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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63章 柴守礼又杀人

    李中易在郑州只待了一天,便登船继续西行。毕竟,军务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游山玩水。

    郑州的军用码头上,折御卿和郭孝诚相视一笑,平平安安的把皇帝送走,他们俩的心里倍感轻松。

    文官不许干预军务,武将不得过问政务,这个规矩被执行得很彻底。

    所以,折御卿和郭孝诚两人,尽管有些小矛盾,却无太大的实质性利益冲突,两人的关系在表面上,也还算过得去。

    至少,给李中易的印象是,折御卿和郭孝诚二人,尚能维持表面上的团结,这也就足够了!

    以前,李中易当副院长的时候,院长和书记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关系异常之紧张。

    说白了,这是利益冲突过于激烈,导致的必然后果。

    如今,在文武分治的基础之上,地方的文臣和武将们,并无根本性的利益矛盾。

    两天后,船队到了西京洛阳。洛阳原本是天下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是长安。

    然而,经过唐末的军阀混战,以及黄巢起义军的轮番破坏之后,长安和洛阳渐渐的落伍于时代。

    如今的洛阳,变成了整个强汉朝的第四大城市。城内总人口为二十万,比天下第一大城——开封,足足少了一半的人口。

    人口越多,也就意味着,交易行为多。交易行为多,商业也就随之繁荣,这已经是城市发展的铁律。

    当今的天下,除了晋阳和成都府之外,开封城既是帝国的首都,又是全国的第一大城市,杭州其次,扬州第三、洛阳第四,郑州第五。

    李中易刚到洛阳,就听见了一个坏消息,柴守礼鞭打家仆至死,已经被洛阳府的差役拿进了监狱中。

    柴守礼是柴荣的生父,自从他搬来洛阳定居之后,一直劣迹斑斑,名声很臭。

    大约九年前,柴守礼曾经当街杀人至死。由于,他是皇帝的生父,地方官们不敢过问,全都装聋作哑,只当没这回事情一般。

    这一次,柴守礼再次作下命案,地方官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将柴守礼收了监。

    “柴守礼是金紫光禄大夫?”

    “检校司空?”

    “光禄卿?”李中易说一句,洛阳知府严正昌便点一下头,小声说:“是。”

    “嗯,本地可有大理府寺?”李中易又问严正昌。

    严正昌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拱手道:“禀皇上,柴守礼已经押入了大理府寺的监牢里候审。”

    “嗯,依法处置即可!”李中易并没有高抬贵手,饶了柴守礼这一遭。

    严正昌随即明白了,皇帝既然说依法处置,那便是公事公办的意思,并全权交由大理府寺审问。

    洛阳兵马都总管姚洪,一直陪在李中易的身旁,却始终没发一言。

    军人不许干政,这是李中易定下的铁律,借他姚洪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插手司法案件。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中易撂下这句话后,严正昌彻底明白了,柴守礼这一次将很难过关了。

    “成功,洛阳可用之乡军兵马,有多少?”李中易扭头问姚洪。

    姚洪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洛阳可用的乡军官兵,共计三万五千四百五十八人。”

    李中易点点头,姚洪的回答,和他此前看过的数字,十分的吻合。显然,姚洪并没有脱离一线的实际情况。

    说起来,姚洪也是李中易的老部下了。想当初,李中易奉命离开灵州的时候,郭怀是灵州军的都指挥使,姚洪便是镇抚使。

    后来,李中易就任执政王之后,姚洪被调入京城,升任捧圣军都指挥使。

    等李中易登基之后,鉴于西京的重要性,便调姚洪为洛阳兵马都总管。

    按照军方的规矩,一地之兵马都总管,管辖该地域内所有的厢军和乡军部队,禁军除外。

    客观的说,不管是驻扎于开封的禁军,还是驻扎于外地的禁军,总员额三十万的朝廷禁军,都是野战兵团的范畴,直属于枢密院管辖,而不归地方上的军事将领节制。

    如今的朝廷枢密院,只设置有协助李中易管理军务的四名枢密副使,并无正使。

    说白了,所谓的枢密院,也就是军方的大本营,枢密使一直空缺不设,方便李中易牢牢的掌握军权。

    如今的军方最高层次的机构,由枢密院统一领导,兵部、镇抚司、军法司、后勤司和总参议司各负其责。

    李中易换了一身便装之后,领着严正昌和姚洪,迈步上了街。

    每到一地,李中易只要有时间,都会到街上去走一走,看一看,体察一下本地的实际民情,洛阳也不例外。

    到了街上,李中易发觉,许多商铺在大白天竟然关着门,他不由暗暗摇头。显然,这是洛阳的官员们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暗中作出的安排。

    李中易走进一间绸缎庄内,信手摸着一匹大红色的绸缎,问店内的伙计:“多少钱一匹?”

    “不瞒大官人,您若是诚心想要,一贯钱一匹。”伙计显然没有认出严正昌和姚洪,照实说了价钱。

    “那这一匹呢?”李中易又指着深蓝色的一匹绸缎,笑着继续问伙计。

    “不瞒大官人,这一匹略贵一些,一贯两百文一匹。”

    伙计的回答,引起了李中易的兴趣,他笑着说:“为何蓝色的比红色贵这么多?”

    “大官人,主要是染料的价钱不同,这种纯正蓝色的染料比红色贵不少。”

    李中易点了点头,这年月,尽管朝廷推行的是二十税一的田租政策,可是,穷人毕竟还是用不起丝绸。

    绸缎庄内的货品,都属于奢侈品的范畴,只有富人才买得起用得起。

    从绸缎庄出来之后,李中易看见避街的巷尾,有个卖云吞的小摊,排队的食客超过了六人之多。他也被勾起了食欲,便凑到了小摊的边上,排在了队尾。

    李中易参加了排队,严正昌和姚洪两人,敢不参加排队么?于是,这两人也紧跟着排在了李中易的身后。

    张三正皱紧了眉头,死死的盯着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摊贩,惟恐漏掉了任何足以致命的细节。

    轮到李中易的时候,姚洪突然抢前一步,接过了摊贩递来的瓷碗,拿起汤匙,毫不犹豫的先尝了一口。

    李中易心里明白,姚洪这是担心汤里有鬼,他抢吃一口,是想试毒。

    就在姚洪试过无毒之后,李中易准备开吃之时,突然,走来几名差役,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常贵,你是故意想找事吧?上头已经发下话来,这几日禁止出摊做买卖,你竟敢当作是耳旁风?”

    李中易抬眼一看,确实是正经的差役来了,嘿嘿,他们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城*管了吧?

    “太尉,小人的娘子生了病,没钱抓药,求你们了,行行好吧。”摊贩常贵确实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这才偷偷摸摸的摆了摊卖云吞。

    “赶紧收了吧,最近风声紧,我们也没办法。快走吧,别难为我们了,不然的话,某家的屁股一定会被太守打开花的。”为首的差役看上去并不十分凶恶,一直对常贵好言相劝。

    李中易不由暗暗点头,官民之间的关系紧张,仇官的现象层出不穷,其实和街边小吏对待老百姓的态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性。

    面前的几位差役,态度并不算特别的好,但是,没有动粗,这就算是好同志了。

    李中易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云吞,严正昌和姚洪尽管吃不下去,也必须装模作样的陪着吃。

    “各位,都散了吧,散了吧,情况特殊,大家都散了吧。”

    几名排队的食客,被差役们呼喝着赶走了,就留下愁眉苦脸的常贵。

    “常贵,赶紧走吧。等我们转过两条街,再回来的时候,你若是还没走,那就不好说话了啊。”

    李中易原本没注意,冷不丁的瞅见差役们,频频看向严正昌。他随即明白了,差役们一定是认出了严正昌,才会这么的好说话吧?

    李中易把整碗云吞都吃干净之后,命张三正多给些银钱,算是帮常贵一把,免得他冒险出摊赚钱买药。

    在这个时代,穷人真心看不起病,抓不起药。往往是小病靠熬,大病只能等死。

    朝廷的条件十分有限,李中易不可能推行免费的医疗,毕竟,受过专业培训的郎中,数量异常之稀少。

    就中医而言,讲究的是特病特治,因人施药,因病施药,这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培养合格郎中的难度。

    一般而言,没有三十年的行医经验,难成大事!

    所以,这个时代的名医,往往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中医。

    如今的天下尚未统一,北虏依然威胁着帝国的北方安宁,李中易暂时腾不出手来培养现代医学的医生队伍。

    尽管李中易已经看破了严正昌暗中做的手脚,但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看破不说破。

    俗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只要严正昌不贪污不受贿,能够坚决执行朝廷的各项政策,就是个好官。

    至于迎来送往的细节问题,李中易并不觉得算什么大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第1464章 范质的奏章

    “柴守礼又杀人了!”

    “真是不知道死活啊!”

    “今日已经不同于往昔矣……”

    柴守礼严重犯法的消息,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迅速传播到了开封城中。

    依法办事,李中易的这个态度一旦表明之后,整个官场也就明白了,柴守礼这一次难逃大劫了!

    内阁中,李琼手里拿着从洛阳发来的禀札,冷笑道:“柴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柴守礼依然不知检点,活该有此一劫。”

    想当初,李琼兵败于林仁肇之手后,柴荣虽然没有杀了他,却从此失了宠,让李琼受尽了朝臣们的冷眼。

    所以,李琼对柴荣的感情,不能说完全没有,却正应了那句老话:人走茶凉!

    内阁堂后官之一,李琼的心腹家将李八十,拱着手说:“老相公,您的意思是?”

    李琼微微一笑,说:“老夫年迈替弱,听力不大好使了。”

    李八十随即明白了,李琼这是不打算插手,索性装聋作哑,对此不闻不问。

    内阁之中,折从阮和柴荣之间,除了彼此算计之外,再无任何瓜葛,他自然不想管柴守礼杀人的破事。

    刘金山是李中易一手提拔起来的内阁参相,柴荣在位之时,他仅仅是开封府左厅判官而已,不可能有甚干系。

    内阁的三位相公,都不打算替柴守礼说话,柴守礼脱罪的希望,立时变得渺茫了。

    至于其余的朝廷的重臣们,因为李中易整肃文臣集团的缘故,柴荣提拔过的臣子,大多被贬去了灵州喝西北风了。

    这么一来,偌大个强汉朝的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打算替柴守礼说句话,实在是惨不忍睹了。

    “官人,您真的打算上这份奏章?”杨氏异常担忧的望着范质,满心的不情愿。

    范质叹了口气,说:“先朝世宗待我不薄,委我专阃之权。如今其父犯罪,竟无一人出言相帮,世态炎凉,以至于此。”

    “官人,请恕妾身多嘴,您不替自己考虑,怎么着也要替孙儿辈们打算一二吧?”杨氏是个明白人,范质这辈子只能就这么吃闲饭了。

    可是,整个范家,除了没希望再掌权柄的范质之外,尚有三子八孙。

    范家的三个儿子,都不怎么成气,可是,八个孙儿里边,竟有五个读书种子。

    杨氏担忧的是,范质冒然上奏章替柴守礼说话求情,若是逆了龙鳞,只怕会耽误范家孙儿辈的前程呐。

    范质何尝不知道,他如今其实不过勉强自保而已,但是,柴荣对他的圣恩,实在是深似海。

    通俗的说,别人可以不替柴守礼说话,他范质却必须站出来,替柴守礼说句公道话。

    “夫人,吾意已决。”范质毅然下了决心,“我如不说句公道话,良心实在是难安啊!”

    杨氏一时语塞,她的男人是个啥脾气,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了。

    “官人,若是求刘相公帮着说句话呢?”杨氏不肯死心,又想了一招缓兵之计。

    范质叹道:“刘金山虽然接收了我的门人,可是,拿来交换的却是杨炯的性命。我与刘金山素无交情,如今又手无半分权柄,拿什么去换?”

    说白了,朝堂之上的所谓帮忙,都是需要拿利益去交换的。

    范质已经下台很久了,又肯定没有起复的机会,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人家刘金山凭什么站出来帮着说话?

    路都走绝了!

    杨氏只得含着热泪,眼睁睁的看着范质把奏章装入匣子里,交到了大管家的手上。

    “夫人,放心吧,今上是个胸怀大志的君主,必不会因为我的忠言,而罪及家小。”范质下台之后,每天都在琢磨李中易,时间一长,倒被他找到了一定的规律。

    李中易的绰号,其实颇有一些,其中最著名的要数“铜臭子”和“天高三尺”了。

    “铜臭子”,这是儒门信徒们,鄙视李中易推行重商主义,而起的绰号。

    至于,“天高三尺”,其实是在讥讽李中易喜欢抄家,并挖地三尺的恶习。

    据范质的暗中观察,李中易登基之后,最突出的异端政策,必须是限田令。

    也就是,在一户人家之中,顶多只能有五百亩地。一旦超过了这个数字,又没分家,那么多余的田地,将缴纳最高达到八成的田税。

    以范质的见识,他自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农民造反,都打着均田或免粮的旗号。

    而且,王朝建立之初,因为人丁稀少,也执行过分田到户的政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丁的日益增加,土地的兼并也跟着愈演愈烈。到最后,饿极了的农民,在野心家们的煽动下,揭竿而起,上演了一幕幕改朝换代的悲歌。

    只是,至今为止,范质遍观历史,他发觉,只有本朝才真正的执行了均田的政策。

    其中的核心要点是:禁止自耕农卖地。若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手头紧的农民们,可以从李记钱庄低息借贷,这就从根本上抑制了权贵们兼并土地的各种途径。

    正因为,李中易断了大地主发横财的根源,所以,各地乡绅们煽动的造反,此起彼伏,一直不绝。

    然而,范质却看得很清楚,李中易敢于掐断大地主们兼并的途径,前提是转职军官驻扎到亭,甚至是到村。

    李中易在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禁忌之后,对于农村的控制力度,史无前例的严密。

    所谓旁观者清,范质下台之后,脑子冷静了许多,反而看得异常之清楚。

    远的且不去说它了,杨炯参与谋逆,李中易也没把他怎么着,甚至都没赶出京城。

    正因为如此,让范质看清楚了,李中易心胸开阔的本质。

    所以,范质已经料定,哪怕他上奏章,替柴守礼开脱说话,并不会惹怒了李中易。

    只是,范质的夫人杨氏,毕竟是女流之辈,看问题没有范质这么的深刻,也就无法理解了。

    最近一段时间,折从阮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老是咳嗽不止,也就没有去内阁的值房。

    今日,折从阮感觉好多了,也就来到了内阁。谁料,他刚在公事厅内坐定,茶都没有沏好,就接到了范质所上的奏章。

    在范质看来,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任何道理。

    周承唐律,汉承周律,皆有议亲,议贵,议功的说法。

    也就是说,先论血缘的亲疏远近,再论身份的尊贵与否,然后谈谈功劳是否够大。只要,柴守礼满足其中的任何一项,就可以拿钱出来赎罪。

    可问题是,本朝建立之后,从各级地方官,到内阁的相公们,都失去了刑案的审判权。

    司法的大权,统归大理寺,及其路、州、县的分寺,这是李中易定下的铁律。

    而范质却选择性的无视了大理寺独享的审判权,楞是上奏章,扯上了亲贵的关系。

    范质在奏章里说得很清楚,没有柴荣的大力提拔,就没有李中易如今的崇高地位,必须念旧才是。

    折从阮将范质的奏章,翻过倒过去,一连看了三遍。忽然,他轻笑出声,叹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范老相公呐。只可惜,他的看法如今已经彻底的落伍了。”

    一旁伺候着的堂后官折富,小声问折从阮:“老祖宗,您该喝药了。”

    折从阮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把话说完了,再喝药不迟。”

    折富陪着笑脸说:“老祖宗,您先喝了药,再把话说完不迟。”

    “哼,大妞妞管着我,你小子也要管我,怎么着,马棚里的马都刷干净了?”折从阮吹胡子瞪眼睛的恐吓折富。

    折富却没怎么怕,继续顶嘴:“老祖宗啊,您只要先喝了药,随便说啥都成。”

    最终,折从阮还是拗不过折富,只得喝了药,含了颗干梅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范质是真的老了,完全看不清楚形势啊。”

    折富伺候着折从阮喝了药,这才放下碗,凑趣儿说:“老祖宗,何以见得?”

