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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8章 弹压

    “咚咚咚……”金鼓齐鸣,等候召见的士子们,在赞礼官的引领之下,来到了行宫的正殿门前。

    “拜……”

    “兴……”

    “拜……”

    “兴……”

    在赞礼官的唱和声中,一百名榜上有名的士子,就在殿门前行三拜九叩之礼。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罢了。”已经换上朝服的李中易,居高而座,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士子们的参拜。

    忽然,李中易发现殿外的士子队列之中,有人行错了礼节,他不由微微一笑。

    在强汉朝的朝堂之上,武将们拜见李中易,普遍行捶胸之军礼。而文臣们则有些固执,一般情况下,他们皆行长揖到地的大礼。

    至于吴越国这边,李中易有心震慑住刚刚考中的士子们,故意安排的是三拜九叩的大礼。

    跪礼,迟早要被彻底的废除,但不是现在。毕竟,李中易刚刚征服吴越国没几天,民间尚未归心,几个州的藩镇们依然蠢蠢欲动。

    更重要的是,大军西进之后,廖山河的手里只有三万兵马,其中两万人还是辅兵,责任可谓是异常之重大。

    基于此,李中易断然采取了公开考试的策略,也就是分化瓦解的策略。

    公开考试的目的,就是要把原本在吴越国内不受宠,或是不被重用的官员和小吏们,充分调动起来,让他们的根本利益和李中易的根本利益大致相仿。

    这些选拔出来的士子,一旦尝到了掌握实权的甜头,就再难舍弃了!

    李中易用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就是愿者上勾。上榜的人今天都来了,一个不差,这就说明了,李中易的阳谋已经完全奏效。

    行宫此前只是盐商的大宅子,所谓的大殿,其实远不如开封的皇宫那么恢宏气派。

    所以,今天的复试,只能安排在后花园内举行。

    李中易见士子们行礼已毕,便温和的说:“诸位都辛苦了,就免了今日的俗礼。”

    一番安抚之后,士子们跟着赞礼官来到了后花园,这里已经摆开了书几和笔墨纸砚。

    在鸟语花香之中参加复试,通过初选的士子们,大家都还是头一次经历,也就显得格外的惊奇。

    复试的试题,已经公开悬挂于后花园内的各处,张本年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复试的题目居然是:水上贸易之重,重逾泰山!

    这是甚么题目?

    准备了一肚子四书五经的士子们,一个个瞪圆了双眼,傻傻的看着考题。

    黄光群看清楚题目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身为杭州府衙押司的黄光群,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即走私船东,也就是私下里从事走私的勾当。

    北方缺粮食,南唐缺铁器,吴越国内缺盐,黄光群做的就是水上的走私买卖,自然是样样门儿清。

    水上贸易的核心是船,尤其是帆多桅杆多的大船,只有大船才有可能在海上躲开官军水师的追捕。

    既然李中易出的题目都是水上贸易之重,那么,黄光群也没啥好客气的,把他的所见所闻,改头换面的一一阐述清楚。

    张本年在做杭州府推官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市泊司主簿,对于海外的贸易税收,可谓是了如指掌。

    由于出的题目特别的偏,李中易有理由相信,参考的士子们哪怕想抄袭书本上的东西,亦是抄无可抄。

    所以,李中易私下里安排在现场的监考官,其实是一群端茶递水的侍女。

    后花园中考试,考的是水上贸易的题目,而且明面上还没有安排监考官,今天的这场复试的确是一场别出心裁的考核。

    且不提考生们绞尽脑汁的答题,李中易则在内书房里,召见了廖山河、李浩东等军方的高级将领。

    “诸位,等马耀明平定了睦州的叛逆之后,整个大军便会继续西进,与杨烈所部合击南唐之敌……”同知总参议司事的杨无双,对照着做战计划,将整个战争的部署,一一做了阐述。

    “皇上,末将不担心南唐之敌,倒是有些担忧十三州之地不稳,会闹出大乱子来。”李浩东抢先发言,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以往,轮到李浩东发言的时候,会议大多进行到了尾声。这一次,李浩东主动站出来,抢在所有人的前边发言,已经颇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李中易点了点头,扭头望向驻守于杭州的主将廖山河,关于李浩东的疑问,确实需要廖山河来回答。

    廖山河站起身,拱手道:“皇上,下臣以为,我军驻守的实力较少,仅能控制住杭州城不乱。如果,别的州县闹出了乱子,暂时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只要他们不来杭州找死,就都可以暂时忽略。”

    李浩东忍不住质问廖山河:“廖都使,照你的说法,除了杭州以外的州县,都放弃不管了?”

    廖山河淡淡的说:“杭州一地的税赋,就占了整个吴越地区的五成以上,城里又囤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在力所不能及的前提之下,必然会有所舍弃。”

    杨无双听不下去了,便站出来说:“皇上,吴越地区乃是膏腴之地,若是教乱军打烂了,那也太可惜了。不如留下两万战兵和三万辅兵?”

    李中易没吱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浩东,李浩东便明白了,情报方面的事情都归他管辖,必须有个明确的意见了。

    “皇上,据我军法司所知,吴越钱家失败后,距离杭州较近的明州、秀州、东府等地,局势尚比较平稳。有疑问的主要是距离较远的台州、处州、温州和福州。”李浩东略微停顿了一下,给众人留出消化吸收的时间,这才接着解释说,“只要马都使的平叛大军,能够迅速的平定睦州的逆军,各地的藩镇得了教训,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李中易含笑微微点头,得知睦州有变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派出马光达率领大军,迅速前往镇压。

    目的就是想要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扑灭了反抗的势力,震慑住十三州内的野心家们。

    根据今天收到的战报,马光达已经抵达距离睦州城三十里外的猛虎洼,只要不中埋伏,预计今晚便可攻破睦州城。

    等马光达速胜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正如李浩东所言,杭州附近的局势,就算出了乱子,也不至于乱到哪里去。

    至于,台州、温州、处州和福州,毕竟距离较远,廖山河的看法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如果,这四州之地真闹出了乱子,便暂且由其乱一阵子。等主力大军灭了南唐之后,掉转枪口杀回来,也费不了多少精力,便将其一举扑灭。

    客观的说,靠近海边的温州、台州和福州,再怎么乱,危害也是有限的。

    以李家军水师的雄厚实力,只要腾出手之后,顺着海岸线南下,有12磅炮的助力,彻底平定这四州之地,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劲。

    “你的手下,还是要多留得力之人。”李中易直接吩咐李浩东。

    李浩东马上捶胸行礼,朗声道:“回皇上,下臣一定留下精干的人手,紧紧的盯着杭州城里的一举一动。”

    对于李浩东的回答,李中易算是比较满意,毕竟,杭州才是整个吴越国最精华最富庶的地区。

    只要杭州城不闹出大乱子,别的地方再怎么乱,影响终究十分有限。

    不过,李浩东的顾虑,也很有道理。李中易左思右想,就问杨无双:“还能抽得出多少兵力?”

    杨无双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的计算了一番之后,这才禀报说:“咱们只有两万人的机动兵力,顶多再抽调出五千战兵和一万辅兵给廖山河。”

    李中易笑道:“咱们一共八万战兵南下,抽调出一万五千出来,就还剩下六万五千了。”

    杨无双也笑道:“皇上,莫说尚有六万五千战兵,就算只五千战兵,在正面战场上,南唐的虾兵蟹将们,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这话说的有些狂了!

    不过,李中易心里有数,在南唐主力部队被杨烈牵制住的前提之下,只要有水师和火炮相助,五千战兵加两万辅兵,已经有可能横扫南唐内陆的诸州了。

    还没有南下平灭吴越国之前,总参议司已经精密的计算过,偏师的最小兵力,只需要三万人即可。

    人的名,树的影!

    杨烈是李中易手下的第一悍将,他率领的八万人,在部分水师的协助下,与林仁肇展开对峙,想必林仁肇必然不敢疏忽大意。

    南唐的总兵力,其实超过了二十万,但是,这些兵马大多分散于各个军州之间,无法完全形成合力。

    李中易领着南下的八万战兵,即使分出两万战兵给廖山河,剩下的六万战兵,加上三万辅兵,也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军事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晓达一万战兵吧?”李中易瞄着杨无双。

    杨无双随即明悟,李中易不希望吴越的富饶之地,闹出大乱子。

    他拱手道:“皇上,不如再给廖都使一万战兵和一万辅兵吧。毕竟,水师那边还有三万兵马。”

    “好,就照你说的办。”李中易迅速的拍了板,吴越国的故地皆为精华区域,必须派驻重兵弹压。

第1389章 权衡

    两万战兵,加上两万辅兵,一共四万兵马,这已经是一股相当强悍的力量了。

    在李家军中,一直有满万不能敌的神奇传说。也就是说,只要李家军的兵马达到了一万人,就基本上属于不可战胜的状态了。

    当然了,这属于比较夸张一点的自信心。实际上,李家军自从组建以来,还从未打过败仗。

    李中易自认为不算是顶级名将,可是,李家军在他的率领之下,百战百胜的战绩,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既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李中易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成了胜利王者的代名词!

    西进的计划最终成型之后,李中易出门去了后花园,吴越国的士子们都在那里参加复试。

    此次复试,其实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按照李中易的计划,从这些人里边选拔出来的人才,将填充到各个州县的实权岗位之上。

    只要这些人尝到了甜头,并掌握了实权,那就只能跟着李中易一条道走到黑了。说白了,所谓的通过考试选拔人才,其实是找到利益共同体的最快捷径。

    李中易从既有官吏之中,寻找利益共同体,其实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段。

    如果,选拔出来的都是书生,单单是熟悉官场的生态,就需要好些年的磨练。

    现在,李中易从吴越国原有官吏之中,选拔出来的人才,对官场的显规则和潜规则都一清二楚,他们直接就可以上岗理政,不需要太长的过渡期。

    李中易抵达后花园的时候,黄光群刚好写完试卷,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之后,随即起身交卷。

    李中易接过黄光群的试卷,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对他大感兴趣。

    “汝以前是杭州府衙的押司?”李中易信口问黄光群。

    黄光群之所以提前交卷,等的就是李中易的这一问,他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皇上,下吏以前确是押司。下吏以为,照皇榜所言,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贵贱,实乃大快人心的创举。”

    李中易微微点头,别看黄光群仅仅是一名押司,谈吐方面却是不凡。

    “朕问你,海上贸易以何为最?”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试卷,显得漫不经心的发问。

    黄光群深揖到地,泰然自若的答道:“回皇上,下吏以为,造出不沉之巨船,应为最。”

    李中易温和的说:“何为不沉之巨船?”这是有心考较了。

    黄光群依旧不慌不忙的答道:“海上风浪莫可测,必须吃水深,且为尖底船,才可能抗得住狂风巨浪。”

    李中易点点头,笑道:“既然已经交卷,汝且回家去歇息吧。”

    等黄光群走后,李中易拿起他专用的碳笔,在黄光群的试卷上,做了一个醒目的标记。

    考试只是选拔人才的手段之一,李中易更相信他自己的眼光,黄光群此人有心机有胆识,如果磨练到了位,必是一条上佳的鹰犬。

    张本年紧接交了卷,李中易深深的看了眼他,没有任何表示,就任张本年离开了后花园。

    等张本年走后,李中易拿起他的试卷,从头到尾看了不下三遍,基本可以确定,张本年是个有真本事的循吏。

    水上贸易,除了不沉的巨船之外,还有件事情也至关重要,即水上的生意经。

    张本年在试卷里,旗帜鲜明的点出了海上的贸易对象,包括安南的吴朝和真腊!

