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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33章 厚颜

    李中易微微一笑,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客气的说:“仁兄太过客气了,在下姑妄言之,仁兄姑妄一听罢了。”

    “那里,那里,兄台所言的制药方法,在下也只听闻了一半而已,另一半竟是闻所未闻。”中年掌柜的一席话,让李中易意识到,他被人家偷了师。

    在这个年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是行行出师傅。

    在没有技校的如今,师傅教的手艺,就是徒弟安身立命的法宝。徒弟多学一门技术,就等于是多一条谋生之路,所以,当师傅的总会留一手,免得教会了徒弟,反而饿死了师傅。

    基于上述逻辑,一般情况下,独门技术都是家族内部传承为主。比如说,传子不传媳,传女不传媳等等。

    李中易乃是当代神医圣手,他自然不在乎药铺的掌柜,多学了一门制药方法。

    “在下姓张,名达仁,字士方,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药铺的掌柜张达仁,显得异常之恭敬。

    李中易一看就明白了,这位张掌柜的只怕是想留客下来,以便多偷点师。

    “呵呵,在下姓黄,名阿大,字无救,仁兄莫要如此客气,在下只是上街买点东西罢了,马上就要登船西去。”李中易自然没工夫和张达仁切磋医技,所以找了个托词。

    张达仁哪里舍得就此放李中易走人,他再次长揖到地,苦苦留客:“黄兄,若是不嫌鄙店简陋,还请移驾鄙店,给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李中易微微一笑,若是放到现在,这位张达仁必然是一个交友的高手,其姿态之低,态度之诚恳,简直令人难以断然拒绝。

    不过,李中易确实没有闲工夫和张达仁磨牙,他笑着说:“我们约好了朋友,等会要见面长叙,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讨扰。”

    张达仁见李中易实在不肯留下来,只得硬着头皮问李中易:“请恕在下无礼,请问一下黄兄,香附子火燎之后,入沸水煮多长时间?”

    李中易难以抑制的笑了,这位张达仁不是药痴,就是厚颜之人,他居然当街询问人家的不传之秘,脸皮实在是不薄啊。

    “张兄,若是有缘的话,咱们肯定会再见面的。”李中易话说的很婉转,但相信张达仁应该听得懂其中的潜台词。

    韩湘兰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位张达仁长得仪表端庄,相貌堂堂,倒也不像是奸邪的小人。

    只是,当着陌生的人,逼问制药方法的作派,确实有些过分了。

    竹娘没好气的瞪着张达仁,这家伙怎么如此的不识趣儿呢,皇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达仁居然还不想罢手,难道还想强抢药方不成?

    就在竹娘打算出言喝斥之时,她忽然干呕了两声,张达仁眼前猛的一亮,赶紧抢先说道:“黄兄,令家眷恐怕是有喜了吧?在下不才,略通歧黄之术,愿把脉一试。”

    李中易含笑摆了摆手,他抓过竹娘的右手,把住脉门,片刻之后,不由哈哈一笑,说:“娘子,你又有喜了。”

    竹娘此前只生下一女,这一次又怀上了身孕,她不由一阵狂喜,心里格外希望能够生个男婴。

    “张兄,咱们后会有期!”李中易话没说完,就拉着竹娘的小手,并肩朝前走去。

    “哎……”张达仁还想继续留客,却被张三正抬手挡在胸前,“张达仁是吧?哪有你这种留客之道,别做得太过火了。”

    张达仁老脸猛的一红,他也是要颜面的体面人,之所以想留客,原因其实也不复杂,李中易所说的炮制手段,他此前闻所未闻。

    竹娘的再次怀孕,让她既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终于有了生儿子的机会,担忧的是,万一又生下一个闺女,该如何是好?

    李中易倒是很平静,无论生男还是生女,只要是他的种,他都高兴。

    一旁的韩湘兰,几乎是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唉,肚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扫兴呐!

    再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女人的膝下若是无子,平白就要矮人一头。

    韩湘兰侍寝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偏偏差不多侍寝次数的竹娘又怀上了身孕,这让她的心态如何能够平静?

    滑州城并不大,李中易绕着城走了一周,还是别走边逛,边吃边买,也不过只花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隋文帝仁寿四年,滑县老城西南隅建起一座寺院即明福寺,后经陆续扩建,规模达到南北长1000  米,东西宽370  米,其殿堂之辉煌,闻名于郡,因而被誉为滑台名刹

    李中易缓步踱入大雄宝殿,负手望着威严高大的如来佛,不由微微一笑。在开封的大相国寺里,如来佛面带微笑,眼前的这一尊却是庄严肃穆。

    由此可见,每个地方的信徒的心中,都有一尊不同的佛相。

    李中易既不信佛又不崇道,他是个很现实的家伙,只信两点:一个是强军,二是爱民。

    军民鱼水情,李家军还真的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彻底。

    李家军每到一地,帮老百姓挑水扫地,修缮房屋,已经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发展经济必须偏右,民本思想则要偏左,左右思潮的同时存在,在李中易的身上,形成了完美的平衡互补性。

    为了不扰民不伤财,李中易没让回京沿途的官员们,打着迎驾的旗号,大肆替他兴修行宫。

    等李中易回到了帅船上之后,第一时间就召见了滑州知州刘文柄。

    “知滑州事,臣刘文柄叩见皇上。”刘文柄进舱之后,目不斜视的毕恭毕敬的行礼如仪。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罢了,坐吧,来人,上茶和瓜果。”

    等刘文柄斜着身子,在锦凳上坐定之后,宫女们已经上齐了瓜子、水果等物。

    李中易指着炒熟后香喷喷的西瓜子,笑道:“你不必拘束,咱们边磕瓜子,边聊聊天。”

    话虽然如此,但是,刘文柄哪敢造次,他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锦凳之上,别提多拘束了。

    李中易也不劝他,自顾自的抓起一把西瓜子,缓缓磕了起来。

    刘文柄心里微微一动,按照以往觐见惯例,皇帝都是高居在上,他只能躬身于下,皇帝问一句,他才能答一句,否则便是君前失仪。

    李中易倒好,率先示范了磕瓜子聊天的野路子,倒让刘文柄觉得格外的新鲜。

    既然李中易先磕了瓜子,刘文柄也是当知州当腻了,索性横下一条心,学着李中易的样子,也抓了一小把瓜子在手,慢慢腾腾的开始磕。

    李中易暗暗点头,单从刘文柄有样学样的举动而言,此人绝不是伪道学之辈。

    如果是伪道学之辈,别说当着皇帝的面主动磕瓜子了,就算是李中易磕瓜子的举动,也会被指责为有失君威。

    登基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李中易喜欢私下里召见阁臣商议军国大事的洒脱,而腻烦于正式场合的装模作样。

    别的且不去提了,单单是重达几十斤的衮冕服饰,一穿就是几个时辰,这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刘知州,去岁,滑州的总税入是多少?”李中易磕了几粒瓜子之后,喝了口茶汤,信口问刘文柄。

    刘文柄赶紧将手里的瓜子放回盘中,欠身拱手道:“回皇上,滑州去岁的总税入是七十万贯五千六百零三文。”

    李中易瞥了眼案头的数据,不由暗暗点头,刘文柄能够一口说出去岁的总税入,单从这一点而言,已经算得行熟悉州情的循吏了。

    “田租和商税,各几何?”李中易决定增加一点难度,考一考刘文柄。

    谁曾想,刘文柄脱口而出:“田租和商税之比为二比一,商税收上来的有些难度,所谓无商不奸,偷漏的商税恐怕超过了三成以上。”

    李中易点了点头,相对而言,田租比较好收缴一些,毕竟,土地都是有数的,也都登记在了册。

    至于商税,按照开封城的情况,确实存在跑冒滴漏超过三成以上的情况。

    在这个没有电子税票的时代,商人纳税,一靠自觉,一靠严格的监督。

    但是,收商税的人员,也存在陋习不改的状况,吃拿卡要等恶劣的行径,始终没有得到有效的根治。

    李中易很明白其中的弊端,只是,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以天下之大,所需要的文官以及吏员的数量,着实不算小。

    可问题是,每年转业的军官数量毕竟很有限,李中易总不能把整个李家军的军官都转业为地方官吧?

    客观的说,目前是转业军官和原来的文臣集团,共同治理地方的时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刘知州,可有法子禁绝偷漏商税?”李中易又试一问,想看看刘文柄是不是真正的了解州情。

    “禀皇上,以臣之见,大可参照开封城的做法,将运进城里的货物,全都集中于几个城门外,全部登记造册之后,再许商家运输入城……”刘文柄介绍了一大堆开封城里收缴商税的成功经验,言谈之中,对开封城的做法极为推崇。

    开封城收缴商税的做法,恰好是李中易作出的创新之举,刘文柄的推崇态度,正好戳中了李中易的痒处。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明知道刘文柄故意故意说着好听顺耳的话,心中却多少有些自得。

    毕竟,开封城的做法,确实极大限度的阻止了商税的大量流失,堪称税法上的一次重大变革。

第1434章 拉拢

    俗话说的好,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实际上,政坛之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有危才有机,火中取栗,都是形容发横财,就必须不走寻常路!

    刘文柄这个老官僚,在滑州大力推崇重商主义,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不管刘文柄是真推崇,还是假推崇,总之,李中易要的是商业繁荣的结果,而毋须考察其本心。

    所以,和刘文柄聊过之后,李中易很快作出了决定,必须重用刘文柄!

    一则刘文柄没有靠山,二则刘文柄确实是个能办事的循吏,有这两样打底子,李中易重用他的基础也就足够了。

    李中易有理由相信,只要他提拔了刘文柄,那么,他就成了刘文柄最硬扎的靠山。

    刘文柄的脑袋,只要没给门夹了,就一定会一直抱紧了李中易的大腿,而不是另寻靠山。

    “滑州的产铁量如何?”李中易既然起了重用刘文柄的心思,自然也就问得更加仔细了。

    刘文柄仔细的想了想,拱手道:“禀皇上,滑州去岁的生铁产量,获得了比较大的收获,足有一百二十万斤之多。”

    李中易微微吃了一惊,区区一州之地而已,滑州居然产生铁一百二十万斤,这是何等惊人的数字?

    “何以至此?”李中易十分重视钢铁的产量,他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

    “禀皇上,臣重用了一名工匠,那工匠姓孙,名光,尤擅炼铁……”刘文柄的解释,令李中易大为开心。

    刘文柄身为知州,不仅不轻贱工匠,反而重用了工匠,并创造出了炼铁事业的重大成果。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就和他的无工不强的发展战略,极为吻合了。

    天下之大,各类人才众多,可问题是,怎么把这些特殊的人才,从草莽之间找出来呢?

    这一直是个困扰李中易的大问题!

    若想发展工业,钢铁冶金的技术人才,那简直就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李中易和刘文柄越谈越投机,越谈越有味道,以至于,整个召见的过程,竟然延续了两个时辰之久。

    “皇上,该用膳了。”韩湘兰轻手轻脚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小声提醒他,已经到饭点了。

    李中易点了点头,吩咐道:“朕要留下刘知州一起用膳,多准备几个好菜,对了,还有酒!”

    刘文柄闻言之后,心下甚为感动,他又不是傻子,皇帝老子和他一聊就是几个时辰,明显有看重之意,他不可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如今,皇帝亲自留刘文柄一起用膳,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刘文柄心里难免要起波澜。

    二十多年了,刘文柄一直沉沦于知州的行列之中,不是在甲地当知州,就是调到乙地做太守,始终无法获得上司的赏识和提拔。

    现在,李中易明显流露出欣赏和重用的态度,刘文柄岂能不喜?

    用膳的时候,刘文柄赫然发现,韩湘兰竟然亲自执壶斟酒,他不由感动的热泪盈眶。

    “皇上如此厚恩,臣无以为报,甘为马前卒,粉身碎骨,万死不惜!”刘文柄离席伏地行大礼,抽噎着表达了诚挚的忠心。

    这刘文柄一直没靠山撑腰,李中易如此的赏识他,焉能无感?

    李中易亲手将刘文柄扶起,笑吟吟的说:“朕比较务实,一向不听口号,只看实际行动。”

    刘文柄抽抽答答的说:“但凡皇上有所命,臣必肝脑途地,在所不惜。”

    李中易微微一笑,类似刘文柄这种朝里没有靠山的文臣,一直都是他夹袋内的棋子。

    这次途中经过那么多的州县,李中易偏偏于滑州登岸闲逛,岂是临时起意?

    掌握国家的大政权柄,核心中的核心,要害中的要害,其实是关键的岗位上,都有言听计从的自己人。

    在天朝的制度环境之下,哪怕名位再高,没有一帮子自己人帮着摇旗呐喊,也不过是空架子尔!

    如今的李中易,早已牢牢的掌握了兵权、警权,唯独在庶政大权方面,他只能被迫选择和文臣们合作。

    文臣集团,却始终不和李中易同步,盖因他们的利益,在李中易执政之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首当其冲的,便是儒教的科举垄断权,被李中易重视杂科的各种小动作,被极大程度的削弱了。

    其次,便是文武分权制衡的体系,废除了文臣掌军的历代惯例,让武臣们的地位至少不弱于文臣。

    政治,其实是一门利益妥协的科学!

    李中易的强势政治改革,触动了文臣集团最长远的利益,自然会有强烈的反弹。

    文人既不能提刀,亦无法拿枪,但是,他们却可以利用手里掌握的笔杆子,大肆抹黑李中易。

    枪杆子和笔杆子,这两杆子其实缺一不可!

    目前,李中易手里捏着枪杆子,却缺少掌握笔杆子的能臣和心腹。

    基于政治的现实,李中易选择了分化瓦解旧的文臣集团,并逐渐组建新的文臣集团。

    拉拢刘文柄,仅仅是李中易分化文臣集团的全新开始,而不可能是结束。因为,李中易心里明白,只要他持续性的折腾下去,读书人也会持续性的反对他,直到有一方彻底输干净了为止。

    等菜上齐了之后,刘文柄赫然发现,李中易吃的御膳,算上加的菜,总共也不过九道菜肴而已。

    “皇上,您待自己莫要太过苛刻了。”刘文柄长揖到地,苦苦劝谏。

    在李中易看来,刘文柄尽管有四分做作,却有六分的真情流露。

    “朕用膳,一日三餐至少有十几个品类,有肉有鱼有青菜,既健康又管饱,尽够了。”李中易倒不是作假,他往日里的所谓御膳,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四菜一汤而已。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中易对于奢侈浪费的大吃大喝,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和痛恨!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掌握大权和收集绝色上面,属于典型的爱美人,更爱江山的政治强人。

    在天朝,一般情况下,开国之君都崇尚节俭,而反对奢靡,李中易亦如是!

第1435章 庸官

    陪着李中易吃了一顿晚膳之后,又喝了茶聊了会天,刘文柄这才告辞离开。

    李中易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刘文柄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

    文臣集团,死抱着独尊儒术的信念不放,迟迟不肯与他合作。

    那对不起了,李中易掺沙子、挖墙脚的本事,并不比任何文臣差。

    在文臣集团之中,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各有各的利益诉求和派系。李中易要做的是,拉一派打一派玩一派,并挑唆他们内讧。

    只有文臣集团闹了内讧,才是最好的分化瓦解的时机!

    李中易有的是时间陪着文臣集团玩耍,并且,只要他把重视杂科考试取士的改革,持续性的进行下去。到最后,文臣集团要么选择驯服,要么只能被官场所淘汰。

    科举考试,历来都是读书人的指挥棒!

    重视杂科,必然会削弱独尊儒术的根基,最终达成百花齐放的新局面。

    从滑州到开封,要经过两个大州,一为卫州,一为郑州。从郑州到开封,只有百余里地,有汴河相连,水运条件十分便利。

    以京城开封为中心的“四大漕渠”,即汴河、黄河、惠民河(又名蔡河)、五丈河(又名广济河),有3条流经郑州,其中的汴河,就是大运河流经郑州段的通济渠。

    水上运输,是成本最低廉,运量最大的运输方式。所以,隋炀帝为了漕运的畅通,开通了大运河。

    李中易拿下了整个江南之后,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显然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江南的粮食物资,怎么运输到开封,或是洛阳呢?