    折从阮等的就是这个捧哏的引子,他拈须笑道:“法度森严,皇上比谁都重视。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只要胆敢犯罪,一律由大理寺按律处置。”

    折富听明白了,他不由叹息道:“老祖宗,小人记得很清楚,上次有人不服九门提督衙门的检查,公然打了值勤的差役。结果,那人不仅丢官罢职,而且被赶出了京城。”

    折从阮微微一笑,折富说的那人,其实是上蔡侯刘中威。那刘中威的家仆,纵马在热闹的市井内奔驰,险些踩死路人,叫九门提督衙门的差役给拦下来了。

    结果,官司打到御前,刘中威一时不慎,不仅丢了侯爵,还被贬去了西北。

    经此一例后,京城里的权贵们,一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没人敢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按照折从阮的理解,刘中威恰好撞在了李中易的枪口上,成了一众权贵们的负面榜样。

    后来,有位朝廷禁军的副都指挥使,喝多了酒,当街调戏良家之妇。结果,李中易毫不护短的一视同仁,将那位禁军的副都指挥使,一掳到底,贬为了大头兵。

    这么一来,大家也就都知道了,李中易是在动真格的维护法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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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5章 选伴读

    “听说,皇上要给皇子们选伴读?”

    “是的,宫里的娘娘们已经传出了消息,说是皇上已经答应了。”

    “嘿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谁说不是呢。一旦被选为皇子的伴读,将来的荣华富贵,还需要发愁么?”

    “唉,也不知道谁家的儿郎,有这个福气了。”

    给皇子们选伴读的消息,一旦传出宫去之后,立时引起了整个官场的注意。

    如今,岁数最大的皇子李继易,刚满十三岁,虚岁十四。除了皇长子之外,皇次子十二岁,皇三子十一岁。

    既然是选伴读,朝廷的重臣们,也就盯上了三位年长的皇子。

    历朝历代,皇子们大多都有伴读。而且,一旦所跟的皇子登基做了皇帝,伴读必定会跟着飞黄腾达。

    说句大实话,李中易给皇子们选伴读的时间,已经算是很晚了。一般情况下,皇子进学之前,就应该选出伴读。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子的伴读,至少要比皇子大两岁以上。毕竟,说是同窗伴读,其实就是贴身的随从。

    作为随从的伴读,年纪略长一些,也方便照顾皇子的生活起居和读书。

    消息传开了之后,家里有儿子或是孙辈,正好适龄的,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皇家的挑选。

    而家里没有适龄儿郎的人家,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抓住这么好的机会。

    “娘娘,咱们折家多的是同龄的儿郎,您为何不……”心腹宫女夏荷不解的问折赛花。

    折赛花笑眯眯的说:“小男子汉之间,难免磕磕碰碰,打打闹闹的,若是伤着哪家的好儿郎,岂不是心疼的要死,却又不敢说么?”

    夏荷想了想,又问折赛花:“若是不知根底的人家,把三郎带坏了……”

    折赛花摆了摆手,说:“三郎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好歹的。”

    夏荷仔细一想,觉得折赛花说的十分有理,三郎打小就聪明绝顶,把人坑了,人还帮着数钱。

    “夏荷,别的都是小事,你必须帮我看紧了,别让三郎被美貌的宫人给诱了。”折赛花是个明白人。

    三郎李继德,是在李家后院长大的孩子,在他的周围出了内侍之外,全是年轻的宫女。

    折赛花最担心的是,三郎还未成年,就被宫女勾上了床,过早的失了元阳。

    所以,折赛花再三叮嘱夏荷,让她务必看紧了,免得三郎犯错误。

    几乎在同一时间,唐蜀衣笑眯眯的望着李继易,问:“你自己的伴读,不能马虎大意了,必须好好的选。”

    李继易眨了眨眼,说:“母妃,真的让我自己选?”

    唐蜀衣知道儿子的心思,他和吏部郎中王昌和的长子王一胜,很有缘分,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这一次,选伴读,按照李继易自己的心思,肯定要选王一胜。

    然而,唐蜀衣心里却明白,李继易是皇长子,在李中易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最有希望继承大统。

    李中易靠着枪杆子登上了大宝,唐蜀衣自然希望她的儿子,选武将重臣之家的儿郎做伴读。

    在朝廷之上,李云潇身为九门提督,其长子李长山今年十七岁了,恰好比李继易年长四岁。

    按照唐蜀衣的想法,李继易如果选了李长山作伴读,就等于是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军方的有力支持者,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云潇绝不是一般的武将,在就任九门提督之前,他可是老李家的大总管呢。

    能让李中易放心交予后背的武将,有多重要,不言自明!

    可是,李继易却说:“母妃,儿臣若是选了李长山做伴读,弊大于利。”

    李继易从小就被唐蜀衣耳提面命,即使他再不乐意去想,也必须承认一个时候,他的兄弟们渐渐长大,都有可能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

    “哦,你有何高见?”唐蜀衣心中微微一动,有心听儿子把道理讲清楚,说明白。

    李继易叹了口气,说:“李长山若是作了儿臣的伴读,只会耽误了李云潇的前程。”

    唐蜀衣凝神一想,随即脸色大变,她还真是考虑不周了。

    以李云潇掌握京畿兵权的重要地位,他的儿子若是作了皇长子的伴读,李中易会不会起疑心呢?

    “母妃,皇子与朝廷重臣关系太过于密切了,乃是大忌!”李继易的这一番话,令唐蜀衣既惊且喜,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她的儿子,真正的长大了!

    “母妃,父皇乃是雄才大略之主,咱们与其暗中搞小动作,不如堂堂正正的任由父皇挑选。以父皇的性子,只要是他选中的继承人,肯定会提前作出权力铺垫的。”李继易还真的是把李中易的脾气摸透了。

    唐蜀衣身在局中,反而不如李继易看得这么清楚和明白,套句俗话说,这就是当局者迷。

    太后和太妃,别看仅仅一字之差,无论权势还是地位,其实有如天壤之别。

    唐蜀衣想做太后,而不情愿当太妃,毕竟,她的儿子是李中易的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天然占据得位的优势。

    曾几何时,李继易在唐蜀衣的眼里,始终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谁料,李继易不仅心明,而且眼亮,早早的看清楚了未来的大局。

    “你这孩子……”唐蜀衣宠溺的看着李继易,笑道,“这事啊,你自己做主好了。”

    李继易自信的一笑,他每天起五更睡半夜,一边读书,一边习武,坚持了这么多年。他又是年纪最长的皇长子,如果,还不如弟弟们,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二郎,今天练过字了么?”费媚娘板着脸盯着喜动坐不住的儿子李继兴。

    李继兴涎着脸说:“母妃,等孩儿练了刀法,再练字不迟。”

    费媚娘冷着脸,说:“不成,你的字写得简直不堪入目,再不好好的练习,就来不及了。”

    “母妃,练字是需要天赋的,孩儿的天赋是习武。”李继兴仰着小脸,笑嘻嘻的望着费媚娘。

    费媚娘叹了口气,二郎像一匹野马一样的不服管束,主要是当初,他们母子三人一直住在李家的宅外。

    那时候,李中易压根就不敢暴露费媚娘的存在。如果教柴荣知道了,他居然纳了蜀国的贵妃,脑袋都要搬家。

    等李中易登上了大位之后,把心玩野了的二郎,已经无心读书练字了。

    “你看看你妹妹的字,再看看你把笔鸡爪字,见得了人么?”费媚娘故意把思娘子抬出来,目的是想让儿子知耻而后勇。

    谁曾想,李继兴振振有词的说:“妹妹她又不考女状元,练那么好的字,干嘛?”

    费媚娘那个气呀,狠不得拿鞋底子抽他,可是,她又舍不得打儿子。

    “母妃,您别生气呀。父皇说过了,字可以慢慢的练,道理却必须早早的懂。”李继兴瞧出费媚娘即将发作,他赶忙搬出李中易来说事,“父皇的字还不如孩儿我呢,不是照样治国理政,屡打胜仗?”

    李中易的一笔字,确实是丑到了家,比入学才几年的孩童都不如。

    费媚娘气乐了,李中易是马上天子,靠着武力打下的天下。他的字写得好不好,和能不能坐稳江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受过良好教育的李继兴就不同了,他需要和诸多的兄弟们竞争大位,字写得不好,很容易影响李中易的观感。

    说句大实话,既然李中易有这个能力当上了皇帝,那么,她费媚娘难道不能当太后么?

    费媚娘先后待过两个皇宫,在蜀国时,她被孟昶所弃,这才死了心,要跟着李中易走。

    谁料,李中易从小臣到权臣,又从权臣当上了皇帝,费媚娘又紧跟着搬进了大汉朝的皇宫。

    “母妃,人无完人,既然二哥不喜欢练字,您就由着他去吧。”思娘子和李继兴对过眼神,得到了她要想的东西之后,随即帮着说话。

    “不成,二郎必须把写满二百个大字,才能去干别的。”费媚娘把脸一板,一锤定音。

    别看费媚娘很少发火,一旦她认真起来,李继兴也架不住害怕。

    这时候,薛太后正和李达和闲聊,聊的正是给孩子们请伴读的事儿。

    自从大病了一场之后,李达和的身子骨,眼看着不如从前。只要是换季之时,他必定咳嗽不止。

    “咳,咳,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操那么多心做甚?”李达和拢了拢搭在腿上的麻被,摇着头不想干预。

    薛太后却说:“请伴读绝非小事,若是坯子坏了,那可不得了。”

    “我说啊,这事还是等大郎回来后,再做处置吧?”李达和忽然喉咙发痒,又是一阵猛咳,“咳……咳……”

    薛太后唬得不轻,一边轻轻的拍他的背脊,一边唤人端温水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李达和才止住了咳嗽,轻声道:“你就不怕孙儿辈的说你偏心眼?”

    薛太后微微一楞,叹息道:“我这不是为了他们好么?”

    “你呀,你呀,就怕好心办坏事。”李达和心里也明白,孙子们所选的伴读,就等于是选的未来的头号心腹。

    李达和不希望薛太后胡乱的插手,免得被宫里的女人和孙子们,抱怨不公。

第1466章 查帐

    折从阮收到了范质的奏章后,并没有马上处理,而是先转给刘金山,再落入了李琼的手上。

    刘金山见了范质的奏章后,不由微微一笑,好一个眼光独到的范老相公啊!

    范质替柴守礼说话的奏章,看似逆了李中易以法治国的国策,却又不是特别的刺目。

    毕竟,议亲、议贵、议功,这三议关系到了整个权贵圈子的根本利益。

    说白了,只要这次柴守礼逃过了一劫,三议赎罪的事,将惠及整个官场上的高官们。

    不过,以刘金山之见,柴守礼这一次只怕是再劫难逃了。

    毕竟,坚持以法治国,是李中易念兹在兹的基本国策。不然的话,李中易也不会折腾着,硬是把大理寺单列出来,使其不受任何衙门的影响。

    按照李中易临走时定下的规矩,内阁采取民主集中制,由李琼召集内阁会议,集体讨论处置。

    李琼既然看过了范质的奏章,他也不敢擅自做主,就命人把刘金山和折从阮,请到他的公事厅里来,大家商议一下,看看应该怎么办?

    等折从阮和刘金山都到了之后,李琼直接了当的说:“范质上了奏章,替柴守礼说话,恳请朝廷饶了柴守礼,二位有何高见?”

    折从阮瞥了眼刘金山,见刘金山没有抢话的意思,他便拈须笑道:“既然人已经押在了大理寺内,那就交由大理寺审决了吧?”

    李琼点点头,折从阮并无替柴守礼说话的意思,他便又看向了刘金山。

    刘金山仔细的想了想,说:“皇上一贯重视依法治国,此事当由大理寺审决。”

    已经是二比一了,李琼也毫不迟疑的说:“交由大理寺公审之,恩也出自于上,我等做臣子的只须秉公办差即可。”

    三言两语之间,内阁的诸位相公们,便决定了柴守礼的命运。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没文化的汉高祖刘邦尚且知道有法可依,更何况圣明的天子李中易呢?

    此时,李中易已经抵达了陕州。陕州是中原地区的粮食物资入陕的咽喉门户,也是物资的转运中心,所以,此地的公仓林立。

    李中易还是老规矩,径直住进了陕州兵马总管府,毕竟,修行宫太过耗费民力了。

    陕州知州张清之和陕州兵马总管杨强和,一直陪侍于李中易的左右,时刻等候着皇帝的召唤。

    李中易洗漱过后,换了身宽松的便装,在偏厅内正式接见了陕州官场上的头面人物。

    “知陕州军州事,臣张清之,叩见皇上。”

    “陕州兵马总管,臣杨强和,叩见皇上。”

    “陕州通判……”

    “陕州转运使……”

    “陕州巡检使……”

    李中易高居于上首,摆了摆手,说:“罢了,平身,赐座,上茶。”

    官样文章的礼仪流程走完之后,诸官纷纷落座,李中易冷不丁的问陕州转运使李聪正。

    “陕州现有多少转运的官仓?其中,粮食几何?军器几何?”

    李聪正见皇帝动问,他赶忙站起身子,大声答道:“禀皇上,共有官仓二百处,其中粮食五十万石,军器中刀……”

    李中易点点头,李聪正显然事先有所准备,以至于以至于对答如流。

    不管李聪正是背熟了数据,还是心中早有数据,至少他可以答得出来,没被李中易问住,这就可以了。

    李中易心目中的好官概念,并不是不贪就足够了,而是能够干练的办差。

    一般而言,在李中易的印象中,凡是和物资调拨沾边的官员,都难免常在河边走,不能不湿鞋。

    毕竟,过手的物资和银钱,实在是数目巨大。哪怕,只是小小的捞一点,油水也足够养活很多土农民了。

    后世有一段时间,粮食局、物资局等管物的部门,都是肥得流油的部门。

    李中易又问李聪正:“帐册可曾带来?”

    李聪正赶紧拱手道:“禀皇上,臣虽然没带帐册,心里却有一本帐,绝不会错。”

    “好。”李中易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随即吩咐道,“那咱们就随便找一家官仓,当场点验,可好?”

    李聪正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李中易临时抽查,他随即朗声道:“但凭皇上的吩咐。”

    李中易对管物资的官员和衙门,都是非常的敏感,毕竟,其中的猫腻甚多,很容易出现大硕鼠。

    知州张清之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大感侥幸,知道李中易要途径陕州之后,他很是下了一番苦工夫,几乎每天上集市去逛,以便了解民间的物价。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喜欢了解民间的物价,底下的官员们,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去十五,谁敢不去了解?

    李聪正信口报出了几个官仓的地点,李中易一直没什么表示,更没有叫停。

    等李聪正介绍了近百座官仓之后,李中易才忽然发话:“就去居云仓看看吧。”

    居云仓,是一座不算特别大,但也不是特别小的官仓。官仓里边,主要是存放待转运去京兆府的粮食等物资。

    李中易要抽查居云仓,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事先做足了功课的决定。

    在李中易看来,大仓库里人多嘴杂,一般情况下,被动手脚的可能性极小。

    往往,容易出硕鼠的仓库,是那些面积不大,又经常腾挪的官仓。

    腾挪比较多,就很容易被暗中动手脚,还让人很难察觉其中的猫腻,也就成了李中易的重点目标。

    随着李中易一声令下,在场的官员们一边暗中擦汗,一边起身赶往居云仓。

    等众人赶到之时,居云仓已经被近卫军们团团围住,里边的人既不许进,也不许出。

    “张三正,你带人盘库,务必一一清点。”李中易扭头吩咐了下去。

    张三正赶紧躬身行礼,大声道:“臣奉谕。”以往的抽查盘库,都是以他为首,早就有了经验。

    于是,李中易泡了茶,坐在官仓公事厅里,等着张三正盘库的结果。

    人多就是力量大,三个时辰之后,居云仓里的粮食和军器,一一对上了帐,仅有小小的个位数字的误差。

    李中易得讯后,笑眯眯的望着李聪正,夸道:“李转运使果然是个能吏。”

    李聪正一本正经的答道:“食君父之禄,理应替君父分忧,分内之事尔。”

    李中易点点头,李聪正守着这么多座仓库,居然一文不取,帐目清楚的可怕,实在是难一见的循吏。

    李聪正的名字,李中易记下了,再也不可能忘却。

    公事厅里的官员们,一个个都羡慕的盯在李聪正的身上,在皇帝的面前露了大脸,他将来的官运,绝对不可能差了!