    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具有国际贸易视野的人才,不仅不多,反而少得可怜。

    所以,李中易再次拿起碳笔,在张本年的试卷上,画了个醒目的标记。

    随着交卷的人越来越多,李中易做标记的次数,也跟着不断的增多。

    到了最后,等所有人都交了卷之后,李中易赫然发现,有标记的试卷足有二十几张。

    “吴越国遍地都是人才呢。”李中易站起身子,笑着感叹不已。

    “皇上,吴越国的人才虽多,可惜的是,钱家不能善用他们,导致很短的时间内,就亡了国。”竹娘一本正经的说。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的用人观,一向是唯才是举,然后是加强监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基本原则执行得很彻底。

    试卷全部收上来后,李中易抓紧时间,连夜将一百份试卷,全都批阅完毕。

    一百份试卷,一百个人,李中易不打算黜落一人,只是需要重新排名次罢了。

    张本年的试卷,和黄光群的试卷,同时摆在李中易的桌子上,他有些犹豫不决,究竟让谁来做第一名呢?

    论资历,自然是张本年更深好几筹,并且,张本年曾任杭州府推官,是官而不是吏!

    黄光群最大的缺陷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不入流的下吏而已,距离官的境界还差了九万九千里。

    如果,提拔黄光群为头名,那么,李中易敢断言,黄光群一定心甘情愿的充当忠犬的角色。

    当然了,如果提拔张本年为头名,他这个没有硬靠山的前任推官,照样也会是忠臣无疑。

    就在李中易委决不下之时,忽然听见竹娘在门外训斥侍女的声音,“教了这么多次,还没有教会你?皇上批阅公文的时候,严禁任何人进去打扰,明白么?”

    李中易心中猛的一动,拔苗助长的典故,由然浮上心头。

    想定之后,李中易抓起碳笔,在张本年的试卷上,画了一个异常醒目的圈。

    俗话说的好,斗米养恩人,石米养仇人!

    李中易再怎么不待见儒教,如今这个时代,依然是儒生在读书人里边,占了绝大部分的比例。

    下吏不得窥视官阶的固有思维,依然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和束缚力,即使李中易这么强悍的皇帝,也不得不选择一定程度的妥协。

    李中易圈定了头名和次名之后,列名次的进度,紧跟着加快了数倍。

    第二天一早,李中易放下手里的碳笔,吩咐人将皇榜誊抄清楚,然后悬挂到行宫门口去。

    这一次,张家管家没有误事,他很快就传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张本年再次获得了头名!

第1390章 召对

    张本年拈须微微一笑,既然两次获得了头名,至少是一州之通判的官位了,不然的话,这种考试还有何威信可言?

    既然是李中易亲自主持的考试,张本年就有理由相信,得了名次的考生,必会授以高官显禄。否则,以后谁还会参加李中易亲自主持的考试?

    抡才大典,非比儿戏,张本年对此坚信不移。

    “来人,到街上去割几斤羊肉来,再打几斤好酒!”张本年郁闷的心情,瞬间获得了开解。

    下人去买酒肉后,张本年把他自己关在书房里,从书架上找出他所收集的李中易的言行记录,认真细致的翻阅起来。

    与此同时,黄光群也得到了消息,他居然名列第二,也就是江南榜眼的位置。

    “哈哈,果然是公平、公正、公开的考试!”

    黄光群本是低贱的下吏,居然可以高居于榜二的位置上,由此可见,李中易果然做到了不拘一格用人才。

    只是,让黄光群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他高居于第二名之外,还有几个参加考试的下吏,几乎包揽了前十名。

    李中易亲自主持的考试,和谁读书更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就认定了一点: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是否够高?

    以李中易的录取标准,那些一直在读书,却没有实际工作经验的读书人,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

    黄光群住在下吏们比较多的西城,他家娘子上街买酒买肉的时候,沿途遇见的熟人,个个都很客气的和她打招呼问好。

    等娘子买完东西回家之后,把事情告诉给了黄光群,黄光群随即笑着说:“你家官人马上要做官了,街坊们自然不敢得罪了你。”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即使用脚去思考,也猜测得到,此次考试既是科举考试,也是授官考试。

    大家都考同一张试卷,尽管不可能绝对公平,至少也做到了相对公平。

    只是,让黄光群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些下吏高居于榜上,居然惹来了许多的闲话。

    “羞与下吏为伍!”

    “我乃堂堂读书人,岂能与下吏同列?”

    “实在是荒唐之极!”

    “简直是有辱斯文!”

    在文风极盛的旧吴越国内,一股子瞧不起小吏的风潮,陡然升起。

    李中易听李浩东禀报之后,不由冷笑道:“腐儒们懂什么?会读书,就明白治国之道么?”

    李浩东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半口,他看得出来,李中易真的火了!

    李中易拿起碳笔,在御案的纸上,快速的做了大幅度的修改。

    李浩东眼尖,他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李中易修改的是任官的名单。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张本年可任知州,黄光群这个下吏可任通判,如今,被激怒了的李中易改主意了,直接任命张本年为杭州知府,黄光群任秀州知州。

    李中易就是要通过重用黄光群等人,借以告诉整个江南的士林,世道已经变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很多人的命运,就在李中易的一念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惊天大改变。

    任官名单,只是李中易初步拟定的草案而已,具体的任官情况,他还需要亲自召见张本年等人之后,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臣张本年,叩见皇上,皇上万福!”张本年奉诏来见李中易,刚进殿便行了大礼。

    “罢了,赐座,上茶!”李中易对张本年很客气,张本年毕竟是他钦定的头名。

    这个头名,虽然不是举国羡慕的状元郎,却也算得上是吴越十三州里的翘楚人物了!

    张本年侧着身子,斜坐在锦凳之上,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平和状态。

    等茶和瓜果都上齐之后,李中易笑着说:“此乃信阳的毛尖,朕不喜喝团茶,对此茶倒是有所偏爱。”

    张本年原本以为李中易会问治国理政之道,却是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和他大谈茶经。

    “朕以为,饮茶之道,在于清汤即可,毋须加姜加盐或是加糖。”李中易端起茶盏,小呷了一口,笑眯眯的介绍了他的茶经。

    “回皇上,臣此前饮用的皆为团茶,也许是喝惯了,倒不曾觉得加姜的难喝。”张本年不仅并没有顺着李中易的意思批判团茶,反而诚实的说出了心里话。

    李中易暗暗点头,当着他的面,敢于说出不附和的心里话,这个张本年倒也是个有种的人。

    伺候在一旁的李浩东,瞥了眼唱反调的张本年,他心里暗暗挑起了大拇指,不媚上,不欺诳,这个姓张的倒是有些骨头呢。

    “朕听说,你是个孝子?”李中易说话间瞥了眼李浩东,李浩东赶紧把头一低,张本年的纯孝事迹,便是他禀报给李中易知晓的。

    张本年心里微微一惊,紧接着,一阵释然。他原本就是杭州府的推官,在本地也算得上是个小名人了,李中易想知道他的家事,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工夫。

    “回皇上,下臣自幼丧父,多亏家母耕织不辍,将下臣养育,还供上了下臣读书,母恩深似海,下臣无以为报,实在是惭愧之极!”张本年站起身子,拱着手解释了一番。

    李中易点了点头,不管张本年是真孝,还是假装的孝顺,至少在街坊邻里之间,大家都认定他是个孝子。

    自古以来,忠孝一直是并列存在的。按照统治者的逻辑,知恩图报,孝顺父母,才有可能忠于王事。

    所以,从古至今,统治者始终强调仁孝治理天下,讲究的是:事君如事父!

    “你既是前任杭州府的推官,应该对杭州府的状况,颇为了解吧?”李中易此问一出,张本年马上意识到,已经进入了正题。

    张本年随即禀道:“杭州府现有丁户八万,丁口三十余万,每年的田赋可达……”

    随着张本年介绍的深入,李中易深刻意识到,杭州城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俗话说的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因为水源充裕,良田颇多,只要不是天灾的气候,亩产很不错。

    据张本年的介绍,单单是杭州府全境的田赋总数,就已经顶得上整个开封府的田赋收入了。

    要知道,开封府可是当今的世界第一大城市,拥有超过了五十万的人口。

    以近两倍的人口,田赋却只和杭州府相当而已,李中易必须承认,他当初力排众议,硬要搂草打兔子,在灭南唐之前,先行拿下吴越国,的确是获益匪浅。

第1391章 威信

    李中易也没有料到,张本年竟然对杭州府的情况了然于胸,各种经济数据信手拈来全不费工夫。

    吴越国新近平定不久,正需要了解国情的循吏,李中易通过两次考试,对张本年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如今,李中易正式召见张本年,就是想通过面谈,更进一步了解张本年的理政水平。

    “我大军即将西进,不知有何见教?”李中易时间不多,也不想和张本年绕圈子,索性直接问他。

    张本年想了想,拱手说:“回皇上,臣以为杭州、秀州和明州的局势,若想真正稳定,必须使出霹雳手段,令大户们不敢妄起异心。”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又问张本年:“何为霹雳手段?”

    张本年再次拱手道:“下臣以为,应让城中的各个大户,分别交出嫡脉之质子。”

    李中易微微一笑,关于质子的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之所以从来没有用过,核心就在于,若真有反心,哪怕把儿子都送来做质子,照样会反。

    见李中易没有表态,张本年解释说:“明面上是逼迫各个大户交出质子,不过以安其心的做法罢了。实际上,暗地里派人控制住各个街坊,监视大户们私下里的联系……”

    李中易只是笑而不语,张本年所说的方法,其实和他控制开封城的手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开封城内外,各里各村的里正和村正,都已经换成了李家军的将士。细微之处稍微有点变化,就近的里正和村正已经把消息传递了出来,大军可以直接扑杀过去,将祸患扼杀于萌芽状态。

    张本年主张大户交出质子,其实是明面上的迷惑手段罢了,关键就在于私下里,控制住各里和各村。

    “我大军西进之后,若有贼子犯上作乱,该如何处置?”李中易接着考问张本年。

    张本年拱手答道:“常言说得好,乱世用重典。大军西进之后,杭州及吴越诸地的控制力量必然会空虚一些,那么,对于敢于作乱的贼子,不大杀一批,不足以稳定住局势。”

    李中易点点头,打江山可不是闹着玩的,乱党起事那便是妥妥的敌我矛盾,必须给予秋风扫落叶的待遇。

    接下来,李中易和张本年谈了接近三个时辰,最后,李中易果断拍了板,当场任命张本年为江东道宣抚使兼杭州知府。

    所谓的江东道,也就是吴越国十三州之地,如今被李中易改为了江东道。

    率领四万兵马,坐镇于杭州的廖山河,则被任命为江东道兵马大总管兼都招讨使。

    廖山河掌军,张本年掌政,两人互相配合着稳定住江东道的局势,这是李中易的目的。

    “廖都使,若是大军缺少物资,尽管来找下官。”张本年正式就任江东道宣抚使之后,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当场就对廖山河表明了完全配合的态度。

    廖山河想了想说:“大军不缺粮,就是佐餐的菜品过于单调了一些,有劳张宣抚费心帮着筹措一二。”

