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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3章 出兵平叛

    “父亲,您毒杀了这么多人,简直是自取灭亡啊!”舒州兵马都总管李帆,几乎是绝望的瞪着他的亲爹刘高昌。

    李帆本姓刘,隐姓埋名加入了李家军之后,在讲武堂内,由李中易亲自赐姓李。

    “哼,李贼中易身陷蜀地,正是我辈举义之大好时机。不毒死这些家伙,你我焉有举义之机?”刘高昌抬手指着满地层层叠叠的尸体,“这些家伙都是死硬派,他们不死,你我父子的项上人头,就要搬家了。”

    刘高昌得意的说:“京里的大人物们说了,天下苦李贼久矣!只要舒州举义成功,天下人必定纷起响应,则大事可成也!”

    李帆抬手指着刘高昌,颤声道:“大人,您可知,所谓举义的严重后果?”

    刘高昌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他哪里知道,李家军,也就是朝廷官军的厉害?

    “我儿,为父不傻,他们说了,你若是率先举义,将来必定封王拜相。”刘高昌仰起下巴,厉声道,“我儿,事已至此,何须多言?”

    李帆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由绝望的呐喊出声:“罢罢罢,既然是你生了我,我的命也该还给你们刘家了。”

    刘高昌怒瞪着李帆:“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夫子难道教过你忤逆生父么?”

    也许是察觉到李帆的泪流满面,刘高昌放缓神色,柔声道:“我儿,你既是我的亲儿,也是我刘家的万里驹,为父自小对你是千依百顺,疼爱有加,难道会害了你不成?”

    李帆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恨声道:“大人,害我刘家灭族者,非您莫属。”

    “荒唐,岂有此理?”刘高昌怒了,指着李帆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别忘了,咱们刘家此前可是良田三万亩,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从地里刨出来的钱粮?如今呢,整个家族仅有区区五百亩地而已,夺产之仇,吾必报之!”

    “父亲,恩师待孩儿不薄呐!”李帆痛苦的闭紧双眼,泪如泉涌,“大人,您上了他们的当了。如果孩儿没有料错的话,整个两淮路的官军,一旦得知了消息,必定倾巢来攻。”

    “怕什么?他们说了,只要咱们能够撑个十天半月,援军必到。”刘高昌信心十足的教训儿子,“快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下令,把咱们的人放进城里来。”

    “大人,没用的,咱们刘家已经完了。”

    身为帝国官军的中级将领,舒州兵马都总管李帆,实在是非常了解帝国官军的厉害之处。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我儿,成败在此一举,与其苟活着,不如豁出去拼了。”刘高昌意识到味道不对,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整个大堂内,躺满了被毒死的派驻舒州的军官们,这也就宣告了刘家父子,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刘高昌虽然已经察觉到不对味,然而,开弓确实没有了回头箭,哪怕形势再差,如今也只能强撑着了。

    “我儿不必慌乱,舒州城内外的乡绅们,已经聚集了三千敢战之士。以这些人为基础,只要集结了城中的百姓,老夫料定,必可守住舒州。”刘高昌洋洋得意的描绘着美好的蓝图。

    可是,李帆却心里有数,坐镇于扬州的征东将军刘贺扬,他的手上掌握着至少五十门以上的火炮。

    利用火炮攻城的厉害之处,别人可能不清楚,身为舒州兵马都总管的李帆,却不可能不明白。

    换句话说,在朝廷官军的围攻之下,舒州是肯定守不住的。区别只是,守半天,还是守两天而已,这座舒州城总归是会迅速的陷落。

    刘高昌背着李帆,暗中对来参加军议的阖城军官下毒手,眼前满地的尸体,只能证明一个问题:如此血海深仇,再无任何化解的可能性!

    “父亲,你带上足够的钱,领着幺弟往南边去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顺江直下,一路出海,再转道向南。”李帆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迫使他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即作出了最正确的提议。

    满地的尸体,而且都是讲武堂出身的军官,也都是今上的学生。如此深仇大恨,不看见李帆的首级,不把刘家灭门,今上岂能善罢甘休?