    李中易很欣慰的望着李聪正,作为掌管财和物的地方大员,居云库里居然对上了帐目,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等李中易回到临时行宫之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派人召见李聪正。

    “显人,陕州各仓皆如居云仓一般的清楚明白?”李中易劈头就问李聪正。

    李聪正拱手道:“回皇上,臣下不敢说分毫不差,但敢保证,粮食和物资的数量,应在误差范围之内。”

    “好,好,好,好样的。”李中易信得过李聪正的话,便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聪正作揖说:“回皇上的话,吏不畏我严,而畏我公。只要臣下不胡乱伸手,谁敢妄想太多?另外,臣下要求每个管仓库的官员,随时报帐回来,我这边组织人手,随时抽查。”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李聪正采取的抽查方法,和他抽查李聪正的方式,简直是如出一辙。

    在京城那边,转运使辖下的钱粮和仓库,更是多到数不胜数的程度。之所以,没有出现大问题,主要是黄景胜和王大虎二人,盯得甚紧。

    说白了,也就是监管的问题。一三五,黄景胜派人抽查帐目;二四六,王大虎下场抽查如此轮番作为之后,也就无人敢于暗中动大手脚了。

    不过,粮食的运输过程中,毕竟会有一定的损耗。这个损耗的比例,经过黄景胜的细致测算之后,这个比例大约为1%左右,才算是正常的数值。

    也就是说,只要是在这个数值之内的损耗,都算是正常的情况,库管官员不需要承担责任。

    然而,若是超过了这个比例的损耗,那就需要追究运输人员和仓管人员的责任了。轻则罚钱补上亏空,重则贬官罢职,流放三千里,甚至是掉脑袋。

    归根到底,天朝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认真和负责。一旦叫了真,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漏洞。

    “显人,你管着仓库和钱粮,有何难处,尽管与朕直言。”李中易即将踏上西征的路途,他最担心的就是,粮草能否及时保障。

    自古以来,征讨西蜀,行军作战皆是小事,最核心的就是,后勤补给能否跟得上?

    陕州,地处中原和陕西路的交汇处,往西便是潼关,向东则是辽阔的大平原地区。

    不夸张的说,陕州的粮食能否及时供应进陕西路,决定着十万大军伐蜀的成败,李中易岂能不重视?

    李聪正拱手道:“回皇上,别的倒是没啥难办的,主要是陕州至潼关这一线,山路崎岖难行,运十石粮食行去,路上倒要吃掉九石。”

    李中易点点头,李聪正说的是内行话,蜀道难行,入陕道同样难行。

    好在,需要克服的路段,仅有两百余里的山路而已,若是七八百里山路,路上的消耗可就厉害了。

    “朕不尚虚言,你若是确保了大军物资供应,三司副使就是你的了。”

    李中易一直信奉一个原则,既然要马儿跑得快,就必须让马儿吃饱吃好,不然的话,谁愿意替你白白卖命?

第1467章 生辰

    开封城,周府。

    工部右侍郎周冲及端坐于书桌前,他微闭着双眼,听大管家禀报各路亲朋好友来道贺的情况。

    今天是周冲及的六十大寿,家里扎彩带,搭礼棚,张灯结彩,准备大肆庆贺一番。

    几个月前,周冲及刚由光禄少卿,被提拔为工部右侍郎,既升了官,又过生辰,确实是双喜临门。

    “禀家主,大姑爷和大娘子到了。”门房忽然来报。

    周冲及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命人领他们到我这里来吧。”

    周家的大姑爷张雪群,出身于书香门第,其祖父曾任一州之刺史。当时,定娃娃亲的时候,周冲及仅仅是个小小的主簿而已,两家结这门亲事,周家算是高攀了。

    如今,张家已经十余年,再未出过一名官员了。尽管张家依然有钱,但是,在官本位的社会,家族里若是没有现任官员撑腰,也算得上是没落了。

    以前,张家不怎么看得起周家。如今,风水轮流转,门第变高的周家,已经开始的俯视张家了。

    周家的运道变化,就是从周家的幺娘子,嫁给了李云潇,才开始的。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周家人已经可以扬眉吐气的说:“我说老张家,现在,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上咱老周家?”

    不大的工夫,二管家拿来了大姑爷张雪群送来的礼单,周冲及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扔在书桌上,淡淡的说:“叫他过来吧,暂时还有点空。”

    过了一会,大姑爷张雪群被领进了外书房,刚一见面,便大礼参拜,毕恭毕敬的说:“小婿拜见岳父,祝愿岳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罢了,坐吧。”周冲及摆了摆手,淡淡的吩咐张雪群,“都是自己人,毋须如此多礼。”

    张雪群也知道,如今的周家,已经抖了起来,再不是过去那等小门小户。

    “最近,读的什么书?”等张雪群坐定之后,周冲及信口发问。

    张雪群赶紧起身,躬身道:“禀岳父,在读《孟子》。”

    周冲及皱紧了眉头,冷冷的说:“今上登基以来,越来越重视杂科,进士科已经逐渐没落了,为何还在苦读《孟子》?”

    这话说的就有些打脸了,明晃晃的指责张雪群读错了书,摸错了仕途之门。

    这年月,依然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官本位时代。家里无人做官的话,社会地位始终要矮人一头。

    张雪群老脸一红,呐呐的说:“不瞒岳父大人,小婿读四书五经,凡十余载,临时再去读杂科,恐怕难以登科。”

    周冲及拈须冷笑道:“有时间纳美妾,却无时间走正道,是何道理?”

    张雪群一听此话,随即明白了,周冲及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作了。

    “都是小婿的不是,请岳父大人原谅则个。”家世门第已经滑落下来的张雪群,只得忍气吞声的赔礼道歉。

    周冲及冷笑道:“我劝你啊,还是好生读一读杂科。四无五经,越来越没出息了。”

    不得不说,周冲及的眼光很准,他已经揣摩清楚了,未来的科举取士,越来越倾向于杂科。

    “是。”张雪群心下不忿,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显露。毕竟,他所依靠的家族,已经加速走上了下坡道。

    就在张学群琢磨着告辞离开之时,门房来报,“禀家主,五姑爷和五娘子到了。”周家的五姑爷,便是现任九门提督李云潇。

    “快请……”周冲及突然站起身,大声说,“开中门,有请。”

    “你随我一起出迎。”周冲及吩咐下去之后,又捎上了张雪群。

    张雪群只觉得心里苦涩难当,以前,他来周家的时候,不说高接远送,至少享有一定的特权吧。

    如今倒好,张雪群成了给李云潇做铺垫的背景板,心里自然很不好受了。

    但是,再不好受,也必须要忍着。终究,李云潇是新朝的新贵,今上李中易的心腹重臣,借他张雪群八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

    李云潇领着周氏,刚走到三门前,迎面就见周冲及和张雪群。他不由微微一楞,今天是周冲及的六十大寿,应该坐于中堂,接受女儿和女婿们的参拜才是,怎么迎到了三门外来了?

    “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李云潇不及多想,赶紧长揖到地。

    “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周氏是个明白人,她知道李云潇如今对整个周家的重要意义。

    不过,周氏多少有些埋怨亲爹。周冲及格外的礼遇李云潇,固然是看重之意,但是,做过了头,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好在,李云潇并没有不满的表示,对周冲及十分恭敬。

    “毋须多礼,毋须如此多礼……”周冲及哪敢受李云潇的大礼,连连摆手。

    李云潇坚持把礼数尽到,这才起身站直,望向张雪群。

    “五妹夫,一向可好?”张雪群干笑着问候李云潇。

    李云潇拱着手,说:“还好,还好,每顿能吃三大碗米饭。”

    周冲及望着周氏,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气色看着不错,看样子,潇松照顾得挺好。”

    今天是周冲及的六十寿辰,周氏也不好说啥,只得陪着笑脸说:“祝爹爹,寿比南山。”

    “好,好,好,都是自家人,不要如此多礼了,你母亲还眼巴巴的等着你呢。”周冲及总算是没有完全被幸福冲昏头脑,知道女士们要扎堆。

    于是,李云潇和张雪群,跟着周冲及去了外书房。周氏则被领进了三门,直奔女士扎堆的上房而去。

    周家,共有三子五女,周氏的亲娘吴氏是正室大夫人,育有一子二女。其中,张雪群所娶的娘子,正是周氏嫡亲的大姊。

    “五娘子来了。”

    上房里,女人们正扎着堆的闲聊,忽然听见了通禀,众女一下子兴奋起来,七手八脚的搀扶着吴氏,坐直了身子。

    “女儿拜见娘亲。”周氏眼里含着泪,毕恭毕敬的拜见了亲娘吴氏。

    吴氏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快,快起来吧,坐下陪老身说说话。”

    周氏是老来女,没出嫁之前,格外的受宠,除了天上的月亮之外,要啥有啥。

    “五妹,快,坐到我这来。”

    “五妹,位置替你准备好了。”

    “五妹,我这里离娘近……”

    周氏的姊妹们,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亲近,大家都变着法的说好话。

    周氏心里明白,她的男人是现任九门提督,管着京城里的治安。说不准什么时候,姊姊们就会求到门上来。

    这边廂,周氏享尽了姊姊们的宠爱,手足实在是情深。那边廂,周冲及和儿子、女婿们,把李云潇围在了当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李云潇感受到了周家人的亲热劲头,多少有些觉得吃不消,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但是,周冲及却一直摆不出岳父的架子,拉着李云潇的手,就不肯松开。

    张雪群见了李云潇受宠的派头,他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李云潇如今的权势极大,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之一,张雪群哪怕再不情愿,也必须用热脸去贴李云潇的冷屁股。

    “工部左侍郎,王公到。”

    听了门房的通传声,周冲及不由微微一楞,他和工部左侍郎王晓田的关系很一般,王晓田怎么没打个招呼,就突然上了门。

    等周冲及迎出去,和王晓田见了礼之后,就听王晓田哈哈笑道:“恭喜周公,贺喜周公,甲子之喜,喜气洋洋呐!”

    伸手不打笑脸面人,王晓田又是地位略高一些的同僚,周冲及只得客客气气的把王晓田领进了西花厅。

    茶还没上来,又听门房通传,“工部尚书,孙公到。”

    工部尚书孙之江,乃是三朝老臣,资历甚深,平日里也没见对周冲及另眼相看。不料,今天竟然亲来贺寿,这个面子给的实在不小。

    得了,周冲及和王晓田并肩迎了出去,彬彬有礼的把孙之江迎进了正堂。

    孙之江毕竟是工部的正印官,周冲及和王晓田的顶头上司,那个待遇自然是非同一般。

    等大家坐定之后,陪着孙之江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过了一阵子,孙之江望四下里看了看,忽然说:“怎么不见家里人?”

    周冲及有些发楞,心说,这是闹的哪一出。

    好在,王晓田反应及时,他笑着打圆场说:“今天是周公大喜之日,怎么不见下一辈的子侄们在呀?”

    周冲及也不是笨人,他一听就懂了,敢情是,孙之江冲着李云潇来的。

    没办法,既然顶头上司发了话,周冲及怎么着都要给面子,便招呼着下人,把儿子和女婿们,都给请了过来。

    等儿子和女婿们都到齐了,周冲及介绍说:“这位便是工部尚书孙公,速速拜见。”

    李云潇混在人群里,按照周冲及的暗示,给孙之江行了礼。

    一般情况下,只有彼此之间的交情很深,才会让子侄们出来见礼,显示所谓的通家之好。

    可问题是,李云潇知道,周冲及和孙之江的关系,其实很一般。

    果然,等众人见过了礼后,孙之江冲着李云潇微微一笑,说:“潇松,别来无恙啊?”

    哦,原来如彼,大家也都明白了,孙之江就是冲着李云潇来的。

第1468章 西行纪事

    从陕州到潼关的山路,一直由高丽抓来的俘虏,负责修建。

    按照李中易接到的报告,基本上,每修通一里山道,至少要死亡五名高丽的俘虏。

    李中易承诺过,只要服苦役超过二十年未死的高丽俘虏,可以自由回家。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第一批送来修路的高丽俘虏,十个里边已经死了三个,消耗的比例还是蛮高的。

    不过,路总是要修的,与其死的是汉民,不如驱使高丽的俘虏们来修路。

    自从,李中易当上了执政王之后,将民间的苛捐杂税基本上都废除一空,唯独只留下了征发徭役的权力。

    农村的农民,忙是种田,闲时练兵、修路、兴修水利。如今,朝廷的财力毕竟有限,不可能给上千万修路的农民发太多的工钱。所以,义务性质的集体劳动,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山路异常之崎岖陡峭,李中易干脆从马上下来,陪着将士们一起步行。

    中途休息的时候,李中易接到了京城里寄来的密信,发信的是左子光。

    在信中,左子光详细的介绍了京城里的各种动静。尽管是报流水帐,但是,李中易依然从中看出了许多问题。

    比如说,范质自从下台之后,一直对李中易爱搭不理的,却突然上了奏章,替柴守礼说情。

    又比如说,李云潇的岳父周冲及的六十岁大寿的宴会上,可谓是重臣云集。

    还有,废帝柴宗训最近喜欢上了练字,符太后在道观里,一直静静的待着。

    比较引起李中易注意的是,杜太贵妃捡来的养子,最近摔了一跤,差点把门牙磕断了。

    李中易看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所谓杜太贵妃捡来的养子,其实是他的私生子。

    至于,给儿子们选伴读的事儿,选谁都可以,李中易基本没啥意见。

    毕竟,有孩子的娘亲们亲自把关,谁也不会选品行低劣的二流子,带坏她们的儿子。

    三日后,李中易登上了潼关的城墙,俯视下方,山峦叠障,气势不凡。

    想当初,哥舒翰若是死守潼关,绝不出战,唐玄宗也不至于逃窜出长安了吧?

    如今,拥有了火炮的朝廷禁军,在面对潼关之时,已经不需要担心太多了。

    “此关不得了啊,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廖山河拍了拍箭垛,情不自禁的感慨万千。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若是架上几百门火炮猛轰之,大约多久破关?”