    既有的大运河,每隔三年五载,就需要疏浚一次,其恶果是:频繁使用民力,导致民怨沸腾。

    站在李中易的立场之上,开封肯定不是合适的首都地点。开封的缺点异常之明显,一则水运不便,汴河到了冬天就会封冻禁航;二则地势一马平川,利于被进攻,而不利于防守。

    迁都的想法及其各种方案,一直都摆在李中易的案头,只是他尚未下定决心罢了。

    如果迁都去幽州,显然不是一个合理的安排,对于帝国掌握南边的局势,有着极大的地理上的劣势。

    如果迁都去洛阳,黄河到了冬季的封冻期,依然无解。

    当然了,南唐的旧西都,江宁府,连皇宫都是现成的,就差李中易住进去了。

    只是,李中易遍观史书,所谓南船北马的逻辑,延伸出来之后,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北武南文。

    自从秦朝以降,天下分久必合的状况之下,除了朱重八北伐成功统一全国之外,基本上都是北方统一南方。

    当然了,国民政府名义上统一全国的时间异常短暂,并很快就输给了南下的解放大军。

    所以,就李中易的内心而言,他并不乐意迁都于南方。尤其是金陵这个地方,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简直就是武运不彰的典型代表。

    不过,李家军中,就含有实力极为强大的水师舰队。既然有了强大的水师舰队,实际上,移都于海边的良港,已经是大势所趋。

    当然了,迁都于海边,缺陷就是政治经济中心,距离内陆地区过远,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有所削弱。

    这年月,凡事有利必有弊,端看怎么取舍利弊了。

    “皇上,外面风大,当心着凉。”韩湘兰悄悄的走到李中易的身旁,轻手轻脚的替他披上了大氅。

    李中易心有所感,便问韩湘兰:“若是迁都于鄂州,如何?”

    韩湘兰协助李中易处理政务公文,已经时间不短了,她自然知道,所谓的鄂州也就是西汉之江夏郡,隋朝之江夏县,唐时才改为鄂州。

    鄂州与沔州,隔扬子江相望。前朝显德初年,沔州改为汉阳军,鄂州依然是鄂州。

    “鄂州居中而治全国,兼有水运和陆运之通畅,北可控扼中原,南可吸纳江南之粮资,且冬季水路不冻,确是好去处。”韩湘兰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协助写节略长达数年之久,自然是见识不凡。

    李中易听韩湘兰尽说好话,不由微微一笑,这马屁拍得悄无声息,拍得好哇!

    不过,韩湘兰确实没有说错,鄂州在后世有着九省通衢的美誉,交通的便利性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了,迁都之事,兹事体大,必须慎重从事。并且,国家尚未完全统一,迁都之事不可能冒然行事。

    船队抵达卫州之后,李中易没兴趣上岸闲逛,只是在帅舱内接见了卫州知州赵彦邦。

    赵彦邦也是孔昆的门生,属于典型的儒家弟子,李中易也就正襟危坐的接受了他的大礼参拜。

    “知卫州事,臣赵彦邦叩见皇上。”赵彦邦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罢了,平身吧,赐座。”

    宫女端来锦凳,摆到了赵彦邦的身后,赵彦邦再次拱手长揖到地之后,这才欠身坐到了锦凳之上。

    “赵知州,卫州去岁的总税入,几何?”李中易很喜欢问税收问题,上次没难倒刘文柄,这次倒要考考赵彦邦。

    赵彦邦凝神想了一阵子,磕磕巴巴的说:“也许,似乎,好象是三十多万贯吧?”

    李中易事先看过统计材料,卫州去年的总税入,实际上是四十多万贯,比滑州少了快一倍。

    卫州距离京师更近,人口也更多,田地只比滑州多,税收却少了快一倍。可想而知,赵彦邦并没有落实重商主义的政策。

    李中易顿时失去了和赵彦邦继续聊下去的耐心,他又问赵彦邦:“卫州总计有多少上等良田?”

    传统的官员,重农轻商,至少应该掌握农业生产的基本情况吧?

    然而,赵彦邦却依旧答不出来,并且,口吃的异常厉害。

    李中易一看就明白了,赵彦邦这种人,只知读书做太平官,既不懂农业生产,又不通商业规则,属于典型的混日子的庸官。

    类似赵彦邦这种官员,其实占了文臣集团里的一大半,他们占据着高位,却不干实事,只喜欢坐而论道。

    此所谓空谈误国!

第1436章 勋戚

    郑州,夏朝和商朝先后在此地建立都城,可谓是华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

    现存的郑州商城遗址有内外两重城垣,内城城垣呈长方形,外城城垣呈圆形围绕着内城。其“外圆内方”的城郭布局体现了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它的规模亦超过中东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城和亚述城,以及印度恒河流域的摩亨佐-达罗。

    前朝大周建立之后,设郑州为西辅,位于登封峻极峰下的嵩阳书院是本朝最著名的四大书院之一。

    嵩山地区自古就是儒家学派活动的重要地区,这里有嵩阳书院、颍谷书院、少室书院、南城书院、存古书院,其中最显赫的为嵩阳书院。

    嵩阳书院,位于河南省登封市城北3公里峻极峰下,因坐落在嵩山之阳故而得名,创建于484年(北魏太和八年),时称嵩阳寺,605年(隋朝大业年间)更名为嵩阳观,到五代时周代改建为太室书院。

    嵩阳书院与河南商丘的睢阳书院、湖南的岳麓书院、江西的白鹿洞书院,并称为我国古代四大书院。历史上嵩阳书院以理学著称于世,以文化赡富,文物奇特名扬古今。

    当初,折从阮交出了府州的地盘之后,李中易为了酬庸折家的顾大局识大体,破例任命折德扆的二子折御卿为端明殿直学士兼郑州知府。

    论公,李中易是皇帝,折御卿是知府。论私,李中易娶了折御卿的亲妹妹折赛花,那就属于典型的郎舅关系了。

    不管怎么说,李中易既然经过了郑州,都需要召见折御卿,以成全折从阮及整个折家的体面。

    “端明殿直学士,郑州知府,臣折御卿叩见皇上。”李中易刚在跳板上露了面,折御卿便大礼参拜了下去。

    “郑州府兵马都总管,臣郭孝诚,叩见皇上。”折御卿身旁的一名青年武将,重重的捶胸敬礼。

    论关系的远近,这位郭孝诚和李中易也不是外人,其父乃是灵州军都指挥使郭怀。

    从河池乡军组建开始,郭怀就追随于李中易左右,算是最早的一批从龙大将之一。

    李中易缓步踱下跳板,走到折御卿和郭孝诚的身前,笑眯眯的说:“大家都不是外人,罢了,不必如此多礼。”

    “卫易,以汝父与我的关系,您应该称我叔父才是。”李中易抬手拍了拍郭孝诚的肩膀,这小子脸色黝黑,身材魁梧,倒和其父郭怀有着八成相像。

    郭孝诚咧嘴一笑,毕恭毕敬的说:“皇上视臣如子侄,臣铭感五内。只是,臣之父时常教导臣下,视君如父乃是本分,实不敢妄言叔父二字。”

    李中易微微一笑,这小子很有分寸感,倒和其父的脾气秉性,有着九分相似。

    郭怀是个谨小慎微之人,灵州的事务无论大小,他向来都是巨细无遗的禀报给了李中易,从不敢私下里擅作主张。

    灵州地处西北,山高皇帝远,郭怀若是想胡来,多的是借口和由头。远在开封的李中易,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可问题是,这么多年以来,郭怀从来都是最令李中易放心的统兵大将之一,完全不需要担心忠诚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君臣之缘吧?

    李中易先和郭孝诚打招呼,折御卿多少有些吃味,不过,他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郭怀是李中易掌权之后,任命的第一位方面之将。并且,郭怀是从河池开始就追随于李中易的老臣,单单是这份资历,就比他们折家深厚得多。

    “你在郑州做的不错,粮食和税赋双丰收,还没有扰民,我没看错你。”李中易不可能忽略掉折御卿,只是,他们之间有姻亲的裙带关系,总要先外后内吧?

    折御卿恭敬的拱手道:“勤劳王事乃是臣下之本分,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怎么替君父分忧?”

    李中易微微一笑,别看折御卿和郭孝诚的年纪都不大,至今未满三十。可是,他们俩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颇有章法,倒是不能小觑了他们。

    李中易把西大门郑州交给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朝廷里的重臣之中,并不是没有闲话流传。

    只是,折御卿上任之后,一手狠抓农业生产,一手推广重商主义,兼之郑州拥有漕运之利,局面很快就打开了。

    至于,郭孝诚嘛,因家传的渊源,他不仅带兵是把好手,更重要的是,胸中颇有韬略。枢密院和兵部联合组织的几次拉练考评,郭孝诚率领的郑州军,都名列前十以内。

    有了业绩垫底子,旁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李中易也大感欣慰,面上也大大的有光。

    李中易到了郑州,因为折御卿和郭孝诚都是自己人的关系,就等于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样。他便携着两个年轻人,一起去了郑州府衙,打算来个把酒闲聊,不醉不归。

    和一般的君王不同,李中易历次出征,都绝对禁止各地修建临时驻跸的行宫,以免劳民伤财。

    这一次到了郑州,也不例外!

    李中易进了郑州府衙之后,府衙内外的警戒队伍,就全都换成了近卫军和亲牙营的侍卫。原本承担警戒任务的郑州军的官兵们,在各级军官的率领下,各自回营休息。

    在府衙的三堂内,李中易率先落座,见两个年轻人多少有些拘束,就笑着招手说:“都坐吧,磕点小瓜子,吃着水果,咱们慢慢的聊。”

    李中易的做派,不像是威严的皇帝,倒像是家里的至亲长辈。

    折御卿和郭孝诚彼此互望了一眼,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分坐于李中易的两侧。

    李中易暗暗点头,由小见大,看样子,郭孝诚和折御卿之间,配合得倒也算得上是默契。

    按照本朝的规矩,各地的军政事务,分由知州(知府)和兵马都总管管辖,一掌庶政,一管军务,大家分工明确,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就目前的实践而言,各地的知州和兵马都总管,或多或少有一些矛盾。

    尽管,军政两界的地方官各有矛盾和分歧,但李中易依然不打算改变军政分治的制度安排。

    毕竟,权柄,尤其是人事、财政和物资的调配权力,只能集中于朝廷,而不可能统一于某个地方官的身上。

    否则的话,时间一长,必出藩镇之祸!

第1437章 偶遇

    李中易到了郑州后,就没挪过地方,一连待了半个月之久。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李中易喜欢上了郑州的风景和气候。但是,晓得内幕的少数几个人却心里明白,李中易是在故意给想闹事的读书人留下串连的时间。

    很多时候,帝国难免会有脓包的存在,其中的大部分可以容忍。但是,容忍是有限度的,适当的时候需要挤一挤,化一化脓肿,才有益身体的健康。

    如果是涉及到了军方的脓包,李中易肯定是三下五除二的快刀斩了乱麻。可是,涉及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利益问题,往往是欲速则不达。

    折御卿是郑州知府,平时的庶政公务异常之繁忙,李中易也没留他在身边待着,让他有精力去处理政务。

    至于郑州兵马都总管郭孝诚,除了日常的练兵之外,他的空闲时间比折御卿多得多。

    于是,陪同李中易去嵩山少林寺游玩的任务,就交给了郭孝诚。

    李中易和郭孝诚,身穿便服,带着几十名侍卫,轻车简从的赶赴少林寺。

    少林寺创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495年),孝文帝拓跋宏为安顿来朝传授小乘佛教的印度僧人跋陀,在与都城洛阳相望的嵩山少室山北麓敕建而成。

    至前朝大周末年,少林寺已经拥有土地14000多亩,寺基540亩,楼台殿阁5000余间,僧徒达2000多人,可谓是兴盛之极。

    以前,李中易也来过少林寺,不过,那时候他是陪着老首长一起来的,没有太多的个人时间用于游玩。

    这一次,李中易再临少林寺,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想当初,在少林寺烧一柱头香,就是个天文数字的过度商业化的往事,在李中易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李中易确实不想扰民,也不可能为了他独自游玩,而禁止官民来参拜或是游玩。

    只是,李中易的善举,却让亲牙营指挥使张三正,一直神经紧绷,惟恐出现不测之事。

    李中易负手立于寺门前,默默的注视着寺门上的少林寺三个大字,不由心下大为感慨,故地重游,已是物是人非矣!

    如今的李中易,以天下至尊的身份,再游嵩山少林寺,自然别有一番全新的心绪。

    “皇……黄大官人,这座少林寺常年香火不断,寺产异常之丰,这山门自然修得富丽堂皇。”郭孝诚差点就说漏了嘴,幸好反应及时,纠正了过来。

    李中易点点头,他自然很明白,少林寺明面上的寺产已经很多了,但那绝不是寺产的全部。

    据警政寺和缇骑司的分别密报,少林寺的寺属田产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至少有千顷粮田。

    这么多的田产,养活少林寺的上千名僧众,不仅不成问题,而且是绰绰有余。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不管哪座寺庙,都还没有收门票才能入内的商业操作。

    李中易信步走入山门,迎面就见两侧耸立着四尊高大威猛的泥塑,也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天王。

    由于没有禁街的缘故,李中易只是略微停留在山门处,四周很快就挤满了想进寺内的人们。

    亲牙营指挥使张三正急得额上直冒热汗,人员太过混杂了,万一有歹人潜藏其中,那就要出大事了。

    李中易缅怀了一番过去之后,抬眼间,惊觉身边的四周已经挤满了人,便赶紧抬腿进入了山门。

    不扰民,并不是李中易的惺惺作态,而是深入骨髓的现代人意识。

    爱民如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嘴巴上这么说,也是拿来忽悠人的幌子罢了。

    但是,尽量不扰民或是少扰民,身为统治者的李中易,一向有这个觉悟。

    如今的少林寺,尚无后世那种过度商业化的气氛,李中易惬意的漫步于林荫小道之上,鼻内嗅着佛香气,耳里满是佛经声和木鱼声。

    入乡随俗,李中易虽然不崇佛,但是,也没有去打搅佛祖的信徒们虔诚的拜佛上香。

    大雄宝殿内,李中易凝视着如来佛祖的铜塑像,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子,

    “这位施主,老衲看你的面相,可是不同一般呐!”忽然,在李中易的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中易扭头一看,却见,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和尚,正双手合什,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在下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貌相并不惊人。”李中易在前世见惯了算命和尚的故作姿态,并不打算理会眼前的老和尚。

    然而,那位老和尚显然没有轻易放过李中易的意思,他双手合什,口宣佛号,叹道:“施主之相贵不可言,显是有缘之人。”

    李中易微微一笑,类似的场景,他见识过的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在前世,算命之人,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会口出惊人之语,吸引到游客的注意力后,再徐图钱财。

    “既是有缘人,那就捐点香油钱吧,张三正,捐五十贯钱给这位大师。”

    李中易今天是来游玩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他不乐意坏了兴致,索性命张三正把钱给了,免得老和尚继续纠缠不清。

    “施主,老衲并非是为了钱,实在是施主您将有血光之灾。”老和尚没接钱,而是继续选择纠缠李中易。

    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动,他故意没回开封,而是选择待在郑州,可不就是想要对闹事的读书人下狠手了么?