    绝不放弃任何一个袍泽,李中易是这么说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另外,李帆是不折不扣的讲武堂出身,今上名正言顺的学生。

    李帆这个“好”学生,杀了今上这么多的学生,并且起兵谋反了。哪怕不换位思考,也知道,当今天子会是何等的盛怒?

    俗话说的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所以,李帆冷静之后,立即意识到,他不能走。如果他走了,他们刘家一定会被追杀得上天入地,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李帆本就是舒州兵马都总管,他自然很清楚,以如今各地严查外来户籍的现实,藏身于国内的任何地方,都是死路一条。

    刘高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帆,忽然叹道:“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了,咱们父子俩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至于你幺弟嘛,倒是可以按照你说的,马上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若是有个万一,也算是替咱们老刘家留了后。”刘高昌的一席话,令李帆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痴在了当场。

    江南,建武军,二十里外的长石亭。

    “全体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齐!”

    “稍息!”

    前任朝廷禁军的队正、现任亭正叶响,全副戎装的立于整个队列之前,厉声喝道:“报数!”

    “一、二、三、五……十……一百三十一……”

    “禀亭正,本亭乡军,应到一百三十一人,实到一百三十一人,请您指示。”

    “奉县巡检使的军令,本亭乡军务必于明日天明之前,集结于县城北门外的大营,不得有误。”村正叶响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大声的宣读了上边下达的军令。

    “喏!”经过正规训练的乡军战士们,异口同声的应喏,没有半点杂音。

    叶响满意的笑了,几年来的辛苦训练,看样子没有白废,乡军战士们已经由无组织无纪律没文化的村夫,变成了训练有素、识字不少的精锐战士。

    “全体都有,听我口令,枪上肩,向右转,齐步走!”

    随着一声令下,叶响领着他的战士们,踏上了去县城的大路。

    只是,令叶响没有想到的是,在整个江南地区,各个村的乡军战士们,都在军令的指挥下,纷纷集结到了各自的指定区域。

    如果有人浮于空中,俯视整个江南两淮的大地,那么,他必然会惊讶的发现:整个江南及两淮路的官道上,到处都是扛枪背弓的战士们的身影。

    “报,城外发现大批马军的身影……”

    当探子颤声禀报了最新的军情之后,李帆并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知道,两淮路的兵马之中有一支独立的骑兵部队。

    如今,既然朝廷的骑兵已经到了城外,可想而知,刘贺扬也一定在赶来舒州的路上了。

    不仅如此,李帆还可以想象得到,恐怕两淮路的乡军也都被动员了起来吧?

    李帆跟随刘贺扬多年,深知刘贺扬用兵唯谨慎的作战习惯,如今的骑兵先来,肯定是要摸清查舒州城外的情况,免得朝廷大军反中了李帆的埋伏。

    曾经,李帆对着军用沙盘,扪心自问,面对刘贺扬倾巢来攻的危险局面,有无反败为胜的机会呢?

    然而,左思右想的细致斟酌之后,李帆完全绝望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刘贺扬来了,骑兵军第五营肯定率先抵达舒州,并把舒州城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李帆所料不错,两淮路所属的兵马之中,共有三千骑兵,正式编制番号为骑兵军第五营,其都指挥使是党项人李勇的老部下秦简。

    当征东将军刘贺扬得知了舒州叛乱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把秦简叫了去,命令他率领所部兵马,在两日内赶到舒州城外。

    秦简得到的命令是,只需严密监视舒州的动静即可,不得擅自攻城。

    此时此刻,秦简已经到了距离舒州不足十里的马家凹村,第一千人队和第二千人队的战士们,已经洒了出去,他手头只留下了完整的第三千人队。

    “禀都使,第一千人队派人回来了,他们捉了几名舒州叛军的哨探。”

    “哦,有口供了么?”秦简仰起下巴,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来人。

    来人抱拳拱手道:“那几个哨探都是软骨头,还没上手段,就已经招供了。”

    秦简眯起两眼,摸着下巴想了想,不由冷笑道:“李帆和我也算是老熟人了,他又非常熟悉我军的作战方式,这几个哨探说不定就是他故意送给咱们的‘大礼’。”