    廖山河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小声说:“顶多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此次西征的队伍里,并没有携带极重的12磅炮,随军的皆为6磅炮。

    这主要是,根据宋云祥的奏报,西蜀修在大巴山和秦岭之间的关隘,因为材料不足的缘故,修的并不是异常之厚实。

    只不过,因为关隘正好卡在了进川的咽喉要道之上,兵力不好展开,所以显得格外的难攻。

    按照总参议司的作战计划,无论是北线的进兵,还是南线的进兵,能攻者攻之,不能攻克的关隘,就想方设法的绕过去。

    想当初,宋太祖赵匡胤,派王全斌领了三万步军,便顺利的突破了蜀军的防线。

    由此可见,孟蜀的官兵们,仗着山势之险恶,多好有些掉以轻心。

    这年月,有利总有弊。山势之险,令蜀国难攻,与此同时,又使蜀国陷入到疏忽大意的地利陷阱之中,利弊兼而有之。

    大军出了潼关之后,虢州岸边,李中易再次登船,直奔京兆府而去。

    京兆府,也就是长安,是十三朝古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居中国四大古都之首。

    历史上曾有西周、秦、西汉、东汉(献帝)、新、西晋(愍帝)、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13个王朝在此建都。

    只可惜,晚唐以降,长安的繁华景象,已经成了过去式。

    就经济层面而言,陕西的土地肥力日益贫瘠,地里出产已经养不活太多的人,大量的农民迁移出陕,去了中原地区,这是长安逐渐衰败的最主要因素之一。

    另外,黄巢、朱温等人,先后纵兵大掠长安,给长安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所以,如今之京兆府的城里边,仅有不到八万人居住而已,远远的落在了开封的后边。

    不过,不管长安如何的衰落,终究是西北第一大城市,整个帝国西征的重要物资囤积地。

    前朝大周的时候,京兆府设置有留守重臣,等李中易登基之后,京兆府留守一直空缺不置。

    如今,京兆府里最大的文臣,是知府杨文灿。据李中易所知,杨文灿是刘金山的门人。

    如果按照朝廷里的派系而言,杨文灿既然是刘金山的门人,也算得上是李中易的嫡系人马了。

    毕竟,在李中易的手下,能打胜仗的武臣,可谓是多如牛毛。可是,所谓天子门生的文臣,却是少之又少。

    毕竟,李中易即使开了两次恩科,录用的文臣,终究还是不多。

    说句大实话,登榜高中的低级文臣们,大多没有治理地方的经验。

    归根到底,李中易也不可能刚刚取了士,就把他们派到地方来做知县或是知州。

    “知京兆府军州事,臣杨文灿叩见皇上。”杨文灿领着文武官员们,毕恭毕敬的迎接李中易的到来。

    “罢了。”李中易整天被淹没在繁文缛节之中,早就腻死了各种所谓的礼仪。

    只不过,基于一定程度的仪式感需求而已,李中易才忍到了现在。

    行过礼的杨文灿等人,缓缓的起身后,陪着李中易登车去临时行宫小歇。

    还是老规矩,李中易的临时行宫,设置在了京兆府兵马都总管府内。

    京兆府兵马都总管赵升平,是李中易的老部下,自从河池军兴之后,就一直追随于李中易的左右。

    李中易是个非常念旧的家伙,他略事洗漱之后,就拉着赵升平,畅谈往日的旧事。

    “呵呵,朕还记得,当初是你第一个学会的上梁抄家吧?”李中易笑眯眯的问赵升平。

    赵升平摸了摸鼻子,有些发糗,却必须硬着头皮回答:“是的,皇上您的记性可真好啊。”

    “唉,跟着我的老兄弟们,有战死的,有残废的,已经是越来越少了啊。”李中易叹了口气,接着说,“像你这样的老兄弟,少一个是一个,令人格外的珍惜啊。”

    赵升平猛的鼻头一酸,含着泪说:“皇上,您已经是天下的至尊了,还依然记得我们这些老臣子,臣……”

    “唉,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呐,你们这些跟着我打江山的老人,朕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李中易离开开封的次数,将来只会越来越少,所以,他才格外的珍惜和老弟兄们促膝长谈。

    “别楞着了,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李中易笑道,“等一会啊,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赵升平终于没忍,哭了出来,哽噎道:“皇恩深似海,臣无以为报……”

    “呵呵,你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跟着朕打江山,还真的是不容易啊……”李中易一旦打开了老话匣子,再也收不住,唠叨个没完。

    赵升平往日里,最恨人在耳边鸹噪,可是,今儿个,他却巴不得李中易一直鸹噪下去。

    “皇上,如果不是追随您的左右,臣下至今还是个穷鬼,穿着祖父传下来的破裤子……”赵升平也是感慨万千,有着说不完的话。

    李中易确实是有感于老兄弟越来越少了,突然爆发了文青病,一直唠叨个没完没了。

    赵升平当然希望拉近与皇帝的关系,所以,他一直说些当年的趣事。

    等酒菜摆上桌子之后,赵升平陪着李中易喝了个酩酊大醉,人事不醒。

    到了第二天李中易醒来之后,回忆起饮宴的场景,不由笑道:“老夫廖发少年狂!”

    伺候李中易宽衣的叶晓兰,捂住小嘴,轻声笑道:“很久没见着皇上喝得这么好了。”

    “是啊,在京城的时候,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和军务,哪里敢多喝?”李中易摸了摸下巴,笑道,“还是待在外面好啊,不仅行动自由,还可以睡懒觉。”

    叶晓兰替男人整理好腰带,笑嘻嘻的说:“莫非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嘿嘿,妖妃,看你往哪里逃?”李中易抬手搭在叶晓兰的下巴上,戏谑的调侃她。

    叶晓兰知道男人的心情很好,便凑趣儿说:“奴家哪儿也不去,只往榻上躲。”

    李中易越发开心了,笑眯眯的盯着叶晓兰,说:“朕忽然想到了几个新花样,要不,现在就试试?”

    “只要不骂臣妾是妖妃,试试就试试。”叶晓兰自从生了儿子之后,底气也变得十足,不怎么怕李中易突然翻脸了。

    俗话说的好,母以子贵,李中易就算是不看叶晓兰的面子,总要看看獾郎的面子吧?

    吃罢早餐后,李中易依然是老规矩,领着叶晓兰,转到了大街上。

    京兆府经过几次兵灾、火灾和匪灾,不过,重建后的格局,和前唐时期大致相仿。

第1469章 看看

    崭新的长安城中,依然是四四方方的格局,市和坊泾渭分明。

    李中易漫步于街头,穿梭于人群之中,心情格外的舒畅。

    扮作大管家的张三正,依然十分紧张,两眼不断的扫视着四周的动静,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没办法,摊上了一个喜欢微服私访的皇帝,活该张三正担惊受怕。

    京兆府毕竟是西北的第一大城,街上的人流并不少,却无京城开封那种摩肩接踵的味道。

    再怎么说,开封城已经是城市居民四十几万的东方第一雄城了,其市民总数多过京兆府,足有五倍以上。

    旁人是看街景,李中易是看行人,这里面的诀窍是,看买东西的多,还是卖东西的多。

    尤其是,街头巷尾的小食摊,生意好与坏,颇能说明一些问题。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中易暗中观察的就是,市井是否真正繁荣的大问题。

    落一叶而知秋,管中窥豹,说的都是由小处见大事。

    不管怎么说,民以食为天。

    所以,李中易领着叶晓兰进了一家粮铺,并笑着问粮价,“本地的粳米多少钱一升?”

    “不瞒大官人,十文一升。”粮铺的伙计,看得出来李中易不是个穷鬼,说话也格外客套。

    李中易点点头,开封的粮价,比京兆府便宜一倍以上,主要是南方的粮食送到开封来,走水路运输,成本并不高。

    而从中原地区,运粮食入陕西,单单是潼关这一段的艰难山路,就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小的转运成本。

    在后世,从田间地头收上来的蔬菜,其实并不贵,也就几分钱一斤而已。然而,把这些蔬菜从田间送到大城市里的集贸市场之后,价钱往往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其中除了垄断的因素之外,主要是运输的成本比较高,导致菜价也跟着高涨。

    如今,整个大周的粮铺,皆为李中易所有的垄断粮商,典型的国有企业。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同一座城市的粮铺,其粮食价格都是统一的。

    也就是说,此店卖十文钱一斤的粳米,别处粮铺也都是这个价。

    其中的原因并不复杂,因为是李中易做出的规定,禁止同城的粮价,出现不必要的波动。

    民以食为天!

    在如今的社会中,权贵们真正赖以暴富的途径,除了垄断粮食生意,在灾时趁火打劫之外,再就是放高利贷。

    李中易登基之后,反手一掌,就将粮食生意给垄断了,同时禁止发放高利贷。

    如果,没有驻村的村正,以及驻亭的亭正,李中易的禁令形同废纸一张,并无屁用。

    然而,随着转职村正和转职亭正的人数不断增多,整个帝国的农村,逐渐纳入到了李中易的掌握之中。

    以李中易的固有经验,朝廷收一文钱的税,官员们要贪三文钱,而胥吏们至少要贪六文钱以上。

    往往,一个看似强大的帝国,都会败于基层的酷吏之手。

    客观的说,大明王朝名义上的税赋其实并不重,但是,明末时期朝廷始终拿不出钱来镇压李闯、张献忠等反贼,核心是官富民穷。

    官富民穷的根源是,吏和官沆瀣一气,共同敲诈老百姓的钱粮。

    李中易在城里走过了两条街,据他的暗中观察,街头巷头始终有出摊子的小食贩。

    这就说明,杨文灿并没有因为李中易的到来,而采取短期禁摊的策略。

    毕竟,小食摊主们,每天都需要收入,不然的话,家里很可能揭不开锅了。

    一个体恤民情的州官,不敢说是清官,但至少可以证明,有怜悯之心,还没坏透。

    李中易想试探一下粮铺的公平问题,故意买了二十升粳米,由张三正背着。

    离开粮铺不久,张三正赶上来禀报说:“米里的砂石极少,显然,没有以次充优。”

    李中易点点头,粮铺里的猫腻,他大致掌握了一些。其中,最主要的猫腻之一,便是在米里面多放砂石。

    另外,粮铺的管事,若想做手脚,就必须以次充优。比如说,用五年以上的陈米,替换入库的新米,从而赚取其中的差价。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直是国人的潜规则!

    自从垄断生意以来,李记粮铺的掌柜们,已经被杀了近百人之多。

    贪腐的掌柜们临死之前,都写了他们是怎样做手脚的细节,所以,李中易知之甚详。

    “嗯,张三正,今天晚上,你带人将粮铺围了,务必将铺子里的粮食,全都清点的一清二楚。”李中易素来知道国有企业的弊端,所以,杀人从不手软。

    贪欲和性命相比,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做硕鼠?

    硕鼠,尤其是管粮食的硕鼠,必须千刀万剐,绝不容情!

    李中易吩咐了张三正之后,接着往前走,转过一个街口,却见一堆人围得水泄不通。

    等李中易凑近了一看,却发现,此地是京兆府大理府寺的所在地。

    李中易登基之后,便对朝廷的司法体制,作了根本性的改革。其中,最核心的一点是,地方的州县官员们,不再负责审判问案,而改由大理州寺或县寺承担审判职能。

    专业的事情,必须由专业的人去做,一直是李中易奉行的理念。

    “升堂喽……”

    “肃静喽……”

    李中易刚站到人堆里,就听见大理府寺的衙门里,传出升堂问案的呼喝声。

    “带人犯……”

    “带证人……”

    “带苦主……”

    李中易在人堆里,看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堂内传出来的各种动静,经差役们的大声通传之后,倒是知道的比较清楚。

    这不是李中易第一次围观大理寺问案。

    此前,在开封城的时候,李中易经常混在人群里,旁听大理寺的官员们,公开审问案件。

    今天审问的这件案子,案情其实并不复杂,张三找李四借了一贯钱,约定利滚利,每月一分的利息。

    这种利滚利,是朝廷所禁止的勾当,并不予以保护。

    可问题是,张三和李四的借贷行为,是在李中易发布禁令之前的行为,这就有些难办了。

    “本官判决如下:张三所借的一贯钱,应付李四的息钱,为百分之五,而并非是百分七十……”

    案情并不复杂,法官当场作出了判决。张三借钱是事实,但是所付的息钱,必须符合朝廷的规定。

    李中易双手抱胸,看着放高利贷的原告哭丧着脸,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只要是官府不支持放高利贷的剥皮利钱,权贵和大地主们,就无法通过利滚利的方式,剥夺自耕农的土地。

    对于朝廷而言,大地主们都属于吸血鬼的范畴,向下压榨农民,向上躲避税赋,没什么鸟用。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只有自耕农,才是朝廷赋税的根本性来源。

    所以,李中易制定的政策,一律偏向于保护自耕农的根本利益。

    至于,大地主们不满意了,想要闹事?那就太简单了,朝廷养兵可不是只吃干饭的。

    说白了,限田令和限利令,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阳谋。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如今,各地的大地主们,因为不服而闹事的人,已经被砍掉了几千颗脑袋。

    砍了脑袋,抄了家产,就等于是把利益,进行了重新的分配。

    从大地主那里抄来的家产,李中易并没有无偿的分给平民,而是留了下来,作为皇田而存在。

    所谓的皇田,也就是皇帝所拥有的田产,妥妥的国有资产。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只有部分的土地国有化之后,才有可能在饥年确保饥民们有田种,有饭吃。

    指望大地主和大乡绅们,施舍粥饭给饥民吃,不过是杯水车薪的痴心妄想罢了。

    在小农社会,最重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就是土地。

    李中易推行的土地政策,就本质上而言,其实是一场土地革*命,革的是大地主的命根子。

    听罢大理府寺的断案之后,李中易领着叶晓兰,绕进了一处小巷子。

    以李中易的经验,暴露于街面上的事物,往往太过美好。而小巷子里的生存环境,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轴。

    李中易认定的城市主轴,只能是小市民的生活水平,而不是其他。

    粮价是否便宜,菜价是否便宜,柴禾的价钱是否便宜,这些都是李中易真正关心的细节。

    也就是俗话所言的,菜篮子,米袋子和水电气的价格高低,才是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穿街走巷,钻进小胡同的李中易,赫然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小巷子里,小食摊林立,价钱也十分公道。至于味道嘛,李中易肚子不饿,没怎么试过。

    “生意怎么样?”李中易随手买了个炊饼,信口问摊主。

    “还凑合吧。”小摊主随口就答,看神态并无特别的不满。

    李中易一看就明白了,小摊主说是凑合,实际上恐怕是没少赚钱。

    小摊主赚到了钱,这就说明京兆府城里边,老百姓的日子还算凑合。

    其中的逻辑,也并不复杂,小摊主若是赚不到钱了,那就说明城里的居民收入,不是一般的低了。

第1470章 际会

    “父帅,既然皇上已经到了京兆府,为何不召您过去?”

    征西将军、陕西路兵马都指挥使宋云祥,无声的看了眼儿子,淡淡的说:“作战计划已经下达,廖山河和为父兵分两路,夹击孟蜀。”

    宋云祥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宋长元在开封的军中,他带在身边的是三子宋长青。

    如今的家族,执行的都是嫡长子继承制,等宋云祥百年之后,整个老宋家的家业,就都归宋长元继承,宋长青是没有分的。

    也正因为如此,宋云祥就把宋长青带在了身边,在耳提面命的同时,指望让他立下战功,以便成家立业。

    可惜的是,宋长青远远不如宋长元那么好学,性子一直有些跳脱不羁,考虑问题不周全,做事也不稳重,毛毛糙糙的。

    宋长青已经成了宋云祥的一块心病,还没办法明说,实在是闷煞人也!

    “二郎,皇上的行止,也是你该问的么?”宋云祥见宋长青还想继续说什么,赶紧摆手拦阻在了前头。

    想当初,李中易主政灵州的时候,宋云祥不过是区区小吏罢了。借着献水源的头功,帮着李中易灭了党项一族的威势,从此以后,便青云直上,和杨烈等人并列一军之主将。

    说句心里话,宋云祥对于如今的地位,已经十分知足,皇上没有薄待了他。

    试问,举国上下,能有几位名正言顺的将军?

    除了杨烈是征北大将军之外,也就是征东将军刘贺扬,征南将军廖山河,定国将军马光达,这少数几人可以和宋云祥平起平坐而已。

    人贵知足!

    短短的十数年间,宋云祥从一名州中小吏,摇身变为方面重将。如果,不是李中易的提拔重用,能有今日之盛?

    宋云祥对李中易的知遇之恩,可谓是感激涕零,一片赤胆忠心天日可表!

    “皇上说了,先入成都府者,封万户侯。那么,这一仗打下来,为父希望你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至少挣个男爵回家,明白么?”宋云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宋长青羞愧的低下头,瓮声瓮气的说:“父帅,孩儿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朝廷用兵西边,开封城里的权贵们,也都没闲着,还想和以往一样,把他们家的子弟塞进禁军之中,以便捞一份顺水的军功。

    然而,今日已经不是往昔了!

    在朝廷的禁军之中,军官皆为讲武堂出身,这已经成了本朝的政治正确了,哪有空位置安置权贵家的子弟?

    不过,权贵们毕竟是权贵们,在朝廷禁军这边下不了手,好多人就把手伸到了宋云祥这边的厢军里边。

    按照朝廷的军制,每个战兵都有一名辅兵配合,战兵们的军官必须是讲武堂出身。可是,辅兵的军官,却没有这种硬性规定。

    于是,想钻空子的权贵们,就把脑筋动到了承担辅兵职责的厢军里来了。

    宋云祥虽然不是河池乡军的出身,却也是最早一批追随于皇帝左右的重臣,自理足够深厚。

    不过,宋云祥也架不住来求的权贵太多,于是,他就一个要求:依照军规办理!