    按照李中易的本心,他肯定是不乐意沾满读书人的鲜血,那就收获极大的骂名。

    然而,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参与的官兵们稍微有个失手,就很容易闹出血光之灾来。

    不过,李中易依然没有搭理老和尚,转身就迈步出了大雄宝殿。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老和尚和李中易预期的那样,果然追了出来。

    李中易只是笑了笑,并没回身,淡淡的扔下一句话:“有缘自会再次相见。”

    老和尚利用缘分想结识李中易,李中易借缘分的由头回怼了老和尚,双方互打机锋,火花四射,却又妙趣横生。

    少林寺,除了寺产颇多,庙宇颇多之外,最吸引李中易的地方,便是碑林了。

    李中易驻足于碑林之间,欣赏够了历代名师的书法之后,已是下午时分。

    当李中易走出碑林之时,迎面就见老和尚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的在道旁等他。

    大雄宝殿内,大雄宝殿外,碑林外,李中易三次遇行老和尚,可谓是真的有缘。

    “大师何以教我?”李中易经过老和尚身旁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

    老和尚抬眼打量了一番李中易,忽然合什,口宣佛号,低声说:“施主的身份贵不可言,老衲实在是失礼了。”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老和尚显然早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才苦苦纠缠到现在。

    “大师,你没什么要说的么?”李中易有心逗一逗老和尚,便故意挤兑了他一下。

    李中易不信神,也不信佛,更不崇道,也就是说,怪力乱神的那一套把戏,他统统不信。

    他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他此前从未在郑州停留过,怎么就被老和尚认出来了呢?

    当然了,老和尚所言的贵不可言,其范围其实异常之宽广,可以是朝廷重臣,也可以是王公贵族。

    不过,李中易一身商人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却不可能用贵不可言来形容。

    天子抚四民,士农工商,其中商人最贱!

    贱商,贱商,可以很有钱,但不可能称得上贵不可言!

    “老和尚谨有一言赠于施主,还请施主高抬贵手,放人一马!”老和尚依然是双手合什么的姿态。

    但是,老和尚的话,听在李中易的耳内,却像是重鼓一般,震慑人心。

    说白了,李中易在开封城中,挖了一个大坑,就等着闹事的读书人跳进去。

    也就是说,这么机密的事情,仅有几名心腹重臣知情而已。谁料,远在嵩山的老和尚,竟然意有所指的请李中易高抬贵手。

    “施主,天下的读书人本就不多,何苦的狠下辣手呢?”老和尚此言一出,李中易再无疑义,肯定指的是读书人在开封城内酝酿闹事的大事。

    “大师,何以教我?”李中易打着机锋问老和尚,显然是想为难一下老和尚。

    有些事情,可以善了。而另一类事情,却无法善罢甘休!

    如果大家都知道自律守法,朝廷又何苦要养衙役和军队呢?

    老和尚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面对李中易的第二次发问,何以教我,竟然只会口宣佛号,苦口婆心的说:“慈悲为怀!”

    李中易懒得再理会老和尚,甚至连和尚的名字都不想知道,径直离开了碑林。

    本朝不杀士大夫,那是弱宋的基本国策,并不是李中易的政治主张。

    虽芝兰挡路,亦必锄之,这才李中易如今的心境。

    从登封回郑州的路上,李中易斜靠在车厢壁上,两眼望着手里的书,脑子里的思绪已经飞出去老远。

    老和尚所言的慈悲为怀,确实给了李中易一定程度的触动。毕竟,杀读书人,绝非光彩照人之事。

第1438章 贬官灵州

    明发上谕,朕将于下月初八回京。”李中易瞥了眼奉命赶来郑州的孔昆,淡淡的做出了安排。

    孔昆闻言后,心头猛的一惊,难道说,这就要彻底的摊牌了么?

    “你就照朕的话拟诏好了。”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孔昆的犹疑,但是,有些问题确实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程度了。

    “皇上,臣以为……”孔昆还想替读书人说话,却被李中易摆手制止了。

    李中易忽然叹了口气,说:“愚山,知道朕为什么召你来行在么?”

    孔昆一时语塞,他心里也很清楚,李中易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召到了郑州,就等于是让他脱身于整个事外了。

    读书人就是喜欢矫情,孔昆也不例外。

    不过,孔昆既是孔门苗裔,又是当世大儒,更是当朝的实权相公。对于这样的孔昆,读书人自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必然会拉他站队。

    李中易在这个时候,把孔昆从开封城里,召到了郑州府,显然是出于保护之意。

    “朕自河池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掌握大政之后,百姓的生活尚算安宁,至少都有口饱饭吃。朕靠的可不是孔孟之道,而是强军、民本的思想。”李中易微笑着侃侃而谈,想拉回孔昆的想法,昭然若揭。

    孔昆明明知道李中易的心思,却因难言之隐,而只能继续充当乌鸦的角色。

    “皇上的文治武功,只要不是瞎子,一定都看得见。”孔昆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又说,“不过,上下几千年以来,读书人皆以孔孟为师,骤然改之,恐怕天下的读书人心存怨怼之心啊。”

    这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了!

    李中易和文臣集团最主要的矛盾,其实就是科举考试出题范围的垄断权。

    说白了,就是考录官员的标准考纲之争!

    继续围绕着孔孟之道出考题,既得利益的文臣集团,必定会持续性的大战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旦偏离了孔孟之道的考题范围,全天下的几十万读书人,将面临命运的艰难抉择,学杂科,还是继续学进士科,这的确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扩大杂科取士的范围,以其先进性和合理性,肯定是李中易选拔官员的标准改革方向。

    新的杂学,和旧的儒学之间,在全天下读书人的心目中,显然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愚山,你可曾想过,靠着儒学,能不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李中易见孔昆依然坚持己见,他不禁有些恼火了,说话的语气也跟着重了不少,“说句实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朕打心眼里不赞同之。”

    “朕的左手边,有茶有瓜果,右手边则是悬崖绝壁。愚山,你选哪一边?”站队的时刻到了,李中易已经把话挑明了说,就等着孔昆自由选择了。

    孔昆默默的走到李中易的右手边,伏地叩首大哭道:“臣不该生于孔门。”

    “好,好,好,好得狠呐!”李中易狠狠的捏紧右拳,迈开双腿,大踏步的离开了室内。

    李中易甩甩袖子,就这么走了,他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多少年的旧情谊,就此到了头。

    孔昆狠狠的大哭了一场,抹干净泪痕后,蹒跚着往外走。谁曾想,孔昆刚走下台阶,就听见一声台阶上传来厉喝声:“孔昆接谕。”

    “内阁参知政事,臣孔昆恭聆圣谕!”孔昆佝偻着腰,返身长揖到地。

    “门下:内阁参知政事孔某……辜负圣恩……著转任灵州知州……尔其钦哉!”负责宣谕的折御卿,冷冷的注视着阶下的孔昆,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李中易终究还是手下留了情,既没有杀孔昆,也没有将其一贬到底,并发交地方官编管。

    孔昆从内阁实权在握的参知政事,被贬为了灵州知州,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使孔昆站错了队,但李中易依然没有留有很大的余地。

    在天朝的历史上,站错队的大臣,下场一般都极惨。他们不是身死,就是族灭,几乎难以幸免。

    李中易把孔昆贬去了灵州,本质上,依然是对他的特别爱护和照顾。

    灵州,处于西北的偏远之地,从灵州到开封,即使是八百里加急的鸡毛信急脚递,至少也要走十天之久。

    孔昆去了灵州,远远的离开了京城的权力核心,是非自然也跟着少了N倍。

    而且,宣谕官是郑州知府折御卿,这就说明,李中易毕竟还是给孔昆留了一定程度的颜面。

    在官场之上,痛打落水狗,才是最最常见的行为准则。

    李中易留了余地,就等于是无声的告诫大家,孔昆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谁敢落井下石,恐怕会惹来秋后算帐的灾祸!

    孔昆的被贬,其中更重要的意义,就在于李中易敲山震虎的警告文臣集团:连追随多年的孔昆都被拿掉了,更何况尔等呢?

    没过几天,孔昆被贬内阁的消息,已经满天飞的传遍了整个开封城。

    李中易依然滞留在郑州,没有丝毫想要回京的意思,一时间,群议纷纷,莫衷一是。

    清晨时分,郑州的东门刚开不久,李中易在亲兵牙将的簇拥下,乘马车疾驰着出了城。

    在城里闷久了,李中易想出城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当然了,这只是个借口罢了。

    真实的原因是,讲武堂的一批学员即将结业,按照规矩,他们要徒步拉练到洛阳,再由洛阳返回开封。

    说句心里话,自从李中易在河池建军之后,对于官兵们脚底下的功夫,从来就没有放松过要求。

    一天一夜之间,徒步急行军一百里,不过是讲武堂学员们的基本功罢了。

    李中易早早的赶到郑州城东三十里的抚平集,在集镇内通往郑州的必经之路上,随便找了家茶铺走了进去。

    茶铺的二楼,李中易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一边磕瓜子,一边饮茶,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抚平集,原本是一片荒地,因为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们,约定俗成的赶集活动,而日益繁荣起来。

    时近正午时分,“1、2、1……1234……”李中易听见了熟悉的口令声,他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他的学员们来了!

    以前,李中易有很多兼职,官职名称从头往后数,至少超过了六十多个字,可谓是冗长之极。

    等李中易登基之后,他唯一的兼职便是讲武堂山长,而且,定期会去讲武堂授课。

    作为以武力起家的开国皇帝,李中易比谁都明白,枪杆子的重要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算过分。

    天地君亲师,天和地为虚,君和师集于一身的李中易,始终将全国禁军的兵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丝毫也不曾放松过。

    凡是从讲武堂结业的军官,李中易认得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这事说起来很难,其实只要用了心,下了苦功夫,也不算特别难。

    说白了,掌握手下军官们的基本情况,这也是作为军事、政治强人的必修课之一。

    作为一国之君,李中易喜欢碰巧性质的随机谈话,而不是带着目的性的专门找讲武堂学员军官们私下里谈话。

    人,都具有两面性,一辈子只作好事的好人,李中易至今都没见过。同理,一辈子从来不做好事的恶棍,他也没有见过。

    人性本私,且逐利,这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源。

    “1、2、1……”伴随着长官的口令声,一队讲武堂的学员排着整齐的队列,快步跑进了集镇的街道。

    “全体立正,原地休息!”

    不须看相貌,仅仅凭声音,李中易就已经认出了带队的军官,他是讲武堂的现任教务长,罗长纲。

    罗长纲,今年三十八岁,原为河池乡军的都头,积功累升至第一军副都指挥使。

    因李中易的青睐,罗长纲于三年前,接任讲武堂的教务长。

    因讲武堂内没有副山长的编制,所以,罗长纲这个教务长,就是讲武堂内,李中易之下的实权第一人。

    按照条令的要求,今年是罗长纲在讲武堂内的最后一年,待期满四年后,他就会再次进入作战部队,担任某一军之都指挥使。

    在李家军中,目前只有第一至第五军,外加近卫军,和军级编制的骑兵营,一共七个军而已。

    在统一了南唐和吴越国之后,李中易直接控制的国土面积,至少大了一倍有余。那么,很显然,适当的扩军,势在必行!

    根据总参议司拟定的编制计划,全国的中央禁军,将达到三十万人的规模。

    如今,整个李家军的兵马,汇总到一块儿,也不过才十八万人而已,扩军十二万人是最少的需求。

    居高临下的李中易,看得很清楚,讲武堂的学员们进入到集镇之后,不仅没有驱散赶集的乡亲,反而分为左右两队,各自靠边坐下休息。

    李中易不由暗暗点头,非紧急军情的时期,父老乡亲们的赶集活动,自然出于优先的层面。

    从基层军官开始,持续性的培养民本思想,一直是讲武堂内教学的重中之重,从来就不曾松懈过。

    在这个时代,真正以民为本,做到了助民为乐的军队,除了李家军之外,还真找不出第二支军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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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9章 少年讲武堂

    讲武堂的学员们在集镇口分两边坐下来休息,大家吃点干粮,喝点水,就连彼此间的说话也是细声细气,压根就没有扰民。

    李中易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他苦心打造的模范军队,好样的!

    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阳奉阴违,不管是谁,肯定都不喜欢,李中易更是如此!

    罗长纲亲自带领本届学员,远出数百里外的洛阳进行野外拉练,李中易正好在郑州,于是就借机会看一看这些学员以及罗长纲在私下里的真实面目。

    身为一国之君,李中易成天被花言巧语所包围,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现头脑发热的情况。

    为了避免头脑发热导致的决策错误,李中易需要掌握一手的资料,微服私访也就成了势在必行。

    一支模范军队,不仅需要战斗力惊人,更要懂得爱民!

    在讲武堂学习的学员,全都是军官或是预备军官,从他们开始进行潜移默化的培养,将来他们手下的士兵,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面,基层军官团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如果说士兵是枝叶,那么军官团就是树干,讲武堂则是树根。

    李中易在茶楼上坐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亲眼目睹,讲武堂的学员们直到集市中人群逐渐稀少之时,这才列队进入了集市。

    集市的附近,靠近郑州的方向,有一座兵站。兵站,是李中易的创举,每个州都有至少一座大型兵站。兵站的用途,主要是容纳或是转运附近州县紧急征召的官兵。

    李中易奉行的是精兵政策,朝廷养的精锐禁军,其总员额不超过三十万人。遇见紧急情况之下,则通过总参议司的调兵令,召集各州县的乡军和厢军士兵。

    在小农社会,由于统治者防备屁民造反的心态,遇见外敌时的国防动员速度,可谓是慢得出奇。

    国防动员,不仅包括基层士兵的动员,还有物资、装备和粮食的集中。

    借助于一杆子插到底的村正、亭正和州县巡检体制,李氏强汉朝对于基层的控制力度,远远好过了历朝历代。

    就目前而言,凡是有转职村正的地方,也就是朝廷可以直接控制的地区,都可以进行有效的国防动员。

    罗长纲率领讲武堂的学员离开了集市之后,李中易缓缓起身,神态轻松的下了楼。

    在回郑州的路上,李中易靠在车厢壁上,微合着双眼,仔细的琢磨着另一件大事,即少年讲武堂的设置问题。

    华夏民族,时而尚武,时而又不尚武,归根到底,这与和平时期重文轻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按照李中易的构想,将来如果征服了安南等中南半岛的大粮仓之后,就要着手普及中小学教育的事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管在哪个时代,人才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人才的培养机制,显然呈现金字塔状,越往上走,精英型的人才就越少。

    目前,受限国力的不充裕,李中易暂时没条件普及全民九年义务制教育,但是,他却可以在全国的数百军州设立数百个少年讲武堂,选拔符合条件的少年进入军校学习。

    少年军校的体制,在欧洲最为盛行,尤其是北方的老毛子,其军校体制遍布全国各个州和加盟共和国。

    军事人才的兴盛,赋予了老毛子军事立国的根基,这也是老毛子屡屡出现名将的基础,比如说,历史上著名的名将,苏沃诺夫、库图佐夫和朱可夫等人。

    按照历史规律,农耕民族,只要和平的时期超过五十年以上,重文轻武以及以文制武的思想,就会迅速抬头,以至于到了皇朝的末期,竟然无将可用。

    在立国之初,李中易刻意把帝国的军事机器,摆在了不受文臣集团影响的位置,就是想避免出现文臣领军的荒唐现象。

    当然了,在和平时期,文臣和武将集团的斗争,往往以文臣集团的获胜而告终。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是,明朝时期的土木堡之变。

    在土木堡之变的过程中,文臣集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推波助澜,起到的很可能是极其负面的作用。

    李中易已经考虑好了,少年讲武堂将在每州设立一座,课程的安排是上午学文化,下午搞军事训练。

    之所以这么安排,李中易其实考虑的很深远。文武兼修的少年学员们,在学成毕业之后,除了进入军队当见习官的出路之外,还可以进入军政学堂进行深造。

    和讲武堂的纯粹军事训练不同,军政学堂培养的主要是军政双优的人才,以政为主。

    嫡系人才的培养,也就是所谓的天子门生,一直是李中易掌握大政的基础。

    回到郑州之后,李中易就一直待在兵马总管府内,一边处理手头的军政事务,一边密切的注视着开封那边的局势变化。

    根据几个情报来源递过来的消息,随着孔昆的被贬,打算闹事的文臣集团,明显出现了重大的分歧。

    在文臣集团之中,有人主张应该从长计议,不能搞只争朝夕的那一套。毕竟,李中易不是光杆皇帝,而是拥有几十万精锐大军的统帅。

    只是,这一派的意见明显不占上风。因为,反对派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李中易的儿子们并没有延请儒学的名师。换句话说,既得利益的儒臣集团,要想影响皇子们的可能性,被极大的削弱了。

    说白了,以读书人不谋一时的特性,如果皇子们都请的是儒学师傅,他们倒不至于有胆子和李中易争一时之长短。

    然而,读书人们都看得很清楚。若是本朝的皇子们一直延续不请儒学师傅的传统,那么,独尊儒术的基本国策,迟早会变成一个笑话。

    千百年来,独尊儒术已经成了统治者和读书人之间的一种默契,即,读书人支持统治者坐稳江山的基础是:只重用儒门子弟。

    也就是所谓的与士大夫共天下!