    李中易点点头,将士们确实不缺粮,但是,因为战乱刚刚平息,乡下的菜农们大多不敢送菜进城来卖。

    张本年早就想到这一层,他毫不含糊的说:“下官这就召各县的村正来杭州府衙,命他们劝导菜农进城卖菜,务必保障大军的菜肴供应。”

    李中易有些惊讶,他还没有任命各县的知县,张本年已经想到了根子上的解决办法,倒是个真有才干之人。

    张本年和廖山河退出去之后,黄光群被召进了殿内,他刚一见李中易,便行大礼参拜,“臣黄光群,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吧。”李中易摆了摆手,笑道,“坐吧,咱们慢慢的聊。”

    黄光群原本以为李中易的架子会很大,没想到,李中易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你以前既是杭州府的押司,自然对杭州府的情况有所了解,不要急不要怕,慢慢的说。”李中易命人上了茶之后,含笑安抚黄光群。

    黄光群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说:“学生确实对杭州府的情况,略知一二。以学生之见,若要杭州府的局势安稳,最佳的手段是鼓励开门经商……”

    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倾听,并没有插话,任由黄光群把他的意见一股脑的说出来。

    “皇上,杭州之地,以粮为纲,以商为本。若是禁止经商,这就等于是断了大家的生路,时日一长,必起莫测之事端。”黄光群说得很婉转,李中易一听就懂,黄光群的说法本质上就是促进就业,让老百姓们都有口饭吃,有点钱赚。

    小农社会维持不下去的根源,就是和平时间越久,人口越多,而地不够分了,出现大量的无业闲人。

    无业闲人,只要超过一定的人数,必然会导致治安恶化,甚至是揭杆而起。

    李中易也没有料到,黄光群竟然有稳定就业形势的意识,讲出了就业多,百姓安的根本逻辑,实在是非常之难得。

    “皇上,自从战事兴起之后,吴越地区和北方的贸易往来,就被切断了。学生以为,应当尽快恢复贸易,以促进民生。”黄光群说了一大堆他的个人见解,却没想到,竟然有一部分完全吻合李中易的经济民生思想。

    俗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倍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中易和黄光群,一聊就是三个时辰,通过闲聊,李中易逐渐掌握了吴越地区局势稳定的根源。

    说白了,一点不稀奇,就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小老百姓对于谁来当皇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的核心是,有点钱赚,有口饭吃,养得全家即可。

    天色已晚,李中易留黄光群用过晚膳后,便发布了政令,任命黄光群为杭州府通判兼钱塘知县。

    接下来的五天里,李中易抽时间接见了全体一百名考生,根据他们的表现,分别任命为知县、推官、县丞或是主簿、典史。

    知县、推官、县丞等职务,都是官而不是下贱的吏员,李中易的这种安排恰好印证了张本年此前的看法:李中易亲自主持的考试,若是做官的人太少了,何来威信可言?

第1392章 目标江宁

    江东道的官场,被李中易全面性的大清洗了一遍,从宣抚使到下面的知县、县丞、主簿,全都换成了李中易选拔出来的人。

    控制局面的最核心手段,就是用人。用对了人,局面就会稳如泰山;若是用错了人,那就是民怨沸腾之局。

    李中易选拔出来的江东新贵们,上任之后,当即雷厉风行的执行李中易顾民生保就业的基本国策。

    以前,吴越国收了几十年的进城税,被彻底的取消了。一时间,整个江东地区的老百姓,欢声雷动。

    李家粮铺,以惊人的速度,在短短的五天之内,便于杭州城里开办了二十余家。

    无商不富,无粮不稳,乃是治国的真正精髓,李中易从来不曾或忘。

    随着新官们的上任,南北的商路,随即打开。南方的丝绸和粮食,源源不断的北上;北方的铁器和食盐,络绎不绝的南下。

    李中易又观察了几天,这才率领六万战兵及四万辅兵,浩浩荡荡的向西进发。

    平定江南,吴越钱家不过是盘开胃菜罢了,地大物博,家底更加殷实的南唐,才是李中易此次御驾亲征的主要目标。

    南唐的国都,虽然已经迁移去了洪州(今南昌),其西都江宁府(金陵)依然是最富裕的地区。

    所以,按照总参议司的进兵计划,大军由杭州湾北上,走海路进逼南唐的静海制置院(今南通)。然后,沿着长江往西进,待击破江阴和镇海之敌后,兵临江宁府城下。

    如今,林仁肇所率领的主力水师,正与杨烈率领的精锐兵马,对峙于江州(今九江市)。

    南唐的兵马虽然有十余万之多,但是,最精锐的兵马却都被牵制于江州一线,无法及时的呼应江宁府。

    这也是李中易敢于在杭州府待这么多天的根本因素之一!

    南唐虽然有长江天堑做后盾,然而,李家军的水师在击败且吞并了吴越国的水师之后,已经变得惊人的庞大。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单单是千料的大船,强汉朝的水师就已经拥有近千艘之多,更别提几百料的中小型船只了。

    出兵的那日,整个杭州湾都沸腾了,高耸的风帆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臣等恭送皇上。”

    李中易登船之后,傲然立于船首,杭州城的文臣武将们,分别在张本年和廖山河的率领下,轰然行大礼参拜。

    “平身。”李中易摆了摆手,十分威严的说,“江东道就交给你们了,别让朕失望。”

    “臣万万不敢辜负皇上的期盼。”廖山河故意让张本年先说话,他才跟着说,“臣绝对不会让逆党得逞的。”

    张本年毕竟是文臣,说话的语气始终带着股子文诌诌的气息,廖山河那可是典型的武将,他和李中易之间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不带拐弯的。

    李中易见张本年和廖山河的说词略有些不同,不由微微一笑,文武分治之道,说易行难呐!

    金鼓齐鸣,号角喧天,李中易的帅舰率先驶离了码头,群臣们在张本年和廖山河的带领下,一齐行大礼恭送皇帝陛下。

    正值秋高气爽之时,李中易负手立于船头,眼望着整个杭州湾,到处都是强汉朝的水师大船,不由心潮澎湃的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一直默默的侍立于李中易的身后的韩湘兰,一边倾听着男人的吟唱,一边暗暗感叹不已,雄主配佳诗,绝了!

    竹娘听不太懂李中易吟的是啥词,但她心里却明白,等灭了南唐之后,她的男人必定会积攒国力,以待北伐晋阳刘汉政权和契丹国。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盛景,一直是李中易孜孜以求的目标,竹娘对此知之颇深!

    “竹娘,江宁府的菜,还是蛮不错的。等进了江宁城,朕带你们去尝一尝!”

    在李中易的字典里边,江宁城已经算是囊中之物,旦夕之间,便可取了。

    李中易不经意的展露出豪气干云,韩湘兰立时听痴了,如此雄主才配作她的男人呢!

    竹娘笑嘻嘻的说:“皇上,奴家听您说过一嘴,江宁城的鱼头豆腐,乃是一绝。这一次进了城,奴家最想吃的就是这道菜。”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区区菜品尔,何足挂齿?你就别替朕省钱了!”

    此次进兵南唐,廖山河留在了杭州城里,行营都部署便当仁不让的由马光达担任,水师提督依然是赵老幺。

    按照李家军行军打仗的规矩,在船上的兵马,包括马光达在内,都必须听从赵老幺的安排。

    等大军登了岸之后,赵老幺就要反过来听从马光达的指挥了,这也凸现出专业人员做专业之事的正确逻辑。

    在水面上,就必须听从水师的安排,这在条令里边,早已经有明文规定了。

    大军由杭州湾起锚之后,掉头北上,先后经过了秀州和崇明岛,直逼南唐的静海制置院。

    “皇上,微臣以为,南唐居上流,而我军属于逆水行舟,最值得注意的便是,防备火攻!”赵老幺乃是水师宿将,他的看法一下子就吸引了李中易的注意力。

    “照你这么说,南唐那边很有可能顺水火攻喽?”李中易单手托在下巴上,两眼一直盯着硕大的军用沙盘。

    “皇上,您请看这边。”赵老幺手提一根细木棍,抬腕指向静海制置院的正上方,详细的解释说,“此处正是扬子江的入海口附近,水流湍急,利于顺水火攻。”

    李中易点点头,问赵老幺:“不要绕弯子,你就直说吧,应该如何应对?”

    “皇上,臣以为,可以让缴获之吴越国的中小型船只为先导,距离我大军十里左右分出一拨,共四拨。”赵老幺放下细木棍,拱手道,“我军水师大船较多,在扬子江内无法顺畅的调头或是闪躲,而江东道的船只较小,即使南唐敌军采取火攻,也可以从容应对。”

    李中易听明白了,赵老幺的意思是,南唐敌军肯定会采取火攻。与其让本部的大船受损,不如先让江东道跟来的中小型船只在前头抵挡。

    并且,按照赵老幺分四拨的搞法,即使偶然出现漏网之火船,也必定不会多,而只能是零星少数罢了,应对起来也就不至于手忙脚乱。

第1393章 试探

    水师载着大军铺天盖地的逼向了南唐的静海制置院,静海制置院的守将,震慑于李家军的势大无比,竟然领着小老婆弃城而逃。

    李家军白得了静海制置院之后,李中易不禁撇了撇嘴,说:“俗话说的好:南船北马,朕以前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算是信了一半。”

    竹娘笑道:“皇上,北人擅长骑射,南人善于驾舟,的确是没错。不过,咱们这么大一支船队杀过来,南人善驾舟的优势,也已经彻底的没有了,不跑才是傻子呢。”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你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接近于无痕之境界了。”

    竹娘浅浅一笑,说:“还不都是皇上您教的出来的么?”

    李中易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静海制置院,也就等于是在南唐的扬子江防线上,狠狠的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他的心情自然是非常不错。

    吃晚饭的时候,李中易破例饮了一壶美酒,又在韩湘兰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番。

    军威鼎盛,吓破了敌人的胆子,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拿下了静海制置院之后,南唐的锁海口江阴城,也就彻底的暴露于李家军的炮口之下。

    按照总参议司制订的作战计划,大军应水陆并进,李中易和马光达走陆路,赵老幺领着水师和辅兵走水路。

    沿途之上的饭食供应,皆由水师上的辅兵负责,陆上大军只管携带好七日的干粮备用即可。

    步军的兄弟们每走一程路,到了饭点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可以有热饭菜吃,热水热汤喝。

    这么做的好处,显然是大大的减轻了陆上步军的后勤压力,加快了步军的前进速度!

    此次平灭南唐,宜缓不宜快,太快了,反而对李中易完整的接收整个江南地区不利。

    毕竟,林仁肇手里的兵再少,却也有八万训练有素的水军。若是把林仁肇逼急了,让他舍了杨烈不顾,却要东进和李中易拼命,也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

    李家军溯江而上,有着先天性担心火攻的弊端,不可不防!