    也就是说,按照军规,可以编入辅兵的人,宋云祥绝不拦阻。若是不够条件,那就对不起了,只能是爱莫能助。

    军队必须召之即来,来之敢战,战而能胜!

    李中易是靠着武力夺取天下的马上天子,他最重视的就是兵权,万万不可旁落于他人之手。

    另外,军队不能养成废物点心。类似弱宋那样只拿饷,却不能打仗的队伍,要之何用?

    周冲及的寿宴开席之前,为了各人的席次,颇有些争议之处。

    以李云潇的实权,自然是在场诸人之中,最重的一个。

    但是,李云潇仅仅是正四品的九门提督而已,在场的尚书和侍郎,官位都大于他不少。

    更重要的是,李云潇是周冲及的女婿,辈分上边矮了一截。

    可是,孙之江却说;“今天不论大小,潇松来,坐这里。”他指着身旁的空座,想要李云潇坐过去。

    李云潇怎么可能坐到孙之江的身旁去呢,他连连摆手道:“孙公,在下是晚辈,切莫折煞了在下。”

    被李云潇婉言谢绝了,孙之江也不恼,依然笑着说:“既然潇松你这么客气,那就等会多陪老夫喝上几杯,如何?”

    既然孙之江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云潇也不好当众打脸,只得点头应承了下来。

    只是,孙之江这一番做作之后,今天在场的人,也都心里明白,孙尚书是冲着李云潇来的。

    实际上,王晓田也是冲着李云潇来的。主要是,他的小舅子喝多了酒,擅闯九门提督大营,叫驻军扣起来了。

    不然的话,以王晓田和周冲及之间,原本很平常的关系,有必要亲自来捧场么?

    其中的核心问题是,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并未如历代那样的重文抑武,而是文武并举。

    甚至是,今上一股脑的就贬了上千名文臣,去灵州喝西北风。

    文臣没那么吃香了,这是朝中重臣们的共识,也是王晓田和孙之江刻意结好李云潇的根本性因素。

    众所周知,李中易是个非常念旧情的皇帝。如今的军中,只要从河池乡军时期,便追随于李中易左右的军官,至少都是个副指挥了。

    另外,刘金山何德何能,以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便成了内阁的参相。

    不就是因为,刘金山很早就投靠了李中易么?

    如今的内阁之中,孔昆被贬去了西北之后,仅仅剩下了三位相公。

    孙之江也有个有想法的尚书,按照他的本官工部尚书,排在了六部之末。

    但是,如果朝廷从六部尚书之中,选出一位宰相或是参相来,他孙之江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王晓田,则是惦记着工部尚书的职务。他心里很清楚,工部左侍郎距离宰相之位,还差了好几级,也没那个奢望。

    这人呐,都是利益动物,一旦有所求之后,什么官架子都会被抛到脑后。

    基于利益上的考虑,孙之江和王晓田都参加了周冲及的寿宴,目的就是想笼络住九门提督李云潇。

    至于军中别的重将,孙之江和王晓田,都联系不上。毕竟,军政分离,是李中易定下的基本原则。

    只有,九门提督李云潇,兼有维护治安的重任,才有每天和朝廷官员打交道的职权。

    朝廷重臣和武将,有着扯不清的关系,那才是李中易的大忌,而李云潇恰好没这个问题。

    李云潇心里很明白,孙之江和王晓田对他的客套,并不是指望马上从他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而是,在偶然之时,李云潇帮着他们,在李中易说一句半句好话,也就知足了。

    说句心里话,孙之江和王晓田给了李云潇极大的面子,在不损害到朝廷利益的前提下,李云潇并不介意暗中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以李云潇如今在李中易跟前的地位,只要他不是花样作死的勾结朝廷大臣,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李中易是什么样的皇帝,耳目有多灵通,李云潇再清楚也不过了。

    李云潇敢保证,今天孙之江和王晓田对他的笼络之意,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入皇帝的耳朵里去。

    不过,李中易是个十分念旧情的皇帝,区区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此次出兵孟蜀,李中易之所以依然摆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式,主要是他还想用廖山河和宋云祥。

    毕竟,尚有契丹人未灭,李中易需要宿将领兵,而不是将宿将们高高的挂起。

    功高不赏的后遗症,李中易比谁都清楚,毕竟,江山是他老李家的。

    面对孙之江和王晓田的客气,李云潇心意领了,却不至于当众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散席之后,回家之时,周氏在马车上埋怨道:“官人,孙之江实在是过于做作了,成何体统?”

    李云潇拉着周氏的小手,笑道:“我的夫人呐,只要岳父高兴了,别的是小事。”

    周氏的心里很清楚,以李云潇如今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还真没说假话。

    不过,周氏依然顾忌到了影响观感的后遗症,她小声说;“官人,要不,您给皇上写份密札,把情况都说清楚了。”

    李云潇就是喜欢周氏这一点,尽管她是周家女,却始终把他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一旦和周家利益有冲突的时候,周氏绝不含糊的站在他这一边。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人不喜欢?

    回到家中,李云潇第一时间,就给李中易写了封密信,把今天孙之江和王晓田的表现,没有丝毫遗漏的禀报给了皇帝。

    跟了李中易这么多年,李云潇早就拿准了李中易的脉搏,只要他始终事君以诚,他的地位就会一直坚如磐石。

    李中易最恨那种阳奉阴违,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家伙。

    除了寿宴上的事之外,李云潇还把京城里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以报流水帐的形式,完整的记录在了信中。

    至于,怎么去判断这些内容,那就是李中易的事情了,李云潇只需要真实的反映上去,也就尽到了人臣之道。

第1471章 蜀国的反应

    为了防备被公文欺骗,按照李中易定下的规矩,朝廷五品官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给他写密札。

    允许官员私下里给他写密札,其实并不是李中易的创举,而是野猪皮的康麻子想出来的歪招。

    说是歪招,实际上,允许一定层级的官员,有权给皇帝上密札,无形之中,加强了对官员们的控制力度。

    俗话说的好,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

    是人,就会犯错误,李中易也不例外。

    推行密札制度,李中易本意是了解各地的真实民情。然而,附带的好处却是非常大。

    比如说,甲地的知州干了坏事,通判和州里的官员们,明着不敢做斗争,却可以在密札里,将事情的原委禀报给李中易。

    直到此时,李中易才真正的领悟了,康麻子的真实用意,其实是想让汉人官员们,彼此监督,互相制约,免得合起来坑害满洲人。

    随着统治时间的增长,李中易的身边,慢慢的聚集了一批低级文臣。

    李中易利用上书房的名义,将这些文臣编组成了真正的秘书班底,以方便咨询和决策。

    这主要是各地来的密札,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李中易每天不睡觉,也不可能将全部的密札批阅完毕。

    当然了,这些在上书房里办差的文臣,属于外纪事概念,叶晓兰和韩湘兰则内纪事的概念。

    在李中易的面前,摆着陕西路和蜀国的山川形势沙盘,沙盘上,两国的兵力部署情况,一目了然。

    从陕西南下攻蜀,要经过两道大坎,其一是秦岭山脉,其二是大巴山脉,山路的总长度最短处也超过了三百里。

    不过,强汉朝的禁军将领,有很多蜀人,比如说,杨烈、杨无双、何大贝等人。

    其中,身为知总参议司事的杨无双,更是熟悉蜀国的山川地形。毕竟,他家祖上八代,都是秦岭和大巴山区的猎户。

    很多官军不知道的小道,杨无双却是门儿清,这就给伐蜀之役,平添了几分胜算。

    此次伐蜀,西征军中,宋云祥所部已经在凤州附近待了三年之久。并且,有同知总参议司事的何大贝协助,地理上的劣势其实已经被缩小到了,忽略不计的程度。

    至于廖山河这一路,除了李中易这个蜀人之外,军中副指挥以上的将领,皆为蜀人。

    反观蜀国这边,孟昶派来的统军大将,居然是枢密使王处回。

    李中易当初还在蜀国的时候,就听说过王处回的“光辉”事迹。说白了,王处回就是新时期的赵括,擅长纸上谈兵。

    更重要的是,王处回是成都人,而李中易手下的骨干军官,几乎都是蜀国的猎户。

    还没开战,王处回在地形上,已经输了三分,这仗还怎么打?

    蜀国,成都府。

    “禀老太公,据潜伏在开封城里的细作来信,汉皇李中易已经悄悄的离开了京城。”大管家小声禀报了收到的消息。

    赵老太公久久无语,忽然叹了口气说:“蜀国危矣!”

    “老太公,何出此言?”大总管不解的问赵老太公。

    赵老太公叹息道:“晋阳地狭人少,又有契丹人在背后撑腰,李中易必定是把目标对准了咱们蜀国。”

    “老太公,可惜皇上不信任咱们家的家主,楞是把兵权交给了王处回那个假道士。”大管家不忿的暗骂王处回。

    这王处回原本是个靠算卦骗钱的假道士,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孟昶的法眼。

    孟昶宠信个把奸臣,其实也没啥,就连李中易的身边都有小人,更何况是孟昶呢?

    可问题是,李中易绝不可能把兵权叫给小人的手上,而孟昶却恰恰相反。

    说句心里话,尽管赵老太公和李中易有旧谊,但是,他还是乐意和李中易打上一仗的。

    打赢了,赵家的利益自然有了保障。若是打输了,大不了带着全家人投降算了。

    李中易在北边的所作所为,赵老太公不说了如指掌,至少明白个七、八成。

    赵家有今天,主要是靠着骁锐军的实权。然而,以李中易的脾气,只要打进了成都府,兵权一定会被收走。

    赵家是武将世家,家里就没有一个读书种子,走文臣之路,何其艰难?

    只是,如今令赵老太公气恨的是,孟昶放着赵廷隐这员大将不用,偏偏相信了口舌之徒的王处回,实在是可恼啊。

    说句实在话,李中易在开封搞的两件大事,赵老太公都不能认同。

    其一是限田令,其二是限利令,这两项措施都极大的损害了大地主们的根本利益。

    赵老太公的名下,广有良田十余万顷,每年所收的田租,占了整个赵家全部收入来源的七成以上。

    由此而言,赵老太公岂能舍弃掉,已经吃到了嘴里的大块肥肉?

    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赵老太公是大地主中的一分子,他自然不可能认同限田令和限利令。

    到了下午,赵廷隐从军中回家,赵老太公听说后,便使人去把赵廷隐叫了过去。

    “大人,唤孩儿来何事?”赵廷隐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赵老太公捋着胡须说:“开封那边伐蜀之意,已经不问自明,咱们家的立场也该有个结果了。”

    赵廷隐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见赵老太公动问,他便拱手道:“大人,咱们家与李中易有旧,若是投过去,长保富贵不敢说,至少性命无忧。”

    赵老太公明白了,赵廷隐是想干脆投了李中易,毕竟,孟昶并不信任他们老赵家。

    “你想过没有,一旦投了李中易,咱们家的万顷良田,就再也保不住了?”赵老太公逼问赵廷隐。

    赵廷隐苦涩一笑,说:“总比交战后,结了大仇,要好得多吧?”

    赵老太公听懂了,赵廷隐的意思是,蜀国肯定不是李中易的对手。

    “照你这么说,咱们都不是李中易的对手?”赵老太公想问清楚儿子的意思,再次反问。

    赵廷隐叹了口气,说:“李中易西征灭党项,东征平高丽,更重要的是,竟然北伐收复了幽蓟诸州。中原财雄势大,人丁众多,蜀地偏居一隅,恐怕不是对手啊。”

    赵老太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形势险恶,赵廷隐还没计算孟昶的昏庸无能,便已经认为蜀国不是李中易的对手。

    “父亲,关键是咱们和李中易有旧。”赵廷隐不想和李中易刀兵相见,主要是想留条后路。

    毕竟,当初没有赵家的出手相救,李中易父子俩只怕是早就人头落了地。

    就在父子俩商议之时,忽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夔王孟仁毅被孟昶抓起来,下了天牢。

    孟昶一直忌惮孟仁毅,这在蜀国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方今强敌即将压境,孟昶却自毁长城,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

    可是,让赵家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孟昶居然派兵包围了赵府,将赵老太公和赵廷隐,一起打入了天牢。

    随后的几天内,凡是和李中易有过瓜葛的权贵之家,都被孟昶派兵抓入了天牢。

    不得不说,孟昶这次抓人的决定,史无前例的英明神武。

    类似赵老太公这种人家,尽管碍于限田令和限利令,不想束手就范。但是,毕竟有往日里的旧情在,反抗李中易的决心,并不是那么的坚定。

    攘外必先安内,孟昶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毕竟,谁都可以投降李中易,并保住权位,惟独孟昶本人不行。

    李煜被俘去开封城之后,竟然被李中易封了个难听死的违命侯,孟昶岂能不引以为戒?

    宁死不降,可能有些过分了,但是,坚决不投降,却是孟昶的主张。

    李中易在京兆府待了半个月后,征西将军宋云祥,被召到了城中的临时行宫。

    “征西将军,陕西路兵马都总管,臣宋云祥叩见皇上。”宋云祥毕恭毕敬的拜服于李中易的脚前。

    李中易含笑摆手说:“起来吧,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怪想的。”

    “臣也甚是想念皇上,只是蜀孟未面,臣无颜叩拜天颜。”宋云祥站起身子,抱拳拱手,态度异常之恭顺。

    李中易笑着吩咐道:“来人,赐座,上茶,上瓜果点心。”

    宋云祥毕竟是方面之将,又是追随多年的老臣子,必要的优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宋云祥坐定之后,李中易笑着问他:“都准备好了吧?”

    宋云祥再次起身,恭敬的说:“回皇上的话,伐蜀的北路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单等皇上您一声令下,大军便可径直南下。”

    李中易点点头,笑道:“十万大军,一分为二,距离又是几百里地,不可能齐头并进。”

    宋云祥抱拳道:“皇上,臣听说,先入成都者封侯,可有此事?”

    李中易一听这话,便笑了,宋云祥肯定是借此来表达,此战必胜的信心。

    “士光,此值战前的关键时期,我想说的是,宁可放弃战机,也不能打大败仗,明白么?”李中易最担忧的就是将领们的贪功冒进。

第1472章 一网打尽

    李中易养兵,一向是高薪高待遇,战死的战士们,抚恤金也高得很。

    将士们敢战,固然是好事,然而,一旦大军吃了大败仗,朝廷的钱库立刻就会吃紧。

    所以,每次出战前,李中易始终要计算胜败之间的收益和付出。

    总而言之,能不打的仗,尽量还是别打,免得高额的抚恤金压垮朝廷的财政收入。

    宋云祥追随于李中易身边多年,他自然明白李中易的心思。此次伐蜀,山高路险,非常有利于蜀军设伏。

    稍微有个不慎,就很容易中了蜀军的埋伏,阵亡的损失一旦超过了一定的数量,朝廷肯定要吃不消了。

    “皇上,臣一直以为,蜀国并不难灭。”宋云祥在西北凤州窝了三年,相应的蜀国地形和虚实,早就摸了个七七八八。

    李中易见宋云祥瞄向了沙盘,便领着他走到了沙盘的边上,笑着说:“既然请了你来,朕自然要听你把话说完。”

    宋云祥拿起沙盘边上的细长木杆,指着秦岭一线,说:“此地山峦叠障,除了金牛道之外,几乎无路可走。不过,有嘉陵江相助,我军南下的速度,不会太慢。”

    “臣在凤州也没闲着,一共打造了数千艘小号的运粮船,以及若干木阀。整个大军只需要沿着河谷前行,只怕洪水……”宋云祥准备了长达三年之久,收获还真的不小。

    “若是蜀军居高临下的扔石头呢?”李中易笑着问宋云祥。

    宋云祥抱拳拱手道:“皇上,臣的意思是,粮食走江心,大军走两侧……”

    李中易一听,瞬间秒懂,敢情,走在嘉陵江里的粮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等着蜀军来截粮船。

    从大巴山南侧,给蜀军运粮的山路,同样是崎岖难行。

    这也就意味着,驻扎在山里的蜀军,不可能太多,撑死了也就三到五万人而已。

    按照总参议司的作战计划,此次伐蜀,南北两线,各有五万精锐兵马。这么一来,又可以诱使蜀军,兵分两路。

    另外,赵老幺领着水师的徉攻,不仅会牵制住林仁肇所部,而且还可以牢牢的吸引住孟昶派去监视的兵力。

    林仁肇带着六万多人,虽然投靠了孟昶,可是,这却是一把双刃剑。

    孟昶在得意之余,肯定要派兵提防着林仁肇。不然的话,万一蜀国内部空虚,林仁肇反戈一击呢?