    此次前来舒州之前,刘贺扬再三叮嘱过,不管舒州城内外是个啥情况,秦简都不许轻举妄动,只需要死死的盯着舒州城内大部队的动向,就是大功一件。

    说句心里话,秦简并不认为刘贺扬是多次一举。此次平叛的核心,不在于消灭多少叛军,而是要将舒州城内城外的所有人,全都清查一遍。

    客观的说,舒州之叛,对整个帝国的官军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怎样避免舒州之叛的再次发生,才是一名合格的中高级军官,值得深思的问题。

第1494章 二将争功

    当廖山河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距离阳平关不足一百里路之时,李中易已经在兴元府内待了足足八天时间。

    这八天内,朝廷官军一边安抚百姓,一边针对大地主大豪绅们,展开抄家的行动。

    抄家得来的收益,令李中易十分满意,别的且不说它了,单单是铜钱,就得到了两百多万贯。

    至于抄家得来的粮食,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两百多万石,朝廷官军的后勤危机,瞬间被化解了。

    打土豪之后,便是分田地了,朝廷官军的将士们,早就干的驾轻就熟。

    先是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分给城里城外的穷困百姓,然后晓谕全城,每个成年男丁可分一百亩地,成年女性八十亩。

    在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文盲的前提下,他们的眼光自然是短浅的,有粮分有地分,自然对李中易感激之极。

    一时间,李中易的名声,在整个兴元府内,好得不得了,简直被当作是万家生佛一样的供着。

    李中易的心里很清楚,在农耕文明时代,如果不抑制土地兼并的话,则朝廷的税收会与日俱减,最终必是难以为继之下的横征暴敛。

    横征暴敛,让老百姓的负担不断加重,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揭竿而起!

    所以,不仅仅是兴元府,在全国的范围内,李中易通过抄家分粮的手段,尽最大可能的增加自耕农的数量。

    自耕农,才是帝国的兵源和财源,而大地主们却是躺在帝国身上的寄生虫。

    留下五千兵马看守兴元府之后,李中易领着主力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赶去和廖山河的兵马汇合。

    距离阳平关还有十里地的时候,李中易翻身下了马,坐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张三正捧来水囊,笑嘻嘻的说:“皇上,喝口水吧。”

    李中易接过水囊,饱饮了几大口,顺手抹了嘴角的水渍,笑道:“老廖和你,谁来指挥攻打阳平关呢?这的确是个问题啊,哈哈!”

    张三正被李中易一语道破了心思,他确实想继续独领一军,争取抢先攻破阳平关。

    可是,张三正心里也明白,廖山河是帝国六大方面军头之一,声名赫赫的南乡侯。

    无论是资历,还是战功,张三正都比廖山河稍逊数筹,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此次西征的路上,李中易屡屡授予张三正指挥全军的全权。

    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谁行低处流!

    一旦尝到了大甜头之后,张三正就很难再回头了,他连做梦都想继续独立指挥作战。

    李中易自然非常了解张三正的心思,只是,张三正的资历实在尚浅,远不如廖山河那么的经验丰富。

    如今的朝廷官军,有了火炮、鸡尾酒及神臂弩的火力支持之后,将领们的指挥能力,只需要保持中流以上,便可以确保必胜。

    也就是说,只要稳打稳扎,不中埋伏,即可碾压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

    李中易十分笃定,将来北伐之时,契丹人在吃了大亏之后,绝对不敢再和朝廷官军打大规模的阵地战,而会是流窜作战,趁机偷袭汉军的后勤补给线。

    休息了大约半刻钟左右,大军继续上路,李中易翻身上了“小血杀”,在亲卫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直奔阳平关而去。

    就地形而言,阳平关才是真正的汉中和蜀地的锁钥之关,妥妥的易守难攻。

    阳平关古称阳安关,北依秦岭,南临汉江和巴山,雄踞于西通巴蜀的金牛道口和北抵秦陇的陈仓道口。与汉江南、北的定军山、天荡山互为犄角之势,是汉中盆地的西边门户,同时也是巴蜀通往关中的北端前沿,地理位置十分险要。

    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地势极为险要。

    因而,古阳平关自古就被视为“蜀之咽喉”、“汉中门户”,才有了“汉中最险无如阳平”的评价!