    李中易刚刚离开杭州不久,河东道兵马大总管廖山河,就把张本年和黄光群请到了大总管府里议事。

    “张宣抚,皇上临走之前,给了在下一份名单。”廖山河是个直性子,不屑于绕弯子,索性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意思。

    张本年看了眼黄光群,黄光群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了,廖山河这种重将被留在杭州城里,其中必有重大缘故。

    “廖大总管毋须客套,有什么需要我等做的,尽管直言。”

    张本年原本以为,以廖山河的资历,他若是想抓人直接抓了也就是了,如今却找了他和黄光群来商量,显然面子给的很足。

    黄光群暗暗点头,从廖山河的表现来看,李中易确实很重视他们这些江东道的官场新贵。

    李中易一再强调文武殊途,文臣不得干预军事,武将不能过问政务。对于这一点,张本年和黄光群心里也都是非常有数的,没人敢越过雷池半步。

    不过,廖山河提供的抓人名单,既需要驻军的支持,也需要文官的配合,属于是文臣武将可以商量着办的事情。

    张本年的话说的很客套,两眼却始终未离开过廖山河给的抓人名单,他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刚进杭州城不久,居然就把杭州城里城外土豪劣绅的底细,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不夸张的说,单单是名单上有名有姓的这些土豪劣绅,张本年就认识其中的绝大部分。

    “廖大总管,一次性抓这么多人,恐怕不太妥当吧?以下官之见,不如分四到五个批次分别抓捕。比如说,这位张真平张大官人,他的祖父就是钱家的宰相,积攒了不薄的家底。真要入他以罪,只须扣上贩运私盐,便可最大程度的掩人耳目。”黄光群和张本年不同,他关心的是,怎样既抓了人,又不引起地方上的反弹。

    张本年虽是杭州知府,却也是江东道的宣抚使,地位上面比黄光群高出甚多。

    黄光群的杭州通判之职倒也罢了,关键是他兼着钱塘知县,钱塘县里的情况最为复杂,一旦闹出民变,必定会从钱塘起事。

    这么一来,黄光群这个知县,即使不马上丢官,也肯定会给李中易留下不佳的印象。

    所以,张本年可以慢慢的打太极,黄光群却担心钱塘出大事,必然要主动切入正题,免留下后患。

    廖山河原本的计划就是不露声色的分批次抓人,如今黄光群居然主动提了出来,他自然很高兴,就笑着说:“若是抓捕之事都交给黄公主持,可有把握一体擒拿归案?”

    黄光群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敢大包大揽,他犹豫了片刻,叹道:“既要抓人,又不能打草惊了蛇,实在是棘手之极呐。”

    张本年微笑着瞥了眼黄光群,若黄光群仅仅是个通判,倒也无妨。只是,黄光群还身兼杭州第一大县钱塘的知县,这便是实权通判了。

    按照强汉朝的规矩,杭州府的所有政令,都必须在张本年签署之后,由黄光群副署,才算是生效的文书。

    说白了,通判的作用,就在于监督知府,令其不敢,也不能胡作非为。

    基于此,张本年很自然的也就对黄光群有了不小的忌惮,只是这种担忧不可能说出口罢了。

    廖山河既请来了张本年,也请了黄光群,很显然,他知道至关重要的一点,必须这两人同时配合,抓捕的工作才有可能顺利的完成。

    三个人商量了一个早上,最终得出结论,先以贩卖私盐的罪名,将张真平及其相关的人等先抓了,视情势的变动,再做下一步打算。

    等送走了张本年和黄光群之后,廖山河望着从后堂现身的李浩东,笑眯眯的说:“你可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就说张本年和黄光群都很配合我的任务。”

    李浩东冷冷一笑,说:“名单上的人,其实早就暗中监视住了,他们若是有胆子不配合,也不会误了大事!”

第1394章 取润州

    李家军只在静海制置院待了两天,便登船继续西进,水陆并进,浩浩荡荡的杀奔南唐的咽喉地带——江阴军。

    江阴城,历史十分悠久,其见诸文字记载的历史有2500多年。在春秋时期,江阴地属吴国延陵,曾是吴公子季札的封地,季札避耕于申港南舜过山下,名动古中原的延陵季子葬于今江阴申港。

    唐武德三年(620年),升江阴县置暨州,以梁丰故地复置暨阳县。暨州下辖江阴县、暨阳县、利城县三县。

    南唐建立后,始设为江阴军,辖江阴一县。

    江阴虽然是很小,但是,其地理位置异常之重要,恰好扼守于扬子江下游的咽喉所在。

    鉴于江阴的重要,南唐建立之后,李煜的爷爷就在江阴军派驻重兵防守。

    现任江阴军兵马都总管是黄登,此人乃是南唐的水师宿将。只因为,黄登和林仁肇不和,才被安置在了江阴军。

    据此前的情报显示,江阴的南唐兵马大约有三万人,其中的一半是水师。

    整个南唐也不过十五万兵马而已,其中的八万由林仁肇掌握,剩下的七万兵马散布于各州县之中,江阴便占了其中的近半,由此可见南唐对于江阴的重视!

    按照总参议司的战役构想,黄登最好别跑,而是与李家军的水师来一场水上决战。

    其次是,黄登知道李家军势大,不敢水上决战,而龟缩于江阴城中。

    最差的情况是,黄登主动放弃江阴,逃回西边,去与林仁肇汇合。

    和江阴城相比,李中易更希望的是,将黄登手下的三万人一口吞掉。

    失地存人,则人地皆存,这个道理在李家军中,即使普通士兵也是明白的。

    统一江南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李家军的将士们全都憋足了劲,打算让黄登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然而,令李中易既感失望,又觉得佩服的是,黄登竟然真的率军西逃了,把江阴城留给了李中易。

    黄登属于率军主动后撤的性质,和静海制置院的守将弃城而逃,有着本质性的差异。

    战前,李中易最担心的是,南唐军队都聚集到林仁肇的旗下,那将是一场恶战和苦战!

    然而,残酷的事实证明,哪怕黄登和林仁肇旧有宿怨,在大敌当前,黄登依然选择了以国家的存亡为重。

    李中易负手立于江阴城头,望着浩浩荡荡向东流的江水,不禁心潮起伏。

    赵老幺卯足了劲,打算一口吃掉黄登的三万人,谁曾想,黄登竟然狡猾异常,抢先一步登船逃向了上游。

    “皇上,臣以为,应当趁胜追击,不给黄登以喘息之机。”赵老幺气咻咻的请战。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黄登既然成心想逃,咱们即使追上去了,也恐怕很难将其一口吃掉。方今之势,与其紧追不舍,不如放其与林仁肇汇合。”

    赵老幺不解的问李中易:“皇上,您的意思是,把敌军都引去江州?”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世人皆以为朕的目标是林仁肇,其实呢,朕还没南下之时,就琢磨着怎样绕过江州,直捣南唐的巢穴洪州。”

    按照后主李煜的个性,他自然不敢去江州督战,而只会待在远离战场的新都洪州(南昌)。

    以李中易的想法,既然李煜在洪州,南唐的腹地内部兵力又异常之空虚,那么,他不妨率领轻骑直扑洪州城下,打李煜一个措手不及。

    杨烈的手下有八万精锐,李中易带来了六万精锐,还有水师的两万人。也就是说,统一江南的总兵力,达到了破记录的16万人。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单单是杨烈率领的八万禁军主力,已经够林仁肇喝好几壶的了,更何况,李中易的手头还有六万人呢?

    杨烈在江北,李中易在江南,水师逆扬子江而上,无论总参议司怎么计算,都是必胜之局!

    当然了,必胜不等于速胜,而且还有大胜和惨胜之分。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主要是有长江天堑的阻隔,林仁肇又是当世名将,必须小心应对。

    当然了,李中易想去洪州,必须考虑到洪州附近水网密布的地理环境。

    在没有水师的帮助下,李中易带的兵如果太多了,单单是渡河就会弄出很大的动静,从而失去了偷袭的意义。

    如果,李中易率领的兵力过少,洪州城内尚有三万南唐的禁军,显然太过于冒险了。

    所以,李中易左思右想之下,决定的亲自带领一万五千人,星夜兼程的去偷袭洪州。

    只是,李中易心里很有数,如果不使出狠招,马光达和赵老幺一定会坚持反对他的冒险行动。

    李中易的这个计划,一直在暗中酝酿,别说马光达和赵老幺了,就算是随军的总参议司,也无人知晓。

    反正,现在尚早,等拿下了池州,李中易再做打算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利用黄登撤退的空间,趁势拿下南唐的西都江宁府。南唐的李家父子,在江宁府经营了几十年,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粮草辎重,都足以令李中易垂涎三尺。

    黄登放弃了江阴之后,润州的南唐守将有样学样,也跟着主动撤去了江宁府。

    这么一来,算上江宁府原有的一万五千万兵马,黄登的三万兵马,以及润州的一万兵马,南唐囤积于江宁的守军,其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五千人之多。

    就总兵力而言,李中易也不过是八万人而已,其中还有两万水师。一守一攻,南唐的五万五千兵马,只要团结一心,倒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李中易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润州之后,南唐的旧都江宁城,就已经彻底的暴露于他的眼前。

    和以往北方雄主统一南方的形势不同,强汉朝的步军主力却是在江南,而不是有天堑阻隔的江北。

    这就是庞大水师带来的福利了!

    李家军水陆并进,一步步的逼近了江宁城,眼看就要兵临城下。然而,江宁城里的南唐文官重臣们,却在斗争弃城而走的黄登。

    南唐的文官们,压根就不懂守江必先守淮的军事逻辑,更不明白抱团取暖的妙处。他们揪住黄登擅自弃城的“罪过”不放,弹劾黄登的奏章像雪片一般飞进了洪州,摆到了李煜的桌面上。

第1395章 常平仓

    先帝柴荣在位的时候,率领雄兵十万拿下了南唐的东都江都府,也就是扬州。

    南唐彻底的丧失了江淮十四州的地盘,也就等于是,彻底的失去了北伐的能力。

    强汉朝在扬州驻有重兵,统兵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征东将军刘贺扬。

    李中易顺利的拿下了空城润州之后,得知消息的刘贺扬,趁着浓浓的夜色,渡江来拜见李中易。

    “臣刘贺扬恭请皇上圣安。”刘贺扬一见了李中易,当即大礼参拜了下去。

    李中易听出刘贺扬改了见面的说词,不由微微一笑,问他:“老刘啊,怎么想出来的恭请圣安?”

    刘贺扬赶紧解释说:“圣人大安,乃是臣等莫大的福分。臣很久没见着圣颜了,怪想的……”

    李中易点点头,晚唐周初之际,依然习惯于称呼皇上为圣人,刘贺扬倒算是动了一番脑筋。

    “平身吧。”李中易走到刘贺扬的身前,伸手搀扶他起来,把他拉到锦凳前,摁他坐下。

    等刘贺扬坐下之后,李中易又吩咐人上茶,拿瓜果来,刘贺扬见了此情此景,心下不由大受感动:皇上终究是个念旧之人呐!

    想当初的破虏军,兵不过一万余人,将不过阿猫阿狗两三只而已,谁能想象的到,竟然膨胀到了如今的程度?