    这么计算下来,蜀军摆在秦岭和大巴山脉之间的兵力,充其量也不会超过五万人。

    而且,这五万人,还是理想状态下的五万人。毕竟,除了强汉朝之外,无论哪个国家的哪支军队,都存在吃空额的丑陋现象。

    以宋云祥对蜀军的了解,十成兵力之中,吃掉四成空额的军饷,已经算得上不那么贪了。

    所以,实际算下来,蜀军顶多也就三万人而已。

    然而,强汉朝西征的兵力,却是扎扎实实的十万人。而且,还携带着火炮和鸡尾酒。

    历史上,宋灭蜀国,陆路上的用兵,也不过是四万多人而已。

    如今,李中易以超过十倍的兵力,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扑向蜀军,若是还不胜,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未今之计,李中易最担心的是,统军的大将为了抢功,而不顾忌到将士们的流血牺牲。

    所以,李中易把宋云祥找来京兆府,目的不是商议作战计划,而是要告诉宋云祥,绝不可贪功冒进。

    自古以来,诸多以少胜多的战例,都证明了一点:贪功者,必败!

    历史上的北宋和党项相争之时,宋军的败因,无一例外,都是贪功冒进,从而中了西夏人的埋伏。

    李中易自然不希望他的军队里,出现贪功冒进的将领。所以,这才不远千里的把宋云祥召来,耳提面命一番。

    宋云祥追随李中易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自然知道,如果中了埋伏,导致损失过大,那个后果他也无法承受。

    “皇上,请您放心吧,臣一定谨慎用兵。”宋云祥又不是笨蛋,李中易再三强调谨慎用兵的原则,他岂能当作是耳旁风?

    京城开封。

    “相公,刘相公命人送来了拜帖。”大管家把刘金山的名帖,双手递到了范质的手边。

    范质接过名帖,定神看了看,不由笑了。

    如今的范质,虽然已经离开了政事堂,并没有半分实权。可是,虎死不倒威,范质提拔的门生,依然有不少人在朝中做官。

    上一次,为了挽救杨炯的性命,范质被迫把他这门生们,都交给了刘金山来统领。

    这一次,范质冒天下之大不韪,主要上书替杀人的朝守礼说情,肯定会惊动内阁和李中易。

    既然,来的是刘金山,这就说明,李中易那边已经传了回信。

    范质拈须笑道:“那就约在旬日之后吧。”他反正闲在家中,无事可做,丝毫也不急。

    等大管家料理了来人之后,重新回到内书房里,却见范质的心情很不错。

    大管家凑着趣问范质:“相公,您有喜事吧?”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

    以范质的脾气,只要他不想说的事情,哪怕拿刀子撬,也是撬不开的。

    谁料,范质竟然主动给了答案:“今上既然派了刘金山来说服我,那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和刘金山说清楚讲明白了。”

    大管家听懂了潜台词,便笑着说:“柴守礼毕竟是先帝的生父,不看僧面,总要看佛面吧?

    范质却摆了摆手,说:“以我对李中易的了解,柴守礼八成会被明正典刑。”

    “哦,这是为何?”大管家其实已经想到了答案,却因为范质难得的兴致好,便故意捧了哏。

    范质拈须一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中易还是想起用我的。”

    “啊,竟……”大管家惊喜莫名,一时语塞。

    想当初,范质为首相的时候,他这个大管家的威势,比五品重臣,还要显赫一时。

    “相,相公,真,真的?”大管家失言了,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范质皱起眉头,没好气的瞪了大管家一眼,每逢大事有静气的涵养工夫,都丢光了啊。

    作为一个曾经尝过权势滋味的前任首相,范质局促的赋献在家,长达三年之久,早就闲不住了。

    前段时间,范质打着替柴守礼说话的幌子,强悍的上了奏章,等的就是李中易的接招。

    如今,刘金山既然使人上门送了拜帖,可想而知,李中易定是受了触动,有了起复范质的心思。

    内阁之中,刘金山接到了仆从的回禀,范质说是旬日之后再约见面。

    刘金山微微一笑,范质这显然是拿着架子,想要抬高身份。

    依法治国,是李中易定下的基本原则,至今也遵行不悖。

    哪怕范质是前任首相,也不过是落架的凤凰而已,岂能想得太多了?

    站在刘金山的立场上,接收了范质一系的人马,那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皇帝最不喜欢党争。如果没有李中易的默许,借刘金山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公然接收了范质的潜势力。

    不过,既然接收了范质的旧有势力,如今最不希望范质出山的人里边,刘金山当然算一个。

    李中易从当执政王开始,一直到如今,总算是把皇位坐稳了。

    既然已经坐稳了皇位,对于范质这种有才华的前任首相,如果能为所用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过,范质量不同于一般的文臣,他可是尝过独断专行滋味的前任首相。

    李中易终究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这才密令刘金山,让他和范质私下里接触一下,听一听范质对于时局的看法。

    如果,范质还是老一套的所谓“与民休息”的治国方略,那么,李中易也就懒得再搭理他了。

    毕竟,三条腿的蛤蟆难寻,想做官的人类,还少么?

    李中易也考虑过了,范质的重新出山,不可能留在京城里。

    不然的话,以范质的资历和能力,刘金山怕是难以压住他的。

    宿州,地处淮南路,襟临沿海、背依中原、北连古城徐州。

    周朝时期始建蕲邑,隋唐年间,因京杭大运河通济渠(汴河)段开通,置宿州,是楚汉文化、淮河文化的重要发源地。

    宿州靠近淮河和长江,作为典型的鱼米之乡,物产极为丰富。

    然而,自从限田令和限利令被推广过来之后,宿州的局势渐渐的不稳了,尤其是虹县。

    “禀村正,您让小人监视的本村谢大官人,今天突然离开了村子。唉,小人不敢离得太近,中途叫他溜得不见了人影。”

    谢家村的村正李道南,原本是朝廷禁军第五厢的队正。因为,在作战中伤了一条手臂,便被转职来了谢家村,就任村正。

    谢家村是附近百里范围内,占地面积最大,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村。

    据李道南的统计,谢家村一共有村民男丁两百三十七人,耕地近万亩。

    当然了,这近万亩的耕地之中,有一大半原本是谢大官人的田产。

    谢大官人叫谢超武,祖上是军汉出身,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在李中易登基之前,谢家拥有超过七千亩上好的水浇地。

    可惜的是,李中易登基之后,颁布的限田令,让谢大官人损失惨重。

    虽然,谢大官人也伏了软,把田产分给了家中的子侄们。可是,据李道南所知,谢大官人只不过是口服心不服。

    一旦时机成熟,谢大官人必定会联络歹人,起来闹事。

    所以,有鉴于此,李道南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谢大官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限利令颁布之后,谢大官人就开始上窜下跳了,一会子去县城,一会儿又去了州城。

    最终,谢大官人勾搭上了距离谢家村三十里地的一伙山贼。

    发现谢大官人勾结山贼,其实是个偶然。主要是,谢大官人狗胆包天,居然引着山贼的四头目下山,住进了谢家大宅。

    巧合的是,山贼的四头目,让乡军的一位战士认了出来。

    于是,李道南赶紧去找了亭正张许强。张许强以前是第四军的都头,转职之后,就任八里亭的亭正。

    说是亭正,其实是承担着综合管理职能的乡长兼乡派出所长,同时又是乡民兵营长。

    得知谢大官人勾搭上了山贼之后,张许强当即意识到,原本是内部的矛盾,骤然上升到了敌我矛盾的高度。

    既然知道了谢大官人勾结山贼,亭正张许强二话不说,领着李道南就进了县城。

    县里巡检使的态度,异常之明确,除恶务尽。不过,捉匪捉双,拿贼拿赃,巡检使让张许强和李道南,暂时隐忍不发,等待有利的时机,再将谢大官人和山贼一网打尽。

    如今,因为剿匪的经验,告诉大家,不能打草惊蛇。

    比如说,甲县出现了山贼,一般情况下,不会动员甲县的乡军。而是暗中集结乙县的乡军,悄悄的进驻预订集结地,等时机成熟了,再全体出动。

    今天,谢大官人突然离开了谢家村,李道南敏感的意识到,敌人恐怕是等不及了。

    “你带上这份书信,去找张亭正。”李道南写了一封加密的书信,命人带给亭正张许强。

    张许强接到了书信之后,马上派人去县城,通知主管治安的巡检使。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县城的驻军和异地的乡军,一齐赶到了谢家村附近的山林之中。

    带队的是县巡检使本人,一共动用了两百名厢军,和五百名乡军。

    县巡检使以前是李中易亲牙营的副指挥,姓周名重德,表字舒长。

    大军出动在外,为了不惊动山贼,只是就着清水,啃干粮。

    周重德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谢家村的动静,然后扭头笑道:“等姓谢的领着山贼进了村,咱们再悄悄的围上去,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许强笑着说:“打倒了谢大官人,皇田至少又要多近万亩了。”

    李道南没在山林里躲避,而是在村子里主持本村乡军的防守大计。毕竟,谢大官人的主要目标是他,他若不在村子里边,山贼恐怕不敢进村。

    周重德点点头,说:“皇田多了才好,一旦本地遭灾的时候,大家也可以有地种,有饭吃。”

    张许强当亭正已经一年多了,对于本亭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叹了口气,说:“本地一直旱涝不断,十年倒有九年饥。唉,一到了饥年,就是谢大官人大发横财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周重德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有十几亩地,发不大财,却也不至于饿了肚皮。直娘贼的,家里遭遇了两次天灾,地全都贱卖给了刘员外。”

    “是啊,不瞒周巡检您说,我举双手赞同皇上的限田令和限利令。两利相权,限利令的作用,显然更大一些。毕竟,明抢老百姓土地的贼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土老财发家暴富的手段,动是靠着放贷。”

    张许强心里明白得很,皇上颁布的限田令,土财主们哪怕利益受损,依然可以忍受着。

    然而,朝廷颁布的限利令,才是真正挖断了大地主们暴富的根源,难怪谢大官人竟然会去勾结山贼。

    “许亭正,你看的很准,就是这么回事。”周重德冷笑道,“别的地方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被本官砍下脑袋的本县大地主,已经不下十余人。”

    张许强也笑了,说:“谢大官人还真的是昏了头,为了暴利,竟敢勾结山贼,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周重德毕竟曾为亲牙营的副指挥,站得高,看得远,他说:“皇上曾经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大地主们甚至敢联合起来,把皇帝拉下马。”

    “他们简直是在做梦,只要有我们在,他们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好了。”张许强控制着十几个村的乡军,手头至少掌握了三百人,一般情况下,对付区区土匪,完全足够了。

    不过,张许强是个明白人,既然是从外地调动乡军来援,参与剿匪的人数,宁可多出几倍,也不能少了。

    毕竟,外地的乡军,人生地不熟,虽然可以打山贼一个出其不意,却也有着地利上面的劣势。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谢大官人果然领着山贼们来了,足有一百多人。

    这些山贼里面,居然有十几名弓箭手,他们在大头目的率领下,悄悄的摸向谢家村。

    既然山贼们已经掠了面,周重德毫不迟疑的下令,让官军和乡军迅速的展开战斗队形,悄悄的摸向山贼的身后。

    以有心算无意,以有备攻无备,而且官军和乡军里外夹击,山贼们很快就崩溃了。

    谢大官人想跟着山贼们一起逃命,却不料,因为一贯养尊处优的关系,腿脚不争气,竟然崴了脚,叫李道南擒了个正着。

    此战中,山贼们几乎全军覆没,除了极个别的山贼逃走了之外,绝大部分山贼要么被杀,要么被擒。

    当谢大官人被推到李道南跟前的时候,李道南不由冷笑道:“谢大官人,听说你要取李某的性命?嘿嘿,李某就站在你的面前,等着你拿刀来取。”

    谢大官人自知在劫难逃,吓得肝胆俱裂,一时间,竟然瘫软在了地上,活像一团烂泥。

第1473章 陛见

    按照惯例,只要是方镇大将前来拜见,李中易都要赐宴,以周全心腹重臣的体面。

    用膳之时,宋云祥见桌上摆了四样凉菜,四样热菜和一盆羊杂汤,不由暗暗一叹,又见八菜一汤,妥妥的赐宴标准餐。

    李中易见宋云祥看着菜肴发楞,不由笑道:“菜太多了,吃不完浪费了,怪可惜的。”

    “是啊。”宋云祥起身拱手道,“不瞒皇上您说,已经有很久没吃着您亲手做的羊杂汤了。”

    李中易爱吃羊杂,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以前,宋云祥经常吃李中易亲手做的羊杂汤,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世人皆好羊肉,朕独爱羊杂,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宋云祥双手捧起酒杯,毕恭毕敬的说:“臣也最爱羊杂,有嚼头,味美。”

    李中易微微一笑,其实心里很明白,因为他爱吃羊杂的缘故,手下的重将们也跟着大嚼特嚼。

    此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说句心里话,因为担心喝酒误事,宋云祥镇守于凤州的时候,从没碰过酒盏。

    如今,和李中易坐一桌,并端起酒盏,倒是宋云祥数年以来的头次开戒。

    李中易有意款待好心腹的大将,不仅频频举杯,还用公筷帮着宋云祥夹了几次菜。

    宋云祥感动的不行,眼眶都红了,只是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李中易看在眼里,却只作没见,很多时候,不吱声的装傻,比自作聪明的戳穿,更容易获得老部下的认同感。

    一般性质的赐宴,李中易一定会端起皇帝的架子,讲究食无言的规矩。

    今天的赐宴却迥然不同,李中易不仅频频举杯,甚至在席间还讲了几个幽默的小笑话。

    宋云祥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在灵州遇见了李中易,并在平灭党项的过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今天的赐宴,菜并不算特别多,酒却是十年的状元红,地地道道的上等美酒。

    席间的气氛格外的融洽,宋云祥一时胃口大开,竟然独自将羊杂汤,吃下了大半。

    老部下吃得开心,李中易的心情自然不会差,他举起酒杯,笑眯眯的说:“朕已经发了话,先下成都者,封万户侯。”

    宋云祥已经是侯爵了,不过却是百户的亭侯而已,万户侯对他的吸引力实在不小。

    他当即站起身子,抱拳拱手道:“皇上,臣必定稳打稳扎,能抢先进入成都,乃是臣的福气。若是落在了后边,臣也无悔无怨。”

    李中易频频点头,笑道:“蜀道之难,难在辎重输送不便,切勿贪功冒进,以免酿成大祸。”

    李家军的老习惯,一向是稳打稳扎,宁可不胜,也不能因为冒险而打大败仗。

    说句心里话,以朝廷禁军如今的装备水平和官兵素质,只要避免中埋伏,已经很难打败仗了。

    皇帝和老部下,一边吃喝,一边天南地北的闲聊,整个赐宴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这才尽兴而散。

    从临时行宫出来之后,宋云祥虽然喝多了酒,脑袋有些发晕,但他心里却格外的畅快。

    该说的话,以及不该说的话,都在私下的场合里,和皇帝一次性说尽了,宋云祥原本存有的一丝疑虑,也在交流中化为了乌有。

    宋云祥记得很清楚,临陛辞的时候,李中易亲口对他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朕许你自专之权,绝不遥制。

    自古以来,统兵大将能够获得皇帝如此大的信任,也该知足了!

