将士们,二话不说,如同猛虎扑羊一般,将破口大骂的那人,堵上嘴巴,反剪双臂,和拖死狗一样拽了出去。

    李中易连正眼都没夹一下那人,他气定神闲的宣读了一遍诏书,便负手立于原地,静静的等待在场的高丽人磕头谢恩。

    整个码头上死一般的沉寂,李中易看得出来,即使是来码头上迎接他的高丽官绅,依然残余浓浓的不服情绪。

    李中易瞥见李淳英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他,他不由笑了,淡淡的问李淳英:“当众咆哮辱骂上国天使,该如何治罪?”

    “这……这个……”面对李中易炯炯有神的目光,李淳英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的说,“灭其三族……”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淡淡的吩咐说:“咱们大周那可是礼仪之邦,贵参赞毋须太过苛刻,吾以为适当开恩,未尝不可。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其七族男丁俱阉,女子罚没充作营伎。”

    PS:今天至少还有一更!

第793章 汉化

    李淳英整个背心瞬间凉透,好一个心狠手毒的李相公呐,他下意识的联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将来,若是他背叛了李中易,岂不是也会被阉七族,甚至是九族?

    李中易注意到了,李淳英的脸色神速的变幻着,由红变紫,紫中透红,可谓是五彩缤纷。

    嗯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中易撇了撇嘴,高丽人倾国之力的三十万大军都被灭了,不客气的说,整个高丽国的人口、物资、粮食、金银财宝,都可以算作是他李某人的私产。

    “怎么,李参赞觉得有何不妥?”李延清见李中易拉下了脸来,随即挺身而出,沉声反问李淳英。

    李淳英吓得小心肝乱颤,连连摆手说:“下臣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准保不出半点纰漏。”

    李中易点了点头,和颜悦色的问李淳英:“吾听说成均馆内的学子们,只会写汉字,却篡改了读音?”

    李淳英促不及防之下,当即傻了眼,他作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刚阉了人家七族男丁,下一刻,却跳跃到了别号成均馆的国子监里面,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什么药呢?

    好在李中易没打算和李淳英玩哑谜的无聊游戏,他摸着下巴,轻描淡写的说:“说汉话,写汉字,读汉史,就从成均馆开始。凡是考试不过者,一律黜落,明白么?”

    等李中易揭开谜底之后,李淳英不禁满头热汗,浑身却直冒寒气,敢情,面前这个笑眯眯的李相公,这是要断了高丽人文化上的根呐!

    此时的高丽人,并没有自己本民族的文字,官方一直采用汉字,以可有效的行文理政。李淳英能够作官,自然读得懂汉人的书,写得出汉人的字。

    可是,同样的汉字,在高丽国的发音,却与中原汉人的语调迥然不同,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李淳英读过不少汉史,他自然知道,统一使用汉字的书写方法以及发音,对于整个高丽民族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是,李淳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在他投靠了李中易之后,其实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要么,李淳英选择彻底的顺从李中易,这就意味着查香喝辣,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代价是被高丽人所刻骨仇恨。

    在李中易轻描淡写的阉了人家七族男丁之后,李淳英对李大相公的手段,有了天翻地覆的惊人变化,可谓是再无半分侥幸的幻想。

    很显然,李中易出手如此的狠辣,必定是存了杀鸡给猴看的震慑之心。

    假如,李淳英选择对李中易阳奉阴违,即使是傻子也猜得到最终的结局,必然是整个家族一起陪着李淳英走向深渊。

    倾国之力拼凑起来的三十万大军,在李家军的阵前,仅仅只撑了不足两个时辰,便彻底的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李淳英深刻的意识到,所谓高丽是高丽人的高丽,已经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如今的高丽国,就仿佛是一名赤果果的美女一般,只能任由李家军的铁蹄,肆意的践踏和奴役,却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下臣恳请恩相选派大儒东渡高丽,教化鄙国之仕绅及万民。”李淳英原本就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狠角色,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李中易混前途,自然也就积极主动的从善如流。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仅仅是敲打一下李淳英而已,却不料,此公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颇懂举一反三的道理。

    嗯哼,好狗啊,确实是条好狗,李中易心情很好,随即夸奖了李淳英:“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吾弟只要实心办差,将来必可出镇一方。”

    尽管李中易说得云遮雾罩,可是,李淳英这个老官僚依然一听就懂,李相公这是变相许诺了将来高丽国相的地位呢。

    大周的皇帝隔得太远,李淳英只知道,击败高丽三十万大军,成了现实上的太上皇的其实是面前的李中易。

    汉人有云,县官不如现管,李淳英的汉学造诣不浅,岂能不知其中的利害?

    “下臣一定尽心竭力,努力办差,报效天朝。”李淳英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感谢李中易的知遇之恩。

    李中易负手立于码头中央,冷眼扫视了全场一周,视线所及之处的高丽人,全都不敢正眼看他,纷纷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恩相一路鞍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了,下臣已经在天使行辕备下上好的席面,特为您接风洗尘……”李淳英确实是一番拍马屁的忠心,时值寒冬腊月,正是苦寒的季节,万一李中易染上风寒,他绝对难逃李家军那些骄兵悍将们的责难。

    自从李家军破了开京之后,以李云潇为首的高级将领们,可没少给李淳英添麻烦。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安置二十几万降军,就足够李淳英喝上好几壶。

    幸好,李家军抓俘虏,早就抓出了丰富的经验,一部分最强壮的高丽降军,被关进了水师的船舱底部,正络绎不绝的送往榆关。

    根据李中易的战略规划,榆关作为牵制契丹人南下攻击的要塞,必须进一步加强城防工事及设施。

    剩下的高丽降军,其中的一部分老弱兵残,被李中易宽宏大量的给予了释放,原因其实很简单:李中易不想浪费宝贵的粮食,养活那些高丽废物。

    经过精心的挑选之后,剩下的十三万高丽降军,李中易下令暂时关在战俘营内,一边忆苦思甜,批斗以前一直欺压他们的高丽权贵,一边在汉人工匠的教导之下,学习修路筑桥的技术。

    要想富,先修路,这仅仅诠释了道路重要性的部分含义。秦朝建立之前,便修通了直达北部长城防御群的驰道。

    秦国的人力很有限,不过区区几百万人而已,不可能时刻在边界地区摆下三十万大军御敌。

    在这种战略形势下,三天内可以直达长城的驰道,也就成了战略性公路,其重要性无论怎么评价,都不容低估。

    李中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把战败的高丽降军放回家中,显然是给顺利统治高丽国,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所以,把十三万高丽降军,一齐贬为替大周修官道的奴隶,也就成了非常合理的选择。

    为了迷惑住这些高丽的修路奴隶,李中易公开宣称,只要修路超过十年,可以释放为平民。

    这个看似仁慈的决定,其实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在长期的重体力劳动的环境下,操劳十年的时间,即使再强壮的身体,也必然会被拖垮。

第794章 高丽伪军

    “禀相帅,榆关急脚递。”就在李淳英打算恭请李中易登车之际,一骑快马打破了整个码头的平静,风驰电掣般奔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翻阅紧急军报的时候,李淳英偷眼观察着他的脸色,想从中窥破一丝端倪。

    却不成想,李淳英聚精会神的观察之下,赫然发觉,李中易仅仅是这么一站,竟令整个码头之上人人屏息肃立,鸦雀无声。

    “恩相,时辰不早了,请起驾至行辕下榻,何如?”

    过了好一会儿,等李中易看过军报,李淳英估摸着他的脸色尚可,这才战战兢兢的小声请示。

    李中易转过身子,这才注意到,他看了多久时间的军报,高丽人也跟着跪了多久。

    嘿嘿,无心插柳,柳却成荫,狠狠的杀一杀高丽人的志气,嗯哼,这完全不是坏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淳英不顾身份的亲自出马,主动替李中易搬来登车的长条凳,并搀扶着李中易的右臂,送他进了车厢内。

    “多谢恩相赏下臣薄面,下臣敢不尽心效死?”李淳英心里非常明白,李中易默许他完成拍马屁的过程,其实隐含着替他撑腰的政治内涵在里面。

    全场数万军民目送李中易登车离去,负责维持治安秩序的近卫军官兵们随即撤了围,簇拥着李中易的车驾,浩浩荡荡的驶向开京城内。

    李淳英心里十分清楚,他身为异邦的下臣,并无追随于李中易近处的资格,所以,他故意慢了半拍,没有马上骑马跟上大队伍。

    “诸位,天朝上国李相公劳师远征,一路十分辛苦,各位能够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安享荣华富贵,岂可忘了李相公他老人家的恩典?”李淳英把几个残余下来的高丽大门阀招到跟前,一张嘴就是狐假虎威的大肆勒索。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场的几个高丽大门阀的家主,尽管在肚子里把李淳英骂翻了,面上却丝毫也不敢显露出来。

    如今这眼目下,绝对是兵荒马乱的时节,连整个开京城都是人家李中易的了,他们这几个家主岂敢以卵击石?

    “参赞,在下表个态,只要家中有的,您又看得入眼的,尽管吩咐。”崔家的家主本就暗地里和李淳英有勾结,他觑见眼色之后,当即第一站了出来,对其余门阀开了第一枪。

    胳膊怎么可能扭得过大腿,在李淳英的威逼利诱之下,极短的时间内,在场的高丽大门阀个个都出了大血。

    李淳英带着得逞后的得意,登上了属于他自己的马车,惬意的仰面躺在锦垫之上,居然哼起了高丽国前段时间十分流行的艳词小调。

    “参赞,您刚才为何逼得如此之紧?”一直藏在车中的心腹门客李敏忠,刻意压低声音问李淳英,“难道您不怕把他们得罪狠了,将来……”

    李淳英露出得意的笑容,反问李敏忠:“你以为,我不勒索钱财和美人儿,他们将来有机会的话,就会抬贵首手的放过我?放过我的全家老小?”

    李敏忠仔细的一想,不由感慨的长叹一声,小声说:“您可不能养虎遗患啊。”

    “放心吧,我心里全都有数。”李淳英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令人回味无穷。

    李中易接过彩娇递到手边的茶盏,吹散飘浮在最上面的绿叶,舒坦的小饮了一口。

    彩娇在李中易的身旁伺候已久,李中易随便丢一个眼神过来,她便知道是何意。

    彩娇缓缓的撩起窗帘,李中易透过车窗,惬意的欣赏着开京城内的街景。

    从城门口,一直到行辕正门,沿途都被近卫军的将士们,围得水泄不通。

    李中易看得出来,暂代近卫军指挥使的竹娘,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嗯哼,连屋顶上都站满了人,终究还是女人心细呐。”李中易随口夸奖竹娘的心思细腻,彩娇却抿嘴一笑,小声说:“爷,您是咱们的天。”

    李中易轻声一笑,这彩娇越来越会说俏皮话,由此可见,若想女人贴心,言传身教的引导才是关键。

    按照李淳英的安排,李中易的天使行辕,被故意设置在了王宫南面的庆春院君王单的府第。

    李中易原本就是个政治动物,他当初听说是王单的家被征用了,当即笑得十分灿烂。

    庆春院君王单,今年已经年满二十,此前一直被王昭所忌惮,别说至今尚未娶妻,连妾都没有纳一个,若说其中没有隐情,打死李中易也是不信的。

    当然了,李淳英的安排,无论从礼法,还是从附属国对天朝的尊重,或是李中易的身份地位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高丽国的君,其地位类似于大周的亲王,身份异常之尊贵。

    李中易既是大周的宰相,又身负天使的重任,住进亲王府内,可谓是名正言顺。

    只是,令李中易有些失望的是,他进门转了一圈,这座所谓的院君府竟然还比不过大周一个小小刺史的宅第。

    俗话说得好,小国寡民,由庆春院君的宅子,可见高丽人的国力之弱。

    以前,李中易当副院长的时候,也看过一些韩剧,他自以为对高丽人的宅子有所了解。

    却不想,李中易步入正房之后,却见堂堂庆春院君的正式居处,竟然只有区区十余平米而已,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不过,室内的摆设却是奢华之极,单单是那张古香古色的矮几,一看便知,必是高丽王宫里的东西。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这李淳英倒是很会来事,安排他住在院君的府上,享用的却是高丽国主的用具。

    外面看起来四平八稳,内里却是别有乾坤,嗯哼,李淳英的确是条好狗,他没选错人!

    高丽人的卧室,和倭国大致相仿,都是榻榻米的类型,属于办公和起居一体的形式。

    既然已经入了内室,李中易也懒得摆征服者的谱,浑然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榻榻米之上。

    一旁伺候着的彩娇,还从来没见过李中易如此不重视仪态的情况,她瞪圆了美眸,呆呆的望着四仰八叉的躺下的李中易,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李中易见了彩娇呆萌的傻样,不由心中大乐,他索性探手,将有些发蒙的彩娇拖入怀中,邪魅的一笑,说:“瞧你这傻样儿,来,陪爷说说话。”

    一时间,满室皆春,只是,伺候在侧的叶晓兰和韩湘兰,却羞涩难当。

    尤其是已经知道人事的叶晓兰,她一边拼命夹紧两腿,一边嫉妒得要死,高丽贱婢彩娇的受宠也太不正常了。

    至于韩湘兰,她尚是没有被破瓜的处子,虽然羞不可抑,不仅没有叶晓兰那么大的生理反应,反而从中看到了突破困境的希望。

    自从,李中易入住了庆春院君的宅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公开露过面。

    不过,李淳英倒是有机会每天早上登门请示治政方略,然后照着葫芦画瓢,一字不改的下达给高丽国的官僚阶层去执行。

    由于大军的供应十分充足,李中易倒也没有打李淳英的脸,由着李淳英扯起虎皮当令箭,借着李中易的征服者光环,巩固他在高丽小朝廷中的地位。

    李淳英的职责,除了替李几军征集粮草冬衣等物资之外,更重要的便是遴选王后、王妃及侧室。

    这事还得从开京城破之后说起,李家军围歼了高丽三十万大军之后,李中易便向开封的朝廷上了奏章。奏章的开篇先描述了一下高丽国的客观情况,然后在奏折里建议,庆春院君王单或是会成宫君王畅,二者之中任选其一继任高丽国主。

    可是,远在开封的政事堂,迟迟没有批复李中易的奏章。一个多月以来,朝廷那边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状态,令人颇费思量。

    李中易早把高丽国的所谓三千锦绣河山,当作是他的后勤基地,即使朝廷任命了不合他心意的新任高丽国主,他也并不在乎。

    答案其实很简单,李云潇亲手负责训练的高丽伪军,不仅初见成效,而且总人数也达到了一万二千人之多。

    高丽伪军的编制,参照李家军的体制,从伍长开始,一直到都指挥使,全体士官和军官,都是从李家军中挑选出来的从军三年以上的老人。

    当然了,这些人只是李中易为了便于统治,特意设置的治安机构,其主要职责和现代的警察几乎没两样。

    高丽伪军的装备,也就是盾牌、钩枪、锁链,外加战刀而已,这种配备抓贼勉强够用,要想结阵对抗李家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至于,负责配合伪军行动的弓弩营,则是清一色的李家军老兵。

    以李中易的谨慎个性,不谋胜先算败,即使退一万步说,将来这些伪军密谋起事反噬,也没有任何的远程打击兵器。

    这就好比,倭军侵华之后,给扶持起来的皇协军配备了步枪以及机枪,却只有少量的92式步兵炮,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李中易很早就懂,而且有了这么些年征服党项一族的经验之后,怎样更好的控制住高丽国的伪军,显然更加的游刃有余。

    李中易心里非常清楚,朝廷之所以迟迟不下诏,显然是对他颇为忌惮,不想顺顺当当的把高丽国变成他李中易的私人领地。

    和范质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李中易早就掌握了一个规律,朝廷对他李某人,那是既要用,更需防。

    既然东渡远征获胜了,以范质的尿性,一定会唆使符太后下诏,把李家军全体召回。

    所以,李中易拿下开京之后,就把建立高丽伪军的体系,当作头等大事来抓,主持大局的也是最心腹的李云潇。

    这么一来,名义上属于李淳英管辖的高丽伪军,也就成了李中易将来实际控制高丽国的一张王牌。

    从时间上来推算,李中易估摸着,朝廷派出的天使,以及来摘桃子的新官,恐怕已经在来开京的路上。

    李中易心里明白,针对高丽新国主的人选,朝廷肯定不会如他所愿,那么就只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爷,韩婢真是个冒失鬼,方才,她居然失手打碎了您经常把玩的白玉镇尺,唉……”李中易有些走神的当口,叶晓兰觑准了空子又给韩湘兰狠狠的上了眼药。

    李中易不动声色的喝了口热茶,顺手捏住叶晓兰精致的下颌,信口问她:“韩婢归你管的,她屡屡犯下大错,你又该当何罪?”