    然而,李中易是不吃这一套的,他的逻辑是与全天下的有识之士共天下!

第1440章 军器监出事

    初六日,李中易的马车,在近卫军和亲牙营大队人马的簇拥下,缓缓的朝着开封城进发。

    近卫军副都指挥使兼亲牙营指挥使张三正,他一马当先的走在了整个队列的最前列,为大军开道。

    “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张三正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一看,却见一名头盔上插着鸡毛的急脚递,正纵马疾驰而来。

    “禀张都使,有京城缇骑司送来的鸡毛急脚递。”那名急脚递也没下马,直接冲着张三正拱手禀报。

    “哦,缇骑司的急脚递啊,给我吧。”张三正的心头猛的一惊,缇骑司的提督正是李中易唯二的弟子之一的左子光,他送来的鸡毛信肯定是特别紧要的军国重事,丝毫也马虎不得。

    张三正接过了鸡毛信之后,拨马往后走,一路疾驰着奔到了李中易的马车旁。

    “禀皇上,有缇骑司的鸡毛信。”张三正毕恭毕敬的抱拳拱手。

    李中易微微一笑,一定是京城的局面出现了不可控的趋势,不然的话,左子光不可能使用鸡毛信来报讯。

    靠在车厢壁上的韩湘兰撩起窗帘,从张三正的手上接过了鸡毛信,双手捧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拆开鸡毛信,仔细的看了信上的内容,不由冷哼出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腐儒!”

    韩湘兰的心头猛的一惊,仅从男人不屑一顾的口气,她便猜想得到,京城里想要闹事的儒生们多半要倒霉了。

    这段日子以来,李中易始终停留在距离开封咫尺之遥的郑州,韩湘兰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韩湘兰总算是想明白了,李中易使的是欲擒故纵的策略,有意诱使儒生们铤尔走险。

    对付儒生,不可能像对付武将那样的赤果果,否则的话,还要不要名声了?

    引蛇出洞,显然是最佳的选择,至少韩湘兰是这么认为的。

    “撩起窗帘。”男人如是吩咐,韩湘兰赶紧抬手将窗帘撩了起来,车厢内的光线在瞬间明亮了许多。

    李中易拿起搁在小案几上的碳笔,“刷刷刷……”下笔如飞,一气呵成。

    “来人,将此信传回缇骑司,交左子光亲启。”李中易将回信递给韩湘兰,韩湘兰随即转交给窗外的急脚递。

    过了没多久,李中易又收到了九门提督衙门发来的紧急军报,军报是九门提督李云潇亲笔所写。

    李中易拿着军报,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这才提笔给了回复。

    两个时辰内,就在韩湘兰的眼皮子底下,李中易总计接收了五封急报,并一一做出了回复。

    “爷,别太累了,喝口参茶吧?”韩湘兰没胆子插手军政事务,只得打着关心李中易身体的名义,进行旁敲侧击。

    李中易接过参茶,小饮了一口,随即笑道:“有人想在背后搞鬼,你觉得是应该斩草除根呢,还是徐徐图之?”

    韩湘兰本想继续装傻,可是,李中易的目光一直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由不得她不回答。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韩湘兰小声说:“禀皇上,臣妾本不敢妄言,皇上您一定要问,臣妾姑妄言之,儒生很难尽杀之,似应徐徐图之……”

    李中易微微一笑,韩氏不愧出身于名门,她的看法显然更符合当下的形势。

    全天下的几十万读书人,大多是孔门信徒,当然不可能全都杀光。所以,杀一批,贬一批,留一批,显然是必要的整治手段。

    说白了,李中易故意在郑州盘旋多日,就是想给闹事的儒生们留下足够的时间。

    大坑已经挖下了,上不上勾,就看儒生们的觉悟了!

    不杀士大夫,那是弱宋的基本国策,而不是李中易的基本国策。

    所谓上马打天下,下马抚万民,李中易依靠的从来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自己人,而不是只想垄断科举入仕权的儒门子弟。

    李中易不是张献忠,杀人只是想立威而已,迫使儒门子弟们跟着他的指挥棒走,才能入仕。

    从独尊儒术,重新回到杂科取士,恢复百家争鸣的盛况,可谓是任重而道远!

    从郑州到开封,在全体骡马化的前提之下,抓紧点时间赶路,不须半日即可赶到。

    但是,李中易只是吩咐张三正,缓缓而行,不须太快。

    对于李中易的吩咐,张三正心领神会。在张三正的约束之下,整个队伍走五里就歇息一刻钟,楞是大大的拖慢了行军的速度。

    自从,火炮制造出来之后,军器监的火器作坊就搬到了开封西郊的孟家铺。

    为了保守火炮的秘密,整个孟家铺附近一共有三千驻军,这些兵马将军器监的火器作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是滴水不漏。

    李中易的队伍赶到孟家铺的时候,已是一日后的下午,他不想马上回京进城,索性去了火器作坊,想看看关于隧发枪的研制进度。

    以前,李中易从事的是医学,虽然中西医兼修,却不懂隧发枪的奥妙。

    关于隧发枪,李中易只知道,钻枪管异常之艰难,以及利用打火石作为击发装置。

    除此之外,李中易单独掌握的是,黑火药的配方。

    从冷兵器时代过渡到热兵器时代,除了火炮之外,最重要的标志,就是火绳枪的大面积使用。

    李中易很清楚火绳枪的弊端,所以,他有心绕过火绳枪,直接飞跃到隧发枪的阶段。

    只是,李中易不是搞机械工业的专业人才。关于隧发枪的研制工作,他只能悬出重赏,然后由着工匠们慢慢的磨,争取在他过世之前,把隧发枪折腾出来。

    “判军器监,臣李虎叩见皇上。”

    李中易到火器作坊的时候,李虎正好从京城巡视过来,他闻讯之后,赶忙从里边跑了出来。

    “罢了。”李中易微微一笑,虚抬右手,示意李虎起来说话。

    李虎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拱手道:“禀皇上,火器作坊出了大事,臣闻讯之后,急忙赶了过来。”

    “哦,出了何事?”

    火炮及火炮的工匠们,一向都是李中易的心头肉和掌中宝,他一听说出了大事,立时揪心不已。

第1441章 产业工人

    和一般的统治者不同,李中易对于科技人才的重视程度,已经提到了战略性的高度。

    在强汉朝,熟练的工匠们不仅拿着高薪,而且其政治地位也空前提高。

    尽管,工匠们可以达到的最高的官职,仅仅是从七品的虚衔而已。然而,这已经是有史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天子抚四民,士农工商。其中,士最尊贵,地主和自耕农次之,工匠和商人的地位异常之低贱。

    等到李中易完全掌握了大政之后,工匠和商人的地位,获得了空前的提高。

    就商人而言,他们的子弟已经拥有了参加科举考试的权力,这是李中易强力推行重商主义的必然产物。

    现在,掌握了冶金、造火药、钻枪管、造水车、制炮工艺的工匠们,完全可以凭借其娴熟的手艺,获得从七品以下的官职,其整个阶层地位的提高,显然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所以,当李中易听说军器监出了大事之后,他的一颗心立即揪了起来。

    李虎见李中易目光炯炯的盯在他的身上,他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据实禀告。

    “禀皇上,火炮的质量依然不怎么稳定,炸膛的比例超过了十比三。”李虎硬着头皮禀报了出的大事,“有三名工匠因为躲避不及时,被炸成了重伤。”

    李中易蹙紧眉头,一直没吭声,这令李虎越发的忐忑不安。

    军器监内,屡屡出现因为操作不规范而导致重大事故的情况,这属于典型的国企病。

    工匠毕竟不是军人,他们的文化程度普遍较低,文盲率至少超过了95%,这就很容易导致,从上到下都不太重视规范化操作的流程。

    李中易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的说:“是时候让工匠们学习文化了。”

    李虎虽然很敬业,但是,他的思想里边依然残留着武将的行事逻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只是楞楞的看着李中易。

    李中易觉得,他必须和李虎把话说清楚,不然的话,军器监内始终无法避免出事的隐患。

    在李虎的陪同下,李中易主动看望了受了重伤的三名工匠。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李中易发现,那名叫张乙的工匠被飞溅的青铜碎片击伤了头部,伤的最重。

    至于另外两名工匠,一人伤在手臂上,一人伤在腿上。伤情并不重,麻烦的是,已经出现了感染的状况。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时代,伤口感染只能依靠个人的体质去扛,扛不过去就要送命。

    好在,李中易掌握了几种十分有效的抗炎中药方子,他二话不说,马上开了药方,命人去附近的镇子上抓药来煎。

    至于头部受了重伤的张乙,李中易只能在取出铜片之后,抹上抗感染的伤药,除此之外也没啥好办法了。

    毕竟,李中易的医术再怎么高明,在这个缺医少药并且缺少先进手术器械的年月,完全不具备动脑部手术的条件。

    李中易处置妥当后,走到室外,负手立于廊下,心里格外怀念有烟抽的美好日子。

    男人嘛,一旦心情不好,或是心里烦躁了,不分家的烟和酒,便是最好的搭当。

    李中易阴沉着脸,他身边的带刀亲牙们,一个个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半口。

    张三正很快得知了消息,面对眼巴巴望着他的报讯者,张三正也只得连连叹息着表示无能为力。

    李中易并不是那等喜怒无常的君主,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但是,李中易有个特点,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带生人勿近的特性,连张三正这种头等心腹都不敢轻易靠过去。

    李中易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可能胡乱打杀下人出气,只是,轻易招惹他的臣下,会掉入他挖好的大坑里,而无法自拔。

    上次,张三正就吃过大亏,被罚抄写整本近卫军操典五十遍,那简直是抄得泪流满面,抄的痛不欲生。

    有了张三正的教训之后,亲牙营和近卫军的亲信将领们,都知道,李中易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别去招惹他。

    李中易负手站在廊下,足足站了半个多时辰,等他迈步的时候,附近的带刀亲牙们都暗暗松了口气。

    由于昨天出现了火炮炸膛的伤人事故,整个作坊都被勒令停工,等待事故评估结果。

    在李虎的陪同下,李中易来到了火炮浇铸场,工匠们正三五成群的坐在场内的各个角落,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事故的各种小道消息。

    “哎,张乙真够倒霉的啊,家里五个小娃儿,都还未成年,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可不是嘛,张乙的运气真的是太差了……”

    “谁说不是呢,偏偏就是那门铜炮炸了膛,连原因都搞不清楚……”

    李中易走进工场的时候,各种风言风语,不可避免的灌入他的耳内。

    这年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能够进入火炮作坊的工匠,都是经过缇骑司清查过老底,并且身家清白的匠人。

    由于火炮作坊的工钱甚高,一名工匠的收入,足以养活一家八口人,尚有富裕的银钱。

    经过屡屡出现炸膛的事故,但是,基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逻辑,李中易并没有听见不想干的怪话。

    当然了,火炮作坊这边,并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菜园门,聘用工匠或是辞退工匠,都有严密的各种手续。

    毕竟,在没有火枪的如今,火炮这种大杀器,可谓是军国重器,必须严格的保密,容不得半点闪失。

    “皇……”李虎正打算提醒众人,皇上已经驾到,却被李中易摆手制止了。

    善待工匠的其中一环,就是不在工匠们的面前耍威风,给大家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李中易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至今效果甚佳。

    “李丙,昨日个,你们家的铺板响了半夜,可真够累的啊。”

    “哈哈哈,李丙是出了名的很猛……”

    “嘿嘿,难怪啊,今天上工的时候,我怎么觉得李丙的娘子眼圈都是黑的……”

    没什么文化,却各有一手独门手艺的工匠们,和后世的产业工人们一样,往往在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野路子上面去了。

    花边新闻,八卦消息,不仅市井小民爱听,工匠们更爱说,而且一说起来,就容易往下半身去了。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尽管出现了炸膛的事故,但是,大家接着干下去的心气,却没有倒。

    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之大幸吧?

    李中易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冲着早就有些发急的李虎使了个眼色,可是,李虎太老实了,偏偏没有看懂李中易的意思。

    无奈之下,瞧得很清楚的张三正挺身而出,大声喝道:“皇上驾到!”

    一干工匠们被唬得不轻,纷纷起身跑过来,跪倒了一大片。

    按照李中易立的规矩,不仅有官职在身的工匠不需要行跪礼,就连一般的工匠,也都免了跪礼。

    不过,千百年来蔑视工匠的传统力量,可谓是根深蒂固,工匠们慌乱之下,就容易膝盖软。

    “罢了,都起来吧。”李中易虚抬右手,作了个起身的动作。

    这一次,李虎的反应很快,他赶忙大声说道:“皇上说了,都起身吧,都起身吧。”

    李虎是军器监内最大官儿,他的话自然没人敢不听,于是工匠们纷纷站起身子。

    只是,大家方才都各聚一堆,私下里说着各种不入流的话,心里都在发虚,腰也跟着站不直。

    李中易知道工匠们怕什么,他便笑着说:“人生在世,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是老婆娃儿热炕头,我也不例外嘛。”

    李虎瞠目结舌的望着李中易,他心说,哪有皇帝这么自黑的?

    张三正却心里明白,在场的这些工匠们,都是李中易极其看重的宝贝,通俗的说,都是被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技术人才。

    李中易招了招手,把工匠们叫到近前,围着他坐了好几圈。

    “这次的炸膛,又伤了三个兄弟,教训实在是惨重之极啊。”李中易完全不在乎龙威,就这么撩起袍服,直接坐到了工匠们的正中间。

    “既然是惨重的教训,咱们就应该好好的反省和总结一下,免得留下孤儿寡妻,那就太惨了,大家说是不是是这么个理?”李中易知道工匠们大多数没有文化,索性用最通俗的词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说到这里,李中易把脸一板,厉声道:“血淋淋的就在眼前,可是呢,有些人依然把操作规范当作是儿戏。如果继续散漫下去,不是自己送了命,就是害别人送了命,苦的只是孤儿寡妇……”

    在李中易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位皇帝,会对低贱的工匠们,如此的语重心长。

    随着李中易的发火,一时间,整个浇铸工场内,空气格外的凝重,全场鸦雀无声。

    “为了避免害人害己的事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我要求你们,必须无条件的严格按照操作规范来进行施工。”李中易威严的扫视了全场一周,再次提醒大家,“再有违反操作流程的工匠,一律杖十。”

    棍棒底下出不出孝子,李中易不太清楚,他却明白一个道理:适当的动用暴力,对于工场的生产秩序,有着不小的促进作用。

第1442章 活罪难饶

    火炮作坊的生产任务固然繁重,然而,安全问题却丝毫也不能马虎大意。

    李中易在火炮作坊内,一边转,一边反复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意义。

    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李中易反复强调的事情,判军器监李虎自然不敢小视。他不仅将李中易的讲话内容完整的记录下来,而且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军器监内再次出现重大的事故。

    整体而言,李中易对李虎的工作态度,是比较满意的。其中,最重要的是,李虎有股子憨劲,工作踏实肯干且认真。

    李中易要的就是认真二字!