    “禀皇上,廖山河请来迎驾。”哨探禀报了消息之后,李中易不由笑道,“他倒是来的不慢啊。”

    张三正使了个眼色,众亲卫们变幻了一个阵形,将李中易更加紧密的护在了人群之中。

    “臣廖山河,拜见皇上。”

    见李中易骑马而来,廖山河早早的下了马,退到路旁,深揖到地。

    “罢了,平身吧。”李中易笑望着廖山河,摆手示意他的毋须多礼。

    廖山河凑过来,顺手牵住“小血杀”的缰绳,笑着说:“托皇上您的福气,臣一路过来,轻松无比。”

    李中易笑了笑,问廖山河:“蜀军都纸糊的么?”

    “嘿嘿,望风而逃啊!”廖山河详细的解释说,“蜀军的训练严重不足,稍微一吓唬,便抱头鼠窜矣。”

    李中易点点头,客观的说,蜀军的战斗力,和大汉官军相比,相差极为悬殊。

    而且,无论士气也好,装备也罢,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回过来说,这也是李中易、廖山河和宋云祥,分三路同时进攻蜀国的战略,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三路进攻,这就令蜀军首尾不能相顾,彼此无法增援,很容易就各个击破了。

    两军合兵一处之后,阳平关下的大汉官军数量,已经超过了四万人。

    扎营之后,李中易在中军大帐内,召见了廖山河和张三正两位重将。

    “晓达啊,阳平关易守难攻,如何快速的夺取之?”李中易笑眯眯的问廖山河。

    廖山河拱手道:“皇上,以臣下之见,阳平台乃是蜀地之要害,又有重兵把守,恐怕难以智取。现如今,我军有火炮五十余门,简易投石机一百余架,又有鸡尾酒助威,不如索性强取之。则此战过后,伪蜀之军必是闻风丧胆矣。”

    李中易点了点头,廖山河的态度十分明确,大军进军到阳平关下,一路顺风顺水,未遇上真正的波折。

    如果,强攻拿下了阳平关,那么,逃出去蜀军一定会把消息传出去的。这么一来,剑阁的守军,无论是军心还是士气,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当然,因为阳平关地势险要之故,假如强攻的话,将士们的伤亡肯定会比较大了。

    问题就在于,伤亡究竟会有多呢,这的确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张三正见李中易的目光向他看来,便拱着手说:“皇上,以末将之见,既有火炮这种神器在手,就必须充分的利用其优势。”

    “皇上,您请看这里,”张三正快步走到军用沙盘的旁边,提起细木棍,指着阳平关西侧的鸡公山,“臣仔细计算过,此山的山顶,距离阳平关不过一百多丈左右的距离。若是把火炮和简易投石机,都安放到鸡公山的山顶上,那么,即使略低一些,也无妨的,只需要调整好角度,够得着阳平关的关墙即可。”

    李中易走到军用沙盘旁边,仔细的瞧了一阵子,不由笑着问廖山河:“晓达,你觉得呢?”

    廖山河摸着脑袋,仔细的斟酌了一番,不由叹息道:“若按云盖的构想,则阳平关内的敌军,昼夜难安。”

    张三正和廖山河自是老熟人了,张三正字云盖,廖山河自然是清楚的。

    山与山之间,哪怕海拔方面有所落差,只要把火炮的角度调整好了,经过实验之后,完全可以昼夜不停的轰击阳平关的关墙。

    且不说这么远的距离,轰击的效果如何,单单是骚扰的作用,就很是不小了。

    李中易满意的看了看张三正,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往炮营那边钻,显然和李永堂有过深层次的交流,并总结出了火炮的使用妙招。