    叶晓兰吓得小脸发白,慌忙跪下请罪,“奴婢教导无方,请主子狠狠的责罚。”

    一直以来,只要叶晓兰暗中给韩湘兰上眼药,李中易大多采取默许的态度,由着她去折腾韩湘兰。

    可是,今日的李中易,脸色虽然如常,话风却严重不对。叶晓兰陡然猛醒,她颇有些得意忘了形,居然把李中易当成了傻子,这简直是蹬鼻子就上了脸,给几分颜色就想开染房,莫大恐惧感随即布满她的心房,娇俏玲珑的身子,伏在榻榻米上瑟瑟发抖。

    李中易轻声一叹,眼前的小女人,别看出身于大户名门,心眼子就是特别的窄,隔三差五的就要收拾一顿,不然的话,将来真要上房揭瓦了!

    “小兰儿呀,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我的镇尺,拿出来当诱饵,设下圈套给韩婢钻进去的?”李中易的指尖略微用了点力,擒住叶晓兰娇嫩的粉腮,笑眯眯的说,“只要说了真话,我就不狠狠的罚你。假如,你想骗我,嘿嘿……”

    叶晓兰吓得面如土色,她伺候在李中易的身边已久,异常熟悉男主人的脾气和秉性。

    李中易向来是言出如山的个性,他留下了不狠罚的空间,就等于是放了叶晓兰一马。

    叶晓兰被识破了借刀杀人之计之后,如果执迷不悟,那等待她的绝对是万丈深渊。别无选择,只能竹筒里倒豆子,一边淌泪装可怜,一边老老实实的全都招了。

第795章 张永德来了

    叶晓兰一五一十的招了之后,迎来的却是李中易怪异的眼神,她心下不由极为忐忑,惟恐惹恼了她的男人。

    可是,李中易微微一笑,掂起叶晓兰的下巴,淡淡的说:“如此浅显之计,只怕是那韩婢中了招,也是口不服心更不服。”

    叶晓兰毕竟伺候李中易颇有些时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她下意识的反问李中易:“还请爷授奴婢一个锦囊妙计,必要治得那韩婢心服口服,再也不敢生事。”

    李中易惊讶的望着叶晓兰,眼前的这位书房美婢,竟然向他求计,目的却是整治韩湘兰?

    随即,李中易秒懂了,叶晓兰显然是看出了什么,顺势想把他给搁里边,免得将来事情闹大了,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人才啊,眼前的叶晓兰还真的是无师自通的宅斗大神,李中易哑然一笑,他家里的女人,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若说李中易身边的女人,最擅长宅斗的那个,其实是费媚娘。

    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费媚娘能够在蜀宫里一步步登上贵妃的宝座,天知道经历过了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

    只是,经历过欺骗和抛弃之后,费媚娘显然受了情伤,在极其严重的刺激之下,她选择了跟着李中易。

    只是,谁又能够想象得到,李中易从蜀国的中等官僚,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手握重兵的一方藩镇呢?

    “你的胆儿够肥啊,不仅敢把爷心爱的白玉镇尺拿去当诱饵,而且,居然还想让我帮你出鬼点子?嗯哼,看样子,你必是皮痒了,欠收拾了?”李中易没好气的斜睨着叶晓兰,看样子是琢磨着收拾之法。

    叶晓兰战战兢兢的跪到他的脚边,仿佛摇着尾巴撒娇的小美狐一般,腻声道:“爷,奴婢错了……”小手却异常熟练的抚上了李中易的大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叶晓兰带着哭腔的莺啼声,“爷,您轻点,好痛……”

    沐浴过后,李中易换上一身干爽的儒衫,坐回到的书房,足足喝了两盏茶的的工夫,才见叶晓兰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慢慢腾腾的磨蹭着,挨了过来。

    李中易勾了勾手指,将叶晓兰招到身前,揽住她的纤腰,笑眯眯的说:“下次再敢耍花招,爷还有别的新鲜玩法用来收拾你。”

    叶晓兰带着哭腔,喃喃道:“爷,奴婢再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

    李中易点点头,女人之间的争宠,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如果算计到了他的头上,那就等着暴风骤雨的洗礼吧。

    “嗯,您刚才辛苦了,爷教你一招,且附耳过来……”李中易将叶晓兰往怀中揽得更紧了一些,小声嘱咐了一番。

    “爷,妙计,真的是妙计啊……”李中易不过是三言两语罢了,却令叶晓兰欢欣雀跃,恨不得马上照方抓药,狠狠的收拾了韩湘兰那个贱婢。

    李中易瞥了眼叶晓兰梨花带雨的娇俏模式,心下不由暗暗得意,韩、叶相争,他李某怎么都不可能输,以前不太好强迫叶晓兰接受的欢爱方式,今日借故得逞,真真是爽何如哉?

    又过了几天,李中易终于接到了朝廷发来的滚单,太后已经下懿旨,政事堂办妥了一切手续,任命张永德为高丽安抚使,负责全权处置高丽国内的善后处理事宜。

    高丽人的卧式里没有窗户,李中易住进来之后,便宜让工匠拆了半扇门,新做了半扇糊纸的窗户,他平时里就喜欢坐在窗前办公。

    “嘿嘿,竟然是张抱一要来啊……”李中易摸着下巴,瞟了眼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侧的韩湘兰。

    韩湘兰也许是受了李中易鼓励眼神的刺激,也许是被叶晓兰迫害到必须反击的程度,她索性壮着胆子,小声说:“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朝廷必是对您起了疑心。”

    李中易故意面露诧异之色,显得十分惊讶,心里却暗暗点头,不愧是名门贵女,被逼到了墙角之后,终于敢于出手还击了。

    “朝廷为何对吾起了疑心?”李中易拉下脸,冷冷的盯在韩湘兰的脸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韩湘兰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悲苦,蹲身行了礼,这才轻声道:“您手握重兵,又新得了高丽国的钱粮和人力,奴婢抖胆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奴婢若是符太后,必会招您回京,然后采取明升暗降的手段,想方设法的削去您手头的兵权。”

    李中易点了点头,通过近距离的观察,这韩湘兰不愧是幽州韩家苦心栽培出来的嫡女,其心思异常之缜密,毫不夸张的说,比始终带有几分小家子气的叶晓兰,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要高出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李中易把叶晓兰摆在了优先的位置,授予了参与机密大事的权力,而故意一直压制着韩湘兰。

    没办法,李中易的内书房中,机密事务成堆。绝秘的消息若是稍微泄露出去那么一点点,就很可能带来极其严重的恶劣后果,他必须慎之又慎。

    “小兰儿啊,知道么,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李中易凛冽的眼刀扫过韩湘兰的身子,竟令她情不自禁的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韩湘兰伏在地上,忽然号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歇斯底里,好不凄惨!

    李中易轻轻一叹,这孩子终于扛不住了,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办多了!

    叶晓兰背后的幽州叶家,至今平安无事,然而,幽州韩家已是满门尽灭,就剩下了韩匡嗣和韩湘兰。

    实际上,按照这个时代承接香烟的伦理,迟早要嫁人的韩湘兰,只能算是韩家泼出去的水,属于外人的范畴。

    可问题是,韩匡嗣已经被残酷的灭门打垮了脊梁,颓废到彻底丧失复仇的信念,成日里只和小妾混在一起,努力加班加点的想再生个儿子出来。

    韩湘兰这个外人,反而心存了替韩家复仇的执念,一直想利用李中易手头掌握的强大军事机器,达成她自己的私人心愿。

    也正因为李中易看破了这一层,所以,提携的一直是叶晓兰,而压制着更加精明过人的韩湘兰。

    现在的韩湘兰,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她如果胆敢继续耍弄小聪明,李中易并不介意将她深锁于李家老宅之中,永世见不得光。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明白么?”李中易不是知心姐姐,没那个闲工夫听韩湘兰吐苦水,他冷冷的说,“我拿下了高丽,正是喜庆的时候,不要扫了我的兴致,还不赶紧去沐浴洗漱了,再来伺候着?”

    韩湘兰胡乱擦拭了一把的脸上的泪痕,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番衣裙,蹲身行礼之后,迈开小碎步退了下去。

    李中易瞥了眼韩湘兰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这个小妮子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变得乖顺异常。

    嘿嘿,任你再烈、再有心计的雌马,只要骑手有耐心,有手段,恩威并施,不愁她不服服贴贴。

    李中易心里很有数,韩湘兰不仅比叶晓兰更貌美,而且也更有心机和手腕,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格外的宠着叶晓兰一些,而有意无意的冷落韩湘兰。

    等李中易处理完毕手头的公务,韩湘兰也已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裙,重新出现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爷,奴婢不该存了不该有的坏心思,请您狠狠的责罚。”韩湘兰规规矩矩的蹲身行礼,精神面貌可谓是焕然一新。

    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探手将韩湘兰揽进了怀中,捏了捏她的粉嫩的秀颊,翘起嘴角说:“你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肯定知道爷以前是在故意折腾你的吧?”

    “爷……”韩湘兰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会如此赤果果的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一时间促不及防,竟傻在了李中易的怀里。

    李中易怜惜的抚摸着韩湘兰颊边的秀发,微微一笑,说:“以你的智慧,一定知道我的脾气,书房重地岂容外人插手?所以,你应该心里很清楚,你迟早是我的女人,对吧?”

    韩湘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慌忙摇着头说:“奴婢蠢笨之极,哪里猜得出您的心思?”

    李中易开心的哈哈大笑,捏住韩湘兰嫩颊的手指,猛的用力,戏虐道:“你的那点子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现在长话短说,爷交给你一项任务,吾很喜欢萱儿……嗯哼……你懂的?”

    韩湘兰暗暗松了口气,赶忙摇着小尾巴,小心翼翼的说:“以奴婢的看法,萱娘子出身高贵,她一直梦想着正妻的宝座。爷,奴婢一定想方设法打消她的妄念,让她安于李家妾室的本分。”

    李中易轻轻的嗅着她发端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处子幽香,嘿嘿,怀中的女子,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却比只会整理文墨的叶晓兰,更符合他的现实需求。

    随着基业的不断壮大,李中易手头的事务也跟着越来越多,除了紧要的人事和事务之外,他已经不可能凡事亲历亲为。

    这就需要培养一批得力的助手,协助李中易处理各种机密大事,其中,内书房承担着李中易最核心事务的整理归档以及分析工作。

    叶晓兰负责归档工作,一直干得很出色,可惜的是,她欠缺了分析能力。韩湘兰恰好补足了叶晓兰的能力缺陷,只是,这个妮子心怀复仇的旧怨,必须彻底的折服了,才可使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中易异常怜惜的用手帕子,替韩湘兰擦拭着粉颊和嘴角上的黏腻,他一边擦,一边吩咐说:“从今往后,你便可以对外说是我的女人了。”

    当叶晓兰亲眼看见,韩湘兰一瘸一拐的从李中易的书房挪出来的时候,芳心之中不由猛的一沉,她一个没注意,竟然让韩湘兰钻了空子,死贱婢,浪蹄子,咱门走着瞧。

    如果,李中易看见了韩湘兰装作初蕊新破的模样,故意晃到叶晓兰的眼前,他一定会挑起大拇指,感叹一番:对于韩湘兰,他绝对没有看走眼!

第796章 杀马威

    今天的机密会议,定于辰时二刻召开,李中易吃过早饭,刚净过手端起茶盏坐下,便见一直殷勤伺候的叶晓兰突然捂住小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门。

    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动,当即起身,快步走出门外,迎面就见叶晓兰正蹲在墙角边,左手扶着木柱,吐得天昏地暗。

    等李中易走近了,仔细的一看,却见叶晓兰的脸色苍白无血,吐出来的也全是黄涎。他暗暗点头,连苦胆汁都给吐出来了,幸好她没吃早膳,不然的话,肯定是白吃了。

    李中易虽然一向藐视这个时代的礼法,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有等他吃饱喝足了,身为通房侍婢的叶晓兰,才有可能抽空吃早膳。

    ‘傻孩子,不舒服应该和我说一声嘛。”李中易蹲到叶晓兰的身旁,从袖口摸出锦帕子,温柔体贴的替她擦拭嘴角上的污迹。

    “爷,奴婢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恶心,忍不住想吐。”叶晓兰被男人半抱在怀中,芳心之中暖暖的全是柔情,她本想强撑着起身,奈何浑身慵懒之极,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李中易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用眼神示意叶晓兰不要乱动,双臂略微用了点力,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的回到房中。

    叶晓兰被李中易轻轻的放到宽榻上,李中易拉过锦被盖在她的身上,笑眯眯的说:“把右手给我。”

    也许是被李中易的格外温柔震晕了,叶晓兰柔情似水的呆望着李中易,男人对她前所未有的体贴和关爱,令她幸福得已经找不着北。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探手替她把脉,大约半刻钟后,李中易笑了,他一边抚摸着叶晓兰的秀颊,一边笑眯眯的说:“小兰儿,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儿。”

    “爷……”叶晓兰整个的傻了,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李中易,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李中易非常理解叶晓兰过于惊喜导致的事态,这年头,女人若是没有生育,下半生也就完全失去了依靠。

    现在,叶晓兰的肚子里怀上了李中易的种,至少有一半的机会可能产下男婴,这就意味着,哪怕她将来年老色衰失了宠,下半生亦断然无忧矣!

    退一万步说,哪怕叶晓兰产下的是女婴,以李中易目前蒸蒸日上的势头,封为郡王那是迟早的事。

    将来,叶晓兰的女儿最差也会是个县主,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她如何不喜?

    假如说,叶晓兰产下了李中易的庶子,只要柴公主没有替李中易生下嫡子,那么,她的儿子甚至有可能竞争老李家的下代家主之位。

    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叶晓兰怀着对未来莫大的憧憬,竟然伏在李中易的怀中,喜极而泣。

    一直冷眼旁观的韩湘兰,见了此情此景,不禁黯然神伤,十分的落寞。

    叶晓兰都怀上李中易的龙种了,她韩湘兰本是各方面条件都远胜于叶晓兰的大家闺秀,在被李中易狠狠的轻薄了一番之后,竟然还是货真价实的处子,这个真相若是传了出去,她简直没脸见人呐!

    此时此刻,韩湘兰的芳心之中,满满的都是危机感。她出身于高户名门,自然比叶晓兰更清楚,女人的靠颜色得宠的时间,也就那么不到十年的好光阴。

    如果,在此期间,韩湘兰没有生育,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可能太高。不仅如此,她若是没有儿子傍身,腰杆子很难硬得起来,就连说话的分量显然要比叶晓兰矮上几分。

    韩湘兰毕竟不是一般的女人,经过一段慌乱之后,她惊喜的意识到一个事实:叶晓兰既然有了身孕,显然不可能再伺候于李中易的枕席之间。

    而且,叶晓兰养胎的期间,书房内的事务显然会压到韩湘兰的身上。如果,韩湘兰抓住了独处一室的大好时机,倒也不是没有尽快怀上龙种的机会。

    以韩湘兰的见识,以及对李中易的近距离观察,她几乎可以断言,只要不出格外偏颇的意外,李中易极有可能登上大周的至尊宝座。

    关于这一点,韩湘兰倒是和李翠萱的看法几乎完全一致,区别只在于,所需要的时间是:五年或十年而已!