    等李中易走遍了整个火炮作坊之后,他招手把李虎叫到了身前,语重心长的说:“哪怕生产火炮的进度慢一点,也不要紧,千万不能再出大事故了。作坊里的工匠,每一个都是朕的心头肉,无论伤到了谁,朕都吃不下饭。”

    李虎赶紧站直了身体,横下一条心,作出了保证:“再有大事故发生,臣甘愿受任何形式的严惩。”

    李中易点了点头,李虎毕竟是李七娘的生父,他若是再犯大错误,虽然罪不至于杀头,但是贬窜偏远军州,倒是完全有可能的。

    中午,李中易命人在工匠饭堂里打好了饭菜,和李虎相对而坐,各自吃饭。

    由于久在军旅之中,李中易和李虎都有个鲜明的吃饭特点,那就是风卷残云!

    在军队之中,谁都不知道敌人会在何时出现,狼吞虎咽的吃饭,势所必然!

    李中易虽是名医,明明知道狼吞虎咽对消化吸收不好,却架不住习以为常的习惯,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了打来的饭菜。

    论吃饭的速度,李中易虽然算是比较快的了,可是,李虎比他更快。

    李中易望着两人面前空空如也的菜碟和饭碗,不由笑道:“我不如你。”

    李虎虽然有股子憨劲,却也不是真傻,他赶紧起身,拱手道:“臣是武夫,吃饭快是怕敌人来了,没时间吃。”

    “坐下,坐下,坐下说话。”李中易笑着招呼李虎重新坐下,“朕也是老行伍了,岂能不知道这么个理儿?”

    李虎稍稍安了心,侧身坐在了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中易。李虎虽然是李七娘的生父,勉强算是李中易的准岳父,整个帝国的准国丈。

    然而,人贵自知,李虎颇有些自知之明。李中易是至高无上的帝国君主,也就是常人所言的孤家寡人,哪怕他李虎是皇后的生父,也不可能仗势胡来。

    所以,在李中易的面前,李虎的位置从来摆得极正。李虎是臣,李中易是君,伴君如伴虎,他李虎丝毫也不敢行差踏错。

    李中易很喜欢军器监内火炮作坊的热闹环境,反正京城里儒生烧的那把火,还没到最旺盛的时刻,他索性就在火炮作坊内住了下来。

    堂堂帝国之主,竟然住进了蕴藏着极大危险的火炮作坊,这实在是没有先例啊。

    李虎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惟恐出现不可测的事故,那他简直是百死莫赎。

    实验场上,李中易手举单筒望远镜,盯着相距近千米的那尊青铜火炮,有些出神。

    一般而言,和铁炮相比,青铜火炮具有散热快,金属伸缩性更好的特性。只是,青铜火炮美中不足的缺点是:成本太高!

    但是,青铜良好的金属伸展性,使冶铁技术尚不成熟的本朝,找到了降低火炮炸膛率的捷径。

    不过,由于造纸术的飞速发展,李中易大力推行的纸币——交子、钱引和小钞,正以惊人的速度,渗透进了各行各业。

    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在,天朝从来都不是铜料的主要出产国,缺铜导致钱荒的问题困扰着历代的统治者。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铜四铅六,还是铜六铅四,由于铜器的价值远高于铜钱的购买力,总有不怕死的权贵或是商人,私下里把铜钱熔化了,取铜做铜器。

    这么干的后果是,朝廷制造铜钱的数量,远远低于市面上流通铜钱的需求量。

    钱荒的状况,不可能获得真正的缓解,这是一道无解的数量题,也是铜料资源缺乏的绝症。

    基于钱紧的现状,李中易独家掌握的造纸术,也就派上了大用场。

    隶属于三司使衙门的造钱司,在李中易的大力推动之下,应运而生。

    根据市面上的需求,造钱司一共生产了五种面额的纸币,十贯、一贯、百文、十文、一文。

    就现阶段而言,属于纸币和铜钱并行的时期,也就是说,纸币的上市,并不影响铜钱的使用。

    只不过,各级官府收上来的铜钱,禁止再使用出去,必须登记造册之后,直接运往开封的三司使衙门。

    发行纸币最大的弊端,其实不是屁民们不爱用,而是朝廷肆无忌惮的制造纸币,导致恶性通货膨胀。

    历史上,纸币在发行之后,就一直处于币值持续性贬值的下行通道,这和没有金融知识的儒官们大肆滥印钱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李中易给造钱司定下的死规定是:收入多少铜钱,就发行多少纸币,一文钱也不许多印。

    实际上,李中易心里有数,朝廷每收入一百文钱,其实可以发行一百二十文至一百五十文钱。

    也就是说,早钱司的造钱计划,平日从紧。真到了李中易要用钱的时候,就可以新增一定幅度的造钱的计划,以弥补财政支出的亏空。

    三司使衙门收上来的铜钱,大部分进了皇宫,作为李中易平抑货币波动的准备金。另一部分则交给了军器监,用于制造青铜火炮。

    另外,由于李中易重视海外贸易的立场,各国的商人来天朝做生意,使用纸币的比例,也跟着越来越高。

    这就是朝廷赚取的货币税了。就和后世的美刀一样,在悄无声息之中,大量的抽取各国人民的血汗钱。

    目前,与天朝通商的国家有:占城、真腊、三佛齐、吉兰丹、渤泥、巴林冯、兰无里、底切、三屿、大食、大秦、波斯、白达、麻嘉、伊禄、故临、细兰、登流眉、中里、斯伽里野、木兰皮等欧亚地区五十八个国家。

    在李中易的亲自督阵之下,实验火炮的工匠们严格按照操作流程,一板一眼的进行着发射前的准备工作。

    炸膛伤人的关键,就在于,引信必须要足够长。上次,三名工匠受了重伤,就是因为没有严格按照操作流程办理。

    这一次测试火炮,李中易就在现场观阵,谁敢马虎大意?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名工匠举着燃着的信香,将引信点燃。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轰!”伴随着一声巨响,黑乎乎的铁弹丸随即出膛,风驰电掣一般的轰向了远方的目标。

    李中易转动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盯着铁弹丸出膛的方向,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子。

    铁弹丸并未准确的击中目标,尽管那是一架长十米,宽五米的木架。

    滑膛炮的缺点,李中易早就知道,射击的精确度,的确很难掌握。

    负责实验的工匠们,将朝后移动了一段距离的青铜,推回原来的位置。

    按照标准流程清洗过炮膛之后,工匠们再次装上火药和弹丸,准备下一次的发射实验。

    这是李中易刻意做出的实验要求!

    哪怕是金属伸展性不错的青铜火炮,在生产的同一批次之中,必须知道最大的发射阀值。

    所谓发射阀值,是李中易亲自确定的术语,也就是,一门青铜火炮连续发射的最高次数。

    热兵器,不管是枪,还是炮,都有连续发射的次数限制。打多少发炮弹之后,炮管由于受热发红,需要彻底冷却下来,才能继续发射。

    在一般人的眼里,科学性的实验异常之枯燥乏味,没多少有等待的耐心。

    但是,李中易却是个另类,他不仅兴致勃勃的观察发射实验,而且,还亲自动手,在小黑本上记录下发射实验的相关参数。

    攀登科技树,不可能是只争朝夕的心态,其实是个漫长的过程,往往还需要极大的运气,才能出现重大的成果。

    如今的李中易,一点也不着急,毕竟,在数千名工匠的努力之下,火炮的年产量达到了二百余门之多。

    火枪的大规模生产,还没有太大的进展,目前还处于漆黑一团的摸索状态。

    但是,稳产的火炮,却可以使帝国的军队,无惧于任何形式的阵地战,或是攻城战。

    美中不足的是,随着大量火炮不断的装备部队,火药中最重要的成分,硝石却已经跟不上进度了。

    帝国的疆域,北临燕山山脉,东和南到大海,西到西北灵州,除了西蜀和北汉尚未统一之外,一个超级大帝国的雏形,已经跃而纸上。

    在偌大的疆域内,火硝的产地屈指可数,而且随着火硝用量的快速攀升,其资源呈现出日益枯竭的态势。

    在李中易的记忆里,残留着四川江油的硝石,产自重华镇老君山的记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明清时期,重华镇老君山是世界上最大的火药原料生产基地。

    明朝应对敌人所用火药基本以十万斤计,同时九边备火药百万斤,这个数量对于世界上同时代的其他国家而言,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长达五年的金川之役,清军的火药消耗高达四百二十多万斤。当时清军所需的火药,基本上由重华镇老君山供给。

    这么绕了一圈下来,伐蜀,显然成了当务之急!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由于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迁徙性很强。只要耶律休哥成心避免战略性的阵地决战,并采取诱敌深入和坚壁清野的策略,很难一举消灭之。

    和契丹人的国战,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对于这一点,李中易的头脑异常之清醒。

    想当初,金灭辽的时候,战争也足足打了十年。

    金国的女直人,属于半游牧半渔猎的民族,尚且需要十年灭辽,更何况是农耕文化的大汉民族呢?

    汉武帝前期,靠着卫青和霍去病这样的天才,也只是做到了让匈奴人暂避锋芒。

    等到汉武帝统治的后期,卫青和霍去病相继去世之后,汉匈之间的战争又成了败多胜少的劣势局面。

    其中,最令人扼腕叹息的要数贰师将军李广利。李广利卷入了巫蛊之祸的政治漩涡,导致求胜心切而失败。最终,全军覆没的李广利投降了匈奴,次年被杀。

    国战就是国战,切不可急功近利,或是马虎大意!

    在李虎的的陪同下,李中易在火炮作坊内,一连待了三天。

    这三天内,李中易完全没有闲着,他一边走一边看,始终在琢磨一件事:怎样让订立的操作规范,符合现实生产的需要?

    科学的归科学,科学是有规律的!

    政治的归政治,政治也是有规律的!

    李中易自己关在房内,对照着现有的操作规范,进行了第一次大范围的修订。

    修订操作规范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人才比器物更重要,必须尽量减少生产实验过程中的人员伤亡。

    连续三日之久,李中易的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间内吃的,他半步也没有离开过书房。

    到了第四天的傍晚,李中易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扔下手里的碳笔。

    李中易信手端起茶盏在手,望着桌子上的厚厚一叠纸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什么叫做与时俱进?这便是了!

    完成了修订工作之后,李中易推开房门,走到户外,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思考怎么对付京城里的那帮子儒生。

    根据缇骑司和警政寺的密报,京城里的儒生们依然还在吵架,吵架的焦点依然集中在,是不是要正面对抗,给李中易一个大大的教训。

    “哼,秀才造反,一亿年无成!”李中易冷哼一声,百无一用是儒生,这可不是他扣的帽子,而是历史上早有定论。

    “禀皇上,赵匡胤和赵匡义兄弟二人,已经押到门外。”就在李中易走神的当口,张三正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身旁,禀报了最新的情况。

    李中易背着手,仰望晴空和白云,嘿嘿,终于到了处置赵家兄弟的时候了!

    这人呐,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脑湖有反骨,而是随着实力的膨胀,野心也跟着膨胀了起来。

    想当初,柴荣还没死的时候,李中易即使有做皇帝的野心,也必须竭尽全力摆出忠臣的姿态。

    汉武帝没死的时候,霍光不仅没有半分权臣的作派,而且刻意装作是忠臣中的忠臣。

    不然的话,汉武帝连亲儿子刘据和亲儿子他妈钩弋夫人都给逼死了,更何况区区一个霍光呢?

    随着李中易吩咐下来,刚从京城押来的赵匡胤,便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罪臣赵匡胤,叩见皇上。”赵匡胤一见了李中易,纳头便拜,没有丝毫的犹豫。

    李中易望着跪倒在面前的赵匡胤,不由心潮起伏不定,思绪万千。

    想当初,正是眼前的赵老二,为了救回被李中易俘虏的赵老三,竟然敢单骑进敌营,这是何等的大智大勇?

    如今,李中易已经平定了江南,赵匡胤早已是待决的阶下囚。正应了那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匡胤知趣的跪倒,不仅没有引起李中易的同情心,反而勾起了他的杀机。

    历史上的赵老二,装出驯服的模样,不仅骗过了小皇帝、符太后,更瞒过了老政客范质的双眼,这是何等了得的表演功力?

    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问赵匡胤:“你可知罪?”

    “皇上,臣罪该万死,百死莫赎……”赵匡胤早就等待着亲见李中易的机会,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必须把话说完。

    李中易冷冷的看着赵匡胤,他很想借机会宰了赵老二,以永除后患。

    可是,李中易又有些期待感,永远失去了兵权的赵老二,又会有何等惊人的表现呢?

    就在李中易举棋不定的时候,赵匡胤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哭道:“只求皇上饶过舍弟。”

    尽管赵匡胤装得很像,但是,李中易依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

    作为以前的好兄弟,实质上的对手,赵匡胤对于李中易的脾气不说了如指掌,也至少了解三分以上。

    李中易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你越是逼迫他,他反弹得就越是厉害。

    当然了,以李中易如今的权威,宰了赵氏兄弟,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更难。

    之所以一直关着赵氏兄弟,既不杀,也没放,这主要是李中易没起杀心。

    想当初,傅作义和平起义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又后悔了,想暗中搞事情。

    可是,水利部长傅先生,手里没有一兵半卒,即使想搞事情,也属于典型的巧妇难为无兵之变。

    由傅先生的先例想开去,李中易今天召见赵匡胤,其实是想把他摆到都水使者的位置,让他好好的为兴修水利,开渠筑坝,作出应有的贡献。

    当然了,不杀赵老二,并不意味着李中会轻轻的放过赵家兄弟。

    当着赵匡胤的面,李中易淡淡的吩咐道:“来人,把赵匡义交给内侍省都知康泽,阉了他,充作内廷小侍者。”

    赵匡胤一听这话,立时心下大骇,慌乱之中,大声嚷道:“求皇上饶了舍弟,他还年轻……”

    李中易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懂么?”

第1443章 密捕

    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赵老三都是个好色之徒。

    李中易只要想起赵老三曾经欺负了小周后,他的心气就异常之不顺,类似赵老三这种祸害必须阉之!

    赵匡胤跪在地上哭哭哀求,哪怕是额头都磕破了,李中易也死活不肯松口。

    毕竟,相对于口碑尚好的赵老二,赵老三那就属于坏入骨髓的恶棍,不阉不足以平息李中易心头的怒火。

    “你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李中易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的说,“且去河套修大堤吧。”

    从开封到西北的河套地区,相距大约一千余里,在这个难离故土的时代,已经算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罪臣叩谢皇上的恩典。”赵匡胤心里明白,赵匡义的被阉已经不可避免,与其继续倔强下去,再次惹火了李中易,不如就此收手,以待来日。

    望着赵匡胤蹒跚的背影,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历史上的宋太祖,你究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打发走了赵家兄弟之后,李中易和往常一样,在火炮作坊内信步游走。

    如今,制造火炮的方法,主要是浇铸法。也就是说,事先做好火炮的泥模,再用加热熔化后的青铜液,浇灌于泥模之中。

    这么做的好处是,生产火炮的速度,获得了显著的提高。

    当然了,凡事有利也有弊,相应的次品率,也跟着居高难下。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次品率已经从百分之七十,降低到了百分之三十,确实十分可喜。

    目前,军中已经有五百多门6磅炮和12磅炮,后期生产的12磅火炮,将被配发于水师的战船之上,以提高水师的作战能力。

    就目前的状态而言,火炮的生产已经走上了正轨,良品率的提高则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磨。

    然而,李中易主导的另一样热兵器,也就是隧发枪,单单是枪管的产量这一件事情,就足以愁死个人。

    客观的说,磨出一杆合格的枪管,即使是非常熟练的工匠,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另外,利用火石的击发装置的研究,一直处于停顿的状态之中,工匠们尚未走到正确的方向。

    李中易忽然停下脚步,长长的呼出一口,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火炮可以用泥模浇铸,枪管难道就不行么?