    不过,据李中易的观察,阳平关的关墙修得格外的厚实,远距离火炮轰击,骚扰的效果很可能不错,但是若说直接轰破关墙,显然不太可能。

    张三正的想法,也提醒了李中易,若是临时打造一些重型投石机,架到鸡公山上去,利用鸡尾酒难熄的特点,倒是可以给蜀军制造巨大的麻烦。

    实际上,李中易在伐蜀之前,硬要带上大量的简易投石机,就是想充分的利用鸡尾酒的威力。

    如今,四万强军云集于阳平关下,李中易完全可以采取正面筑垒的办法,吸引住蜀军的注意力。

    同时,在鸡公山顶上,利用工兵营的工具优势,准备火炮轰击的阵地,以及巨型投石机的发射阵地。

    客观的说,汉军所掌握的武器,和蜀军相比,是拥有代差的。

    但是,具体到阳平关的地形之下,火炮及鸡尾酒的使用,也就不可能墨守成规了。

    相对而言,张三正更了解火炮的运用技巧,而廖山河更有大局感,只是对于火炮的特性,还缺乏更加深入的了解。

    基于此,李中易果断的作出了决策,他笑着说:“晓达,正面强攻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二十门火炮,争取早日筑垒成功。”

    就在张三正有些失落之际,李中易扭头看着他,笑眯眯的说:“你的建议很好,那么,占领鸡公山顶,并布置好火炮及投石机阵地的重任,朕就交给你了。若是轰跑了敌军,算你大功一件。”

    二将争功之际,又有正面和侧翼进攻之分,合理的竞争显然是必要的。

    “喏!”廖山河和张三正都有着强烈的危机感,惟恐被对方占据了先手,那可就要丢人了。

第1495章 烙饼有点硬

    “皇上,臣请派李永……”廖山河的话还没说完,张三正便抢过了话头,“皇上,李永堂就派给臣吧?”

    见两位心腹重将不约而同的要抢李永堂,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统兵官们如此的重视兵器技术和人才,这绝对是件大好事。

    客观的说,自从火炮诞生之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城堡,包括西方很厉害的棱堡在内,也就失去了防御大汉官军的价值。

    另外,大汉官军的远程打击火器,除了火炮外,还有可以投射的鸡尾酒,以及威力惊人的神臂弩。

    火炮群、投射鸡尾酒及神臂弩,构成了大汉官军的主要远程打击力量。可谓是,远、中、近距离的攻击手段,已经全面的覆盖了。

    “呵呵,李永堂只有一个人而已,分给了张三正,就给不了你廖山河。”李中易笑着摇头说,“我留下他有大用,你们就别争了。回头啊,让他临时帮你们布置下火炮阵地,倒是没啥问题的。”

    如今,只有五十门火炮而已。其中的二十门火炮,分给了正面强攻的廖山河,剩余的三十门火炮,则给了张三正。

    毕竟,阳平关前的地形十分清晰,哪怕在关门前筑好了垒,二十门火炮也难以全面摆开进攻阵地。

    这是地形和地貌决定,并非人力可以改变!

    至于,张三正这边的三十门火炮,因为是从侧翼轰击阳平关墙,自然也就需要分批次进攻了。

    以当前的冶金技术,火炮的炮管,顶多也就承受得住一百次发射而已。这是因为,使用的是散热好,伸缩性也好的青铜炮管。

    若是铁制的炮管,只怕是发射五十次,就要报废了。

    自从李中易登基之后,原本隶属于三司使衙门的造钱案,就停止了造钱的工作。

    如今的大汉帝国,通行的货币是纸币+铜钱的混合体。主要是,民间的铜钱还很多,不可能马上废止。

    另外,由于造纸的成本较高,如果造出一文钱的纸币,其实是不划算的亏本行为。

    所以,在目前的大汉帝国国内,十文以下的交易行为,老百姓习惯性的采用一文铜钱。而十文以上的交易行为,则使用当十文的纸币。

    帝国的纸币,主要有:当十文、当百文、一贯文、十贯文、百贯文和千贯文。

    正因为纸币的大量发行,原本十分缺铜的帝国三司衙门,如今的铜料反而富裕了,多得用不完,这也就给造炮局提供了海量的造炮材料。

    李中易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性格,他既然已经拍了板,张三正和廖山河哪怕是再不乐意,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大汉官军的特点是,统兵们只要达成了一致,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就交给总参议司的作战房来拟定了。