    宋云祥心知肚明,皇帝对他的性格非常了解,并不担心他为了抢功而冒险。

    在李中易的手下,廖山河和宋云祥都是谨慎用兵之辈,一直坚持的用兵原则是:宁可不胜,也不能大败。

    也正因为如此,李中易拍板决定两路伐蜀之时,分别选定了廖山河和宋云祥,为北路和南路的主将。

    宋云祥回了馆驿之后,笑着对他的两个儿子说:“皇上依然信重于我,诚乃家门之大幸。”

    宋家的长子宋青知,跟着拱手笑道:“皇上乃是雄才大略之主,岂能不知大人您的一片赤胆忠心?”

    宋家的次子宋云知,却说:“父亲大人特意带着咱们一起来拜见皇上,其实就是想告诉皇上,父亲他虽然久镇于西北,却绝无私心杂念。”

    宋云祥拈须一笑,说:“二郎见事明白,知道为父的一番苦心。”

    宋云知笑道:“皇上许我父子三人同镇于凤州,这是何等的气魄与信任?”

    宋云祥点点头,笑道:“人质那一套俗不可耐的东西,皇上他老人家向来是不乐意的。”

    古往今来,扣押人质如果真有作用的话,就不会出现那么多冒着灭族之险的大将了。

    和扣押人质相比,李中易信奉的是,权力制衡的制度之下,将领们即使想造反,也是有心无力。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从都一级开始,遍及全军上下的镇抚制度了!

    一言以蔽之,监军建在都上,是李中易牢牢控制兵权的最有力的抓手之一!

    别看宋云祥率军五万,长期镇守于凤州,兵权极大。可是,不仅镇抚使遍及整个第五厢内,而且,驻军的队正以上的军官,皆为讲武堂出身的天子门生。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宋云祥父子有了异心,也无法调动兵马作反。

    更何况,李中易的另一个辅助措施,便是军法司的触手,也跟着伸到了“都”这一级。

    军法司、镇抚使和统军大将之间,形成了既分权又互相配合的权力格局,李中易即使坐于宫里,也可高枕无忧的掌握兵权。

    宋云祥父子一起来京兆府,摆明了就是想告诉李中易,他们父子绝无二心。

    李中易对于凤州的大事小情,毫不夸张的说,可谓是了如指掌。

    凤州尽管驻扎有五万兵马,可是,西北地区的粮食根本无法自给自足,必须依靠中原地区的军粮输送过去。

    这就和历史上的十四阿哥,大将军王胤禵所遇见的难题一样。

    当初,康麻子死后,雍正只发了一封诏书过去,胤禵尽管手握十几万大军,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只身回京。

第1474章 伐蜀

    北路的凤州,和南路的京兆府,两地相距五百多里地,又没有电报和电话保持联系,怎么可能齐头并进呢?

    所以,送走了宋云祥父子之后,李中易便下达了进军蜀国的命令。

    按照总参议司制定的进军计划,廖山河将率领三万五千精锐兵马,走历史上曹爽伐蜀的故道——骆谷道,从京兆府的西边进攻源州。

    而李中易则率领两万兵马,走子午谷的旧道,从京兆府的东边夹击源州。

    子午谷,也就是魏延向诸葛亮建议的攻魏近路,诸葛亮当时却并未采纳。

    其中的核心问题是,子午谷道虽然距离源州的直线距离较近,然而其地形地貌,比骆谷道更要险恶五分以上。

    从古至今,子午谷道都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山路。不过,这条路却是钟会进攻蜀国的行军路线。

    李中易之所以选择走子午谷,原因其实并不复杂,主要是他的手下,有一支精锐的特种山地战部队。

    早在远征高丽的时期,李中易就打着训练工兵营的幌子,训练出了一支特种作战部队。

    在火炮没有装备李家军之前,这支特种作战部队,其实就是攻城的主力军。

    当时,迅速破城的主要手段是:小股特种兵趁夜悄悄潜伏至敌军城下,于城门洞内挖坑装填火*药,然后轰破城墙。

    如今,这支特种作战部队,已经扩充为一千多人的骁勇营,隶属于近卫军管辖。

    在山间行军,最担心的其实是两件大事,一是中了大股敌军的埋伏,一是后勤辎重运输不上去。

    在这个时代,最了解山地特种作战的人,除了李中易之外,再无别人。

    所以,李中易不顾重将们的反对,选择了亲自率兵出子午谷道的险路。

    京兆府西郊的驻军大营内,一万五千名将士们,整齐的排列于教阅场上,等候着最高统帅的检阅。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骑在“小血杀”的背上,缓缓驰进大营的辕门。

    今天的总值星官,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他赶忙拍马上前,撇刀行礼,朗声道:“总值星官、近卫军副都指挥使,臣王肯拜见皇上。”

    李中易摆了摆手,轻声道:“罢了,免礼!”在亲牙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入营。

    在王肯的引导下,李中易纵马奔到军阵之前,大声说:“儿郎们,朕今日带领你们进攻蜀国,一统天下,好不好哇?”

    “我军万胜!”

    “一统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三军齐声呼喝,声震九宵,惊天动地!

    李中易满意的笑了,士气可用,军心可用,众皆斗志昂扬!

    眼前的虎狼之师,此前从未一败,可谓是常胜之军!

    三军的勇士们,他们只要听闻战争的号角,人人皆振奋,个个皆敢战,尚武之风早就渗透进了每个战士的骨髓之中。

    功名,但在马上取!

    这既是李中易的承诺,也是平民阶层攀登上升阶梯,并成为人上人的最佳路径之一。

    先秦的名将,白起靠着公平的军功授爵制度,最终由平民,成为人上人的武安君。

    秦灭六国最大的功臣之一,老将王翦,也是出身平民阶层的名将,最终被封为列侯,并得善终。

    秦灭六国的核心因素之一,便是给了平民向上攀登的公平竞争的机会,斩级便授爵授田授奴,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朝廷的精锐禁军出战,根本不需要李中易做战前动员,这便是善战之师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真实版写照。

    “出发!”李中易巡视过军阵之后,随即亲口下达了出征的命令。

    铁甲森森,长枪如林,红缨似海,无数双军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令人惊恐的轰轰声。

    蜀道难,难在皆为崎岖之山路,粮食物资以及火炮,甚难运输上去。

    不过,早在本朝建立之初,李中易已经考虑到了蜀道难行,密令京兆府打造出了三千多架独轮车。

    ◇网00ksw◆

    将粮食或火炮固定在独轮车上,以五人为一组,进行拖拽行军,正是应对蜀道之难的临时性策略。

    所谓的木牛流马,其制造方法早已失传,李中易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山间小路,利用独轮车运输粮食和6磅火炮,经过实际验证之后,确定可行。

    走子午谷到源州,全程大约两百五十里山路,一架独轮车最多可装载五百斤粮食,或是一门6磅炮。

    在五人轮换推拉的前提下,一架独轮车,顶多日行二十里山路。

    也就是说,在没有遇敌的情况下,李中易率军抵达源州城下,至少需要十三天。

    蜀军不是傻子,会任由强汉朝的兵马,自由穿行于子午谷道内。所以,遇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按照总参议司的保守估计,若想打穿子午谷道,整个大军至少需要准备三十日的军粮。

    关于作战计划,李中易想得很通透,他率领的一万五千兵马,肯定要为两部分。

    一部分为前锋,五千人左右,其中就包括了李中易一手打造的骁勇营。

    这部分兵马,由李中易亲自率领,每人携带十日的炒米和两门火炮,借助于脚下功夫的了得,提前突进子午谷中,一边替整个大军开道,一边试探着能否袭取源州。

    剩下的一万兵马,则携带大批粮食和十几门火炮,紧随其后。

    受李中易特别重视机动力的影响,强汉朝的禁军、厢军和乡军,每天都要练习脚下的工夫。

    每日一次二十里的全副武装越野急行军,这么多年下来,将士们一直是常练不辍。

    李中易本是蜀人,又在河池练过兵,手底下的将校们又多为蜀人猎户或是山民,脚下功夫的底子,不仅不比蜀军差,甚至还强出去很多。

    很快,大军便进入了山区,战马已经不可能骑了,李中易索性下马步行。

    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接到了一个坏消息:蜀军在子午谷的咽喉要道上,增兵了。

    自从伐蜀的风声传出去之后,王处回便派了三千蜀军,镇守于子午谷的必经之地——昌宁寨。

    据骁勇营的暗中侦察,昌平寨目前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了七千人之多。

第1475章 偷袭战

    如果是在平原地区,别说七千多蜀军,就算是七万多蜀军,李中易也没啥可担心的。

    然而,问题是,在羊肠小道的咽喉部位驻扎的七千多蜀军,却是足以致命的存在。

    “还真没想到啊,王处回那个假道士居然有两下子。”李中易看了一阵子地图,发觉整个大军的粮草,左右都绕不过去昌宁寨,不由大发感慨。

    随行的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也点着头说:“皇上,蜀军增兵四千,且昌宁寨易守难攻,我军倒是难办了。不过,昌宁寨并不大,凭空多出了四千兵马,粮草恐怕不济吧?”

    李中易背着手,原地绕了两圈,忽然下令:“命令骁勇营从山上绕过昌宁寨,切断蜀军的补给粮道。”

    俗话说的好,心急吃不成热豆腐!

    李中易一点也不急,昌宁寨吸引了七千蜀军,这就意味着,骆宁道那边的廖山河,减轻了压力。

    出征之前,李中易就已经掌握了蜀军的虚实。为了应对强汉朝很可能的进攻,蜀军在大巴山区和秦岭山区,总共驻扎了五万兵马。

    五万兵马,这已经是蜀军驻守于秦岭山区的兵力极限了。毕竟,依靠兴元府(汉中)的粮食供给,并不足以支撑整个秦岭防线,需要从成都平原越过大巴山区,运输粮食过来。

    说白了,也就是在后勤的压力方面,李中易固然很难,孟昶其实也不轻松。

    蜀道难,难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千里长的防线之上,蜀军不可能处处驻军防守,这就给了骁勇营翻山越岭,绕过昌宁寨的机会。

    说白了,昌宁寨可以防备大队兵马所需要的辎重通过,却拦不住小股敌军翻山绕过去。

    李中易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进入子午谷后,就开始沿途建立临时后勤补给点。也就是伐木建山寨,只要能遮风挡雨,并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即可。

    从子午谷口开始,每三十里建一个临时后勤补给点,并步步推进到昌宁寨的山下。

    主力大军堆在昌宁寨下,日夜邀战,便可震慑住蜀军,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真正的杀招,却是骁勇营绕过昌宁寨,切断蜀军的后勤补给。

    昌宁寨并不大,周长不足两里,驻扎三千人马都嫌多了,更何况是七千蜀军呢?

    原本供给三千人吃的粮食,如今要供应七千人,只要被断了粮道,未战已经自乱了。

    李中易坚持要亲自率领骁勇营,却截断蜀军的后路,张三正知道皇帝的脾气,他一旦作出了决定,九牛拉不回。

    不得以之下,张三正硬要陪着李中易翻山越岭。张三正的理由十分充分,他是近卫军的都指挥使,保护李中易的人身安全,他责无旁贷。

    李中易明白张三正的顾虑,经过思考之后,便决定将主力大军交给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命其率军从正面威逼昌宁寨。

    王肯也是从河池建军开始,便追随于李中易左右的心腹之臣,从基层的伍长开始,一路靠着军功升为了副都指挥使,作战经验异常丰富。

    换句话说,李中易信得过王肯的军事指挥才能,才把指挥大权交给了他。

    只是,在张三正的坚持下,除了骁勇营的一千人之外,另外又抽调了近卫军甲营和乙营的两千官兵,组成了三千人包抄小分队。

    夜半时分,以骁勇营为先遣队的包抄集团,悄悄的走出拉军营,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在李家军中,中高级军官大多是蜀人,也就是从河池建军开始,便追随于李中易左右的心腹之臣。

    早在建军之初,李中易就非常强调部队的机动作战能力,二十里全副武装的越野前进,已经是强汉朝禁军的家常便饭。

    也正因为如此,大军进山之后,脚程并不慢,一夜的工夫,已经翻山越岭的走出去了四十多里地。

    山区的四十多里地,实际上,直线距离也就只有十余里地而已。

    没办法,望山跑死马。两山之间的直线也许就只几里路,但绕着盘山道走下来,也就是十几里地了。

    骁勇营指挥使刘文昌,指挥着一千多名弟兄,身背绳索、斧头、勾镰等物,替大军在前边开路。

    由于担心中了蜀军的埋伏,斥喉营的将士们,被洒出去很远。一旦遇见警情,尖锐的铜哨声,可以非常及时的通知大部队做好作战的准备。

    和将士们一样,李中易的腿上也扎了两副绑腿。绑腿带通常是一条长条形的布带,什么材质的都可以,但是要结实。

    绑腿带的一端为平头,另一端分叉为两条绳,叉口处要结实。绑腿带的宽度为10厘米或者更宽,长度为1.5-2米。

    绑腿带的打法是将平头那一段端从脚面开始绕脚腿平裹,每一圈或两圈可以将绑腿翻个面,以保证平贴皮肤。从脚面开始不断向上打,打到膝盖下方,不能打的太高,否则影响膝盖弯曲。

    经过实践,打绑腿的时候最好站起来打。打的时候要注意松紧适度,太紧会迈不开步,太松则不起作用,打的好的绑腿应将鞋口严封,走很长时间也不松。

    士兵在长时间的奔跑或者徒步行军中,会静脉血管膨胀,打绑腿则可以起到缓解劳累和疼痛的作用。

    此次截断蜀军的粮道,核心不在于战斗,而是粮食是否足够支撑整个战斗。

    所以,先遣队的官兵们,每人都携带了十五天的口粮。口粮,由炒米和烙饼组成,一样一半。

    如今的朝廷禁军,每名普通战士的标准装备,包括:上半身步军甲一套,粗瓷大碗一只,竹筷一把,斗笠一只,蓑衣一套,水葫芦一只,神臂弩一张,穿甲箭五十支,用油纸包裹的三斤重的麻被一条,还有不少小零碎的东西。

    整套行军作战的装备,加上十五天的口粮在内,总计重达四十斤左右,

    如果是一般的军阀军队,人均载重四十斤,别说打仗了,行军就必然会给累垮掉。

    可是,李中易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战士,经过常年累月的机动力训练,个个都可以载重四十斤,每天行军八十里以上。当然了,这八十里是平原地区,山区至少要打个对折。

    昌宁寨扼守着子午谷的咽喉要道,在昌宁寨以南三十里处,蜀军修建了一座小堡,堡名:镇北堡。

    顾名思义,既然名曰镇北,本身就带有防备北边兵马来袭的意思。

    根据斥喉抵近侦察,镇北堡内驻有五百多名蜀军,显然有守护昌宁寨后路的意味。

    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对照着地图和沙盘,笑着说:“只要拿下镇北堡,则昌宁寨的后路将被彻底切断。”

    张三正摸着下巴,盯在沙盘上,思虑再三,慢腾腾的说:“蜀军应该已经知道我军进山的消息了,这镇北堡的驻军人数虽然不多,可是,地势却极其险要,真正的易守难攻呢。”

    李中易点点头,望着骁勇营指挥使刘文昌,笑道:“可有把握趁夜取之?”

    刘文昌见李中易动问,赶忙拱手道:“回皇上,我军携有猛火油和‘鸡尾酒’,如果允许使用火攻,此堡必破。只是,堡中的存粮,恐怕就难以……”

    李中易笑了笑,说:“利用猛火油和‘鸡尾酒’烧堡门和堡墙,即使蜀军纵火焚烧堡内的存粮,我军只要攻进了堡,总会有些收获吧?”