    紧接着,李中易又摇了摇头,浇铸的枪管恐怕就不那么耐用了啊!

    如果按照以往铸造火炮的方法,铸造前,要先用沙子或黄泥做成模具,定型之后再用钢水浇灌,之后出来的产品会非常粗糙。

    枪管在连续射击的时候,会承受非常大的压力,火药在枪管中连续爆炸推送子弹,会产生高温和高压,这对枪管的要求非常高。

    铸造的枪管因为模具的原因会进入沙粒,但哪怕是一颗都会导致枪管的质量急剧下降,这种枪管在使用的时候很容易炸膛伤害到自己。

    枪管在整个枪支中十分重要,能够控制子弹的运动方向以及速度。如果使用铸造工艺,那么在材料融成液体后,放在固定的模具中,液体中难免会有一些小气泡,制造出来的枪管质地也不均匀,在使用时,可能就会发生危险。

    另外铸造工艺所制出来的枪管内膛并不光滑,很可能内应力不够,这种情况下,也影响射击的精准度的。如果通过铁棒钻出孔的枪管,那就不一样了。

    李中易轻叹了一声,可惜了,他只是一名医生,如果是机械工业领域的专业,那该多好啊?

    不经意间,李中易的视线掠过一门青铜火炮,他灵机一动,利用青铜制造枪管,何如?

    想到这里,李中易不想继续待在火炮作坊了,他当机立断,马上赶往造枪院。

    造枪院和火炮作坊,虽然同属于军器监,却是相对独立的两个部门。

    毕竟,火枪和火炮不同,技术要求也大相径庭,同时,也是为了保密,所以,李中易刻意把枪和炮分离成两个不同的部门。

    造枪院位于开封的南郊,这里的规模远远不能和火炮作坊相比,但是,负责守卫的驻军,却足有五百多人。

    当李中易赶到造枪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他只得耐着性子吃过晚饭之后,再召集工匠们一起商量。

    结果,李中易刚把想法说完,造枪院的首席工匠潘阿大便摇着头说:“皇上,小人试过青铜造枪管,虽然制造的速度比铁枪管快得多,但是,重量实在太大,一个人端着很吃力。”

    李中易趁兴而来,却不能不面对现实,青铜适合造火炮,那是因为炮管很厚,即使有点小气泡,也不影响使用。

    然而,利用青铜造枪管,固然制造的速度和产量会显著上升,却有着两个重大的弊端:一是枪管太重了,影响连续发射的频率;二是成本实在是高到可怕的程度。

    没办法,锻铁枪管属于绕不过的难关,必须想方设法的攻克!

    在造枪院碰了壁的李中易,并没有气馁,造枪真那么容易的话,大明朝怎么可能被野猪皮颠覆呢?

    当晚,李中易便住在了造枪院内。陪同而来的李虎,一直担惊受怕,惟恐出事。每隔一个时辰,李虎便要四处巡查一番,以免出现不可测的大事。

    清晨时分,李中易早早的醒来,按照往日的习惯,他背着手绕着造枪院的外墙散步。

    李中易一边散步,一边琢磨着枪管的问题,蒸汽机器距离太远,不想也罢。

    可是,水车已经慢慢的在整个帝国普及开来,能不能用水力钻床来钻枪管呢?

    李中易想了很久,始终无法解决水力钻床的技术难点,只得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攀登科技树没有捷径可走,还是慢慢的磨吧!

    在造枪院内吃罢早膳后,李中易接到了缇骑司的密报,说是儒生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打算在李中易回开封之后,给点颜色他看看。

    李中易放下手里的纸片,不由自主的笑了,儒生们想给什么颜色他看看,还真是有些小小的期待啊。

    当晚,李中易一共接到了五份由各个不同衙门发来的密报,密报的核心内容,都是关于儒生闹事的汇报。

    李中易看过了密报之后,不禁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何所惧哉?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城,滑阳郡王府。

    李琼坐在书桌前,一边手抚白须,一边凝神思考。良久之后,他忽然命人去将李安国找来书房。

    李安国到了之后,李琼劈头就问:“最近京城里的风向很不正常,你听说了什么没有?”

    李安国仔细的想了想,说:“孙儿听说,有人暗中在城里张贴揭帖,大肆攻击当今皇上。”

    李琼不禁大吃了一惊,急忙斥责李安国:“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事先向我禀明?”

    李安国苦笑道:“孙儿只是听说而已,并未亲见贼子就擒,安敢在祖父大人的面前妄言?”

    李琼一听此话,不由有些尴尬,是他教给李安国的,遇事不能慌张,务必查清楚再说。

    “唉,那些儒生也真是的,皇上携灭江南二国之威回京,他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李琼大发感慨。

    李安国却拱手说:“祖父,以缇骑司和警政寺耳目灵通的程度,皇上即使不在京城里,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事。皇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以孙儿的揣摩,恐怕是想引蛇出洞吧?”

    李琼悚然一惊,随即笑了,摸着白须道:“正青你所言甚是,看来啊,老夫是白操心了。”

    李安国却正色道:“皇上罢了孔昆的相位,其实儒生们就应该警醒了,这是无声的严厉警告。”

    李琼频频点头,笑道:“皇上曾经说过,秀才造反,三年无成。在老夫看来,恐怕是三十年,三百年也无成啊。”

    “祖父,既然孔昆已经罢了相位,以孙儿之见,您和折相公恐怕……”李安国说到这里,故意停留了下来,给李琼留下考虑的空间。

    谁料,李琼却抚须大笑不已,夸赞道:“正青果然是大事不糊涂!”

    “正青,汝父乃是当朝大九卿之一的判军器监,老夫又是当朝首相,你妹妹是宫里的宠妃,咱们家表面看上去气势正盛,实则暗藏祸患。”李琼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道,“等皇上回京料理了那帮子儒生之后,老夫就该乞骸骨,归家养老种花了。”

    “英明莫过于祖父!”李安国纳头就拜,拜得异常之服气。

    “老夫年事已高,汝父为人憨厚老实,咱们家的将来,还要靠正青你光耀门楣呐。”

    自从孔昆被罢相之后,李琼就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打算从首相的宝座上退下来。

    早在前朝时期,李琼和李中易还是战略盟友之时,李琼就已经非常了解李中易的脾气和秉性。

    李琼想得很通透,他年事已高,即使继续待在首相的位置上,也没几年了。

    与其令李中易碍眼,不如主动求去,那么,以李中易的脾气,肯定会推恩到李虎和李安国的身上。

    按照李琼的盘算,李虎是个乖顺听话的性子,即使摆到内阁之中,也不过是个李中易的传声筒罢了。

    更重要的是,皇六子的生母便是李七娘。若是,将来皇六子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自然需要身为舅父的李安国的照应。

    到时候,说不准就会出现一门三相的大好局面,那才是整个滑阳郡王府真正荣耀的时候。

    李琼的今日之退,谋划的却是将来的进,可谓是老谋深算矣!

    不过,最令李琼感到欣慰的是,自从李安国从军之后,无论政治还是军事水准的进步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祖父,以孙儿之见,咱们还可以帮皇帝处理掉儒生闹事这件大事。”李安国目不转睛的盯在李琼的身上,慢慢腾腾的说,“再怎么说,您也是内阁首相,对于儒生闹事,岂能没有立场?”

    李琼再次抚须大笑,赞叹道:“正青啊,俗话说的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进步的好快啊。”

    李安国陪着笑脸说:“都是祖父和皇上教的好,孙儿不过是学习了一点皮毛而已。”

    “嗯,就在今日,我已经行文给了警政寺,命李延清速速抓捕少室书院的山长郑从善。”李琼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安国,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和欢喜,完全溢于言表。

    “祖父,内阁变动肯定不小,接任首相之位的很可能是刘金山,以孙儿之见,是不是……”李安国想趁热打铁,主动献言献策。

    李琼摆了摆手说:“我家既是外戚,又是权贵,如果再和刘金山交好,岂能不招惹闲话?”

    李安国虽然进步深速,毕竟从政的经验不足,李琼却也没啥可担心的。

    这人呐,哪怕是政治天才,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修炼成功的,必须要花时间去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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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李中易登基之后,开封城里的宵禁,就被无限期的解除了。

    即使是时近三更天,第一甜水巷附近,依然是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在李中易推动的重商主义之下,开封城里的小商小贩,比别的城市要多出好几十倍。

    第一甜水街,这里聚集着做吃食生意的小商小贩,仿佛是后世的夜市一般,热闹非凡。

    李延清坐在一座茶楼的二楼,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街对面的一所宅子,那里是少室书院山长郑从善在京城里的家。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郑从善一直早出晚归,时而城东聚会,时而城西小酌,忙得不亦乐乎。

    郑从善虽然只是个没中式的举子,然而,他的名声早就在外,在京城的士里之中,颇有些影响力。

    “禀寺卿,郑从善的马车已经进了街口。”就在李延清陷入到沉思之时,一名随从前来禀报了最新的情况。

    李延清点了点头,吩咐道:“严密监视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喏。”随从接令之后,随即跑下楼去传令给各处的警政寺所属。

    李延清仰起脸,嘴角噙着冷笑,郑从善的大名,早就在警政寺的黑名单上挂了号,即使李琼不下发公文,李延清也已经决定抓捕郑从善了。

    按照朝廷的制度,警政寺归内阁管辖,内阁首相行文给警政寺,要求李延清抓人,这完全说的过去。

    但是,警政寺只是在名义上隶属于内阁罢了,寺里的人、财和物,都由李延清直接上报给李中易决定。

    内阁首相李琼不可能不知道警政寺的底细,但是,他偏偏就给警政寺下发了抓捕郑从善的公文,李延清当然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样的内涵。

    “嘿嘿,好一个老谋深算的李琼啊。”李延清想着心事,又有些走神了,下意识的端起茶盏,慢慢的啜饮。

    外界对警政寺的评价,可谓是深入骨髓:警政寺不过是李中易豢养的几条恶犬之一!

    李延清当然这是冷嘲热讽,但他不仅不在乎,反而以此为荣。

    皇上之走狗,这是政敌们对李延清的最佳夸奖,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警政寺是一个十分高效的治安机器,李延清手下人的办事效率,他完全信得过。

    之所以今天要亲自出马,督阵抓捕郑从善,李延清主要是担心和缇骑司那边起了冲突。

    不下十余次,警政寺这边正打算动手抓人,缇骑司那边却抢了个先手,提前把人给抓走了。

    寻常的冲突也就罢了,这一次抓的可是少室书院的山长,若是再被缇骑司的人抢了个先,那他李延清的面子,往哪里搁呢?

    所以,此次抓捕行动,李延清做了周密的部署。目的就一个,抢在缇骑司的前边,顺顺当当的把郑从善弄到手。

    密捕抓人,颇有些讲究,既不能惊动了敌人,又要顺利撬开嘴,确实是门技术活。

    不过,只要人进了警政寺,至今还没有撬不开嘴巴的先例,李延清对此颇为自信。

    几乎在同一时间,坐在不远处的左子光,已经知道了李延清的所在。

    他不由微微一笑,好多次了,他的消息就是比警政寺快上那么一丢丢,也就轻而易举的抢了本属于李延清的功劳。

    警政寺属于帝国最高的治安机构,兼顾打击朝廷政敌的重任,而缇骑司却是专业的打击政敌的衙门,左子光不需要分心去管治安的问题。

    所以,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显得格外的专业。

    “提督,郑从善露面了。”

    左子光得知消息后,默默的点了点头,郑从善最近跳得很欢快,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了。

    按照规定,缇骑司抓捕现任官员,必须经过李中易的同意。

    但是,郑从善并不是现任官员,他只是有些名望的少室山长罢了,左子光带人抓他,心理上没有任何的负担。

    “嗯,不要惊动郑从善,哦,还有李延清那小子。”左子光淡淡的吩咐了下去,手下人心领神会。

    两个衙门干着差不多的事务,难免会有些嫌隙,左子光自然也是明白的。

    不过,左子光并不是要抢功,而是有些政敌捏在缇骑司的手里,相对更有利一些罢了。

    今天,李琼给警政司的行文,左子光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内情,这也是他今晚会出现在李延清附近的根本性原因。

    今晚,左子光并不想抢李延清的功劳,而是打算替他处理好善后处理收尾的事务。

    以前,李延清就是左子光的部下,当左子光还是知军法司事的时候,李延清是他的副手,同知军法司事。

    以左子光对李延清的了解,今晚他若是再抢了个先,李延清恐怕很难善罢甘休。

    毕竟,密捕郑从善的公文,由内阁正式下发,李延清也是个要脸面的警政寺卿。

    马车里的郑从善,做梦都没有料到,他已经被帝国的两大暴力机构给盯上了。

    今晚的聚会,郑从善只见了一个人,那人是个书呆子,也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书生。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郑从善一直在尽力刺激那个书呆子,并把李中易形容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恶魔。

    “大官人,快到家了。”驾车的老仆扭头冲着车厢里边,低声做了提醒。

    郑从善撩起窗帘,迎面就见各种吃食摊子,他略微想了想,便吩咐老仆:“停车。”

    马车很快停下来了,郑从善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一边踩着长条木凳下车,一边吩咐老孙:“把车先停回家里去,我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家。”

    老仆老孙有些犹豫,可是,他也清楚家主的脾气,郑从善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回去吧,这么多人呢,没事的。”郑从善以为他深居简出,既不显山,也没露水,安全得很。

    今晚的宴席上,郑从善光顾着喝酒劝人去了,也没吃几口菜。到了现在这个时辰,肚子自然有些饿了。

    左子光得知郑从善下车找吃食的消息之后,他不由摸着下巴,微微一笑。

    以李延清的道行,当然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抓捕郑从善,就闹得满城风雨。

    根据缇骑司事先的勘查,郑从善的家门口附近,有两条窄巷子。很显然,在窄巷子口抓人,比在第一甜水街内,要强出去至少百倍以上。

    连抓人的地点都提前订好了,这才是李延清的办事风格,左子光有理由相信,李延清肯定会把郑从善悄悄的弄到手。

    然而,李延清肯定没注意到的是,一直有人缀在郑从善的身后。

    今晚的任务,李延清是抓郑从善,而左子光的目标则是,一直缀在郑从善身后的那两个人。

    “都准备好了么?”左子光扭头问心腹指挥王进,王进赶忙拱手道,“禀提督,一切准备就绪,单等着您发号施令了。”

    “嗯,告诉下边的人,心急吃不着热豆腐。等李延清先动手之后,咱们的人再收网,明白么?”

    “喏……”

第1444章 出岔子了

    李中易在造枪院内又待了三天,既然造枪没什么进展,他也就死了心,索性回京去和那帮子儒生开斗。

    “传谕内阁,朕将于明日回京!”李中易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造枪院距离京城不过咫尺之遥,内阁收到了圣谕之后,立即下札子给开封府。

    开封府这边接到了内阁的公文后,赶紧行动起来,一边安排人用黄土垫道,一边通知城里的知名士绅,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到西城门外,准备接驾。

    翌日清晨,李中易在造枪管院内吃过早膳之后,登上马车。在大队近卫军及亲牙营的簇拥下,李中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开封西城行进。

    路上,李中易又接到了两份密报,一份是缇骑司发来的,一份是警政寺发来的。

    李中易看了密报之后,良久不语,少室山长郑从善被擒之后,很快招供了参与闹事的儒生。

    一长串的儒生名单,至少超过了三百人,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李中易冷冷一笑,不怕死的儒生,还真有点多呢!

    不过,既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李中易也没啥好担心的。大不了,杀一批,贬一批,重用一批罢了。

    当李中易的车驾出现在开封城西门外的时候,内阁首相李琼一马当先,大礼参拜了下去。

    “臣李琼,率文武百官,恭迎圣驾!”