    李中易也有些日子没见着刘贺扬了,他自然要询问一番老刘的近况,刘贺扬就说:“臣的身体还行,一顿可食四大碗饭。臣领着两份薪俸又有历年赏赐的钱财,日子过的不紧。只是,臣的幺女儿眼看着要及竿了……”

    刘贺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李中易是何许人也,他一听就明白了,刘贺扬是不太希望他的幺女参加选秀。

    “俗话说的好,窈窕淑女,你的幺女可自寻夫婿婚配。”李中易十分慷慨的给出了承诺。

    刘贺扬十分感动,连忙起身欲行大礼,却被李中易抬手拦住了。

    李中易淡淡的说:“你追随于朕的左右多年,这么点面子,还是有的。”

    刘贺扬原本有些担心,没想到,李中易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感动莫名。

    客观的说,李中易待追随多年的老臣子们,确实不薄。

    就以刘贺扬为例子,他在开封城里,不仅分得了一座豪宅,还领着双俸。李家军中的薪俸水准,原本就是出奇的高,刘贺扬领着双俸,根本不需要伸手,小日子就可以过得很滋润。

    毕竟,在军中,吃饭、穿衣、住宿啥的,统统不要钱,双俸的收入含金量颇高。

    这也就是在李家军了,南唐军队里,普通士兵月俸不过区区两贯钱,无论是吃饭还是穿衣,甚至是住宿,都需要自掏腰包。

    折腾了一圈下来,普通士兵能够拿回家去的积蓄,每月也就两三百文钱罢了。

    两三百文钱,够啥用的?再加上,南唐军中的恶习,军官几乎人人吃空饷,上行下效之余,军队的战斗力也非常可疑。

    和南唐的军队不同,李家军的饷钱完全不过带兵官的手,由后勤司按照人头统一发放。

    士兵们每月到手的银钱,都是足金足两的实打实,没有半分猫腻。

    李中易采取的是,奖惩分明,高收入高地位以及高风险并存的养兵策略,军人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

    士兵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跟着李中易打天下,说白了,不就是图个将来出人头地的机会么?

    士兵们卖的是命,收获的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世界很公平,上帝不会刻意亏待谁!

    刘贺扬和李中易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两人一连聊了两个多时辰,到了饭点的时候,李中易留刘贺扬陪着一起小酌几杯。

    席间,刘贺扬举起酒杯说:“皇上,想当年,臣跟随您第一次东征高丽的时候,您曾经告诉臣,天下必定会一统。那个时候,臣的眼光不行,以为统一江南就至少需要三十年的时间,真没想到哇,短短的数年间,江南即将统一……”

    李中易喜欢听老部下们的怀旧之语,刘贺扬就捡好听的话,慢慢的说给李中易听。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老部下就是老部下,都知道他的脾气,吃软不绝不吃硬!

    “咱们的敌人始终在北方,而不是如今的南方。等灭了晋阳的刘汉,你们也许就要去更南边打天下了。”李中易只是点到为止,刘贺扬却已经真正的明白了李中易的心意。

    比南唐更南边的开疆打天下,除了秦之交趾,甚至是交趾以南之外,更有何处?

    “皇上,臣以前听您说过,交趾的稻米品种特别高产?”刘贺扬其实知道那是占城稻,却故意装傻不说。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笑道:“那叫占城稻,特别适合在吴越和南唐之地种植,一年两熟不在话下。只要粮食足够,就有资本抵御天灾和人祸了,所以,占城稻和常平仓必须齐头并进。”

    提及常平仓,刘贺扬倒是有些想法,他放下酒杯,有些迟疑的说:“皇上,涉及地方政务的事务,臣本不该说,不过,扬州的常平仓积弊丛生……”

    李中易亲自定下的铁律,文臣不得预军事,武将不得过问政务,刘贺扬提起常平仓的积弊,心下倒有些忐忑不安。

    “私下里说说,又是和朕说,不妨事的。”李中易摆了摆手,示意刘贺扬只管说。

    “杨州本地的常平仓,选址颇成问题,竟全是地势不高的低凹之地。另外,扬州多发水患,以臣的观察,竟有几处常平仓设在河道附近。”刘贺扬的一席话,立即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视。

    常平仓制度,乃是李中易花了大心血的事务,若是出现了重大的弊端,万一出现天灾或是人祸之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刘贺扬毕竟是武将,不敢多言政务,他只说是耳闻,却无实证,只求李中易亲自派人彻查。

    常平仓一旦出事,后果就很严重了,李中易当即找来李浩东,命他派人秘密潜入扬州,彻查常平仓的建设情况。

第1396章 攻江宁

    李家军打到润州的消息,近在咫尺的江宁府的官绅和豪商们,异常之恐慌,纷纷登车出逃。

    一时间,江宁府的六座城门,都被逃出城的车辆,给挤的水泄不通。

    李中易素有抄家的恶名,他御驾亲征,带兵打到了润州,江宁城里的官绅和富豪们,如果不趁机逃走,那才是大傻瓜。

    刘贺扬过江拜见李中易的第二天早上,整装待发的李家军,在军令的约束下,陆续登船,浩浩荡荡的朝江宁城进发。

    所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李煜派来守江宁的是,他的亲弟弟南楚国公李从善。

    李从善排行老七,是行六的李煜最信任的一个亲弟弟。李煜登基称帝之后,李从善最先被封为邓王,没过多久,就被改封为南楚国公。

    李煜给李从善的名头极大,撇开南楚国公不提,单单是江东兵马都元帅一职,就是极为难得的宠信。

    李从善也没有辜负李煜的期盼,他自从上任之后,就致力于把江宁城打造为金刚不坏之城。

    江宁的六座城门,都加修了瓮城,不仅如此,城头上的抛石机,就足有两百余架之多。

    客观的说,如果不是李家军有12磅青铜火炮助阵,若想拿下江宁城这块硬骨头,肯定要多费不少的工夫,搭上不少的性命。

    然而,李家军不仅有火炮,还有魔鬼鸡尾酒、回回炮,更有庞大的水师可以借力,江宁城的陷落乃是迟早的事情。

    按照李中易和刘贺扬商议的结果,刘贺扬率领三万兵马,与江宁城隔江相望,以牵制住李从善手头为数不多的兵力。

    如今的江宁城中,除了李从善手头的五万兵马之外,还有黄登从江阴带过去的三万兵马,以及从静海制置院逃过去的败军,总兵力也有大致九万人之多。

    只是,李从善亲自掌握的五万兵马,除了一万禁军之外,其余的四万人都是临时招募来的乡勇。

    这么一支七拼八凑出来的军队,其战斗力极为可疑!

    李中易才不管那么多呢,他率领大军赶到江宁城下后,就命人把六门都给围死了。

    按照李中易的说法,勿使一只苍蝇飞出江宁城去,便是大功一件!

    江宁城可不是一般的城池,李煜的李家三代君主,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又十分重商,其真实的富裕程度甚至连开封都比不过。

    到了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李中易的态度很明确,江宁城中的财富,他全都要定了。

    官绅和富户虽然都逃走了,但是,最值钱的房宅和良田,却是他们带不走的。

    李家军发薪俸,全是纸钞,对于铜料的需求并不高。换句话说,自从印钞机开动之后,李家军的将士们已经不缺钱花了。

    江宁城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全是最上等的良田,按照李中易的固有手法,只要是无主的土地,一律收归国有。

    战争的时候,土地不值钱。一旦开启和平模式之后,充公国有的土地,其价值就完全不可估量了。

    纸钞可以持续性的印造,城市周围的良田,却都是最稀缺的资源,价值可谓是连城。

    李中易傲然骑于血杀的背上,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绕着江宁城南门,转了一圈,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传说中,李从善擅守,今天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

    单单是城墙上遍布的沙袋,就足以证明,李从善的善守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然而,城墙上的沙袋只能防备抛石机的打击,对于火炮来说,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怎么说呢,李从善已经做到了他所有能做的,然而,他的防守思想依然落后于整个时代了。

    在有火炮的时代里,所谓的守城名将,他们的善守之名必将被一一剥夺,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耀明,这一仗就看你了。”李中易依然是老习惯,临阵前把指挥权交给了马光达。

    马光达拱手笑道:“区区江宁城而已,挨不了几炮,就会土崩瓦解。”

    李中易点点头,马光达显得信心十足,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边,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再厉害的城池,哪怕是防御力最佳的棱堡,在重型火炮的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的。

    时代在进步,军事理论也在飞速的发展,抱残守缺者,必将被整个时代所淘汰。

    李中易发觉炮军指挥使李永堂,正满是热切的望着他,他不由一笑,说:“怎么,等不及了?”

    李永堂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皇上,若是早点轰开城门,说不准可以进江宁城里吃晌午饭呢。”

    李中易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去吧,你的任务是两个时辰内,必须轰塌江宁城门。”

    李永堂拍马离开了中军,马光达接过了整个战役的指挥权,李中易则下马回到了中军大帐。

    在战场上,李中易这个最高统治者,只需要时不时的露个面,鼓舞一下士气即可。

    如果,每一场战役,都需要李中易亲自指挥,那只能说明他的手下,没有合适的将才。

    手底下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将才,这才是李中易最大的悲哀,说明他根本没有识人之明以及用人之量。

    李中易刚坐下,竹娘便端着茶盘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皇上,喝口热茶,润润喉咙吧?”

    李中易接过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饮下,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茶渍,笑眯眯的说:“嗯,茶泡得很不错,不冷不热,味道适宜,正好入口。”

    竹娘抿唇一笑,说:“还不都是皇上您教的好?”

    李中易摆了摆手,笑道:“这我可不敢居功,是你自己学的到位。”

    “轰……”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后,进攻江宁城的第一声炮响,准时拉开了攻城战的序幕。

    李中易坐在小马扎上,始终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感觉,和南唐军队作战,终究没有和契丹人作战,那么的惊险和刺激。

    没办法,李中易戎马半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至今未尝一败,他的眼界自然高出常人何止一筹?

第1397章 榨油

    号称固若金汤的江宁城,只守了大约两个时辰,南门连同其瓮城,就被李永堂指挥的炮军,给轰塌了。

    马光达见势很妙,随即下达了总攻击的冲锋令,打算一鼓作气的拿下江宁城。

    一时间,城外的李家军将士们,仿佛高山上倾泻而下的洪水一般,势不可当的杀进了江宁城中。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摇头叹息道:“这就是所谓的固若金汤?”

    竹娘接过男人递来的单筒望远镜,抿唇轻声笑道:“皇上,您忘记了?您曾经说过,火炮的出现,让所谓的守城名将,全都被扫进了历史的故纸堆里去了。”

    李中易哑然一笑,这话还真是他说的,如今被竹娘复述出来,竟是一字不差!

    不过,李中易完全没有说错,在有火炮的时代,所谓的守城名将,很可能成为胜利者们的笑柄。

    如今的李家军,对于如何攻击坚城,已经演练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作战方案。

    另外,经过严格的训练,炮军的炮手们熟练度大大增加,命中率也随之大大的提高。

    老课文里的卖油翁,每一勺油都是一两,不多不少,说白了就是手熟尔。

    李中易平静的待在中军大帐里,提笔批阅军中以及各地送来的公文,没办法,身为上位者,他有必须处置公文的责任。

    在一旁默默写节略的韩湘兰,时不时的偷眼去看她的男人。江宁城的陷落,意味着南唐已经被灭了一半,男人看上去却十分平静,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模样。

    这是为何呢?韩湘兰有些想不太明白。

    李中易攻破的坚城,已经有很多了,别的且不去提它,单单是世界第一大城开封,就是被武力拿下的。

    江宁城虽然很富裕,但是,据情报,城中的富裕户们,逃的逃,跑的跑,没跑的已经所剩无几了。

    富裕户们都跑了,也就意味着,李家军的活钱来源少了一大块,李中易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呢?

    到了后半夜之时,浑身硝烟弥漫的马光达,带着完胜的喜悦,跑来拜见李中易。

    李中易吩咐下人上了茶点,马光达抓过茶壶,用嘴对着壶口就是一通猛灌,倒惹笑了李中易。

    马光达依然是以前那个马光达,性格方面并没有变多少,属于李中易喜欢并完全可以包容的类型。

    李中易自己在军营里吃饭的时候,经常端着大碗,就这么蹲在将士们堆里,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胡吹海侃,和大家十分的融洽。

    老话说的好,在那个山头,就要唱那支歌!