    “偷袭镇北堡的任务,就交给骁勇营了……”李中易笑眯眯的亲自点了将。

    刘文昌赶紧拱手接令,朗声道:“保证完成任务。”他对部下的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在这个没有特种作战概念的时代,李中易首创的骁勇营,拥有同时代独树一帜的作战意识和装备。

    为了最大限度的保障镇北堡内粮食的安全,刘文昌计划中的偷袭行动,采取了围三阙一的战术。

    俗话说的好,困兽犹斗,如果蜀军官兵没了退路,一种情况是就地投降,另一种则是死拼到底。

    骁勇营的精锐,起的是画龙点睛的关键作用,而不是和蜀军血拼到底。

    夜深人静时分,骁勇营的一百多名精锐战士,悄悄的摸到镇北堡的山脚下。

    刘文昌给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杀进镇北堡,而是尽可能的潜到堡墙边,将猛火油罐和‘鸡尾酒’砸到堡门和堡墙上,以制造极大的混乱。

    俗话说的好,浑水好摸鱼,只要堡内的蜀军乱了,别的就都好说了。

    在骁勇营先遣人员的身后,是张三正率领的两千名精锐近卫军,他的任务是,趁火势大起,敌人军混乱之机,杀进敌堡。

    李中易并没有出现在一线,他的身边聚集着骁勇营剩余的九百余名战士,他的安全将由他们来负责。

    这种深夜的偷袭战,必然是一场难以预料的大混战。强汉朝的禁军占着人数和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李中易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巨大生命的危险,跑去第一线作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头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第1476章 得手

    深夜时分,镇北堡的堡墙上,依然留了一队官兵值守。

    当年,为了防备北边的军事威胁,前蜀国征发上万的民夫,花了半年的工夫,建成了昌宁寨。

    后来,考虑到昌宁寨的后路安全问题,后蜀国选在昌宁寨南边三十里的险要所在,增建了镇北堡。

    镇北堡和昌宁寨属于一个整体的防御体系,昌宁寨阻挡着北边的进攻,镇北堡则护着昌宁寨的粮道,互为表里,缺一不可。

    为首的张队正左手抚刀,沿着堡墙完整的巡视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回了北角的哨楼。

    虽是初春时节,山间的寒风却依然凛冽,哨楼内烧了五只炭盆,才有了点热乎气儿。

    张队正一边烤火,一边饮酒吃肉,显得惬意无比。值夜,确实是件苦差事,但是谁叫他没有过硬的靠山呢,只得听由吴指挥摆布。

    吴指挥上头有人,他虽然年纪不大,经验也不足,却不是张队正招惹得起的人物。

    “张队正,小人听说北边的大军已经打过来了?”张队正的心腹什长孙运大,用火钳拨弄了几下炭火,把火烧得更旺了些,便凑到张队正的身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近乎。

    张队正横了孙运大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说:“北边的汉军确实是来了,所以,连着十几天,都该我值夜,真他娘的晦气。”

    孙运大知道上边的吴指挥看张队正不大顺眼,故意想要整人,便拱着手说:“这值夜其实也有值夜的好处,下了值就可以去歇息,不必在上司跟前现眼。”

    还真让孙运大说中了心思,张队正虽然吃了暗亏,却也不需要每天去吴指挥的跟前晃悠闲。

    “来,陪我喝两盅。”张队正眼瞅着天色已晚,想必吴指挥已经拥美高卧睡得酣是酣屁是屁了,也就放开了胸怀,命孙运大陪着饮酒。

    孙运大早就被冻得浑身发冷了,闻言后不由大喜,双手替张队正斟满了酒后,又给他自己个斟了一杯酒。

    “小人敬您,祝您官运亨通……”孙运大不愧是个伶俐人,一张嘴就挠到了张队正的痒处。

    如果不是上头没有靠山撑腰,以张队正的军功和资历,早就该当上一营指挥了。

    “好,借你的吉言,干了。”张队正豪爽的举杯,和孙运大的酒杯轻轻的一碰,“等我发达了,必定忘不了你的。”

    孙运大是张队正的心腹,张队正飞黄腾达了,他自然会水涨船高。反过来说,若是张队正失了势,孙运大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队正,北军应该攻不破昌宁寨吧?”孙运大终究有些心虚,趁着酒劲索性试探一下张队正的态度。

    张队正笑了笑,说:“昌宁寨那边足有七千兵马,更何况,寨前只有一条崎岖小路。北军就算是来十万兵马,在寨前也完全施展不开的,肯定攻不破的。”

    孙运大听着有理,便松了口气,北军攻不破昌宁寨,那么,镇北堡也就平安无事了。

    这座镇北堡内,虽然只有一个指挥五百兵马,可是,堡门前的大道,却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

    若是北军来攻,只需要镇北堡坚守个几天,等昌宁寨的援军赶到了,两边这么一夹击,北军必定是不战自溃的局面。

    另外,镇北堡内虽然人数不多,粮草却足够三个月嚼裹的,山上也有泉水流下来,根本不怕北军断水断粮。

    张队正抿了口酒,笑道:“只要咱们打起精神,好生守着堡墙,便万无一失。”

    就在张队正和孙运大喝酒闲聊的时候,骁勇营的先遣队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堡墙下。

    带领先遣队的刘文昌,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了一番堡墙上的动静,发觉敌军并没有察觉他们来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此时就可以将猛火油罐和‘鸡尾酒’砸进堡墙内,以故意制造混乱了。

    可是,刘文昌察觉到堡墙只有一丈多高,且堡墙上的人并不多时,他临时改了主意。

    “传令下去,搭人梯上墙。”刘文昌小声下达了军令。

    放火烧乱敌军的军心,固然是良策,却不如趁敌军不备之时派人爬上堡墙,从里边打开堡门。

    很快,几个人梯便搭了起来,骁勇营的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上了堡墙。

    这时,张三正已经到了堡墙边上,并和刘文昌碰了头。

    既然计划没有变化快,张三正也跟着改变了策略,命令部下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潜伏在堡门前。

    只要堡门从里边被打开了,大军就可以顺势冲杀进去,一举拿下镇北堡。

    夜色正浓,除了偶尔会听见极低的闷哼声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张三正只是猜测到,应该是摸上堡墙的骁勇营的战士们,在清除敌军的守墙士兵,却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刘文昌却心里有数,他的部下们在经过多年严酷的训练之后,已经完全掌握了暗中摸杀敌军哨兵的手段。

    没过多久,堡门处传来了细碎的动静,张三正心里一喜,只要堡门被打开了,也就意味着镇北堡的陷落。

    这时,张队正已是酒足肉饱,他站起身子,打了个酒嗝,心满意足的说:“天快亮了,再去巡视一遍,咱们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孙运大凑着趣儿说:“夜深天寒,若是有个小娘子陪着您喝酒,那就更……”

    话音未落,孙运大就听见人影一闪,紧接着,张队正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孙运大瞪大眼珠子,眼睁睁的看着张队正被人捂住嘴巴割断了喉咙,痛苦的倒在了他的面前。

    “啊,来人啊……”孙运大掉头就跑,却不料胸口猛的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却见一支锋利的箭头透胸而出。

    既然已经惊动了敌人,骁勇营的将士们纷纷翻墙落地,打开了堡门,大军随即蜂拥而入,杀进了镇北堡。

    等李中易赶到镇北堡门前的时候,堡内的残敌已经全部肃清,张三正笑吟吟的立于堡门前迎驾。

    “禀皇上,敌军逃了一部分,不过,粮草倒是大半缴获到了手……”张三正拱着手汇报战况。

    李中易笑着点头,说:“只要粮食在手,就是大功一件,区区残敌,跑了也就跑了,何足挂齿?”

    此战的关键,就在于骁勇营的战士悄悄的摸上堡墙,伏杀敌哨,并打开了堡门。

    所以,这一战,骁勇营立下了头功,显然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毫无根据可以争辩的余地。

    “皇上,既然顺利的拿下了镇北堡,何不照方抓药,巧取了昌宁寨?”张三正尝到了甜头,索性想照着葫芦画瓢。

    李中易摆了摆手说:“昌宁寨和镇北堡不同,那里可是有七千蜀军,而且戒备森严。派去的人多了,容易打草惊蛇,若是人少了,却不怎么顶用,白白损耗了人才。”

    偷袭镇北堡,之所以大获成功,主要是蜀军大意了,完全没有料到汉军会绕过昌宁寨。

    要知道,从昌宁寨到镇北堡的沿途,都是悬崖绝壁,即使是本地的老猎户,也要提心吊胆,更何况是外来的汉军呢?

    然而,昌宁寨却不同。昌宁寨地处抵御北边的第一线,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守军的力量又异常之雄厚,哪有那么容易偷袭得手?

    按照战前的计划,切断了昌宁寨和后方蜀国的联系之后,大军就以镇北堡为基地,开始囤积粮食。

    汉军攻蜀,蜀国依仗的除了地利之外,便是汉军运输粮草的不便。

    如今,既然镇北堡已经到了手,李中易就决定,将镇北堡变成前线的后勤补给点之一。

    从昌宁寨前,到镇北堡,直线距离大约三十里,翻山越岭的距离则为八十里地。

    李中易下令后方源源不断的往镇北堡这边输送粮食等物资,王肯仗着人多的优势,派出一支五千人的运粮大军,昼夜不停的往镇北堡运粮。

    蜀军察觉到了汉军的异动,守将王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好歹毒的手段呐。”

    汉军对昌宁寨只是围而不打,却分出兵马去运送粮食,王冰第一时间就得出了结论,汉军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是想诱他出兵。

    这可怎么是好呢?

    一时间,王冰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出兵去袭扰吧,惟恐中了汉军的埋伏。

    不出兵吧,昌宁寨的存粮只够吃三个月的,一旦粮尽之时,便是全军溃败之日。

    就在王冰左右为难之际,李中易已经领着三千人的先遣队,离开了镇北堡,向更南边的大山里挺进。

    李中易计算过后勤补给的力度,哪怕王肯那边拼了命的送粮到镇北堡,依然只能供应三千人每日的口粮。

    毕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绝非是一句恐吓人的虚言。

    反正蜀军不敢出战,李中易索性领着人率先南下,一则替大军开道,一则看看有无拿下许亭寨的机会。

    蜀国沿着子午谷,一共修筑了三处堡寨,一马当先的是昌宁寨,其次是镇北堡,最靠南边的则是许亭寨。

第1477章 犬子?龙女?

    “好,好,好……好一个犬子焉配龙女……”薛太后得了信儿之后,大案之下,恶狠狠的拍案而起。

    “他们打量着,老身是圣母皇太后不成?”薛太后怒极之下的有感而发,这话实在是太过于诛心了。

    “母后息怒!”

    唐蜀衣、折赛花等妃嫔,正陪着薛太后看百戏杂耍,突见薛太后怒不可遏的大发雷霆,大家都跟着站起身子,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低垂下头,不敢稍有逾矩。

    所谓圣母皇太后者,乃是皇帝的嫡母也。

    可问题是,薛太后是李中易的生母,名正言顺的当今母后皇太后。

    诸妃嫔之中,唐蜀衣一向得薛太后的青睐,最清楚其中的底细和内情,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薛太后看上了河南大族王家的十二郎,打算招作女婿。

    薛太后共生有两子一女,其中,幺女的甜丫,不仅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更是薛太后的掌上明珠。

    据唐蜀衣冷眼旁观,薛太后对甜丫,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可谓是疼入骨髓。

    给长公主招女婿,薛太后自然是千挑万选,优中选优,并最终看上了河南名门王家的十二郎。

    平卢王家,乃是魏晋时山东著名大士族琅琊王氏的分支之一,世代簪缨,声名远播于海内外。

    如今的天下虽然姓了李,可是,李中易掌国毕竟时日尚短,又对儒门子弟大加打压,士族之中颇有些不服之家。

    为了隆重起见,薛太后特意请了内阁参政刘金山作大媒,却不成想,王家说:犬子焉配龙女!!!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打脸,别说薛太后不能忍下这口恶气,就算是唐蜀衣也觉得,王家太嚣张了!

    山东的士族,就是这么的拽,连皇家的面子,都敢踩到地上。

    薛太后拍过桌子后,扭头看向唐蜀衣,唐蜀衣心里明白,轮到她出主意的时候了。

    不过,现场的人太多了,不便于商量隐私的事情,便递了个眼色给薛太后。

    薛太后微微一楞,随即明白了唐蜀衣的意思,便忍着气性,吩咐下去:“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一时间,妃嫔们和百戏杂耍班子,尽皆退散一空。

    等人都走光了,薛太后扭头看向唐蜀衣,唐蜀衣随即凑过去,小声说:“母后,王家如此的飞扬跋扈,显然是没把咱们家放在眼里。”

    薛太后频频点头,怒道:“确实是飞扬跋扈之极!”

    俗话说的好,听话听音,薛太后憋了口恶气在胸口,肯定是要发泄出来的。

    唐蜀衣随即笑道:“母后,再过十几日便是您老人家的千秋寿辰,王家的老夫人必定会进宫参拜,到时候……”

    按照典制,逢皇太后、皇后或是皇上的寿辰,内命妇和外命妇皆须盛装入宫庆贺。

    这河南王家的老夫人,王郑氏,乃是诰命夫人,自然是必须入宫参拜。

    对于唐蜀衣出的主意,薛太后大感满意,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唐蜀衣暗暗松了口气,她心里非常清楚,长公主的婚事,确实很难做到顺心如意。

    按照如今的规矩,外戚不许干政。凡是娶了公主的附马,就再无任何前途可言,整日里只能混吃等死。

    另外,进了门的公主,虽是儿(孙)媳妇,却也是君。婆家的长辈们,有谁乐意整天跪拜地位高贵的儿(孙)媳妇?

    所以,但凡是有些底气的贵胄豪门之家,都不乐意娶个公主进门。

    到了皇太后千秋圣寿的那一天,四品以上的外命妇们,便纷纷进宫为太后贺寿。

    河南王家的当代家主,王清仁,现任翰林学士兼知制诰。按照规矩,翰林学士,如果有了知制诰的加衔,就格外的清要显贵,这也是王家敢于拒婚长公主的底气之所在。

    王清仁之妻王郑氏,也就是王家十二郎的生母,正忐忑不安的跟随在外命妇的队列中,朝着太后所居的慈元殿行去。

    娶长公主进门,王郑氏极力反对,核心问题是,她生的十二郎王辰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孩子。

    王辰,四岁启蒙,八岁即遍读四书五经,十八岁中进士,可谓是天纵奇才的读书种子。

    这么好的儿子,如果因为娶了公主进门,而耽误了大好的前程,王郑氏无论如何都是不乐意的。

    不过,王家有胆子拒了公主的下嫁,王郑氏此时的心情自然是七上八下。

    得罪了皇上的生母,当今皇太后,岂能不惧?

    不过,事当如今,王郑氏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自从强汉朝建立之后,由于李中易很不待见非常侮辱人的下跪行礼,所以,有关跪拜的礼仪,大半被废除了。

    不过,逢皇太后的千秋圣寿,不管是外命妇,还是内命妇,皆须按照规矩,行跪拜之大礼。

    今天有资格进宫的外命妇,多达百人以上,自然不可能一窝蜂的进殿给皇太后行礼。

    于是,按照品级地位,分批次的进殿参拜,也就成了必然。

    慈元殿内,薛太后已经升了座。薛太后坐定之后,下意识的看向唐蜀衣,见唐蜀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便知道,王郑氏已经到了殿外。

    众多外命妇,正恭候于慈元殿外,就见皇太后宫里的大中官秦升,快步走到队列前,厉声喝道:“翰林学士王清仁之妻,何在?”

    王郑氏见势不妙,不由暗暗叫苦,可是,事到临头,她也只得硬撑着走出班列,蹲身行礼,轻声道:“妾便是!”

    秦升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王郑氏,冷冷一笑,说:“请随我来。”

    王郑氏跟在秦升的身后,快步走到慈元殿前的台阶下,秦升扭头道:“在此等着。”

    秦升说罢,不等王郑氏回话,便迈步进了殿内,从此再也不见人影。

    唐蜀衣正陪着薛太后闲聊,却见秦升走到薛太后的身后,面无表情的向她看来。

    “嗯。”唐蜀衣瞬间秒懂,王郑氏应该已经单独站在了殿门处。

    自从李中易登基之后,他虽然不怎么待见儒门弟子,倒也不曾公开羞辱他们。

    毕竟要顾忌朝廷大臣的体面,薛太后尽管是以天下养的皇太后,却也不好公开责骂王郑氏。所以,唐蜀衣暗中向薛太后献策,对王郑氏嘛,既不打也不骂,就让她单独站在慈元殿前,吹一吹西北风,好好的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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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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