    李中易的注意力,一直在怀孕了的叶晓兰身上,对于韩湘兰的小心思,可谓是一无所知。

    “来人,小心伺候着叶姨娘,身边不许离了人手。”李中易扬声吩咐房中的婢女们,令韩湘兰既悲且喜。

    叶晓兰刚刚怀孕,便被李中易抬为妾室,可见是十分有宠,这就让原本慢了好几拍的韩湘兰,相形见绌。

    当然了,韩湘兰也看到了希望,若是她将来怀孕了,也极有可能被马上抬妾。

    按照李家军发展壮大的趋势,韩湘兰有理由相信,现在的李家妾,将来多半都会成为天下至尊的妃嫔。

    李中易吩咐之后,便离开了内室,迈着四方步去了议事厅。今天的会议异常之重要,岂可因为儿女情长而耽搁?

    等李中易的走后,叶晓兰招手把韩湘兰叫到近前,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韩湘兰心里多少有些发毛,这才恨恨的说:“贱蹄子,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竟敢勾引主子?”

    这会子李中易没在,韩湘兰还真有些担心,叶晓兰若是仗着肚子里怀了李中易的种,故意使坏整她,那可就真要吃眼前亏了。

    “叶姨娘,就算是借奴婢八百个胆子,奴婢也绝不敢去勾引主子。”韩湘兰知道这话骗不过叶晓兰,趁她还未发作之前,赶忙解释说,“您又不是不知道,爷他一直以来,就很不喜欢奴婢,见奴婢一次,就恨不得打一顿才好。”

    叶晓兰只是大局感略微差一些而已,她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对于韩湘兰的敷衍之词,她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只是,叶晓兰知道李中易的底线所在,就算是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了李中易的种,借她五百个胆子,绝对不敢违逆了李中易的意思,把家宅搞成血雨腥风的战场。

    就现实而言,叶晓兰顶多对韩湘兰也就是施加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绝不会要了她的命,或是将她打残。

    “韩婢,我且问你,我是爷亲口抬的姨娘,算不算你的半个主子?”叶晓兰似笑非笑的望着韩湘兰,仿佛戏鼠的灵猫一般,眼神颇堪玩味。

    韩湘兰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李中易当着众的面前,明确了叶晓兰的妾室身份,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现在,叶晓兰借势压人,韩湘兰除了服软做小之外,别无它法。因为,硬扛必定是自讨苦吃,除了收获手板心被打肿、挠痒痒的酷刑,以及屁股开花之外,没有半点侥幸的余地。

    “叶姨娘,您当然算是奴婢的主子,有事请尽管吩咐奴婢去做。”韩湘兰把姿态摆得很低很低,简直都快低入尘埃。

    叶晓兰得意的一笑,冷冷的说的:“韩婢,任你狡猾似狐,从今往后啊,也得伏地做小。”她故意炫耀似的隔着锦被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示威的意味极其浓厚。

    韩湘兰心里一阵发苦,叶晓兰这都已经怀了身孕,她却尚未被李中易破身。即使将来韩湘兰也生了儿子,无论岁数还是排行,都要逊色不止一筹。

    别人也许不清楚,韩湘兰心里却是门儿清,家主的继承权之争,必然会在兄弟之间展开。很多时候,兄弟之间哪怕仅仅差了几岁,这已经成年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幼子之间必然会存在巨大的差异,很多时候甚至犹如天壤之别。

    “哎呀,脚底好痒啊……小湘儿……”叶晓兰故意拖长了声调,斜眼瞪着韩湘兰。

    韩湘兰一阵气苦,她尽管当婢女的时间不短了,却也从未替人家洗过臭脚,叶晓兰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嘛?

    可是,在叶晓兰咄咄逼人的眼神逼迫之下,寄人篱下的韩湘兰只得打掉牙齿和血一起吞进肚内,她亲自去打来了洗脚水,强忍着莫大的悲愤,横下一条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十分细致的替叶晓兰洗了脚。

    叶晓兰冷不丁的捏住韩湘兰的粉颊,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你很会装。你比我的出身高不少,见识也广很多,还很会耍心眼子。不过嘛,我今日个让你洗洗脚,倒不是成心想报复你。我这是替爷出个面而已,管教管教你这个狐媚子,告诉告诉你怎样学会实诚事主的道理。”

    韩湘兰心头猛的一惊,正欲找借口辩解,却被叶晓兰摆手制止。

    叶晓兰冷冷一笑,翘起樱红的小嘴儿,冷冰冰的说:“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该整治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我知道爷想用你,你将来的出息,也很可能远在我之上。但是,我想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在爷的面前耍弄你的所谓小聪明,否则的话,洗脚的屈辱其实是便宜你了。”

    韩湘兰听了这番逆耳的忠告,不禁浑身上下直冒冷汗,一直以来,她以为叶晓兰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却没想到,叶晓兰竟然看得如此的透彻。

    “贱婢,你以为你装着被爷享用过了,我就看不出来么?”叶晓兰冷冷瞥了眼额头已经见汗的韩湘兰,“浪蹄子,我今天就教你个乖吧,榻上、椅子上没有半丝血痕,你换下来的衣裙等物,连黄色的汗渍都没有,你个骚蹄子想蒙谁呢?哼,你从爷的屋子里出来,漱了无数次口……”

    汗,大汗,瀑布汗,韩湘兰仿佛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竟然被惊得目瞪口呆,呆傻的望着原本异常熟悉的叶晓兰,眨眼间,竟变得如此的陌生。

    PS:今天有点时间,还有更!

第797章 时局变化

    就在韩、叶二女斗智斗勇之际,李中易精神饱满的迈着四方步,气势不凡的出现在了议事厅的门前。

    “山长驾到!”

    “全体起立!”

    “立正!”

    “敬礼!”

    原本在室内喝茶、磕瓜子闲聊的李家军中各位重将,在本月总值星官宋云祥的口令声中,纷纷起身并拢双腿,挺直腰杆,捶胸敬礼。

    李中易笑眯眯的步入正厅,见众人全都昂首挺胸,仿佛标枪一样,戳在室内的两侧。他不由笑出了声,摆了摆手说:“大家都坐下吧,咱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唠叨唠叨,今后该怎么办?”

    廖山河笑嘻嘻的说:“山长,俺是个大老粗,一向听您的指挥,都习惯了。咱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就听您的安排便是。”

    刘贺扬暗暗腹诽不已,这廖山河拍马屁的水平,那是日新月异,越来越没有痕迹可寻。

    宋云祥大感钦佩的望着廖山河,马屁话人人会说,可是,类似廖山河这般,明明大拍特拍,居然脸不红心跳的,在李家军中除了老廖,也没谁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廖山河是个什么人,又是那种性格,他这一军之主,岂能不知?

    在李家军中,军事会议往往和茶话会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气氛远不如电视剧里的那么紧张。

    李中易也算是带兵多年的老帅了,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开会的时候,若想让大家畅所欲言,轻松的商议环境,其实必不可少。

    以前,李中易当副院长的时候,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会议。客观的说,在会场上极难获得真正有价值的建议或是意见,尤其是有大领导在场的时候,那多半就是务虚会。

    基于现实利害的考虑,参会的人员往往是会上不说,或是只说空话套话假话,私下里却大发牢骚,指桑骂槐。

    李中易原本就是混迹于官场的老官僚,他自然不可能允许会上不说、会下乱说的状况出现,于是茶话会的形式顺利登场。

    大家一边磕瓜子饮茶,一边畅谈自己的想法,虽然失了一些庄重,李中易收获的却是众人的肺腑之言。

    凡事皆有利弊,端看利大还是弊大而已!

    “山长,以我的看法,张永德来者不善。我琢磨着,张永德此此来高丽,一是为了摘桃子,一是想挖了咱们的根基。”宋云祥毕竟在官府里混过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他一张嘴便点出了要害。

    马光达撇了撇嘴,拱手说:“山长,各位同僚,在下以为,咱们大军归国之日,很可能便是山长被明升暗降之时,不可不防。”

    李中易频频点头,和廖山河、刘贺扬一样,马光达也是出自于朝廷禁军的老开封,他对于政事堂的制衡手腕,颇有些了解,于是一语便道破了天机。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云潇,见李中易的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他赶忙扔下手里的瓜子,笑着说:“爷,小的有个浅见,张永德此来高丽,究竟带没带兵?带了多少兵?”

    古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中易咽下嘴里的那颗西瓜子仁,笑望着李云潇,这小子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了天大地大枪杆子最大的顽固思想,一张嘴就戳中了张永德的要害。

    整个大周朝的重臣之中,除了李中易知道高丽国对于大周的重要地缘政治意义之外,一般权贵只了解高丽婢的价值不菲以及美貌温顺。

    就算是范质,充其量也就是看到了李中易想把高丽国变成私人领地这一层,这才有了张永德过来想摘桃子的戏码。

    然而,对于李中易来说,高丽国的重要性,不仅仅局限于藩镇领地这么简单的层级。

    榆关已经在手的新形势下,只要高丽国一直被掌握在李中易的囊中,榆关方面的后勤补给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完全可以和契丹人持久对峙。

    这就在客观上割裂契丹国东北区域的和幽州地区的紧密联系,就地缘战略而言,形成了对契丹的战略夹击优势。

    除此而外,高丽国还承担着养活整个李家军的重任,这也是令范质最揪心的一点。

    李中易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超级现实主义者,已经落入他嘴里的肥肉,绝无可能被朝廷的一纸诏书,便白白的拱手让于张永德。

    以李中易对于范质的了解,张永德此行必然会带兵前来,同时还会从李中易的手里,夺去周道中属下水师的控制权。

    怎样应付如此狠辣的釜底抽薪之计,正是本次会议最需要商议的重中之重。

    关于张永德此来的具体情况,已经事先下发给了各位重将,李中易心里也大致有了成算,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目的是集思广益查遗补漏。

    只是,在场的人之中,除了宋云祥曾经在灵州衙门里任过职以外,其余的人几乎都是厮杀汉出身。论及打仗,他们个顶个的都是猛将,可是,涉及到耍弄阴谋的手段嘛,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李中易等了半天,没见有人说出有价值的意见,便把目光投向了刘贺扬。

    刘贺扬察觉到李中易的视线挪到他的身上,便放下手里的茶盏,清了清嗓子,说:“山长,潇松兄弟手里不是掌握了一万多高丽巡防军么,我想的话,现在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了。”

    李中易点了点头,刘贺扬领兵打仗也就是中规中距,并没有多少出彩的将略。可是,刘贺扬在军中的人缘特别好,哪怕是离开了他手下的老部下,只要见了面,依然亲热无比。

    正因为如此,刘贺扬给李中易的印象,一直是老成持重之人,可以和他商议一些耍弄心眼子的大事。

    现在,刘贺扬点明了建立高丽巡防军的目的,李中易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刘狐狸的外号还真没叫错,眼光很准。

    高丽巡防军,其实是李中易未雨绸缪的一招暗棋,目的就是留给朝廷派来摘桃子的大员享用的绊脚石。

    既然张永德要来,高丽巡防军肯定要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一些在名义上交给李淳英管辖。

    人的名,树的影,此言不虚。

    李淳英在李中易的面前,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模样,那是因为整个高丽国的脊梁,都是给李中易打垮的。

    张永德虽然挂着新任高丽安抚使的头衔,可是,论及在高丽人心目中的地位,简直无法和李中易相提并论。

    有了高丽巡防军的存在,即使高丽国今后是张永德主政,李中易依然可以在暗中插得上手,说得上话。

    另外,周道中已经是李中易的门下,这么些年来,他跟着李中易吃香的喝辣的,享尽了荣华富贵。

    如果,在这种时候,周道中居然投靠了张永德,那就是是典型的弃明投暗。

    套句后世的名言,这都已经是1949年9月30号了,周道中居然弃了蒸蒸日上的共军,反而去参加了KMT,嘿嘿,那就只能说明周道中的点子太背了,脑子进水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和手握重兵,有枪有粮,又是政事堂相公的李中易相比,张永德这个前朝附马爷,能给周道中什么好处?

    假如说,张永德想搬掉高丽巡防军这颗绊脚石,嘿嘿,整个高丽国内遍地烽火是必然的结局。

    刘贺扬略显含蓄的说法,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共鸣,廖山河笑嘻嘻的说:“长能耐了啊,老刘。”

    面对廖山河藏着骨头的话,刘贺扬仅仅是淡淡的一笑,他们两人是老冤家了。因为一些旧日的恩怨,廖山河始终看刘贺扬不太顺眼,只要见了面,必定会冷嘲热讽。

    李云潇一直冷眼旁观刘贺扬和廖山河的明争暗斗,怎么说呢,刘、廖二人有旧怨是真,彼此不对付也是真。然而,正应了李中易的私下点评,他们彼此之间的作对,或多或少带有演戏的成分。

    李中易建军的主导思想,其精髓是:枪杆子必须绝对听从他的吩咐。

    为了防止枪杆子反噬其主的可能性,李中易精心设置了一整套制约的手段。除了镇抚设在队上,军法司随军监视的制衡之外,李中易独创性的设立了逢晋升必进讲武堂深造的制度,等于是从根源上,掐断了手下重将们聚众谋反的机会。

    想当初,常凯申和毛润之争夺天下之时,黄埔系的军官们绝少有阵前起义的先例,由此可见,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忠诚度必会大大增强。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讲武堂设立之后,凡是受过训的军官,都视李中易为师,而不仅仅是大军的统帅。

    天地君亲师,除了虚幻的天和地之外,君离得太远,也决定不了军官们的荣辱。除了家中的至亲长辈之外,李中易这个恩师,给予这些前泥腿子、现任军官们的绝不仅仅是官职和权位,他代表的更是一种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

    就在李家军的重将们开会的同时,大周朝的京城开封城内,有多处豪门大宅之中,也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紧张的商讨着时局的变化。

第798章 决死

    “榆关真是个好地方!”杨小乙兴高采烈地走向城门。刚才他卖掉了三张老虎皮、十张豹皮和二十张狼皮,赚来的银钱足足比小集市上多了十倍不止,这一趟没白来!

    杨小乙是个弃婴,从小跟着爷爷以打猎为生,十五岁那年就独自杀了一头猛虎!

    突然,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厉声狂喝道:“蛮子来了,快关城门,蛮子来了,快关城门。”

    秩序井然的街道马上变得杂乱无章,摆摊的小贩,路上的行人,往来的马车纷纷四散躲避。

    杨小乙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十分好奇地站在原地看热闹,守门的官兵们拿刀持枪驱散拥挤在城门口的人们。

    不大的工夫,榆关南门已经紧紧地闭上了,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彪形军汉吃力地抬起沉重的铁门栓,齐声喊着号子放进了门闸槽内。

    一名守门的武官走近杨小乙,面带怀疑地问他:“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莫非是想刺探军情?”

    杨小乙一楞,傻乎乎地说:“我没见过关城门是个什么样子,想看看。”

    那武官上下打量着一身劲装的杨小乙,这家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武官晒然一笑,沉声喝道:“快点走开,要打仗了。”杨小乙低下头抬脚就走,迅速离开了城门口,往城内赶去。

    杨小乙走到一处客栈门口,店小二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说:“官人,住店?”杨小乙点点头,说:“随便来一间客房,我住一天就走。”

    伙计一听就知道杨小乙是第一次进城,连忙解释道:“官人,您可能是第一次来榆关,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契丹的蛮子只要来骚扰咱们榆关城,至少要封关一个月以上。”

    杨小乙大吃了一惊,说:“这可怎么办?”伙计笑着说:“官人,您就安安心心地在小店里住上一个月吧,里边请。”

    杨小乙垂头丧气地在柜台上报了姓名,客栈的老板娘一双妙目盯在他身上,笑着说:“官人的名字真好听。”杨小乙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看老板娘。

    老板娘咯咯一笑,说:“真看不出来,官人还是个面嫩的汉子。”杨小乙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老板娘见他实在害羞,也没继续逗他,吩咐伙计带杨小乙进房间。

    杨小乙刚进房间,就听城里城外金鼓齐鸣杀声震天,他不由得苦笑一声,看来只能在这个鬼地方等上两个月了。事到临头急也无用,杨小乙索性合衣上床,不大的工夫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榆关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全城已经戒严,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兵,城楼上不断抬下了四肢不全鲜血淋漓的死伤官兵。

    客栈的老板娘很有办法,街上已经好几天没有菜买了,住客们每天总能吃到新鲜的蔬菜瓜果,肉食也是敞开来供应。

    杨小乙喜欢吃肉,一餐可以吃下两斤牛肉,只是他不会喝酒。老板娘趴在柜台上,眼睛始终盯着大口吃肉的杨小乙,她心想,这傻小子怎么这么能吃啊,别看穿得土里土气的,兜里的银钱却很多,真是不可貌相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城外的契丹人越来越多,守城官兵的伤亡也越来越大,杨小乙听住店的消息灵通人士说,城外的契丹蛮子只怕超过了二十万人,都这么多天了,朝廷的援军还没赶来,榆关城只怕是凶多吉少。

    谣言四起,杨小乙本来十分平静的心湖浮上了一层抹不掉的阴影,万一榆关被契丹蛮子攻破了怎么办?