    你平时不和将士们搏感情,真到了要命的时候,有谁会不怕死的挺身而出,替你卖命呢?

    “皇上,将士们打下了府库之后,就都贴了封条,只是,李从善想**,人虽然被救下来了,可是,府库的帐本都给烧得差不多了。”马光达的禀报,令李中易不由感叹不已。

    南楚国公李从善,在兵败之后,想要**,这事本身就证明了,李煜没有看错他的这个七弟。

    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李从善对李煜再忠诚,也解决不了战力不如人的现实。

    “嗯,朕倒没有想到过,李从善竟是如此的忠勇,你一定要善待之,莫让他死于非命。”李中易感慨万千,南唐的李家也有血勇之辈,实在是没有料到呢。

    马光达拱手道:“皇上,臣已经给李从善的家人下了死令,若是李从善有个好歹,他们也都别想活了,请皇上恕臣僭越之罪。”

    李中易不由笑了,淡淡的说:“方面之将本就有专阃之权,你何罪之有?”

    “多谢皇上体谅臣下的不得已。”

    若问马光达对李中易最信服的一点,通情达理绝对可以排上第一位!

    作为一个上位者,李中易对下情的通透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臣子们的想象力。

    根据马光达的介绍,南唐军失败之后,他们为了逃命,竟然在西门前互相践踏砍杀,以至于死伤无数。

    李中易慨然一叹,说:“骨肉同胞相残,诚乃一大悲剧也!”

    马光达也跟着叹息道:“若是我军失利,断不至于如此,这还是李从善治军无方所至。”

    李中易点了点头,说:“治军之道,贵在指信仁勇严,缺一不可。”

    马光达笑道:“以我军的军法之严,未奉将令擅自撤退者,杀无赦!”

    就军法而言,李家军中看似斩刑不多,实际上,军中条令的细致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    在这个时代的军阀军队里,明面上大多采用的是七十二斩的严刑竣法。实际上,所谓的七二十斩,赋予了主将极大的自由裁量权。

    说白了,就是军中的规矩,没有主将的一句话管用。

    在李家军中,显然不存在主将干预军法的空间。军法司的主官们,个个以李中易的鹰犬自居,惟恐发现不了主将们私下的猫腻,而令主将们甚为忌惮。

    “皇上,江宁府的府库里没什么东西了。据说,是李从善把府库里的金银财宝绸缎细软,全都拿出来,赏给了南唐的官兵们。”马光达的一席话,令李中易倍觉肉痛。

    偌大个江宁城,堪称是华夏第二城,府库居然被搬空了,等着贴补出兵亏空的李中易,如何能够甘心?

    “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从南唐的败军之中,尽可能的追赃。”李中易说的咬牙切齿,马光达看得心惊肉跳。

    一般的帝王,顶多只看城池是否被攻下,敌军是否已经崩溃。然而,李中易却和他们完全不同。

    李家军每打下一座城池,第一件大事便是查封府库或州、县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万万不能。

    如今的李中易,看似家大业大,无奈何,需要供应的官员和兵马,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哪哪都要花钱呐!

    “唉,耀明啊,朕有些累了,今晚就先歇在城外,明日再进城不迟。”李中易啥都没说,可是,马光达已经明白了。

    马光达暗暗发狠:必须将擒下的败兵们彻底的搜身,哪怕是石头缝里,也必须榨出油来!

第1398章 拖人下水

    李琼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总有一种预感,要出大事了!

    只是,李琼一时又想不清楚,哪里会出大事呢?

    李中易虽然御驾亲征离开了开封,可是,他把警政寺卿李延清、九门提督李云潇、缇骑司提督左子光这三个心腹之臣,留在了开封。

    按照道理来说,有此三人坐镇于开封,可保开封万无一失。但是,左眼皮子跳个没完,令李琼依然揪着心了。

    上次,李中易的庶长子李继易,因为和其母闹别扭,居然躲在宫女房里死活不肯露面,制造了好大一场恐慌。

    按照道理来说,庶长子李继易越是胡作非为,李琼应该高兴才是。然而,李琼清楚的知道,李中易并非一般的君上,其选择储君的逻辑,也必定会与众不同。

    孩子们都还小,而且李七娘尚未生子,李中易又正值春秋壮年。说白了,滑阳郡王府距离争储的那一天,还早得很!

    李琼心里明白的很,他年事已高,恐怕已经等不到立储的那一天了。

    在值房内吃罢早餐后,李琼按照往常的习惯,在公事厅门前的小院子里溜弯消食。

    忽然,堂后官来报,说是孔昆孔参相派了孔七过来,想请见李琼。

    李琼眯起两眼望向湛蓝的天空,过了半晌,才说:“叫他进来吧。”

    “小的孔七,叩见李相公。”孔七在院子里见了李琼,毕恭毕敬的下拜行礼。

    李琼摆了摆手,说:“罢了。说吧,有何事?”

    孔七再次行礼,小声说:“小人有要事相告,还请李相公屏退左右。”

    李琼盯着看了眼孔七,随即摆手将左右的随从,都赶开了。

    “禀李相公,我家参相命小人来禀于您知晓,不知您何时有空,有要事相商?”孔七一番话,令李琼不禁大皱眉头。

    以孔昆的身份和地位,居然只派了一名仆人来见李琼,按照规矩而言,这其实是极其失礼的行径。

    然而,李琼却很了解孔昆的脾气。孔昆虽然肩扛振兴儒教的抱负,屡屡在教育方面,忤逆李中易之意。但是,孔昆却是个极其精明的政客,他既主张了自己的抱负,又没把李中易惹急了,其中的迟度拿捏,可谓是恰到好处。

    “半个时辰之后,请你家主人过来一晤。”李琼不想和孔七多说废话,直接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等孔七走后,李琼招手唤来心腹堂后官李文柄,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孔七还见了哪些人?都说了些什么话?”

    “喏。”李文柄拱手行礼之后,转身快步离去。

    李琼接着在院子里溜弯,一边散步,一边踢腿扭腰,据李中易所言,这是为了促进血液循环,大大的有益于延年益寿。

    没办法,儿子李虎太老实了,孙子李安国还没成长起来,李琼只能尽量向老天爷争取多活几年。

    等李琼回到公事厅里,刚坐下不久,孔昆就来了。

    “李相公,要出大事了!”

    刚一见面,孔昆便语出惊人,李琼不由心头猛的一惊。

    孔昆绝对不是那种故弄悬虚之辈,他既然说要出大事了,那肯定就是大事了!

    “哦,出什么大事?”李琼虽然揪着心,面上却丝毫未显焦虑之色。

    “京城的士林之中,有人提议包围新太学。”孔昆叹了口气,这事和他其实也脱不开干系。

    李琼眯起两眼,冷静的思索了一番,这才慢腾腾的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区区读书人罢了,能闹得出多大的风浪?”

    武将出身的李琼,只在乎刀把子是否不稳,却不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能闹出啥花样来。

    “我的老相公啊,若是两边的读书人,在新太学的门前撕打起来,闹出了人命,那就绝非小事了。”孔昆已经顾不得官体了,跌脚叹息不已。

    “噫。”李琼豁然开朗,这些日子他的左眼皮子一直跳个没完,敢情真要闹出大事了啊!

    自从李中易上台之后,朝廷的教育格局,就持续不段的出现了各种新变化。

    和读书人息息相关的就有好几桩,新太学的建立,算术学堂组建,科举分为两种,等等。

    读书人,读的就是经史子集,玩的就是阴谋诡计。

    李中易搞出的新花样,读书人中的明眼人一看即知:这是在为彻底的改革科举制度打基础做准备吧?

    李琼终究是武将出身,对于枪杆子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却疏忽了读书人们如果狠起来,那也是会玩命的。

    经过孔昆的提醒,李琼随即意识到了,读书人这是要聚众闹事,反对李中易一手主导的新政呐!

    如果是有人拿刀子要造反,李琼丝毫也不需要担心,兵权尽归于李氏之手,何怕之有?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手无寸铁的读书人要闹翻天了,如果不小心伤了或是弄死了读书人,不管是谁下令镇压的,恐怕都会遗臭万年。

    李琼越想越后怕,他家是典型的外戚之家,孙女儿李七娘又是颇有圣宠的皇妃,迟早会诞下皇子。

    若是李琼不小心把读书人都得罪死了,将来,滑阳郡王府的外孙,想要继承皇位的难度,只怕是难上加难了啊!

    “孔相公,老夫是个粗鄙的武夫,大字不识得几个,还请你不吝赐教。”李琼虽然是个武将,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笨蛋,他很自然的就想把他自己从旋涡里摘出去。

    孔昆既然约见了李琼,自然是想要拉李琼一起下水,共同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岂容李琼溜之大吉?

    “李相公,在下也是听门生说了这么一句嘴,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本着疑事从有的原则,特来相告,还请李相公拿主意定夺。”孔昆也是官场老手了,话说的漂亮之极,骨子里却是将责任推卸给李琼。

    “哈哈,事关重大,老夫安敢随便胡言乱语?孔相公,你既然来了,不如请刘相公和折相公集体商议,如何?”李琼是首相,他的责任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

    事到临头,不如索性将内阁的诸位相公,都一起拖下水吧?

第1399章 鼎革

    折从阮今天到内阁的时间其实很早,只是,他到了之后,一直在后院里忙活着。

    在后院里,折从阮种了半片小麦,半片鲜花。他每天到了内阁之后,都会在后院里,忙活个把时辰。

    实际上,在进入内阁之前,折从阮是典型武将,并不通农活。

    只是,在老折家之中,当家的家主折德扆难以支撑起家业,折御寇又官卑职小,折从阮只得勉为其难的好好锻炼身体,冀图多活一段时日。

    和李琼的想法大致相仿,家中没有真正的顶梁柱,哪怕是即将入土了,都难以放心!

    和滑阳郡王府一样,折家也算得上是典型的外戚。折从阮以外戚之身,进入内阁,掌握了大汉朝的部分政务大权,位高权亦重。

    这人呐,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却依然还惦记着子孙后代们的荣华富贵,普天之下的长辈们,莫不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李琼派人来请的时候,折从阮以为只是例行性的会商,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当孔昆说出,读书人们打算到新太学去闹事,折从阮陡然一惊,这是要闹出大事啊!

    折家和滑阳郡王府,既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之处。不同就在于,老折家乃是西北的军阀世家,折从阮打小就受到的是正统的武家教育,可谓是能文能武。

    反观李琼,他是半道出家的武将,家里穷,底子薄,连私塾都没有读过。

    只因为,几十年前,李琼跟对了大靠山,在郭威和李中易的大力提携之下,滑阳郡王府方有今日之盛。

    尤其是,李琼败于南唐林仁肇之手,被柴荣所唾弃后,他选择和李中易结盟,简直是值得大书特书的神来之笔!