    “臣等恭迎圣驾。”

    李中易从马车里钻出来,满面笑容虚抬右手,说:“免礼,平身。”

    “谢皇上。”内阁首相李琼起身后,依然恭身低头抱拳,一众官员们也都学着李琼的样子,躬身迎驾。

    李中易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李琼的身前,一把拉住他的右臂,满面春风的说:“李相公辛苦了。”

    李琼赶紧躬身道:“皇上率雄师南下,先灭吴越,后灭李唐,自晚唐以降,实所罕见……”

    李中易听了李琼的马屁话,不由微微一笑,和南下平定江南相比,他更在意的是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顺利的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才是自晚唐以降,最显赫的武功!

    正是因为收复了被石敬瑭卖给契丹人的燕云十六州,李中易这有了取周而代之的底气,并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帝位。

    “禀皇上,江南的钱俶、李煜二个罪人,已经安置好了……”次相折从阮虽然没有直接大拍马屁,可是,他主动提及钱、李二个罪人,等于是变相的拍了大大的马屁。

    李中易又是一笑,趁着高兴,便当众大声道:“加封李煜为违命侯,加封钱俶为南阳郡公。”

    “皇上圣明。”在李琼的带领下,文武百官们一起躬身颂圣,行礼如仪。

    违命侯,显然不是个正经的爵位,带有羞辱的意味。

    至于钱俶嘛,李中易对他没啥恶感,反正是圈在开封城里混日子,只当是多养个闲人罢了。

    一番寒暄之后,李中易登上马车,在群臣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进城。

    就在这时,忽然从皇宫的方向,奔来一骑快马。

    李琼不禁皱紧了眉头,李中易得胜回京的大喜日子,莫非又出了什么妖蛾子不成?

    折从阮眯起两眼,死死的盯着快马奔来的方向,他的心猛的一沉,难道出了岔子?

    马上的骑士,跳下马背,快步奔到李中易的车驾前,大声禀道:“近百名官员、儒生以及国子监的太学生,聚集于皇宫门外,久久不肯离去……”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儒生们终于等不及了,这是图穷匕现呐!

    李琼的位置距离车驾很近,他自然也听见了骑士的禀报,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折从阮也发出了类似的感慨,读书人,你们好胆量啊!

    “朕知道了。”李中易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既然儒生们选择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摊牌,那他还有啥好客气的呢?

    只是,原本欢声笑语的迎驾队伍之中,几乎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现场的气氛也异常之凝重,几乎降至冰点。

    重臣们簇拥着李中易的车驾,无声的前进,原本上佳的气氛,被儒生们的突然袭击,搞得一团糟。

    就在车驾即将进入御街之时,就听见路边的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篡国逆贼李中易,我与汝誓不两立!”

    还没等卫士们反应过来,有人忽然惊叫出声,“啊……”

    “轰……”伴随着一声闷闷的巨响,李中易清晰的听见,重物落地之声。

    “啊……”

    “呀……”

    “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簇拥着车驾的群臣堆里,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叫声,众人慌作一团。李中易觉得有些奇怪,便撩起窗帘,朝外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却见,一名全身戴孝的男子,倒在了街道中央的血泊之中。

    原本,李中易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等他到了皇宫门前,将闹事的儒生们一一定罪,然后该抄家的抄家,该关起来的关起来,该杀的就杀了。

    然而,谁能想象得到,竟然有人在李中易的车驾前,全身戴孝的跳楼自杀呢?

    竟然有连死都不怕的儒生,李中易确实没有料到!

    李中易千算万算,啥都算到了,惟独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于在街头,血溅三尺!

    今天本是御驾亲征,大获全胜之后,顺利回京的好日子。却不料,有人居然不要命的当街跳楼自尽,这显然给喜庆的气氛,蒙上了洗刷不尽的血腥之气。

    李中易就算是再有耐心,也受不了这种硬碰硬的羞辱,他淡淡的一笑,吩咐道:“命李云潇带兵进城,将皇宫前闹事的人都抓了,一体抄家。”

    “李琼……”

    已经很久没人当着李琼的面,呼唤他的名字了,可是,李琼偏偏听得很清楚,这是李中易的召唤。

    “老臣在。”李琼赶忙躬身下揖,等候李中易的吩咐。

    “凡是在皇宫前闹事的人,不管是谁,其整个家族,从今以后永远不许参加科举。”李中易真的被惹火了,澎湃的怒气几乎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李琼和折从阮都是宿将,他们俩倒还好,能够挺得住雷霆之怒。只是,马车附近有几个胆子小的大臣,竟然吓得单膝跪地,连官帽都掉到了地上。

    “没用的东西,退下。”李琼毕竟是首相,必须帮着维护重臣们的体面。

    在他的轻声斥喝下,那几名跪倒在地上的大臣,满面通红的退出了队伍。

    李中易真的火了,在他计划中,原本没有将闹事儒生赶尽杀绝的想法,他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分寸而已。

    但是,如今竟然有人当着李中易的面,玩了一把舍命怒骂窃国大盗的戏码,这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子绝不能忍。

    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在场的重臣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和李中易是一条心。

    一旦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将对李中易的声誉造成极大的伤害,毕竟,舆论工具掌握在儒生们的手上。

    显然,儒生们也知道李中易手握军政大权,他们正面奈何不了李中易,索性牺牲别人,来达到羞辱李中易的目的。

    李中易确实恼火之极,原本很完美的挖坑的计划,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儒生的死,搞得他异常之被动。

    自从军兴以来,死在李中易手下的人,不知凡几。但是,眼前这名儒生的决绝的一跳,却给了李中易沉重一击。

    死都不怕,何所惧哉?

    从铜臭子,到篡国逆贼,说句心里话,李中易的名声在读书人的眼里,一直都很不好。

    不过,哪怕关系一直很僵,双方毕竟没有撕破脸皮,倒也可以暂时相安无事。

    只是,今天某人的这一跳,就等于是撕破了脸皮,李中易下狠手的时候,也就再无顾忌。

    随着李中易的一声令下,九门提督李云潇领命调动兵马,赶在李中易回宫之前,将聚集在皇宫外的官绅们,一个不剩的都抓了。

    与此同时,九门提督所属的兵马,按图索骥,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展开地毯式的抄家行动。

    重臣堆里,有人频频冲李琼使眼色,想让他主动站出来,说几句缓颊的话。

    可是,李琼是什么人?他岂能不知,李中易正在火头上,这个时候不管是谁想阻拦,都属于螳臂挡车的愚蠢行径。

    折从阮一直低着头,没看任何人,他早料到了会有人想求情,故意不看他们。类似折从阮这种修炼成精的老油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谓是一清二楚。

    李中易正值盛怒之际,别说他折从阮上前劝说,就算是薛太后来劝解,也没啥用。

    这么多年以来,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困难,李中易都能坦然面对。说句大实话,李中易当着群臣的面发火,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越是不轻易发火的人,一旦真的动了怒,那个后果谁能说得准呢?更何况,李中易不是一般人,而是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君主。

    俗话说的好,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除非折从阮的脑子进了水,才会这种要命的时刻,玩出所谓劝解的戏码。

第1445章 母子夜谈

    等李中易回到皇宫之后,依然余怒未消,就连最受宠的李七娘,都史无前例的吃了闭门羹。

    李七娘也不是笨蛋,男人连她都不见了,显然是受了刺激。

    于是,李七娘就把张三正找了来,仔细一问,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亲自去见薛太后。

    薛太后听说出了这等大事,立时就坐不住了,随即起驾去找李中易。

    李中易寝宫门前的带刀亲牙,见薛太后大驾光临,没谁敢拦,只得分了人手去通知李中易。

    薛太后和李中易的情分,不同于一般的母子,李中易得知消息后,只得出来迎接。

    从肩舆上下来之后,薛太后一直拉着李中易的手,母子二人并肩进了寝宫。

    “大郎,你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没谁比我更了解你的脾气。”薛太后轻轻的拍了拍李中易的手背,笑眯眯的说,“你是一国之君,谁让你不痛快了,咱们就让他全家老小都不痛快。”

    李中易完全没有料到,薛太后竟然是这么个态度,而且,薛太后说的话,和后世的某个口号大致相仿,颇具喜感。

    “母亲,我其实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事情吧,必须当着众人的面,做做样子罢了。”李中易笑嘻嘻的说,薛太后立时心领神会。

    “那就好,那就好,为娘还担心你气坏了身子,那就麻烦了呢。”薛太后长出了一口气,拉着李中易的手又轻轻的拍了两下。

    实际上,李中易刚开始确实很生气,只是,在下达了抓人的命令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一个从来没有发过大火的人,被惹恼了,李中易正好借着这股子怒气,将闹事的儒生一网打尽。

    想当初,朱重八前前后后杀了万人以上,其中就包括不少的儒生,大明朝依然延续了两百多年的统治。

    本朝不杀士大夫,那是弱宋的国策,在李中易这里并不存在这种荒谬的信条。

    朱重八的统治时期,皇权依然无法下县,县以下的权力真空,依然掌握在乡绅们的手里。

    然而,李中易的统治方法,却是皇权必须下县。不仅要下县,而且转职的军官,一杆子插到了村里。

    这就意味着,李中易对于整个帝国的掌控能力和动员能力,远远超过了朱重八。

    老派的武将们若是不合作,李中易会选择铁血的手腕,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

    文臣或是儒生们不合作,李中易照样有办法让他们后悔莫及,那就是永远禁止闹事的儒生及其家族成员,参加科举。

    有资格参加科举,才能做官,这已经约定俗成的惯例。如果,丧失了参加科举的权力那就意味着,整个家族将无人做官。

    在官本位的社会,家族成员之中,若是没有官员的存在,显然也就沦落为受人欺负的对象。

    想当初,独尊儒术之后,儒生们就是利用垄断的科举权,将诸子百家抛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如今,李中易正好反其道而行之,乖顺的有糖吃,不乖的不许做官,就这么简单。

    薛太后不关心这些,她老人家只担心李中易的身子骨。既然李中易揭开了谜底,母子二人又好久没见了,自然就聊得很起劲。

    “唉,当初啊,为娘做梦都没有料到,竟有当皇太后的一天,这都是托了大郎你的福啊。”薛太后满是感慨的说,“那个时候啊,曹氏当家,她成天给咱们娘儿俩惹麻烦,不是骂你没用,就是罚为娘不许吃饭,日子真难熬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安慰薛太后:“母亲,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干嘛?咱们娘儿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薛太后轻轻拍了拍李中易的手背,笑道:“这人呐,一旦过上了好日子,难免就要伤春悲秋呢,为娘这辈子已经知足了。”

    李中易忽然想起一件事,就笑着说:“母亲,等忙过了这段日子,孩儿带您和父亲一起下江南耍子,可好?”

    说起来,薛太后也甚为可怜,她这辈子除了待在家里,就是困在宫里,大好的万里河山,竟然不知道长得啥样儿。

    “不会扰民吧?”薛太后有些担忧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笑了笑,说:“咱们走水路,就住在船上,一不建行宫,二不是搞乱摊派,不存在扰民的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我曾经听你父亲说过,隋炀帝下江南,搅得民不聊生,以至于丢了江山,身首异处。”

    年轻时候的薛太后,长得花容月貌,不然的话,李达和也不会买了她做小妾。

    俗话说的好,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薛太后的姿容,以现代眼光而言,至少可以打85分。

    “哦,对了,有件事正要和你商量来着,宝哥儿的年纪不小了,继续住在宫里,怕惹来旁人的闲话,不如早早分府别居吧?”薛太后是个明事理的母亲,她尽管十分不舍,但是,小儿子宝哥儿确实年纪不小了,两年前就该分府别居了。

    李中易想了想说:“母亲,本朝无军功不得授爵,即使宝哥儿是我的亲弟弟,也不能破了这个例。”

    薛太后是个明白人,她一听就懂了李中易的意思,不由笑道:“毕竟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看着办就行了,难不成你这个做兄长的,还会饿着他不成?”

    李中易随即笑了,薛太后越是明事理,他就越觉得不能亏待了宝哥儿。

    “母亲,不如这么着吧,就让宝哥儿替我去看守潜邸吧?”李中易说得轻描淡写,薛太后却明白,明为看守潜邸,实则是大大的优待了宝哥儿。

    今上的潜邸,那可是龙兴之地,臣工们的禁区。除了皇帝本人之外,谁敢造次?

    “不成,那太过于显眼了。”薛太后却拒绝了李中易的一番好意,感慨道,“你做皇帝很不容易了,免得白白给人闲话,对你弟弟也不好。”

    “那就起一座大宅子,封宝哥儿一大大的官。”李中易对他唯一的亲弟弟,颇舍得下本钱,真正做到了兄友。

    至于宝哥儿,对李中易这个长兄,也真正做到了视之如父。

    兄友弟恭,这是薛太后特别喜欢的局面,她随即点了头,并嘱咐李中易:“那宅子切不可修得过于奢华了,免得害了宝哥儿。”

    母子二人商量了一番,最终敲定了宝哥儿的官职,曹州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所谓的使相头衔。

    在后周时,使相就已经是虚衔,也就是享受着宰相的待遇,却无宰相的实权,纯属安慰奖或是鼓励奖的性质。

    进入本朝之后,节度使更是手无一兵一卒的虚职,不仅如此,连政事堂都靠边站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成了不值钱的虚衔。

    李中易登基之后,推行的军政分离原则,迅速加强了中央集权的体制,极大的削弱了地方势力的实权。

    母子二人议定了宝哥儿的去处,话题随即扯到了甜丫的身上,这也是薛太后的一块心病。

    “俗话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是,甜丫生于皇家,根本不存在吃饭穿衣的忧虑,我只担心她所嫁非人,过苦日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薛太后为了一对双胞胎儿女,简直是操碎了心。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母亲,甜丫还小,不需要急着嫁人。”这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真实的原因是,甜丫如今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身体尚未发育成熟。若是嫁人过早的话,将来恐怕难过生儿育女的那一道鬼门关。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哪怕李中易是当世名医,也不敢确保,甜丫能够顺利的生产。

    “傻话,甜丫已经十四岁了,不小了啊,也该说人家了。想当初,为娘在她的这个岁数,已经是你父亲的侍妾了。”薛太后的一席话,把李中易堵得直翻白眼。

    “母亲,甜丫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哪怕她不嫁人了,也必须挑个好郎君。”李中易只能想方设法的找借口,力求堵住薛太后的嘴。

    可是,薛太后的婚嫁观念,和李中易完全不合拍,母子二人竟然谁都说服不了谁。

    薛太后瞪着李中易,没好气的说:“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当心没人要她了。”

    这属于典型的逼婚了!

    李中易不好和亲娘硬抗,只得硬着头皮说:“母亲,要不,您去问一下甜丫自己的意思?”

    “哼,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啥时候需要问她的意思了?”薛太后不乐意了,狠狠的瞪着李中易。

    “母亲,要不,先说个好人家,等甜丫满了十八岁,再风风光光的出嫁?”李中易拗不过薛太后,只得选择了妥协。

    “这还差不多。”薛太后其实也蛮舍不得甜丫,先定亲,再成亲,至少女儿还可以待在她身边四年之久。

    母子二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一时间皆大欢喜,各取所需。

    “时候不早了,为娘就先回去了,你早早的安歇吧。”薛太后心满意足的起身走了。

第1446章 下毒手

    等薛太后走了后,李七娘进来了,她既没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说别的,就这么陪着批阅奏章的李中易。

    等李中易批阅完了一份奏章,端茶盏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李七娘来了。

    “坐吧,方才是故意给外面的人做做样子。”李中易满是歉意的拉着李七娘的小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李七娘嫣然一笑,说:“臣妾明白的,所以亲自请了皇太后过来。”

    李中易哈哈一笑,说:“知我者,莫过于七娘也!”