    刚吃完饭,门外就闯进来一队官兵,为首的队正高声传达了榆关大总管杨烈的命令,所有青壮年男子集中到西门报到,有胆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店内所有人都面如土色,难道说城内的男人都死光?想归想,脚下却不敢怠慢,遇到这些丘八大兵,有理也说不清楚。

    老板娘看着混在人群中的杨小乙,暗暗叹息一声,这一去只怕永远也回不来了吧?

    杨小乙混在人群里来到了西门城楼下,几名老兵吆喝着给征来的民壮发兵器。

    杨小乙接过一柄制式钢刀,脱口问那老兵:“有箭么?”那老兵眼前一亮,急切地问他:“你会射箭?”

    杨小乙点点头,说:“我是猎人。”老兵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同伴中有一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箭靶。

    那老兵递给杨小乙一张弓一支箭,然后带着他走到离箭靶九十步处,命令道:“拉弓上箭,目标红心。”

    杨小乙紧一皱眉,并没有拉弓放箭,老兵奇怪地问他:“怎么了?”杨小乙说:“太近了,能不能远点?”

    老兵眼里闪过一丝异彩,急促地问他:“多远?”杨小乙没有理会老兵的发问,一直往后退出了大约二百步,才停下脚步。

    老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楞楞地看着他,杨小乙试拉了几下手里的弓,感觉不怎么好,这弓太差了,转念一想,算了,还是凑合着用吧。他也不瞄准,搭上箭就射,老兵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转向箭靶,杨小乙已经放下了手的弓,平静地站在原处。

    鉴定射击成绩的小兵发现箭靶上空无一物,他摇了摇手里的小红旗,大声叫道:“脱靶!”

    那老兵面色一沉,正欲发作,杨小乙却说:“箭在城墙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老兵飞快跑了过去,果然在箭靶的后边发现了那支深深地扎进了城墙的长箭,老兵变着声调,狂喊道:“穿靶。”

    现场的气氛马上一片沸腾,这一切正好被一位刚刚路过的将军看在眼里,他吩咐身边的牙兵把杨小乙带过去。

    杨小乙走到那位将军的马前,也不知道行礼,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那将军暗暗点了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杨小乙朗声答道:“小人叫杨小乙,是马林屯人。”

    “马林屯属于哪个军州?”

    “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杨小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呵呵,傻小子,真有你的,连自己是哪里人都搞不清楚。”将军笑道。

    那将军想了想,又说:“薛亮,这个傻小子就交给你们弓弩营了。”

    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军官从将军身后走出来,指着杨小乙说:“你,跟我来。”杨小乙跟在他身后上了城墙。

    薛亮傲气地说:“本官是弓弩营指挥使薛亮,当兵可不比做平民老百姓,必须服从号令,否则定斩不饶,明白么?”杨小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军法不容情,他应声道:“知道了。”

    薛亮不满地喝道:“新兵驴蛋,大声点!”

    “知道了。”杨小乙扯开喉咙喊道。

    薛亮依然不满地教训道:“回答完问题,要说报告完毕。”

    “报告完毕,长官。”这次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薛亮把杨小乙带到弓弩营属下的第一队队正刘平的面前,嘱咐道:“刘平,这个新兵叫杨小乙,就交给你了,射艺还行,还不知道胆量怎么样。”

    刘平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他斜着眼睛看了眼杨小乙,不满地说:“指挥使,我这里不需要这种啥也不懂的乡八佬。”

    知道刘平的火爆脾气,薛亮叹了口气说:“将就着用吧,城里的壮丁不多了,你的人损失太大了,需要补充一下,何况这是杨帅的命令。”

    刘平一听是杨帅的命令,马上不再争辩,厉声吩咐杨小乙道:“你,守在这城垛边,记住两点,一要仔细听号令行事,二要瞄准了再射,别给老子丢脸。”

    薛亮安排完后,掉头走了,杨小乙安静地站在城垛旁。身边同队的一位弓弩手安慰他说:“别往心里去,我们刘队正外冷心热,是个好人。”杨小乙点点头没作声。

    那位弓弩手也是个热心肠,他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我叫马建,雄州人,你呢?”杨小乙话不多,干脆利落地说:“我叫杨小乙,马林屯人。”

    马建正想和他聊一下,突听城墙上警报声大作,刘平大声喝道:“全体蹲下。”马建赶紧拉住杨小乙的手,猫着腰蹲了下来。

    杨小乙透过城墙上的箭垛往去,只见城外的契丹大军铺天盖地冲了过来,黑压压地象潮水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杨小乙第一次上战场,心情不禁紧张了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死死攥着长弓,手心里直往外冒汗,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浑浊的水迹。

    马建见杨小乙紧张地样子,安慰道:“别怕,过了这第一次就好了,打仗嘛,总会要死人的。”

    “哎哟。”马建闷哼一声,后背上挨了一弓。

    “不许交头接耳。”身后传来刘平严厉的喝斥声,马建强忍着火辣辣的刺痛,不敢再多话。

    随着一阵阵低沉的牛角号声,敌营中的士兵不断地出现在地平线上,而且越来越多。负责攻城的契丹步兵们排列成整齐的方阵,迈着坚实的步伐,黑压压的一片接一片的向榆关城扑了过来。

    步兵的两旁是身披轻甲的契丹骑兵方阵,高大的草原战马神骏异常,千万只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连大地也为之颤抖。

    杨小乙虽然在深山老林子里杀过不少猛兽,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殊死搏斗,此时此刻,也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处,几乎停止了呼吸。

    “别怕,我第一次上战场也很紧张,杀了几个人后,就再也没当回事了。”刘平不知何时伏在了杨小乙身旁。杨小乙面色苍白地看了眼刘平,尽管还是很害怕,但比起刚才来好受多了。

    杨小乙眼见得契丹人已经越过了三百步的距离,他很奇怪,队正怎么不下令放箭?

    杨小乙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刘平,却见队长沉静地默默念道:“一百八,一百七,”刘平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放箭,三段击!”

    城头上箭如雨下,无数只利箭象瀑布一样洒向城外的契丹人头上,负责攻城的契丹步兵早有防备,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盾,企图遮挡住无边的箭雨。

    一波接一波的箭矢倾下,不断地在城下溅起朵朵血花,象死神的镰刀一样肆意收割着契丹人的生命。

    城内的巨型投石机更是可怕,磨盘大小的石头被高高抛起,准确的落入敌人阵营中,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契丹士兵们被砸得骨断筋裂,脑浆四溢,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惨叫声、呻吟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灰色的大地,一眨眼的工夫变得血红一片,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妖异。

    契丹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步兵队列里不断有人倒下,但一贯尚武的契丹人没有退却。勇敢的契丹人冒着箭林石雨,在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后,终于冲到了城墙下。

    榆关新挖出来的护城河早已经被契丹人的土袋和尸体给填平了,无数云梯架到了城墙上,口里衔着斩马刀的契丹勇士熟练地沿着云梯往上攀爬。

    随着刘平一声令下,弓箭手们后撤数步,手里的长弓抬高了角度往城外的远处射击,投石机也在不停地朝天发射,开始打击契丹人攻城步兵方阵的中部。

    负责守城的步兵大步向前,有条不紊地往城下扔着石块。一排排的士兵架起被烧得滚烫的油锅,从城头上倾倒了下去,躲避不及的契丹人顿时惨叫着翻滚在地上,哀号之声遍地。

    精于骑射的契丹弓箭手整齐地排成数十列,在指挥官的命令声中,拉开阵势向城头反击。

    杨小乙身边不断有中箭的战友倒下,被命中要害的战友根本来不及惨叫,就再无声息。

    受了重伤的战友倒在地上哀嚎阵阵,眼前的一切令杨小乙不禁毛骨悚然,心里紧张得要命。根本没有瞄准,只是下意识地一箭接着一箭地朝天射击。

    在无情的打击之下,参与第一波攻击的契丹人很快就所剩无及,杨小乙刚想松口气,第二波契丹人就已经冲到了城墙下。

    城下,潮水一样的契丹士兵不断的将云梯竖起,冲城车也连续对城墙较为薄弱的地带进行冲击,部分城墙已有些摇晃。剽悍的契丹士兵瞪着血红的双眼,口里咬住武器,冒着城墙上面砸下的滚木、石头甚至滚油,疯狂的向上攀爬。

    城墙上防守的李家军士兵也杀红了眼,弓箭、滚木、擂石、鸡尾酒倾泄而下,一旦有契丹士兵突破防御冲上城墙,附近的士兵便毫不犹豫地握紧手中的武器冲上拼命。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契丹人攻破城池,屠城将不可避免。城内的男人将被杀光,女人将被**,财富将被洗劫一空,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将变成契丹人卑贱的奴隶。

    发了狠的契丹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冲上了城头,一名赤裸着上身满脸是血的大胡子的契丹人军官面目狰狞地手持双刀,凶猛地冲进了守城士兵的人群中,左劈右砍,两名守军士兵很快倒在了血泊之中。

    缺口已经被打开,涌上城头的契丹人越来越多。杨小乙木然地看着成群结队的契丹人一步步拼杀着靠近,下意识地停下了射击的动作,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刘平的命令适时传来,“全体弓箭手注意,目标左侧城墙,全力散射。”他手挽强弓,射出了指示方向的响箭。残存的弓弩营弓弩手们,顺着刘平所指的方向拉弓放箭,契丹人的攻势立时受挫。

    为首的一名大胡子契丹军官左躲右闪,冒着箭雨迅速地接近弓弩手所处的位置。敌人越来越近,不善于近战的弓箭手们开始慌乱了起来。

    有人扔掉了手里的弓和箭掉头逃跑,杨小乙下意识地也想脱离战场,却听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他回头一看,发现刚逃出几步的逃兵后背上插着一支雕翎箭,倒地哀号着。紧接着,军法司的一名军官,抢上去一刀劈落,剁下了那名逃兵的头颅。

    “有胆敢临阵脱逃者,那人就是榜样。”刘平冷厉地声音再次响起。

    杨小乙直觉得胸中发闷,干呕了几声,差点把午饭全部吐了出来。

    大胡子契丹军官趁势大步往前突,手里的钢刀舞得滴水不漏,很快突到了杨小乙的近前,钢刀呼啸着向他劈来。

    杨小乙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长弓去抵挡,“咔。”弓断了,生死就在一线之间,杨小乙拼命往侧面闪避。可是,劈下的钢刀来势太过凶猛,眼看劈到了杨小乙的身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带着尖啸声闪电般射向了大胡子契丹军官,其势锐不可当。契丹大胡子实在机灵,整个身子不可思议地扭动着,奇迹般的躲过了这致命一箭。

    刘平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活象杀神下凡。

    杨小乙重重地倒在了地面上,威猛无匹的钢刀贴着他的头皮横劈了过去,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杨小乙的这颗人头将成为那契丹大胡子的战绩簿上不足一提的一笔。

    头上传来阵阵刺痛,杨小乙顺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头皮被锋利的利刃削去了一大块。

    那契丹大胡子军官已经杀进了弓弩手的阵营,手里的双刀砍瓜切菜般收割了数条人命。弓箭手们因为自身的弱点,没有最基本的防御能力,手无寸铁的弓箭手们被契丹军官肆意地屠杀着。军官身后的契丹人越来越多,眼看局势已经不可收拾,榆关城危在旦夕。

    杨小乙的视线随着那契丹大胡子军官的动作上下飞舞着,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大森林中豹子的身影。

    浓浓的战意闪现在杨小乙的眼底,腹部那块巨大的伤疤,就是猛豹锋利的巨爪留下的印记。自小生长在丛林之中,过着茹毛饮血生活的杨小乙,终于被眼前血腥地狱般的场景所刺激,头部的创伤激发了他的野性,受伤的野兽比平时可怕数倍。

    此时此刻,杨小乙的眼里已经没有一丝丝惧意,丛林之王的傲气重新回到了身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弱肉强食的大森林,被群居生活压抑良久的兽性终于爆发在这血与火的榆关城头。

    杨小乙仰天狂嚎一声,胸中那口浓浓的恶气终于抒发了出来,他顺手抓过一张长弓,从背着的箭囊中摸出一把利箭,搭弓就射向那名契丹大胡子。根本无须瞄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他打击的范围。

    那赤膊的满身血污的契丹军官已经冲到了刘平的面前,刘平已经丢掉了手里的长弓,拔出腰间的军刀,奋勇迎了上去。

    “噹。”钢刀撞上了军刀,金属交击声中,刘平虎口一阵剧痛,势不可挡的冲击力将他手里的军刀震了开去,胸前的门户已经大开。

    契丹大胡子军官狞笑着挥起左手的斩马刀,风驰电掣般劈下,刘平眼看就要在劫难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电隐夹着风雷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将契丹那位大胡子军官的左臂射了个对穿,下劈的势头稍缓,刘平堪堪躲过了大胡子足以致命的一击。但是锋利的前刃还是在刘平的胸腹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鲜血自伤口处喷涌而出。

    那契丹大胡子果真了得,满口的钢牙紧咬,强忍住手臂洞穿的剧痛,返身扑向挽弓持箭的杨小乙。两人的视线撞击在一处,迸发出惊人的火花,杨小乙迎着大胡子愤怒的目光,眼神里浓烈的黑暗杀机,契丹大胡子情不自禁地脚下缓了一缓。

    利箭脱手而出,直透契丹大胡子持刀的右臂,强悍的契丹汉子也经受不住穿骨而过的痛楚。手里紧握的钢刀跌落到了地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胡子的亲兵见主将受伤,不要命地猛扑了过来,杨小乙迅速侧身,闪着夺命寒光的利箭不断脱弦,契丹大胡子的亲兵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仅仅不到十丈的距离上,杨小乙射出的死神之箭已经剥夺了数十条契丹人的生命。

    契丹人汹汹的气势顿时一挫,赢得了喘息机会的榆关守军开始奋力反扑,城头上的契丹人因为失去了大胡子勇士的带领,形势马上发生了惊人的大逆转,已经抵挡不住守军奋不顾身的攻击,开始节节败退。

    大胡子契丹军官虽然双手都受了伤,但此时竟然虎目渗血,大发狂性。他奋力张嘴咬下了插在双臂上的箭杆,死抓在手中,狂吼道:“南蛮子,爷爷赤立德来了。”脚下如有神助般,劲步如飞地扑向了杨小乙。

    杨小乙伸手摸了空,肋下的箭囊里空空如也,三十多支箭在刚才的几息之间全都射了出去。

    满身鲜血的赤立德赤红着双眼,一根根大浓密的大胡子都竖了起来,象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一样,双腿一蹬鱼跃而起,硕大的身躯已经飞到了杨小乙的面前。

    杨小乙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刹那间,赤立德的姿势让他想起了丛林中恶虎扑食的模样。“我才是真正的丛林之王……”杨小乙脑子里轰的一声,灵智大开,一眨眼的工夫,右手已经摸出了一把锋利匕首,在箭头即将及体的一瞬间,他整个身子往下猛地一滑。

    赤立德只觉得眼前瘦小的人影一晃,那个该死的南蛮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突觉胸腹部一阵绞痛,花花绿绿的内脏掉出体外。

    半空中的赤立德嗷的狂嚎了一声,左手竟然捂住了已经被开膛破腹的大肚子,双脚猛力点在城墙上,直直地栽了下去。

    赤立德宁死也不愿意落入李家军之手,目睹了这一切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城内城外传来一片片惊呼声。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不前,空气也仿佛都被凝固了。