    和李中易的政治军事结盟,让李琼登上了权力的巅峰,荣任内阁的首相。

    同样的,西北的折家和李中易结盟的时间,比李琼更早,也获得了极大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折从阮撂下手里的铁锄,轻声唤道:“茶来。”一旁伺候着的折彪,赶忙端着茶盘走过来。

    “老祖宗,大娘子吩咐过,不许您喝冷茶,免得伤了脾胃。”折彪见折从阮瞪起两眼,赶紧抢先做了解释。

    一提起大娘子来,折从阮的火气很自然的削减了五分,没办法,大娘子在家里待嫁之时,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如今的大娘子,更成了折从阮保重身体的计划制订者和监督者,折从阮倒也乐在其中。

    “你小子,张嘴大娘子,闭嘴大娘子,我看你啊,屁股蛋子又痒了吧?”折从阮心里窝着火,似笑非笑的瞪着折彪。

    折彪赶忙涎着脸说:“不是您吩咐过的嘛,一切听大娘子的招呼?”

    “大郎今天怎么没来?”折从阮喝了几口热茶后,忽然发现折御寇居然没在院子里边。

    “老祖宗,您可能忘记了吧,大郎昨日向您告过假,说是今日要给宫里的大娘子送几个小物件。”折彪的记性贼好,有过耳不忘之能。

    折从阮转念一想,可不是嘛,他昨日不仅答应过折御寇,还命他多带点金银细软进宫,免得大娘子过得委屈。

    宫里的娘娘们,看似尊贵无比,实际上,每月的定例都是有数的,不可能无限量的供应。

    这个时候,宫外的娘家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折家虽然主动献出了西北的地盘,可是这么多年的积淀之下,地主家倒也颇有些余粮。

    说白了,老折家不缺钱花,缺的是在朝廷里的势力。

    和老折家恰好相反,滑阳郡王府的老李家,缺的不是势力,而是黄澄澄的铜钱。

    比较折从阮和李琼的政治势力的大小,其实并无多大的意义,然而,李琼的儿子李虎,却是响当当的判军器监。

    而折从阮的儿子折德扆,却仅仅是胜州知州,兼胜州兵马都总管而已。

    朝廷的朱紫重臣,一般指四品以上的高官,包括了内阁诸相、六部、九寺和六监的长官,

    周末汉初,江山鼎革之际,太常寺、光禄寺、卫尉寺、宗正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和太府寺这九寺,以及国子监、少府监、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和司天监这六监,并称为六监九寺。

    李虎在判军器监的位置坐得很稳,军器监也十分争气,时不时的拿出一件新式武器出来,颇得李中易的欢心。

    折从阮下定决心,必须想方设法的把折德扆调入京师,不能让李虎专美于前。

    就在折从阮洗脸净手之时,李琼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折从阮摸着白须,眯起两眼凝神想了想,招手把折彪唤来,小声叮嘱说:“你去问问看,李相公那边发生了何事?”

    不大的工夫,折彪打听清楚了,跑来回报:“老祖宗,听说是孔参相去找了李相公,李相公这才派人来请您过去。”

    折从阮低头沉思了一阵,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皇上没在京城里,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咬人了。”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折彪听不懂,只得抓着后脑勺问折从阮。

    折从阮笑眯眯的说:“你听不懂就对了,若是你啥都明白了,老夫还有啥可操心的?”

    等折从阮和刘金山都到齐了之后,李琼就把孔昆的事儿给大家说的一清二楚,折从阮一边听,一边心想,果然是要出大事啊!

    “刘相公,你的意思是?”

    见大家都不乐意吱声,李琼担心冷了场,就找上了刘金山。

    刘金山端起茶盏,捧到嘴边,手里拿着瓷盖,轻轻的撇开浮在茶汤表面上的碎末。

    过了足有半刻钟之久,刘金山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的说:“照我说啊,不如把新太学的学子们,暂且转移出京吧?”

    折从阮的视线缓慢掠过刘金山,心下不由暗赞不已,好一个能吏刘啊!

    此事说难极难,说易其实也容易,既然老派的读书人看不惯新派的太学生,那就索性把新派的太学生转移出京城。

    一则拆了闹事的引信,一则暂且示弱,看看老派读书人的下一步动作,刘金山的提议可进可退,颇得执政圆融之精髓。

    自古以来,只要出现了杀读书人的事儿,掌握权柄者的名声必定随之大坏,无一例外!

    “折老相公,您看呢?”李琼心里已经默许了刘金山的想法,却必须依足了规矩,接着问折从阮的意见。

    “内阁虽然肩负监国之责,然而,兹事体大,是否应当先行禀于皇上知晓?”

    折从阮在内阁之中,轻易不张嘴说话,一旦他说了话,必中要害。

    李琼频频点头,兹事确实体大,必须要提前禀报给李中易知道。

    实际上,负责送信去南方的堂后官,已经启程动身了,此时此刻,只怕是已经出了京城吧?

    李琼是何许人也?

    针对老派读书人要闹事,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李琼是首相,也不敢擅专,必须要事先通报给出征在外的李中易。

    折从阮的话,绝对是老成谋国之言,李琼即使不想点赞,也必须给予高度的认可!

    在内阁之中,两相两参的格局,两只老狐狸领着两只小狐狸,执掌政务大权,李中易确实煞费了大一番苦心。

第1400章 接责

    内阁毕竟掌握天下大政的所在,既然相公们提前知道了读书人要闹事的消息,就必须先发制人的采取制止措施。

    给李中易送信,再等李中易回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内阁对此事的态度,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孔昆十分担心,李琼和折从阮这两个武将出身的相公,很可能会采取野蛮的方式,实行暴力镇压读书人的政策。

    “刘相公,对于读书人,应以怀柔为上,攻心为主。”孔昆故意把苗头指向拉刘金山,想求得刘金山的谅解。

    刘金山也是读书人,读书人对读书人的群体,天然有种好感,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读书人若是闹出大麻烦来,就等于是给李中易抹黑了,让新朝的统治者们个个难堪。

    “将新太学搬到城外的山上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下以为,咱们这些阁臣还是需要把道理和读书人们讲清楚,说明白。”刘金山慢条斯理的说,“时代不同了,朝廷用人的方略自然与往昔不同,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果读书人依然抱残守缺,那就只能被现实所淘汰。”

    刘金山的话,说的比较含蓄,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竟然是异常强硬的态度,这倒是令孔昆始料未及。

    折从阮不想掺合读书人的事情,他明明听得很清楚,却故意装傻,楞是一言不发!

    李琼其实也不想掺合读书人的事,无奈何,他是首相,无论伸头还是缩头,都是一刀,跑不脱的。

    “孔相公,老夫和折相公都是粗人,不如就由你来处置此事,如何?”

    三十六计,卸责为上计!

    李琼故意把折从阮也带上了,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把责任扣到孔昆这个儒门领袖的头上去。

    孔昆其实正想把责任揽到身上来,既然李琼这么说了,他却不急着表态,故作为难的说:“在下何德何能,安敢受此重任?”

    折从阮瞥了眼老神在在的李琼,又瞅了瞅盯着茶盏出神的刘金山,他心说,都是明白人呐,如此烫手的山芋,谁接谁倒霉!

    李琼见孔昆没把话说死,反而留下了缝隙,便笑道:“孔相公你是当代大儒,读书人的事儿由你来处置,再妥当也不过了!”

    见李琼的态度很坚决,孔昆又有着当仁不让的责任,他索性借坡下驴,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折从阮暗暗点头,孔昆的主动介入,明着是想处置那些读书人,实际上,还不是想保全他们?

    以李中易的脾气,读书人只是扎个堆骂个人的话,他完全都当没听见一般。

    但是,若是读书人胆敢上街扰乱京城的稳定,李中易肯定不可能继续包容下去。

    走完了既定的程序之后,孔昆便成了处置读书人闹事的第一责任人,若是出了岔子,只可能唯他是问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孔昆当世大儒的身份,他若是躲在别人的身后,竟然不发一言,实际上,名声同样难保。

    读书人和武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读书人靠着嘴巴和手里的毛笔,就可以把人搞臭!

    折从阮回到他的小院子后,折彪神神秘秘凑过来,小声禀报说:“老祖宗,宫里今天抬出了个人,扔到乱坟冈那边去了。”

    “哦,知道是谁么?”

    折从阮对宫里的消息,一向都很敏感,毕竟,折赛花和他的一双宝贝外孙就在宫里,皇宫里边无小事的道理,谁不懂?

    “宫里的消息控制得极严,小的只打听到了,是康泽下的手。”折彪刻意压低声音,惟恐教外人听了去。

    折从阮心头猛的一凛,康泽那个老坏蛋在宫里只听少数几个人的招呼,他亲自下的手,又是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可能是小事。

    “接着打听,务必问出内情来。”折从阮小声叮嘱折彪。

    折彪当即心领神会,随即试探着问折从阮:“那小的就通知大郎过几天进宫瞅瞅?”

    折从阮没吱声,折彪立即明白了,老祖宗显然是默许了这么干。

    对于宫里的消息,折从阮一向采取的策略是,他可以不插手,但必须知道其中的内幕。

    玩政治,就是走钢丝的游戏,丝毫也不能走错!

    李中易没在京城,宫里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死了人,折从阮必须知道其中的内幕,才好对症下药。

    没办法,谁叫折家的外孙,是未来储君的有力竞争者呢?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琼也得到了宫里有人被拖去乱坟冈的消息,他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忽然轻轻一击掌。

    “相公,您有何吩咐?”贴身的堂后官李莫重,轻手轻脚的走到李琼的身前。

    “明儿个是进宫探视的日子,派个人去通知李虎,就说我说的,让他今儿个下值之后,哪儿也别去,先回家等着老夫。”李琼的吩咐,令李莫重心头猛的一凛,老相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郑重其事了。

    “喏。”李莫重拱手唱喏之后,刚转过身子,又听见李琼的声音,“派人去看看,乱坟冈那人是男还是女?”

    “喏。”李莫重随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宫里边肯定出了大事。

    孔昆的消息远没有李琼和折从阮那么灵通,宫里死了人的消息,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压根就不知情。

    刘金山的女儿尚年幼,他便很少关心宫里的事情,消息自然也就异常之闭塞。宫里的大事小情,他既不过问,也不打听,纯粹的门外汉。

    李中易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前往池州的路上。坐在船舱一角的韩湘兰,听见男人频发冷笑,她不由偷眼看过去,却见男人笑得很开心。

    男人笑得越是开心,就说明他的心情越是不好,关于这一点,韩湘兰自然是心知肚明。

    至于男人窝火的原因,韩湘兰也是十分清楚的,开封城里的读书人,又不安分了,打算公然闹事!

    李中易手里捏着李琼的亲笔信,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之后,提笔写了几封信。

    “这一封给李云潇,这一份给李延清,这一份给左子光……”李中易唤来心腹的传令官,把写好的书信都交到他的手上,并一一做了叮嘱,“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第1401章 拉帮结伙

    孔昆拿到了内阁给的“尚方宝剑”之后,丝毫也不耽搁,直接下帖子,把礼部左侍郎及右侍郎、国子监祭酒、太学祭酒、以及新设立的提督学政,都找来了他的公事厅。

    实际上,孔昆最想找的是兼任提督学政的王大虎。因为,王大虎手里捏着管理全天下读书人的实权。

    李中易登基之后,京城里的各个衙门,变动最大的衙门,其实是礼部。

    新设立的学政衙门,脱离了礼部的束缚,而改由提督学政掌管。

    学政衙门的职责是,组织全国范围内的科举考试,管理全天下读书人的功名。

    目前,各州的学政和县学政,均由提督学政衙门派驻各地,并三年一次轮换。

    不参加科举考试,就无法获得功名,无功名就无法做官,所以,提督学政的王大虎,手里捏着令天下读书人胆寒的科举权和功名权。

    之所以要请礼部的左右侍郎,孔昆不过是想敷衍个面子罢了,他真正想见的其实是王大虎。

    只不过,王大虎的身份极其特殊,没有特别合适的理由,很难见上一面。

    毕竟,王大虎既是李中易的结拜兄弟,又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还掌管着天下读书人的上进之途,可谓是位很高,权极重。

    读书人打算聚集起来闹事,表面上是针对新太学,实际上,却是想把王大虎给拱下台去。

    掌管全国科举大权的提督学政,竟然是个粗鄙不堪的半文盲,读书人岂能听之任之?