    李七娘依然没问外面发生了什么,李中易批阅完毕最后一份奏章,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李七娘。

    “皇上,全天下的儒生至少有几十万人,把他们都得罪了,好么?”李七娘十分好奇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百家争鸣,杂科取士,乃是朕的基本国策,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朕的决心。”

    听李中易这么一说,李七娘就全明白了,男人已经拿定了主意,九牛都拉不回。

    “士林舆论可是很可怕的……”李七娘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担心男人的名声臭了大街。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无妨,很早以前,朕就背负着‘铜臭子’的骂名,哪怕再多几项骂名,何惧之有?”

    “再说了,国家若要真正的昌盛,独尊儒术显然是不行的了,那一路走下去,只能是个死胡同。”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独尊儒术只能适应冷兵器时代的统治需求。

    然而,热兵器时代,几千英军吊打几十万清军的悲剧,李中易绝对不希望再次重演。

    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军共有47艘战舰和4000名陆军罢了,只付出了阵亡69人的代价,便毙伤清军22790人,逼迫清室签定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

    事实证明,在西方提前进入工业社会之后,面对西方列强的侵略,儒术不仅无法救华夏,而且,顽固不化的儒官们,居然成了华夏发展工业的绊脚石。

    不管怎么说,罢黜独尊儒术,势在必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李中易亦在所不惜!

    李七娘出身于武将世家,她对文臣们的观感本就一般,更不可能替那帮子儒生代言。既然,男人已经下了决心,她自然不可能继续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六哥儿怎么样了?”李中易搂着李七娘说悄悄话,忽然想起了皇六子。

    “臣妾临来的时候,他刚刚吃过了奶,睡得正香。”李七娘一提及亲儿子,不禁柔肠百转,甚为想念。

    “走,看看他去。”李中易索性已经批阅完了奏章,便拉着李七娘的小手,去了庆寿殿。

    ※※※※※※※※※※※※※※※※※※※※※※※※※※※※※※

    “刘参相,今日皇上大发雷霆,你为何不劝阻一下?”

    等李中易回宫之后,刘金山被一群重臣围住了,众人纷纷指责他不帮儒生们说话。

    李琼是当朝首相,又是李七娘的亲祖父,众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折从阮也是四朝老臣,他作使相的时候,在场的重臣大多还在家里苦读,也没谁敢当面指责他。

    惟独,内阁诸相之中,刘金山的资历最浅,欺软怕硬的文臣们便围了上去,想讨个公道。

    “已经摔死的崔正勋,高喊篡国逆贼,跳楼自尽,这是极其严重的挑衅皇权。你们莫非也同意他的谬论?”刘金山冷冷的扫视了全场一周,他不想惹事上身,却也不是怕事之辈。

    刘金山一张嘴,就把众人的嘴巴给堵住了,崔正勋那个蠢货,居然给李中易扣了个篡国逆贼的大帽子,这简直就是坑爹啊。

    “周室失德,皇上取而代之,诸位莫非不服?”刘金山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这些想捏软柿子,那就试试看嘛,看谁是孬种吧?

    刘金山劈头盖脸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可把众人都给震懵了,一时间竟然纷纷失语。

    李中易取了周室的江山,除了北汉掌握的云州等地之外,已经拿回了燕云十六州最精华的部分。

    不仅如此,李中易还御驾亲征,左手灭了吴越国,右手灭了南唐。就疆域而言,几乎恢复到了盛唐一半的程度。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只要是读书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在场的文臣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诸位,在下也是读书人,自然理解十年寒窗苦读的辛苦。然而,今日已经不同于往昔了,皇上也不是前朝的皇帝。百家争鸣,杂科取士,已经势在必行。”刘金山作为李中易一手栽培起来的宰臣,他自然可以理解李中易的良苦用心。

    别的且不去说它了,单单是朝廷禁军的大杀器——火炮,就需要大量以前不受重视的工匠。

    想当初,李中易起兵进京的时候,正是靠着火炮的轰击,轻而易举的就击败了韩通率领的二十几万大军。

    天子抚四民,士农工商,一视同仁,这是李中易曾经说过的的原话,刘金山一直记忆犹新。

    “诸位,你们围在我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皇上已经下了决心,必须杂科取士。你们与其无理取闹,不如回家督促自家的读书种子,赶紧改弦更张,为时尚不晚!”刘金山的态度比李中易更加的坚决。

    想当初,刘金山屡屡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却多次名落孙山,惨痛的教训令他不寒而栗。

    “刘参相,难道说,儒门子弟就该矮人一头么?”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刘金山脸色一正,厉声道:“千年以来,儒门子弟一直享受着高人几等的优厚待遇,难道还不知足么?更何况,皇上并没有歧视儒生,只是和杂科一视同仁罢了。”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不是傻子,全知道刘金山的分量。

    自从孔昆被贬窜灵州之后,朝里朝外一直在传,刘金山会接首相之位。

    李琼的年事已高,折从阮也不年轻了,他们俩不过是过渡时期的首相和次相罢了。

    刘金山今年不过四十来岁,他一旦坐上了首相的宝座,只要不犯大错误,至少可以坐稳八到十年的相位。

    “崔正勋真该死……”

    众人没了招,只得纷纷埋怨起崔正勋那个死鬼了,如果不是他高声喊出篡国逆贼这四个字,情势也不至于如此的急转直下。

    刘金山则暗暗冷笑不已,皇上重视工匠,重视杂科的态度,已经异常之坚决。

    所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到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楚其中的趋势,那就活该要下台了。

    “诸位,你们与其围着我,不如回去想一想,怎么写请罪的奏折吧?”刘金山真的是蔫儿坏,他故意那壶不开提那壶。

    儒生集团和文臣集团,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关系,郑从善等人暗中搞串联的时候,在场的人哪怕没敢掺合进去,总和郑从善他们见过面,吃过饭,喝过酒吧?

    按照今上动辙喜欢瓜蔓抄的习惯,凡是掺合了逆案的人,都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时间,文臣们人人自危,居然草草的收了场,一轰而散。

    ※※※※※※※※※※※※※※※※※※※※※※※※※※※※※※

    掌握京城兵权的李云潇,和李延清、左子光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手下的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卒们,在缇骑司和警政寺的配合下,对照着名单,挨家挨户的展开了地毯式抄家的大行动。

    说句心里话,李云潇早就看这些儒生不顺眼了。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只要是名单上有名有姓的所谓儒生或是儒臣,一个都不可能放过。

    李延清笑道:“这可是一锅端呐,我此前也没有料到,崔正勋竟敢如此的放肆。”

    左子光看了眼乐滋滋的李延清,又瞅了瞅不动声色的李云潇,他其实心里也很高兴,只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自从河池军兴之后,他们三个人追随于李中易的左右,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凭什么拱手让于文臣呢?

    如今,几百名榜上有名的文臣或是儒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并且其子子孙孙永远不许参加科举,他们三个人都很高兴。

    “忙了有一阵子了,终于结束了。”李云潇淡淡的一笑,“如果不是崔正勋激怒了皇上,事情恐怕没有这么顺当的了结啊。”

    左子光见李云潇和李延清都在暗中看他,他不由微微的翘起了嘴角,嘿嘿,崔正勋肆无忌惮的惊天一跳,其实是他一手导演的戏码。

    按照左子光和崔正勋达成的协议,只要崔正勋依计行事,他的娇妻美妾,以及独子的性命,皆可保全。

    不然的话,崔正勋的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一起陪葬进去。

    缇骑司是什么地方?

    维护江山的稳定,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优雅的作文章,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哪怕李云潇和李延清都敏锐的猜到了一点内情,可是,左子光的嘴巴,除了李中易之外,没谁撬得开。

    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不成!

第1447章 互咬

    整个打击闹事儒生的行动,一共持续了十天。这十天里,共有五百多文臣和儒生,被抄了家。

    主持抄家行动的李云潇,那着厚厚一叠的材料,进宫来见李中易。

    李中易看了材料后,不由笑道:“成果不小啊,除了铜钱之外,单单是金银就不是个小数目,还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呵呵,读书人都喜欢囤积粮食啊。”

    李云潇心里很明白,文臣们嘴巴上轻贱商人,实际上,他们哪一家没有做生意的下人或是亲戚?

    “粮食属于朝廷专营的买卖,除了李记粮行之外,任何人都不许从事粮食生意。现在看来,这些读书人把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居然囤积了近千万石的粮食,他们想干嘛?”李中易没打算让李云潇回答,他喝了口茶,冷冷的一笑,“他们是想囤积居奇,等粮食欠收之时,趁机牟取暴利,是吧?”

    “是的,圣明莫过于皇上。”李云潇抄家得来的粮食,足够那几百户人家,吃几十年都不止。

    “哼,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呸,暗中干的却是投机倒把的勾当,挂羊头卖狗肉,居然还敢给我起恶心的绰号?”李中易一想起儒生们给他新起的绰号,就觉得很不爽。

    李云潇明知道那个令人恶心的绰号,却始终装傻,死活不肯说出来。当然了,也只有傻瓜蛋子,才会当着李中易说出那种侮辱性的绰号。

    自从李中易掌握了军政大权之后,粮食专营制度,便得到了坚决的推行。

    在目前的情况下,依然是小农社会,农业也完全是靠天吃饭。全天下的数百军州,今年这几州发洪灾,明年那几州发旱灾,乃是司空见惯的常情。

    既然有盐铁专营制度,李中易完全不介意把粮食也纳入专营的范围。毕竟,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也就是揭竿而起之时。

    但是,粮食专营的制度,受到了从上到下的官绅们的一致抵制。他们不敢明着做梗,却屡屡暗中下绊子,使阴招,肆无忌惮的打击李中易派驻于各州县的李记粮行。

    不过,随着转职村正的日益增多,朝廷手里掌握的粮食数量,也以惊人的速度成倍增加。

    于是,各地的常平仓体系,也跟着全面铺开了。如今,朝廷的每个州,都设立了一处常平仓。

    所谓常平仓,其性质,类似于后世的粮食储备局。丰年多收粮食进仓库,到了灾年之时,则开仓放粮出来,一边平抑粮价,一边接济灾民。

    断人财路,比杀人父母还可恨!

    李中易垄断了粮食的买卖之后,各地屡屡出现收粮难的问题。甚至,有些地方仗着山高皇帝远,竟然敢于袭击运粮队。

    不过,随着转职村正的逐渐落到实处,各地的官绅们也比以前老实多了。

    毕竟,在有转职村正的地区,乡绅们想要煽动村民闹事,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腻味了!

    转职村正,他们每个人都掌握着村里的乡军队伍,也就等于是拿捏住了各地乡绅们的命脉。

    “皇上,牢房不够用了。”李云潇本不想打断李中易的沉思,无奈何,抓的文臣和儒生,及其家属,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九门提督衙门,缇骑司衙门和警政寺衙门的牢房,全都被犯人们塞满了。

    “嗯,朕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只要是查清楚的非首恶,一律发配去灵州。”

    在这个时代,由于故土难离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发配千里之外的刑罚,显得比杖刑还要可怕。

    “喏。”李云潇暗暗松了口气,一次性抓了近万人之多,连牢房都不够用了,真的是难办啊。

    人力资源,其实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这么多的读书人家庭,这么多的知识分子,李中易不可能都杀了。

    罢黜近千年以来的基本国策——独尊儒术,儒生们一时想不通,李中易是可以理解的。既然想不通,那就让他们去吹一吹西北风,让脑子好好儿的清醒清醒。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李中易刚在龙椅上坐稳,就见王大虎昂首出班,朗声道:“禀皇上,臣有本奏。”

    李中易瞟了眼王大虎,淡淡的问:“有何事上奏?”

    在场的人全是朝廷里的大人物,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四品以上的朱紫重臣。

    王大虎是什么人?那可是李中易唯二的结拜兄弟之一,响当当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手握监察百官之权,他突然出列上奏,一准没有好事情。

    就在重臣们忐忑不安的时候,王大虎从袖口内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奏章,大声读道:“中书侍郎赵进,门下侍郎刘昌,同中书门下事范质,勾结乱党,图谋不轨,现查有实据……”

    “啊……”

    “哇呀……”

    王大虎的弹章,一连口气弹劾了十几名三品以上的重臣,其中还包括已经靠边站的前首相范质。

    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重臣们,整颗心陡然一沉,看样子,王大虎这是想把儒臣首脑们,一网打尽呐!

    李中易一直没吭声,只是默默的倾听王大虎的弹劾名单,范质居然在列,他也没有想到。

    想当初,范质伙同符太后,联合起来对付李中易,惟恐李中易成了大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李中易靠着战无不胜的铁军,以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火炮,轻而易举的就夺取了柴家的江山。

    李琼抱着象笏,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他也一直没有吭声。

    折从阮依然低着头,一直盯着殿内地面上的砖缝,好象那底下藏着巨额财富一般。

    刘金山稳稳的捧着象笏,两眼直视前方,王大虎的弹章,他却听得一字不落。

    怎么说呢,崔正勋那一跳,属于严重挑衅皇权威严的恶劣行径。正是因为那一跳,换来了今日王大虎肆无忌惮的口诛笔伐,不管怎么说,都属于儒生们的咎由自取。

    自从孔昆被贬窜西北之后,靠向刘金山的大臣人数,与日俱增,刘家的门前用车水马龙的来形容,都无法概括其空前的盛况。

    在内阁之中,李琼和折从阮的年事已高,显然,继续待在相位上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

    刘金山不仅年轻,今年刚满四十三而已,而且,他是李中易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

    随着孔昆的垮台,倒向刘金山的文臣,一天天增多。幸好,刘金山没有收礼的习惯,不然的话,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他的家产只怕是要超过百万贯之多。

    按照朝廷的规矩,被都察院弹劾的大臣,都必须在第一时间,主动向李中易请假,暂时停职回家待参。

    停职待参,也就是暂时离开职位,以免干扰到都察院的进一步调查。

    “皇上,臣冤枉啊……”门下侍郎刘昌,第一个跳出来,跪倒在阶下喊冤。

    中书侍郎赵进,也不是呆瓜,他赶紧有样学样,也跟着跪倒在李中易的面前,哭天抢地喊冤。

    李琼瞥了眼哭得泪眼婆娑的刘昌,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据李琼所知,凡是李中易的敌人,都没有好果子吃,不是被击倒在地,就是被打入十八地狱,永远不得翻身。

    王大虎的弹章还没念完,李中易一直保持着沉默,李琼、折从阮和刘金山这三位宰相,也是一声不吭,没有人帮着刘昌、赵进他们缓颊。

    本朝建立之前,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基本上都会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也就是常人所言的宰执之臣,乃是政事堂内的当然人选。

    只不过,本朝肇基之后,李中易轻描淡写的就把政事堂架空了,代行相权的机构,变成了内阁。

    中枢机构的变动,导致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由实权的宰相,变成了空架子的重臣,刘昌和赵进,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

    王大虎不是一般的人,如果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可能拿刘昌和赵进两人开刀。

    人证和物证俱全,由不得刘昌和赵进狡辩,王大虎昨天悄悄进宫,已经将真相都摊开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今天的早朝,王大虎不过是照本宣科,走个过场罢了。刘昌和赵进的垮台,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儿。

    刘昌原本以为,他隐藏得很深,无人知道他在儒生闹事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抓进的缇骑司的读书人,没几个硬骨头,左子光还没有下令动刑,已经有人吓得把知道的都招供了。

    等王大虎把长长的名单念完后,李中易淡淡的说:“朝廷的典章制度,绝非儿戏。”

    一锤定音!

    按照朝廷的制度办理,也就意味着刘昌和赵进,必须马上请假,回家待参,以免影响后面的调查。

    刘昌心知不妙,却依然心怀侥幸,他忽然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哭道:“皇上,都是赵进唆使的……”

    李琼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刘昌,还真是个小人,还没怎么着呢,就抢先反水,把赵进给卖了。

    赵进气得浑身直发抖,明明是刘昌主动找到他的家里,鼓动他一起闹事的。

    现在倒好,刘昌居然倒打一耙,反把屎盆子扣到了赵进的头上。

    “皇上,赵进暗中给您取了个异常不雅的绰号……”赵进把心一横,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索性把底都抖露出来,要死也必须一起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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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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