    但是,这里是战场,仅仅只几息的工夫,殊死搏斗再次在榆关城内外展开。

    失去赤立德带领的契丹人象被抽走了骨髓一样,被夏龙守军打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终于,榆关守军将攻上城墙的契丹人全部赶了下去,留在城墙上的契丹人没有一个活的,全都死得干干净净,即使没死,也会被恨比天高的榆关守军补上一刀。

    赤立德是契丹族第一勇士,契丹摄政王耶律休哥的心腹爱将,契丹人折损了一员虎将,士气顿时大为低落,耶律休哥见势不好,赶紧下令鸣金收兵。

    契丹人象潮水一样退却,杨小乙手扶箭垛,极目远眺,眼神里透出十分复杂的光芒。他杀过无数猛兽,这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在千军万马中与无数人以死相拼,还险些丢掉了小命。

    心潮起伏跌宕之际,杨小乙不禁感慨良多,野兽之间的争斗是为了食物和生存,那么人与人之间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很有些迷惑不解。

    硝烟暂时飘散,在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后,杨小乙从一个新兵蛋子快速成长起来,至少战场他已经不再陌生。

    杨小乙没有参与打扫战场,他傻傻地站在一旁,低着头发楞,身边没有一个熟人,他所属的弓弩营属下的第一队的战友们已经所剩无几。队长刘平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而其余的弓弩营重伤兵也早被人用担架抬下去救治。

    城外的契丹攻城部队遭到了重创后,象潮水一样退却,连耶律休哥的中军大帐也开始缓缓往西退去。

    失去了大将赤立德的契丹人只能选择撤退一途,契丹人一向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以耶律休哥的见识,必定不会在士气严重低落的情况下还要死撑,短时间内契丹人不会再来。

    杨小乙正在茫然之时,肩膀上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扭头看去,一位全身明光铠的武将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小子,真有你的啊,一个人杀了近百契丹人,更把耶律休哥的爱将给宰了,实在是了得啊!”那武将极力夸奖着他。

    杨小乙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说话的人,赶紧问道:“我现在该干什么?”那武将一楞,好半天才诧异地说:“你是新兵?”杨小乙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那武将越发奇怪,惊异地问他:“那你是什么人?”杨小乙低着头想了会说:“我是猎人,敌人来攻城,官军在客栈里把我拉来守城……”

    那武将听完了杨小乙的故事后,长叹一声,冥冥之中恐怕真有奇缘的存在。

    一名士兵端了热饭热菜上来,那武将招呼杨小乙一起吃饭,杨小乙心中本就没有什么尊卑观念,率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这个武将自我介绍说,他名叫楚雄,是斥喉营指挥。楚雄眯着一双小眼,定定地对上了杨小乙的大眼,看似不经意实则暗藏深意地问他:“契丹人暂时不会再来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杨小乙淡淡地说:“我想回家。”看出杨小乙说的是真心话,楚雄的心湖一阵剧烈震荡,他本以为杨小乙立下这不世的奇功,一定会追求高官厚禄,却没想到杨小乙却丝毫没有贪名图利的思想。

    一时间,楚雄心中百味俱全,他是杨烈的心腹爱将,他决心要尽一切可能将杨小乙留下来。

    想定之后,楚雄威严地说:“杨小乙,你既然已经被征招入伍,那么就是军队的人了,没有杨帅的命令你不可能脱离军籍。何况你杀了这么多契丹人,其中还有耶律休哥的心腹爱将,契丹人绝不可能放过你的。”

    杨小乙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他也很清楚,手里沾满了契丹人鲜血的他,已经成了契丹人眼中的死仇大敌,见了面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杨小乙眼中的神色一片黯然,楚雄心中不忍,硬起心肠说:“我命令,杨小乙编入斥喉营,不得有误。”楚雄心里很紧张,生怕杨小乙不接令。

    杨小乙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无奈地说:“好吧,我去。”

    杨小乙就这样进了斥喉营,做了一名负责侦察敌情的小兵。斥喉营的人只是专门负责刺探前线军情的部门,并没有派人上城墙抗击契丹人,所以也没人知道杨小乙的英勇事迹。

第799章 深入敌后

    在斥喉营中,官兵们连吃饭都必须坐在马背上,杨小乙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竟然不会骑马!可能出于补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雄安排队正李过亲自教杨小乙学马术。

    李过本来是霸州大户人家的马夫,因为妻子被契丹人**至死,一怒之下杀了几个契丹人,辗转逃亡数百里,转投了榆关的李家军。因为良好的基本素质,被楚雄一眼看中,收进了斥喉营。

    李过从一名普通小兵干起,屡屡深入大草原刺探契丹人的情报,使榆关多次赢得了战争准备的时间,积功升迁至斥喉营队正的职位。

    精明强悍的李过拥有勇士固有的骄傲,他很有些不能理解楚雄的做法,他一个堂堂的队正亲自去教一个新兵蛋子,这成何体统?

    杨小乙在大森林里待了十八年,爷爷过世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在军营里他甚至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

    杨小乙轻点左腿,一窜就跃上了马背,同时迅速地拉弓搭箭,只见三道闪电连珠击发,一百步外的靶心处成品字形并列了三支羽箭。

    矜持的李过也不禁连连点头称许,这小子天资聪明,两个月前还是个门外汉,如今却成了弓马娴熟的精锐骑兵,杨小乙已经将李过偶然一露的绝技——“一箭三星”也学得有模有样。

    李过叹息一声,他很有些自惭形秽,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眼前的这个沉默的青年必将大发异彩。

    生性豪爽的李过动了爱才之心,开始喜欢上这个大眼睛的青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好在这个杨小乙远非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李过有些想不通,杨小乙无论箭技、马术或是匕首刺击的手法,都很令人称道,唯独对于手里的长刀很不敏感,握在手里就象是捏着根烧火棍似的,很不自在。

    李过叫来杨小乙,严厉地说:“从今日起,哪怕是吃饭你也必须手里握着刀,直到完全习惯之时为止。”斥喉营里的军纪素来严谨,杨小乙以为这样做是理所当然,于是斥喉营里出现了一位手里时刻拿刀的新兵。

    起初,杨小乙频频遇到险情,左手手臂被划开了十余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拿刀的滋味很不好受。

    一个月后,杨小乙基本熟悉了拿刀的滋味,因为不懂刀法,空有一身蛮力无法尽展所长。

    李过持刀与杨小乙对峙,他大声喝道:“十步以外,你只要有弓箭在手,必定是你的天下。如今这十步之内,我杀你如探囊取物。”杨小乙并不受激,冷静计算后毫无征兆地全力攻出一刀。

    李过眼中冷芒一闪,他根本不看快疾异常的刀锋,双眼始终盯住杨小乙的双目,寒光一闪,钢刀已经到了面前。李过左脚轻移,整个身子一转让过了杨小乙的全力一击,刀背重重的击在杨小乙的小腹上,杨小乙踉跄着前扑了好几步才堪堪收住脚步。

    李过怒容满面地吼道:“笨蛋,刚才如果不是刀背,你现在已经被斩成两截了,再来!”杨小乙毫无沮丧之色,再次狂野的挥刀劈向李过。

    “噹啷”两柄斩马刀猛烈地交击在一处,金铁交鸣火花迸射,杨小乙仅仅只退后了半步,不顾持刀的右臂酸涨发麻,狂喝一声,猱身而上,攻势之猛连李过也为之色变。

    李过好久没有遇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呐喊一声,手中的斩马刀迅猛地侧劈而出,去势如电。杨小乙对于这种情况完全估计不足,急忙闪身侧避,却没想到李过劈过来的这一刀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奋力踹出的右脚。

    小腹部挨了李过势大力沉的一脚,强悍如杨小乙者,连连倒退出十步之远,虽然没有呼疼,额头上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李过的脸上显露出异样的神色,就算是铁人挨上他这一脚,也会倒地不起,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却经得起狠揍,嗯,是个好苗子!

    杨小乙连吃了两次脚下的亏,他的眼睛离开了一直紧盯着的李过手里的刀,开始注意李过双腿的变化。

    紧张的对练终于结束,李过惊奇的发现,凡是他用过的招术,在杨小乙面前已经无法使用第二次。吃一堑就能长一智的状况,令李过惊喜万分,面前的傻小子很有天分。

    楚雄不时把李过找去,详细询问杨小乙训练的情况。李过在杨小乙的面前一直十分严肃,始终阴沉着一张脸,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

    面对上司的垂询问,李过满脸喜悦地说:“大人,这小子是棵好苗子,只要他见过的东西,基本一学就会,而且有些方面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楚雄略带深意地问李过:“杨小乙的训练情况怎么样?”李过并不知道内情,他满意地说:“这小子能吃能睡,学东西很快,就是平时不太合群,话很少,也不会交际,和袍泽们之间的关系很一般。”楚雄慢慢放下了心,杨小乙其实是个十分单纯的年轻人,他若是心里有别的想法,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

    楚雄自己观察的情况和李过的描述基本吻合,唯一令楚雄还有些疑虑的是,杨小乙这小子好象对身外之物都不太在乎,无论身处何地都能随遇而安,安之若素。

    进入斥喉营三个月后,杨小乙几乎把李过的家底掏了个一干二净,李过苦笑着对他说:“小乙,现在我会的你基本上都会了,差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我也无脸继续做你的老师了,以后就全靠你自己去琢磨了。”

    一双亮得炫目的大眼睛始终盯在李过的脸上,杨小乙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叫你大兄么?”

    李过两眼大放奇光,拉住杨小乙的手,激动地说:“当然可以了,我,我,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位好兄弟。”杨小乙紧紧拉住李过的手,开心地说:“我有大兄了,我有大兄了。”

    李过和他相处了三个多月,从未见过他如此感情外露,感动之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兄弟紧紧相拥在一起。。

    契丹大军虽然暂时退却了,但榆关地界内并不太平,契丹的小股部队与榆关城内派出的斥喉小队之间的小规模冲突时有发生。

    契丹的小股游骑来去如风,经常深入榆关腹地刺探军情,榆关方面的斥喉有时候也出塞千里侦察契丹人的动向。

    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斥喉之间的战斗十分残酷惨烈。斥喉的主要职责是收集刺探军情,俘虏当然是要抓的,但严刑逼问出口供后,俘虏就会被杀掉灭口,无论哪方都不可能留下活口做累赘。

    杨小乙跟着李过进入大草原执行侦察任务,一行五十余人已经深入契丹境内两百多里,沿途居然连一个契丹牧民都没看见,情况十分反常。

    李过狐疑地看着远处,紧紧皱着眉头,按说现在是深春初夏时节,水草渐渐肥美,正是牧民放牧的大好时节。

    杨小乙这是第一次出塞,他骑在马上眺望四周,心情出奇的舒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身边的老兵们眼里不时闪着警惕的光芒,杨小乙却十分平静,仿佛只是出塞远游一样,胜似闲庭信步。

    这次斥喉营几乎倾巢出动,起因是楚雄手下的得力干将张左中了契丹大军的埋伏,所部斥喉队几乎全军覆没。

    契丹人实在太嚣张了,竟然当着烽火台守军的面在张左的人头上撒尿,这种恶毒的行为绝对是严重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雄怒气冲冲地找到杨烈,强烈要求率兵报复,杨烈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心腹爱将,若有深意地说:“你若是冒然行事,我怕你会变成第二个张左。”

    楚雄心头一凛,他本是智勇双全之人,刚才因为急怒攻心气愤至极,头脑有些发热。现在被杨烈当头棒喝之后,楚雄马上反应过来,契丹人这种卑鄙的行为背后肯定有个大圈套。

    杨烈看着自己的心腹,叹息道:“你我与契丹人作战多年,契丹人的习惯我们都了如指掌,我看啊,这次张左殉职一事,契丹人的行事完全与往日大不相同,莫非是对面的契丹人换了大将?”

    楚雄凝神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杨帅,我们还得派人去侦察一下契丹人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未雨绸缪。”

    杨烈眯起眼睛想了会,不经意地问道:“那个杨小乙也应出去磨练一下了。”

    杨小乙每天在李过耳提面命之下,进步十分神速,即使以最苛刻的条件来审视,除了经验尚缺之外,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斥喉兵。

    李过见杨小乙一副土包子模样,就笑着说:“兄弟,别傻看着,和我突前侦察一番。”李过打马扬鞭,一马当先向前方疾驰,杨小乙紧随其后,马蹄过处带起几缕黄色的烟尘。

    李过带着杨小乙来到一处土丘之上,他四处观察了良久,方圆十里内除了青草就是蓝天和白云,再无别物。

    二百里是李过给自己定下的安全线,超过这个距离,一旦遇到大队契丹人,斥喉尖兵将难以一口气逃回榆关。

    李过侧头看了看杨小乙的神色,只见这家伙丝毫也没有惧意,始终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看来年轻就是本钱。

    杨小乙见李过连连摇头,觉得奇怪,就开口问道:“大哥,你怎么老是摇头啊?”李过没好气地说:“我看见了一头蠢猪在那里吃草。”

    杨小乙大睁着两眼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摸了摸后脑,不解地说:“哪里有蠢猪啊?”李过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骂道:“我的傻兄弟。”

    身边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快看,契丹人……”众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队契丹骑兵在前方不到五里的地方出现。

    李过估摸着双方的人数大约差不多,契丹人稍微多一些,一向勇武的李过丝毫没有犹豫,马上下令道:“迎上去宰光这些狗贼。”

    对面的契丹人也同时发现了李过这群人,为首的一人作了个手势,契丹人纷纷弯弓搭箭,守在原地没动。

    两群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相距六七百米的地方,敌对双方不再靠近。李过已经可以看清楚为首的契丹人脸上的鹰勾鼻,仔细清点了契丹骑兵的人数,他发现刚才的估计出了大问题。

    敌人很狡猾,对面的契丹人虽然只有七十多人,但他们的身后五里之外还紧跟着一支大约两千人的大部队,敌我兵力的对比接近四十比一,李过心头蒙上了一丝阴影。

    敌我兵力太过悬殊,而且两军相距不过几百米,临阵脱逃只能是死路一条,勇往直前或者可以突出重围,寻找到一条生路。

    李过高高的将手举过了头顶,随在他身后的斥喉营将士也都知道当前的形势十分险恶,恐怕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但是战士们没有一个退缩的,纷纷作好了攻击的准备。

    契丹人虽然严密地列阵戒备着,但却没有发起攻击,意图十分明显,想等待大部队到齐后,将李过这群斥喉一网打尽。

    李过心中暗暗叫苦,契丹人出人意料的狡诈,他若首先发起攻击,即使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到那时就真的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李过于进退两难之际,毅然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契丹人聚集到一起,他做了个惊人的决定,突然下令道:“全军突击。”话音里充满了大无畏的绝决。

    契丹游骑兵首领微微点头,对面的南蛮子还真有股子狠劲,可惜啊,以寡敌众,终究难逃被全歼的命运。

    李过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杨小乙稍微慢了半拍,仅差半个马头的距离紧紧跟随在李过的身侧。榆关的斥喉们都知道危急关头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只有尽快消灭了对面的这群契丹人,才可能有一线活命的生机。

    四百五十步,四百三十步,四百步,三百步……

    李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侧传来阵阵锐器高速划破空气的疾响,一支支利箭象雨点一般射向契丹人的阵营,他扭头看去,发现杨小乙居然使出了三星追日的绝技。

    杨小乙没有去看李过,只是反复做着同一套动作,抓箭、搭弓、瞄准、射击,在李过的眼里,这一整套复杂的动作是那样的完美无缺。

    契丹人傻了眼,那个大眼睛的南蛮子在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外,弓弦的每一次收放都要夺走至少三条人命。

    契丹的鹰勾鼻首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却无能为力,因为敌人还远在三百步之外。自诩为神射手的鹰勾鼻最远的打击范围是一百五十步,但那也只是强驽之末,其势根本不可能对南蛮子形成伤害。

    鹰勾鼻知道大势已去,草原游牧民族的特性马上暴露无遗,打不赢必须快点跑路。鹰勾鼻双腿一夹,拨马就逃,他身边的契丹人见首领都跑了,哪还有不跑的道理,纷纷掉头狂奔。

    可是,经过几百步的奔跑后,杨小乙胯下的战马已经到了最佳冲刺速度,沿途不断有契丹人背部中箭倒于马下。

    李过虽然箭法出众但也没有杨小乙这么夸张的程度,他只能放缓马速,挥舞着手里的斩马刀,将沿途落马的契丹人一一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身后同伴落马的惨叫声不时传来,使契丹的鹰勾鼻首领心胆俱寒,恨不得胯下的战马生出两双翅膀,带他快速脱离险境。