    王大虎不仅没有得过功名,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写的歪歪扭扭,不堪入目,这种人怎么可以用来管理全天下的读书人呢?

    偏偏,李中易就任命了王大虎为提督学政,让他掌握着全天下读书人的前途和命运。

    孔昆身为内阁的参相,他心里自然十分有数,李中易任用王大虎当提督学政,简直是神来之笔。

    王大虎是蜀国人,在开封城里一无故旧,二无知交,更和士林没有任何的瓜葛,他主持的科考,还真应了李中易的六字要求:公平、公正、公开!

    全国各地州试的考题,都是李中易亲自出题,负责监考的全是驻军。

    王大虎只需要派人严格把握考场纪律,杜绝营私舞弊,就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读书人想把王大虎拱下台,骨子里其实是在挑衅李中易的选拔人才的新政,关于这一点,只有傻子才看不懂。

    孔昆原本担心王大虎不给他面子,可是,王大虎很快给了回信,两个时辰后必到。

    这么一来,孔昆也就放心的和两位侍郎及两位祭酒周旋敷衍。

    礼部左侍郎汪真比较同情读书人,他的态度一直含糊不清,孔昆心里不悦,嘴上却说:“大家虽然同为士林一脉,但还是需要区别对待的。汪公应该好生的告诫那些不安分的读书人,闹事者必遭严惩。”

    汪真拱手道:“孔相公所言甚为有理,只是,礼部如今实无权柄辖制那些读书人。”

    明摆着是想看孔昆的热闹!

    孔昆毕竟是宰臣,涵养比起以前好得多了,他拈须笑道:“照孔公这么个说法,礼部竟是和读书人毫无瓜葛了么?”

    汪真一时语塞,科举大权虽然被提督学政衙门给夺了去,但是,各地的州学和县学经费,还需要礼部统筹安排,礼部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呢?

    礼部右侍郎刘交,他和汪真向来不和,见汪真当面吃了瘪,他不由心下大快!

    汪真和礼部尚书王猛走得很近,两人一起排挤刘交,刘交在内阁没有过硬的靠山,平日里也不敢造次。

    如今,汪真当面被孔昆堵了嘴,刘交心中猛的一动:如果投靠在孔昆的门下,不敢说马上飞黄腾达,在礼部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吧?

    “孔相公,读书人最担心是他们自己的前程,以及子孙们的前程。自皇上登基以来,新的科举制度确实动摇了旧士族的根基,他们岂能不怨?”刘交话锋忽然一转,“江山社稷乃是皇上的,皇上想怎么用人就怎么用人,岂容他人置喙?”

    刘交这话说的异常之深刻,孔昆不由瞪圆了两眼,仔细的打量着他。

    说白了,刘交就是想吸引孔昆的注意力,见孔昆一直盯着他看,便拱手笑道:“皇上乃雄才大略之主,岂能受制于士林旧门阀?孔相公,以某家之见,不如由内阁下一道手札,凡是参与闹事的读书人,其家五代以内皆不许参与科考。”

    只有读书才能做官,只有做了官才能发家致富,倘若五代以内都不许参与科举,就等于是彻底挖断了闹事之人的根基。

    刘交这一招,实在是狠辣入骨!

    孔昆眯起两眼,认真的盯了刘交一眼,见他并无躲闪之色,心下当即明白,此为投靠过来的信号。

    说句大实话,孔昆虽然贵为内阁的参相,可是,他的心腹门人,不是资历尚浅,就是年纪偏小,在各部侍郎一级的官员中,竟无一名心腹门人。

    如果,把刘交纳入到门人的行列之中,对于孔昆将来的打开局面,有着极其重要的内涵。

    “刘公所言甚是,软的更软,硬的更硬,大善!”

    既然刘交主动开了第一枪,孔昆丝毫也不介意替刘交背书,毕竟,孔昆作为处置此事的第一责任人,肩上担着天大的干系。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孔昆稍微处置失当,转眼间便会被读书人的口水给淹死。

    汪真怒瞪着刘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刘交竟然会主动揽事上身,这是何等歹毒的心态?

    刘交和汪真之间的斗争,按照汪真的理解,再怎么激烈,也总在礼部的小圈圈里边。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同理,部丑也不可外扬!

    偏偏,刘交的建议,将礼部内部的矛盾,彻底的暴露于孔昆的眼前,这是何等不可言说的心态?

    汪真气的鼻子都歪了,浑然忘记了孔昆还在场,他厉声喝道:“刘公,你是何居心?”

    “汪公,这里是内阁,不是礼部,有话且坐下慢慢说。”没等刘交出言反驳,孔昆抢先拉了偏架,帮着刘交说话。

第1402章 奔袭

    见孔昆帮着拉了偏架,刘交更加有恃无恐,他冷笑道:“所谓的读书人,不过是嗓门大一点罢了。真正的穷苦读书人,都在寒窗苦读,哪有闲工夫闹事呢?”

    刘交的话说的很糙,但道理却不糙。一般的读书人,都指望着参加科举,以改变穷困的命运!

    现实中,只有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所谓书香门第,才有闲心给朝廷上眼药。

    当然了,真正厉害的书香门第,从来不会自己主动冲在第一线,而把当炮灰的重任留给了门下的穷苦读书人。

    读书人的厉害,全在一张嘴和一支笔上面,众口铄金绝不是闹着玩的。

    长期学习经史子集,并善于总结政治斗争的规律和经验,这是读书人的强项!

    汪真不敢把矛头指向孔昆,只得选择对刘交开炮,他冷笑道:“刘公,你也是读书人出身呢……”意犹未尽的停顿了下来,显得回味无穷。

    刘交想获得孔昆的青睐,索性把心一横,冷冷的说:“我是为朝廷效力的读书人,而不是给朝廷添乱的读书人。”

    孔昆不由频频点头,他虽然是孔门的子弟,有名的鸿儒,却也是李中易的忠实支持者。

    总体而言,李中易力图增加录取寒门子弟的机会,孔昆是赞同的。

    想当初,孔昆这个外孔子弟被内孔子弟所歧视的时候,正是家贫如洗的困境时期。

    寒门子弟读书难,难在家境不富裕,无法抽出劳动力专心读书,常年不事生产。

    当年,孔昆既要读书,又要参加田间地头的繁重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得甚是辛苦!

    正因为当年吃过了大苦头,所以,李中易修改科考制度的大事,孔昆不仅没有反对,反而一直鼎力支持。

    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当寒门不出贵子的时候,也就是王朝走上穷途末路之时。

    最终,孔昆只把刘交留了下来,两个人闭门详谈。

    汪真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刘交一眼,刘交满不在乎的只当作没看见一般。

    刘交早就得罪了汪真,只是以为他没有硬靠山而已,以前没有竞争的勇气。

    如今,参相孔昆明晃晃的摆出了笼络之意,刘交还不抱紧孔昆的大腿,那才是天子第一号的大傻瓜呢。

    孔昆明明看见了汪真露出的怨怼之意,却也只当作是没看见一样,视若未见。

    李琼和折从阮,虽然是正副宰相,却因年事已高,恐难久于相位之上。

    孔昆和刘金山,尽管还只是参相而已,却是未来内阁正副宰相最有力的人选。

    两老带两新,非常符合李中易在过渡时期的任用宰臣的逻辑和哲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孔昆算是看明白了,他和刘金山将来会负责不同领域的经济管理。

    孔昆的揣测,是很有些道理的。凡是新兴的产业,比如说冶铁、炼钢之类的作坊,都归刘金山主导。而旧经济成分的种田、交纳税赋,都交由孔昆处理。

    按照孔昆的估算,新兴的各种作坊,才是李中易最重视的未来财源。只不过,那些新兴的作坊,规模都还很小,暂时无法创造出更多的税赋罢了。

    孔昆单独留下刘交,只是表明一个政治姿态罢了,向大家公开宣布,他孔相公力挺刘交。

    送走了刘交后不久,王大虎来到了内阁,孔昆得知消息后,急忙从公事厅里出来,走到厅前的阶下,笑脸相迎。

    “某家拜见孔相公。”王大虎并非跋扈之人,该有的规矩,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都会丝毫不错。

    孔昆赶忙伸手拦住了王大虎,笑眯眯的说:“王公您可是很难请到的贵客呐!”

    王大虎执意要行礼,孔昆坚决不让,最终,两人各退了半步,并肩走进了孔昆的公事厅。

    撇开孔昆和王大虎之间的交流不提,李中易到了池州之后,便领着一万五千名近卫军,弃舟登岸,悄悄的朝着洪州杀奔而去。

    兵贵精而不在多,李中易一向信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早早选拔出来的近卫军将士们,个个都是弓马娴熟之辈。

    从池州到洪州,毕竟是长途奔袭,不擅长弓马,还怎么赶路和打仗?

    如果是直线从池州到洪州,就要经过四条大河,即:昌江、西安江、乐安江和余水。

    然而,李中易早就派人深入南唐的腹地,绘制出了整个江南的水势图。

    经过深入的研究,在祁门和新平镇(今景德镇市)之间,有条崎岖的山路,恰好从四条大河之间穿过。

    只不过,走这条路去洪州,路途要远大约三百余里地。

    李中易既然是想奔袭洪州,带去的人太少了,恐怕不顶用。若是带兵过多,单单是渡过四条大河,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中易亲自挑选了一万五千人,清一色的一人三骑。与此同时,随军的队伍之中,还携带了三十门6磅青铜火炮。

    万一,偷袭兵马的行踪让南唐人发现了,携带的6磅炮,就正好派上大用场。

    大军从池州出来之后,绕过了九华山,直插南唐的腹地——祁门!

    李中易对祁门倒也有些印象,主要是晚清的曾国藩,曾经长驻于祁门,并因为兵败险些自杀身亡。

    清咸丰十年6月,太平军云集徽州,李鸿章建议曾国藩将湘兵老营设在东流,但曾国藩决定率领湘兵由宿松动身,绕道至祁门去迎击太平军,并将总督行辕设在洪家大屋。

    “禀皇上,巡逻的将士发现了趁夜渡河的南唐人,射杀了其中的两人,剩余一人丢落于水中,至今不知下落。”

    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大军的行踪很可能暴露于南唐人的眼底。

    李中易笑着摆手道:“我军足有一万五千人之众,又全都有马,即使南唐人提前发现了咱们的行踪,实不足虑也。李煜小儿,行事一向优柔寡断,等他下决心从前线招兵回援,嘿嘿,热炊饼都已经凉透了!”

    对李煜脾气秉性的了解,李中易可谓是异常之深刻,此子不足为虑也!

    更重要的是,一万五千名精锐的骑兵战士,对于少马缺训练的南唐各地驻军而言,有着毋庸讳言的极大优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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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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