    心中的警兆刚生,锐不可当的劲风已经及体,鹰勾鼻只觉前胸一阵绞痛,低头一看,却见一支利箭已经将他射了对穿,厚实的皮甲也没挡住敌人的强弓利箭,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鹰勾鼻奋力扭头看见了一双大大的黑眼睛……

    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李过欢喜异常,身处逆境以少敌多,全歼了敌人不说,己方还未伤一人,战果真可谓辉煌之极。

    李过不敢耽搁,掉转马头下令后撤,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快速跳下马,挥刀斩下了契丹人的首级后,迅速上马加速后撤。

    整个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杨小乙学着同伴的样子,砍下了契丹鹰勾鼻首领的脑袋系在马鬃上。

    后续到达的契丹人拍马赶到,但为时已晚,可恶的南蛮人已经远远的逃开,一时之间追之不及。

    这一路的契丹人由耶律屠牙率领,任务是搜索歼灭敢于进入大草原的南蛮子斥喉。屠牙端坐在马上,他有个奇怪的发现,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全部都是自己人,南蛮子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与李家军作战多年的屠牙很清楚,深入草原腹地的南蛮子不可能携带战死的同伴返回榆关,那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南蛮子的一般做法是,就地挖下几个大坑将自己的胞泽埋进去。

    可是附近并没有坟包的影子,难道说这是强大的契丹骑兵被弱势的南蛮子全歼的第一起战例?以往无论局面多么糟糕,总会有人突出重围,屠牙看着眼前令人惊异的一切,心里始终在犯嘀咕。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将军,您看那不是小王爷么?”屠牙早就看见了小王爷的无头尸身,只是故作不知罢了。部下沉不住气的惊呼声令他万分懊恼,三军不可夺其帅,知道小王爷被杀的消息后,部下们追击的士气恐怕会大受影响。

    因为谁都知道,小王爷耶律骨朵是有名的契丹勇士,他的弓马技艺在整个契丹人里都堪称一绝,除了有数的几名虎将外,从无敌手。

    屠牙瞧见了部下们面有惧意,硬下心肠下令道:“全部上马,快速追击,别让杀害小王爷的凶手跑了。”

    耶律骨朵不是一般的战士可比,他是耶律休哥最器重的儿子之一,屠牙就算追上了杀害骨朵的凶手,为他报了仇,只怕也难逃被贬官罢职的厄运。

    如果屠牙不下令追击,那正好给了耶律休哥杀人泄愤的借口,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选择紧紧追击。屠牙咬紧了牙关,拼了命地催马狂奔,即使将该死的南蛮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恐怕也难解他的心头之恨。

    屠牙跟随耶律休哥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参加的大小战役不下数十次,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如今威风八面的万骑长的位置,没想到却一遭毁在了今天,如果连凶手都抓不回来,他如何向大将军交代呢?

    李过早就看出杨小乙射杀的契丹人首领不是寻常之人,一身漂亮的金盔玄甲衬托出了那契丹人高贵的身份,直觉告诉李过,那人至少是个契丹的大贵族。

    屠牙心急火燎烦躁异常,但也不得不耐住性子跟在南蛮子的后边,远远地缀着只要不错方向就成。

    屠牙对于整个事件的最初认知是,南蛮子肯定有埋伏,否则根本不可能将骨朵的人一口气干掉。

    但是屠牙根据远处的烟尘判断出前面的南蛮子的人并不多,出事现场又是十分开阔的大草原,如果隐藏有南蛮子的大部队,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屠牙一边死死咬住李过这群人不放,一边派人去联系正在边境地区扫荡的皮室军副统领耶律纳兰,希望能够赶在这些南蛮子逃回榆关之前,将之合围并予以歼灭。

    李过他们现在基本上都是一人三骑,斥喉营里都是有经验的老兵,被杨小乙屠杀干净的契丹人的座骑大部分都被收集了起来,充沛的马力是快速撤离的法宝。

    李过心中有数,拥有几百先导部队的契丹大部队至少超过两千人以上,他明智地下达到了不要顾惜马力全力撤离的命令。

    杨小乙第一次进入大草原,就以一人之力屠杀了五十多名契丹人,他心中既兴奋又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些失落感。

    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他他必杀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双手沾满了契丹人鲜血的杨小乙还是感到了几分无奈。

    在队伍最前纵马狂奔的李过没工夫考虑别的事情,他现在一心只想必须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旦让契丹人的大军追上,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屠牙沿途根本没有见到榆关的大军,又见前面的南蛮子斥喉不断地加速逃跑,心中忽然顿悟,八成是前面的这些南蛮子杀害了骨朵,难道说南蛮子携带了着什么秘密武器,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地干掉了骨朵。

    屠牙想通之后,狠狠地在马屁股上加了好几鞭,吃痛的战马奋起四蹄拼命前冲,他大声喝道:“全速追击,杀死一人赏汉女一名,活捉一人赏汉女两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契丹人在屠牙的鼓舞下欣喜若狂,几百条皮鞭纷纷落在马股上,近千只马蹄卷起了滚滚黄尘,吆喝声呐喊声夹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李过发现契丹人突然提速,知道情况起了变化,若是让后面的契丹人追上来,纠缠在一起,他们这些没有后援的斥喉就麻烦了。

    如果有人站在半空中俯视下方,就会发现在茫茫大草原上,有几批人马向同一个方向突进,形成了一个半月形包围圈,李过这群人正好在包围圈的中心部位,情况十分危急。

    李过的斥喉营战士个个都是久经战火的老战士,不需要人提醒就知道面临危局,必须夺路而走,没有人再爱惜马力,留得青山在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说,李家军训练一名普通士兵需要花三个月时间,那么一名精锐的斥喉兵则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步兵需要掌握战斗队形中刀枪的战斗方法,骑兵需要弓马纯熟,而斥喉兵则需要样样精通,同时还要掌握很多特殊的技巧。

    在历次契丹人进攻榆关的战斗中,斥喉兵出生入死获取的情报,为主帅提前做好防御措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屠牙在后面拼命地追赶,但双方战士都是一时之选的精锐,控马的技术差不了多少,而且双方均是一人三骑,屠牙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所以他始终无法拉近和李过这群人的距离。

    李过担心被契丹人合围,屠牙担心放跑了南蛮子不好向耶律休哥交代,两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三里地左右。李过甩不脱屠牙的追踪,屠牙也一时难以追上李过,双方形成了暂时的僵局,大家彼此奈何不得。

    李过已经看见了榆关的界碑,他刚刚松了口气,觉得即将逃离死地,却猛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李过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大队的契丹骑兵,看架势至少超过三千人!

    李过的一颗心马上收缩成一团,他收紧缰绳,缓缓让战马减下奔跑的速度,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唇缘,回归的道路已经被契丹人完全封死了,怎么办?

    思索片刻,李过毕竟是久经杀场的老兵,仅仅犹豫了一会,决心率队返身向东走。

    一行五十余人刚掉过马头,就听有人惊叫了一声:“快看,有敌情。”李过迅速转身仔细一看,大漠的东边远处烟尘滚滚,隐有风雷之声。

    李过本就是草原人,马上明白过来,那是契丹人的大队骑兵,看样子至少有二千人,还没等李过反应过来,西面也出现了契丹人的影子。

    东南西北四周都是契丹人,李过知道情势已经不可收拾,恐怕以后再也没有返回榆关的机会了。

    李过横下一条心,果断下令道:“掉头往北,我和杨小乙在前突击,其余的人千万别掉队。”斥喉营里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听了李过的命令后,迅速掉头快马加鞭地撤离险境。

    契丹新任幽州兵马副都总管耶律纳兰拔出长刀,威风凛凛地向前一指,麾下的将士们呐喊着向南蛮子狂追了过去。纳兰接到的命令是,不许放过一个斥喉兵,一定要把榆关的眼睛全部打瞎,为摄政王将来的大举南下扫除必要的障碍。

    纳兰这次率一万铁骑南下,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南蛮子的斥喉营,在历次榆关争夺战中,楚雄的斥喉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耶律休哥和杨烈对峙多年,他知道杨烈确实不愧于名将的称号,如果不把杨烈的眼线消灭干净,耶律休哥已经失去了南下突进中原的信心。

    在清河屯,纳兰设下圈套一举消灭了张左率领的榆关五十名精锐斥喉,战果可谓辉煌。

    纳兰很聪明,他没有继续沿着西北方向南下,而是掉头往东,利用机动力强悍的优势摆脱了榆关军的追击,从而躲开了杨烈设置的陷阱,跳出了榆关军的伏击圈。

    纳兰知道大部队行军不易保持机密,临东来的时候,他将所部骑兵分为了五部,每部之间相距二十里路,以保证能够及时相互支援。

    纳兰一边追击李过的斥喉兵,一边派人去通知临近的两部人马从侧翼包抄,务必要将可恨的榆关斥喉屠杀殆尽。

    李过侧头看见南面的烟尘越来越大,心知这次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活着回榆关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杨小乙根本没有去关注后面紧紧追赶的契丹人,一双大眼睛始终注视着大哥李过的骑姿,从李过的一举一动中汲取有用的东西。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残酷作战,杨小乙没有任何理由惧怕貌似强大的契丹人。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优势,与赤立德的奋死拼杀,激发了杨小乙丛林之王的兽性。野兽们为了生存而拼命,在野兽面前毫无正义与道德可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坚强的活下来才是丛林生存的最高法则。

    在丛林里,杨小乙白天要小心猛兽的袭击,晚上也不能太平,掠食者的威胁每时每刻都存在,多年以来锻炼出了惊人的警惕性。

    身后的大队契丹人在杨小乙眼中不过是狼群的扩大版本罢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杨小乙特意找李过多要了一把强弓和三壶箭,上次与赤立德以命相搏斗时,有弓无箭险些丧命的深刻教训,他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屠牙已经看清楚了整个形势,他见该死的人居然返身向他冲来,一种嗜血的感觉由然而生,他下令道:“南蛮子人少,我们人多,兄弟们不要乱了阵脚,分成两组散开,一组负责阻截,一组负责攻击,辽阔的大草原需要懦弱的南蛮子尸体做肥料。”

    训练有素的契丹人马上分成了两组,一前一后摆开了架势,等着南蛮子往死路上钻。屠牙心想,人数多出四倍不止,又是以逸待劳,如果还需要兄弟部队帮忙的话,那也太不成样子了。他考虑的是如何全歼李过这些人。

    锐利的箭头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震慑人心的寒光,契丹人已经摆开了攻击队形。李过只能硬着头皮往北冲,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拼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身陷入重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们。

    投降的想法仅仅一闪即逝,他们杀了这么多契丹人,其中还有名贵族,一向嗜杀成性的契丹人绝不可能接受俘虏。

    绝路!九死无生的绝路!前进也是死,后退还是死,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天性爽朗的李过选择了站着死!

    李过转过头大声嚷道:“弟兄们,冲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刚想抽出鞘内的斩马刀指挥部下冲锋,一直紧紧跟在他身旁的杨小乙突然大声说:“大哥,把你的箭都给我,等会冲到离敌人四百步的时候,你让大家都停下来,我给大哥您表演一出好戏。”

    李过听杨小乙这么一说,忽然记起刚才就是他一个人屠杀了好几十个契丹人,他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我差点忘记了,兄弟,你是上天赐于我们的神箭手,好,大哥听你的。”

    李过不仅把自己的两壶箭给了杨小乙,而且安排十个人守在他的身旁,任务只有一个,随时给杨小乙补充雕翎箭。

    大家在早些时候都见识过杨小乙惊世骇俗的箭技,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聚集在了他的身边。

    此时此刻,五十个人的命运就全部寄托在杨小乙一个人身上,李过表情复杂地看着杨小乙略显瘦弱的脊背,他心里始终压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使他一直苦不堪言。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单纯的杨小乙忘记了一切,只有继续活下去的生存本能,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奔向屠牙的队列。

    屠牙刚才一直在担心南蛮子落荒而逃,现在南蛮子居然分兵冲了过来,他差点笑掉了大牙,脱口骂道:“愚蠢的南蛮子!”他转头对部下们说:“保持队形,不许妄动,老子要杀光该死的南蛮子!”

    十一个人,十一匹马,二十三筒箭,杨小乙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十个辅助的战友紧紧跟在他的身侧,谁都知道不能掉队,一旦杨小乙没有了用于远程打击的弓箭,等待他们的将是覆顶的厄运。

    屠牙高高举起了左手,他身后已经摆好阵势的部下们随之拉弓搭箭,只等不知道死活的南蛮子进入射程,立马放箭收割人命。

    屠牙的心情很平静,一百一十人对付十一个人,刚好十比一的比例,南蛮子的结局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他还略带有几许遗憾,若是南蛮子再多一些就好了,才不过五十几个人头,回去不好向耶律休哥交代啊!

    屠牙的视线毫无阻碍的对上了杨小乙的大眼睛,视线接触的一刹那间,迸发出了几丝火星。那是一双带着满腔活下去信念的眼眸,亮若耀日,令人不敢仰视。

    一道寒芒直透心窝,屠牙吃力地挪开了眼神,他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年轻人象个森林中的猛兽,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两个字:可怕!

    相距不过一里,几息之间,排成几列的契丹人已经进入了杨小乙手里强弓的打击范围,他毫不迟疑地开弓放箭,整个人象一部锐利的杀人机器,所有的动作都十分和谐,近乎于完美。

    呼吸之间,霹雳闪电般的无情打击已经临头,数十名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契丹人已经掉落马背,倒在了血泊中痛苦的呻吟着。

    屠牙刚意识到不好,就觉一道天外霹雳破空而至,他本能地伸手去挡,手心一麻,接着浑身一震,死死抓在右手的长刀失去了力量之源头,无力地坠落到地上。

    屠牙走完了短暂的三十五个春秋,往日的辉煌与荣耀都已经远远的离他而去,阴间的鬼判那冰冷刺骨的枯爪已经勾去了他的三魂七魄。

    即使再勇敢的战士面对根本无法抵御的残酷打击也会陷入崩溃的境地,屠牙的部下们动摇了,有人带头开溜,示范的榜样作用无穷大,契丹人掉头就跑,恨不得离黑发大眼睛魔神越远越好。

    经历了草原实战之后,杨小乙对于自己的优势越发了解,他始终与契丹人保持三百步的距离,不停气地弯弓搭箭,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让尚未短兵相接的契丹人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剩下的契丹人也都吓破了胆,慌忙扔下刀枪弓箭,身上带的东西越重越不容易逃脱,草原民族遇强即溃的特性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杨小乙本想追上去将这股契丹人全部杀光,李过及时招回了他,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摆脱周围的契丹追兵顺利逃生才是当前第一大事。

    赶跑了对面的契丹人后,李过借着空档让手下人赶紧收集契丹人遗留下来的马匹干粮和饮水袋。李过不知道能不能逃过眼前的一劫,但不管怎样,粮食和水是必须储备的重要物资。

    杨小乙补充了三壶箭两袋水、一袋干粮和一匹马,李过对他给予了特殊照顾,说心里话李过心中仅存的那一份侥幸成分,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对杨小乙神奇般的箭术的信任。

    李过看了看了满脸喜气的杨小乙,心中不禁一暖,接二连三的摆脱困境,眼前这个不怎么通世务的傻兄弟是第一大功臣。

    李过带着几十个部下,一路向北飞奔,他的初步想法是拖到晚上就有活路,但愿今晚的月光不要太亮,他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期待上天的恩赐。

第800章 死里逃生

    纳兰眼睁睁地看着南蛮子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向北溜走,却无能为力,心中的那份懊恼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无奈之下,他奋力抽了一鞭,爱马“乌云盖雪”一声长嘶,四蹄翻飞着加速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李过的胆子很大,其实也是被逼无奈才向北方狂奔,南下和东下的道路都被契丹人堵死了,估计向西也有大批契丹人,唯一的可能是向北跑。

    李过估计契丹人在北方应该暂时不会安置大批的追兵,紧要关头只能赌一把,只能冒死求生。

    杨小乙的脸上带着一脸的兴奋,今天他立了下了前所未有的奇功,单人独骑宰了接近二百个契丹人,战功如此显赫的士兵自李家军建军以来简直闻所未闻。

    李过和杨小乙等人一口气狂奔出十多里地,身后地平线上的那道黑线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河,情势十分糟糕。契丹人越追越近,这里又是一马平川根本无处躲藏,胯下的战马也已浑身布满了汗珠,继续这样狂奔下去,马力肯定不支。

    一旦战马体力不支,等待李过和杨小乙的将是灭顶之灾,李过虽然很坚强,但一颗心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杨小乙俯在马上,整个身子随着战马的动作而上下颠簸起伏着,无意间注意到李过焦急的神色,他也知道面临的局势很不妙。

    杨小乙没有多少在草原生活的经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危局。李过却知道在毫无遮拦的大草原上,敌人的兵力百倍于他们,根本不可能耍出什么花样。

    李过等人催马又奔跑了近五十里路,李过明显感觉到胯下的战马快不行了,马嘴里已经开始吐出白色的沫液,看来这次是他踏上图格尔大草原的最后之旅。

    不能让战马跑死,李过迫于无奈只得放缓马速,他相信后面穷追不舍的契丹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然,纳兰看见逃命的南蛮子放慢了速度,他也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只须紧紧地咬住就行,要多多顾惜马力。何况附近还有两组备用的人马,他根本不在乎前面的南蛮子拖时间,他的时间大把,一旦完全合围,眼前的这些南蛮子插翅难逃。

    隐藏在纳兰内心中的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他带着这么多人只是追上去杀了这些南蛮子,确实心有不甘。

    精于算计的纳兰决定玩一场灵猫戏鼠的活剧,他要把南蛮子都折腾得精神崩溃后,再一个个点上天灯,玩一把千刀万剐的酷刑游戏,才解心头之恨。

    李过很清楚,他们这些人要是落在了契丹人的手里,绝对会被摆弄得生不如死,所以他暗暗下定决心,到了最后关头,如果不能战死杀场,一定挥刀自刎。

    逃亡中,李过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浑身一抖,当年他亲眼目睹了耶律休哥整治政敌的残酷手段。

    耶律休哥曾经将仇人剥得精光,五花大绑,浑身涂满了蜜,然后扔进了满是蚂蚁的洞穴。那人痛不欲生地嚎叫了两天两夜才死,抬出来的就是一副骨头架子,全身的皮肉全被蚂蚁啃得干干净净,如此酷刑令李过大有生不如死之慨。

    纳兰一边死死咬住李过这些人,一边通知附近的契丹驻军参加合围,对付小股的南蛮子本不需要这么大的阵势,纳兰最主要的考虑是活捉李过,然后慢慢地把几十个南蛮子折磨死。

    纳兰坐在马上忽然想到了前面有条大河,契丹人的母亲河——斡里河,发源于大青山,绵延几千里,几乎将契丹帝国的北部陆地一分为二,目前正值汛期,河水一日三涨。

    纳兰暗叫不好,若是让南蛮子人逃过了斡里河,再要想抓住他们,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原因只有一个,绝大多数契丹人不谙水性且十分缺少渡河的工具,临时征集船只费时太久,肯定会耽误不少时间。

    想通了后,纳兰马上下令全速追击,一定不能让南蛮子逃过斡里河。纳兰身后的契丹骑兵象蝗虫似地掠过大草原,毫不顾惜马力地追向李过。

    远远地听见阵阵惊雷之声,李过知道契丹将领肯定发现了他的企图,今天是一日三惊,前两次危机都靠着杨小乙的神箭术帮忙才化险为夷,宰了两百多契丹人,己方至今未损一人。

    但是好运不可能永远垂青同一群人,李过满含深情地看了看跟随在身后的老部下,唉,不知道这些久经杀场的老战士能有几个平安回家的?

    李过当然知道斡里河就在前面大约三十里之外,他手下的斥喉兵全都精通水性,他自己却谈不上什么好水性,只能勉强算是划水罢了。

    即使过了斡里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小股骑兵孤军深入图格尔大草原数百里,内无粮草补给外无大军救援,全军覆没的厄运已成必然。

    性情坚忍不拔的李过心里很清楚,手里沾满了契丹人鲜血的他们绝无可能在投降后获得宽恕。他们和追兵之间的关系很清晰,除了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之外,别无它法。

    整个队伍里除了杨小乙不了解这种局势之外,其余的老战士们的心里也都和明镜似的,大家也都下了必死的决心。横竖不过是个死,杀一个够本,宰两个赚一个想法,成了大家伙的共识。

    身后的契丹人越来越近,李过必须及时做出抉择,分兵阻击的时候到了。危急时刻容不得他瞻前顾后,李过稍稍放缓了马速,大声下令道:“杨小乙、刘三……谢剑,你们十人随我断后,其余的人先走,渡过斡里河后,大家必须马上转道向西,沿着旧燕山南麓悄悄返回榆关城……”李过稍微一顿,略带伤感地说:“兄弟们,一定要坚持活下去,此次一别不知道哪一天才能重新团聚,大家多多保重啊……”

    负责断后的人都是一脸决绝之色,经过几次惨烈战斗的杨小乙也明白留下来的含义,面容顿时一肃,情不自禁地拽紧了手里的强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今日一别恐怕它日只能在九泉之下才能相会,壮哉斯人!

    李过让断后的战士稍作休整之后,下令转道向东北方向撤退,把契丹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一边来,减轻往北方撤退的胞泽的压力。

    李过这群人的马尾上系着不少砍下来的灌木,纳兰从远处的烟尘看过去,满心以为南蛮子妄图向东北逃窜。

    纳兰冷笑了一声,闷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却偏要行,我看你们这些愚蠢的南蛮子能逃多远?”手里的马鞭向东北方向一指,大队契丹人蜂拥着追了过去。

    李过见契丹人并未分兵,心中暗喜,斥喉营的战士是榆关军的精锐部队,能够保存一个是一个,如果那一队人全都成功逃生,他即使以身殉国也觉得开心。

    李过打起精神喝道:“大家怕不怕?”杨小乙第一个朗声答道:“不就是死嘛,有啥可怕的?”其余的人精神为之一振,齐声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抱着必死决心的众人已经视死如归。

    李过不时抬头看天色,尽管太阳已经早早的下了山,后面的敌军因为占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肯定会连夜点着火把追击。

    李过叹了口气,座骑的奔跑速度开始放缓,半天以来战马没喝一点水没吃一口草,人已困马也乏,还能够跑多久李过心里确实没底。

    “噗嗵”一声巨响,一匹战马轰然倒地,马上的刘三促不及防之下,也摔倒在了地上。那匹失蹄的战马痛苦的哀鸣着,一声一声的嘶喊揪紧了每位斥喉营战士的心,杨小乙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莫非这里就是他的归宿?

    杨小乙还没有狂妄到自以为是的地步,二百人左右的敌人是他用弓箭能解决掉的最大限度,刚才射杀了一百多名敌人,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蚁多咬死象,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契丹人就算都是木头,只怕也要杀上一两天才行。

    李过下马仔细检查了一遍,一颗心猛地往下沉去,刘三的情况糟糕透顶,一条大腿摔断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淌个不停,原本俊俏的脸蛋扭曲得不成人形。

    按照目前的状况,李过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刘三带走。但反过来说,刘三如果落入契丹人的手里,那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暴露了李过的意图不说,单论那份活罪就足以使刘三后悔为什么要出生成人。

    李过横下一条心,叫过杨小乙,含着热泪吩咐道:“送好兄弟刘三上路。”说完单膝跪下,冲着刘三发誓道:“只要我李过能活着逃过这一劫,你刘三的父母兄弟就是我的父母兄弟。”

    杨小乙听不明白李过说送刘三上路是什么意思,傻傻地盯着李过,希望李大哥能解释一下。

    一旁泪流满面的谢剑哽噎着解释说:“刘三兄弟伤得太重了,我们不能让他活着受契丹人的侮辱,好兄弟,一路走好……”下一刻即是天人永别,谢剑与刘三誓同生死,此刻他已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哭倒在地上。

    杨小乙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开来,想起往日里刘三对他的种种好处,气血顿时往上狂涌,他瞪大了双眼,怒目横视着李过,暴跳如雷的厉声喝道:“李大哥,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呢,刘三可是我们的好兄弟啊,不,我绝不会杀他!”

    李过强行忍着心中的绞痛没有哭出声,两行英雄泪源源不断地从一双虎目中淌落,滴湿了护胸皮甲,眼里流的是泪,他的心却在滴血。

    自从加入李家军以来,刘三先后三次救过李过的命。其中一次最为凶险,如果不是刘三奋不顾身地替李过挡住了那致命的穿心一箭,这个世界上只怕早就没有了李过这个人。

    李过猛一仰头,瞧见了远处遮天蔽日的滚滚黄尘,时间不等人,必须当机立断。他果断地喝道:“杨小乙,违抗军令的可是要杀头的,你担当得起么,还不快快执行?”杨小乙头脑突然一热,抗声道:“我带他走,绝不会耽误大事的。”

    李过浑身一抖,楞楞地看着杨小乙,这家伙是个怪物,很让人捉摸不透。李过厉声喝道:“强敌就在后面,我们大家都自身难保,你带上刘三必死无疑。”

    杨小乙诚恳地哀求道:“李大哥,就让我带上刘三吧,实在不行了再按照您说的办好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杨小乙所说的每一句话,李过万没想到,这小子平时象个不通世事的傻小子,关键时刻竟然如此义气深重。

    李过望着杨小乙清澈诚恳的眼眸,一颗心马上软了下来,甚至有些期待杨小乙继续创造奇迹。李过差点就同意了他的意见,转念一想,不行,带着受重伤的刘三一起走,大家都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李过抽出了鞘内的长刀,硬着心肠缓缓推开了杨小乙,走到刘三的面前。杨小乙的手刚摸到刀柄,不及眨眼的工夫,李过手里的大刀在空中划出了不可思议的弧线,恰到好处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过的一双虎目威严之中透着浓浓的杀机,阴冷地说:“再敢违抗军令,杀无赦!”声寒刺骨,杨小乙浑身一凛,手脚顿时冰凉麻木一片。

    丛林里,杨小乙与猛兽搏斗尽占上风,但那都是以命相搏,对自己的大哥他根本下不了手。

    杨小乙被绑住之后,李过的刀锋缓缓下滑,锋刃慢慢刺入刘三的胸部,鲜血不断的涌现出来,亲手送有救命大恩的好兄弟上路,他的心也被利刃一寸一寸地割开……

    李过带着众人重新上路,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九死一生之局,李过回头看了眼部下,暗暗感叹,能活着回到榆关的能有几人?

    亲手杀了自己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家的心里都很不好受。杨小乙的情绪更是低落到了谷底,刚才残忍的一幕使他从另外一个角度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杨小乙奋力拍马而行,丝毫不敢回头,生怕碰触及刘三的遗体,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已经盈眶,滴滴英雄泪洒落马前。

    李过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猛力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战马狂嘶悲鸣着奋蹄疾奔,它完全不知道主人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一向爱惜马力的主人今天变得如此的狂野。

    纳兰带着数千精锐死追不放,一定要把李过等人赶尽杀绝才好回去交差,骑兵们点起火把连夜赶路,不断有人掉队,但是纳兰不在乎这些。他要的是李过的项上人头,战功才是草原勇士的目标。

    纳兰深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至理名言,勇士只有踏着伙伴们的肩头才能达到那荣耀的顶端,他必须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李过回过头去,看见身后的远处火线逐步扩大,不仅暗暗叫苦,纳兰的韧劲十足,完全出乎李过的想象。

    杨小乙没有在意什么,丛林法则告诉他,适者才能生存,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身边的箭囊,近战不行的他,必须依靠弓箭的力量。弓箭是杨小乙的法宝,离开了这张大弓,杨小乙自感很难应付后面的追兵。

    纳兰不急不慢地追在李过的身后,他也不怕李过能跑到天边去。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身后的地平线处已经火光冲天,豆大的汗珠爬上了李过的额头,浑身已经湿透。

    狂奔三十里路后,李过带着兄弟们终于逃到了斡里河畔。李过下马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饮了数口,长叹一声,人可以泅渡过河,战马却得留下,即使暂时渡过了河,恐怕也难逃纳兰的追击。

    时间不等人,李过下令除了必要的武器、干粮和水囊之外,其余的东西全部丢掉,以免耽误渡河。

    大家每人抱住一根树枝,游过了斡里河,李过等人装出继续向北逃的样子,消失在了纳兰的视线之外。

    走了大约十几里后,李过忽然带着大家折向东方,再次来到了河边,然后顺着宽阔的斡凯河漂流直下,一路向东而去。

    纳兰纵马冲到河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气急败坏地骂道:“该死的南蛮子,该死的臭河!”浑然忘记了正是斡凯河水滋养了契丹国的牛马和牧民。

    漂流了数百里后,李过带着大家登岸,利用黑夜做掩护,袭击了一个很小的部落,杀光了所有人后。众人骑上抢夺来的几百匹马,飞马疾驰,向南部逃去。

    其间,数次躲过契丹人的伏击圈之后,李过带着众人顺利逃回了榆关城。

    杨小乙带回来的首级被李过拿去向楚雄请功,李过虽然不知道骨朵的真实身份,但他断定这颗人头价值不薄。

    杨烈望着面前已经洗干净的人头,惊讶地叫道:“骨朵?”楚雄笑着点头说:“是的,杨帅!”杨烈与契丹人对峙已久,契丹有名气的大将他几乎都认识。

    楚雄开心地嚷道:“杨帅,屠牙的人头也带回来了!”

    杨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仔细一看,马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这小子!”

第801章 一举两得

    军事会议开完之后,李中易把周道中从船上找了来,有些事情必须要交待一番,以免周道中自误。

    “中平老弟,张永德,张抱一即将接任高丽安抚使。”李中易端起茶盏,轻轻的吹着飘了茶叶的汤面,却没正眼看周道中。

    周道中也不是笨蛋,由于和朝中的一些重臣,有走私高丽美婢、高丽参以及高丽土特产的诸多往来,他甚至比李中易还要早知道张永德要来摘桃子的消息。

    “恩相,末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追随您之前,末将的前途一片黯淡无光,成日里和一些从事杂役的工匠或是贩夫走卒们打交道,即使能捞点银钱,也极为有限。”周道中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李中易的视线,显得十分的从容,“不瞒恩相,范相公和张抱一都分别暗中派人来拉拢于末将。末将该死,不该存在了瞻前顾后的私心,并没有当场拒绝他们的拉拢。”

    李中易闻言后,不禁微微一笑,周中平跟随他这么些年,倒也把他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李中易的面前,只要你愿意说真话,以李相公的心胸,说不计较就绝对不会计较。

    若是在李中易的面前,推三阻四,虚言欺骗,李中易也绝对不是不敢下狠手的好好先生。

    “恩相,末将有个请求,请您务必允准。”也许是发觉李中易一直没吱声,周道中心下猛的一紧,赶忙把事先计划好的想法合盘托出,“不瞒恩相,水师的某些不肖官兵,确实闹得很不成名堂了,末将请求恩相多派得力的镇抚以及军法官,常驻于水师,好好的清理清理门户,除去害群之马。”

    李中易微微翘起嘴角,淡淡的一笑,这周道中倒是个妙人儿,这个节骨眼上,请求他派人去监督水师,等于是表达出了他的忠诚不二的态度。

    不过嘛,这个节骨眼上,李中易如果真的加派了军官,混编进了水师之中,就等于是变相告诉周道中,李相公并不是特别信任他。

    面对周道中发出的试探气球,李中易晒然一笑,淡定的摆了摆手说:“中平啊,吾信得过你,派人的事情不必再提。”

    周道中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揪心,万一李中易顺水推舟的安插进了不少李家军的人手,那他还真有些棘手。

    在水师之中,官职的高低和利益的多少,其实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如果,让李中易的人横插进来一杠子,无论是明里的职权还是暗里的收益,都肯定会损害到周道中手下的既得利益群体。

    在张永德即将来摘桃子的当口,李中易除非脑子进了水,才会在这个时候,刺激周道中的老部下们。

    说实话,水师之中,已经有了不少李中易安排进去的人手,只是这些人大多数处于技术岗位。

    比如说,舵工,帆手,了望哨,拍杆操作手之类的技术性比较强的工种岗位上,几乎都有李中易派进去的助手。

    对于李中易的这种安排,周道中完全可以理解和包容,毕竟他的大靠山是李相公。那么,水师在某些方面就必须听从李中易的安排,而不可能是彻头彻尾的土皇帝。

    “恩相,您还是派一些军法司的兄弟上船吧,说句大实话,水师内部的走私行为日益猖獗,恐怕将来势大难制啊。”周道中异常欣慰于李中易的宽宏大量,但他依然有些不太放心,更进一步的想试探一下李中易的真实态度。

    李中易心如明镜,半道依靠过来的周道中,其忠诚度怎么可以和讲武堂训练出来的门生们相提并论呢?

    和李中易直接管辖的羽林四卫不同,水师只不过是奉诏临时听从李中易的调遣罢了,就本质而言,顶多算是帮忙运输的客军而已。

    此前,李中易在礼成江上险些遇刺,周道中吓得魂不附体,那是因为范质和张永德没有礼贤下士的拉拢他。

    如今,对于高丽国至关重要的水师,已经获得了朝廷、范质和张永德的高度重视,周道中的身价也随之大涨。

    只不过,周道中心里很清楚事实的真相,如果李中易真被整垮了,他周中平绝对会和没了亲妈的孩子一样,任由朝中的重臣们肆意摆布。

    现在,范质无论给周道中多少好处,将来等周道中失去了大靠山之后,范质只需要呶呶嘴唇,便可加倍的收回去。

    李中易看得出来,周道中是个明白人,绝对不会在大事大非面前犯糊涂。不过,周道中的身上依然残留着军阀的基因,把水师的控制权看得极重,不希望李中易插手过深。

    实际上,李中易也没打算过多的插手水师的事务。归根到底,目前的水师也就是内河的主宰者罢了,真要飘洋过海攻取海外的殖民地,必须建造真正适合海战的大型海船。

    李中易亲热的拍了拍周道中的肩膀,好一通温和的宽慰之后,周道中原本略有些犹豫的心态,变得异常之坚定。

    “恩相请放宽心,末将不是糊涂蛋,正因为有了您的拔擢,才有末将今日的荣耀。”周道中临别之际,突然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臣誓死追随主公,哪怕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送走了周道中之后,李中易刚回到书房,便接到了杨烈寄来的亲笔信。

    “糊涂之极!”

    “愚蠢似猪!”

    李中易勃然大怒,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史无前例的当着韩湘兰的面,大发雷霆。

    起初,李中易以为只是一份简单的军报,却不成想,竟然是第一军斥喉队的楚雄,因为私心想把立下奇功的杨小乙留在斥喉队内,当作接班人培养。

    “有功不赏,何以治军?何以让将士们心服?”李中易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觉得楚雄的可鄙,越琢磨火气越大,到最后,竟是咆哮如雷。

    在韩湘兰的印象中,李中易无论遇见何等难事,都是一副雍荣淡定的神态,绝少如此的震怒和失态。

    “来人,传我的手谕给李延清,命他亲自带人,速去榆关,将楚雄给老子抓来。”李中易一旦开了戒,那是粗话连篇,“龟儿子的,险些折了老子一员虎将,他姓楚的赔得起么?”

    “贱婢,楞着做甚?没长耳朵么?再不磨墨,老子爆了你的菊。”

    就在韩湘兰走神的当口,李中易连叫了她三声,都没有回应,结果是悲剧性的,炮火被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韩湘兰吓得瑟瑟发抖,磨墨的那只纤纤玉腕成波浪形晃动着,捏着砚石的指尖仿佛弹琵琶一般,无休止的颤抖。

    李中易恶狠狠的瞪了眼韩湘兰,暂时懒得理她,他提笔在雪白的新纸上,写下了一道命令。

    如果,韩湘兰不是被吓昏了头,她一定会偷眼看出纸上的真相:李中易于盛怒之下,竟然把最得意的门生杨烈,连降三级,暂时检校榆关大总管,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紧急军令发出之后,李中易面色阴冷的负手立于窗边,久久的不说一句话。

    韩湘兰怕得要死,惟恐被震怒中的李中易随手赏了人,或是被赶出书房,贬去伺候叶晓兰。

    如果真被派去伺候怀孕养胎中的叶晓兰,那对韩湘兰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恶梦。

    就在韩湘兰恨不得插上翅膀,想避开李中易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出书房这个灾地之时,李中易突然迈步走到她的跟前,抬手重重的捏住她那娇嫩而又弧线优美的下颌,“贱婢,还楞着干什么?吩咐下去,取酒菜来。”

    韩湘兰如蒙大赦,慌忙点着头,迈开小碎步就奔出房门,自寻小厨房的厨师。

    在度过了极度的惊恐之后,韩湘兰灵机一动,仔细的吩咐厨师治办哪些酒菜,就跑去找李云潇。

    李云潇听了消息之后,也不禁楞住了,傻看着韩湘兰,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云潇忽然猛一拍大腿,招手把韩湘兰叫到跟前,轻声嘱咐她说:“爷的心情显然坏极了,这种情况极为少见,如若让爷憋狠了,天知道会出何等大事?既然爷叫了酒菜,嘿嘿,爷不是常说醉卧美人膝么?不如多找几个美人儿,好生的陪着爷,散散心,逗个乐子,到时候气自然就会消了,你明白么?”

    韩湘兰见李云潇的视线一直绕着她打转,接着目光飘向了后院的西边,她略微琢磨了一下,心里也就明白了。

    几日前,契丹公主耶律瓶,刚被李云潇派人暗中接到了开京,她恰好住在后宅的西侧。

    “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如今不比从前,后宅那边我也不好出头露面。你找几个侍婢,寻个机会,让耶律瓶熟睡过去……再抱到爷的身边……明白么?”

    “这……这能行么?那可是契丹公主呀,爷真碰了她……等于是谋反……”韩湘兰本以为李云潇会让她这个名正言顺的书房侍婢去陪着李中易喝酒,然后顺理成章的侍奉枕席,却不成想,李云潇竟然打的是耶律瓶的主意。

    “小湘儿,爷常说你是个聪明人,我看呐,其蠢如驴。”李云潇撇了撇嘴,没好气的教训韩湘兰,“以你的见识,难道不知道么,人在庙堂,身不由己。爷如果将来不当皇帝,我们这些老部下和你这个额头上刻着李字的通房侍婢,都要一起跟着完蛋,绝对没有好下场,哪里还有退路?”

    “契丹人血债累累,让他们的美貌公主,偿还一点肉债,有何不可?”李云潇见韩湘兰依然有些犹豫,便换上一副笑脸说,“叶姨娘以前也不受宠,可是,自从成了爷女人之后,不仅很快有了身孕,将来更是……”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

    韩湘兰定下心神仔细的一琢磨,瞬间秒懂了,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李中易,没想到,李云潇为了诱惑她帮着干坏事,居然想出了这种损招。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第802章 局中局

    可是,韩湘兰毕竟是有脑子的女人,她心里非常明白,李云潇那可是李中易心腹中的心腹,他都不敢做的事情,难道说,她这个区区书房侍婢,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要不要小命了?

    “大总管,婢子胆子小,又没见过多少世面,可不敢惹爷发怒。”韩湘兰蹲身敛衽,露出俏皮的笑容。

    李云潇见韩湘兰不上勾,一时间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款款离去。

    韩湘兰算计得很清楚,与其去找契丹公主陪李中易散心解闷,不如她自己小意的在侧侍候着。

    说不准啊,就此一举得男,哼哼,绝对不让叶晓兰始终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上次,韩湘兰伪装成被李中易破瓜的蹩脚表演,让叶晓兰识破之后,她可真是吃了大苦头。

    等韩湘兰回到李中易身旁的时候,酒菜已经基本上齐,她赶忙上前伺候杯碟碗筷。

    李中易瞥了眼替他斟酒的韩湘兰,嗯哼,眉目如画,身段妖娆,举手投足间,皆透出浓浓的媚人气息。

    不愧是契丹睡皇看中的天生妙物!

    李中易刚饮了两杯酒,就听门外传来了黄鹂鸟鸣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姐夫,奴家又闷又饿……”

    韩湘兰听出是彩娇来了,只得闷闷而又轻柔的喷出一口浊气,心里暗骂彩娇来得真不是时候。

    俗话说,酒为色媒。目前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根据韩湘兰的暗中观察,男人的视线不止一次掠过她的翘臀,室内的气氛越来越朝着旖旎无限的方向快速滑落下去。

    韩湘兰本以为今晚可以独占李中易榻上的枕席,却不料,半道杀出了彩娇这个程咬金,她情不自禁的咬紧银牙,恨不得天降霹雳,瞬间灭了彩娇这个不速之客。

    尽管韩湘兰情不甘心不愿,奈何人在屋檐下,她不敢不低头,只得收拾起灰暗的情绪,堆出满面的笑容,迈开小碎步,跑去门边挑起门帘,恭请彩娇入内。

    彩娇浑然把韩湘兰当作了空气,连眼皮子都没夹她一下,她仿佛一阵风似的飘到李中易的身前。

    “姐夫,您让奴家过目的那几个高丽仕女,奴家都看过了。”彩娇当着韩湘兰的面毫无顾忌的爬到了李中易的腿上,搂紧他的脖子,嘻嘻直笑,“奴家按照您的吩咐,故意试探了她们的反应,没想到,就那么轻轻的一摸,居然有好几个吓得哭成了泪人儿,实在是无趣之处。不过嘛,有一个倒是很镇定,奴家让她脱光,居然就当着侍女的面脱了个精光……”

    李中易搂住彩娇的蛇腰,宠溺的在她的玉颈上,重重的吻了一口,贴紧她的粉颊,笑眯眯的问:“真有那么听话?”

    “姐夫,奴家啥时候欺骗过您嘛?”彩娇扭动着小蛇腰,不依不饶的在李中易怀里撒娇。

    李中易微微一笑,将彩娇搂得更紧了,爱怜的猛亲了好几口。他之所以一种宠着彩娇,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此女个性直爽率真,在他的面前有一是一,从不虚装作伪或是耍心眼子谋利。

    三胞胎姊妹中的另外两个,花娇和蕊娇就因为喜欢玩心机,被彻底冷落了。除了正常的衣食供应之外,李中易对她们俩个,几乎是不闻不问,颇有股子任其自生自灭的味道。

    如果没有彩娇的格外受宠,即使李云潇这个大总管处事比较公正,花娇和蕊娇难免暗中要受很多下人们的窝囊气。

    “嗯哼,真有这么听话,姑且再试她一试,呃……”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吩咐韩湘兰,“你去陪那些仕女用膳,吾倒要看看她们的酒量如何?”

    韩湘兰听了此言,芳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狂跳,恨不得把脑袋垂进裙摆里去。她一直伺候在书房之中,自然心里明白,李中易让彩娇去阅看的那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高丽仕女,实际上,是打算作为新任高丽王妃以及侧室的预备人选。

    让高丽未来的王妃人选之一,多喝酒,这意味着什么?娇憨的彩娇也许不太明白其中的内涵,韩湘兰这个颇有心机的高门贵女,岂能不知?

    韩湘兰心里紧张过后,却没来由的瞬间放松了心绪,她出身于幽州高门,尽管目前家道衰落,内心中的傲骄却令她更愿意侍奉于野心勃勃的雄主枕边。

    “婢子一定伺候得十分妥贴。”韩湘兰藏着机锋的回答,颇令李中易感到满意,他招手将韩湘兰唤到身旁,抬指勾起她那弧线优美的下颌,在她的粉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伺候好了,爷有重赏,明白么?”

    “婢子一定把她们伺候得舒舒服服,挑不出半分毛病。”韩湘兰克制住心里的喜悦,姿态优美的蹲身行礼,语气坚定的表明了决心。

    男人的暗示夹带着无边的旖旎,如果就此走进了李中易的心头,哪怕没有彩娇的盛宠,至少也可以避免唇齿侍奉的屈辱吧?

    李中易瞥了眼飘然离去的韩湘兰,嘿嘿,冰雪聪明的女人,再加上善解人意,实在是惹人疼呐!

    彩娇赖在李中易的腿上,死活不肯下来,李中易也由着她布菜斟酒,这种单纯的女孩难免惹人怜惜。

    菜过十味,李中易自酿的状元红,后劲着实不小,他扬起微熏的脸颊,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醉态可掬的彩娇,嗯哼,这小妮子也已经熟透了,正好适合采摘。

    同时,李中易心中另有算计,彩娇便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些事情再也拖不得了。

    等韩湘兰完成了任务,再次回到书房门前的时候,却见室门紧闭,四名佩刀背弓的女兵一字排开,挡住了她的去路。

    韩湘兰伺候在李中易的身边,远不止一日,她自然心里明白,男人正在室内成其好事,女方多半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彩娇。

    以韩湘兰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她绝对争不过极其有宠的彩娇,她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默默的站到了女兵的身侧。

    可是,韩湘兰站定之后,马上后悔莫及,室内不时传出彩娇的呼痛声,瞬间搅乱了她的心绪。

    在大宅门之中,通房侍婢难免要频繁的接触到男主人的私密生活,类似的场景,韩湘兰其实不算陌生。

    只是,如今的韩湘兰心乱如麻,仿佛五猫挠心一般的难受,却不知为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内忽然传来李中易的吩咐声,“谁在外面?速取热水来。”

    韩湘兰慌乱收拾起散乱的心神,脆声应道:“爷,奴婢在外面伺候着,请您稍等片刻,热水早就准备好了。”

    有了李中易的吩咐,把门的女兵们这才没有拦阻韩湘兰,任由她指挥着灶房的粗使婢女们,将浴桶及热水抬进了室内。

    室内弥漫着欢好之后的旖旎气息,韩湘兰再怎么见多识广,依然是个黄花大闺女,禁不住秀颊飞红,羞意难当。

    粗使婢女们放下家什之后,都很懂规矩的退了出去,韩湘兰转过身子想走,却有些犹豫。

    就在韩湘兰有些踌躇的当口,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李中易的吩咐,“小兰儿留下搓背。”

    韩湘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赶忙迈开小碎步走到浴桶旁,殷勤的伺候着李中易泡进浴桶之中。

    李中易仰面朝天长长的吐了口气,叹道:“真的很舒坦呐……”

    韩湘兰暗中做了个鬼脸,李中易刚刚享用了一个黄花处子,心里不舒坦才是咄咄怪事。

    转念一想,韩湘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大事,被她疏忽了:初次接受雨露滋润的彩娇,居然仰面张腿的躺在榻上,李中易很可能是想让她尽快受孕吧?

    韩湘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下不由一阵黯然,她在李中易的心目中,地位终究十分有限。

    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本十分沉得住气韩湘兰,由于心不在焉,搓背的力道陡然一重,李中易当即察觉到了她的异状。

    李中易不是神仙,一时间也不知道韩湘兰为何突然失态,但他心里明白,身后的女人心思极重,轻易不可能走神。

    要不说李中易聪明呢,脑子略微一转,随即就猜中了韩湘兰的心思。

    说句实话,李中易很清楚,叶晓兰和韩湘兰都不是省油的灯,并且出身都不好。

    如今的韩湘兰和叶晓兰,一个背着贰臣之女的原罪,另一个则是汉奸之女,仅仅从出身来看,将来都绝无可能母仪天下。

    归根到底,韩湘兰比叶晓兰见过更多的大世面,脑子也更灵活一些,所以,李中易才一直暗助叶晓兰,压制着韩湘兰。

    当压力大到一定的程度,必定会出现反作用力,此所谓过犹不及是也!

    就在韩湘兰沮丧之极的当口,忽然听见李中易吩咐她:“傻楞着干什么,蠢女,还不滚进来陪爷一起洗。”

    就在韩湘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际,李中易已经伸出双臂,异常霸道的将她拖进了浴桶之中。

    第二日,当韩湘兰瘸着两腿出现在叶晓兰面前的时候,叶晓兰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与以往迥然的媚艳与靓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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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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