    很快,在天黑之前,总参议司作战房的同仁们,已经拟定了三份作战计划。

    李中易看过了作战计划之后,就把张三正、廖山河和同知总参议司事何大贝,以及主要参议人员,都找到了中军大帐内。

    “诸位,大家都仔细看一看作战计划,有什么疑问,或是不同的意见,尽管畅所欲言。”

    军议之时,李中易向来是有一说一,从不搞引蛇出洞,再打击报复或是秋后算帐的那一套。

    所以,无论是带兵的将校们,还是参议司的参议们,个个都敢言,甚至是拍桌子摔椅子的大肆争吵。

    张三正仔细仔细的看过了三份作战计划之后,不由抬起头,望着何大贝,叹息道:“何兄,小弟实在是佩服之至,这三份作战计划看完之后,小弟完全找不出破绽来。”

    此时,廖山河也仰着脸,说:“确实是越来越完善了。皇上,总参议司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微臣身为带兵的将军,只需要考虑临阵指挥即可,连钱粮物资这些都不需要担心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力排众议,一定要组建总参议司,事实证明,干对了,也干得很漂亮。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中易完全有理由相信,总参议司一定会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既然,张三正和廖山河都认可了作战计划,那也就没有了争议。

    “那就一切按照作战计划执行,不得有误。”李中易果断拍板。

    等众将退出大帐之后,李中易坐回到书案前,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政军公文,不禁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这么忙和累,还不如把韩湘兰或叶晓兰的其中之一,带着一起过来呢。

    正常情况下,李中易需要批阅的奏章或是公文,每天至少有四百多件。

    出兵的状态之下,需要批阅的奏章或公文,更是翻了一倍以上。

    这么多事务需要处理,而李中易是人不是神,也要吃饭睡觉,所以,就显得格外的劳累和疲惫。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有韩湘兰或叶晓兰帮着写节略,至少政务事宜方面,要轻松许多倍。

    如今,除了赶路之外,李中易每天至少需要拿出四个时辰的时间,用于批阅奏章和公文。

    嗯,是时候成立军机处了,李中易躺到榻上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谁来做军机大臣的事宜。

    在如今工业化还未萌芽的时候,手工业者其实并不多,而占据绝大多数的农民们,几乎都是文盲。

    李中易当上了皇帝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罢了,他最宏大的目标是,将整个华夏民族,提前带入机器化大生产的蒸汽时代,并率先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

    在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时代,李中易必须把权力都集中他自己的手上,这有可能持续性的推动工业化的发展。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嘹亮的起床号声,李中易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简单的洗了把冷水脸之后,李中易快步走出大帐,站到了近卫军晨练的队伍之中。

    行军作战时的晨练,和驻扎于京城之时的晨练,训练的科目有着很大的区别。

    挥刀劈砍三百下,挺枪直戳三百次,这是驻外的规定性训练动作。

    一时间,整个大营里,喊杀声震天。

    训练的人群之中,李中易也和众人一样,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一边用力的劈砍,一边声嘶力竭的呐喊着,“杀,杀,杀……”

    训练完毕后,李中易回到中军大帐内,简单的用冷水擦拭了一下身子。

    等拾掇干净之后,李中易和往日一样,拿着竹筷和粗瓷碗,出了大帐,混进了近卫军丁营的队伍之中。

    魔鬼永远藏在细节之中!

    身为朝廷官军的缔造者,李中易非常清楚,欺上瞒下、吃拿卡要、看人下碟,以及以次充优等等恶劣的腐败勾当,其实是后勤系统的固有顽疾。

    说白了,如果不是李中易经常混进普通士兵堆里,和他们一起用膳。将士们的伙食状况,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公平、公开和透明。

    宪兵都指挥使、同知军法司事的张简田,他也端着粗瓷大碗,拿着竹筷,排在李中易的身后。

    按照条令的规定,张简田是监督军令、参议、指挥及后勤供应系统的第一责任人。也就是说,如果李中易从饭食之中查出任何问题,张简田这个宪兵都指挥使,绝对脱不开干系。

    打饭的时候,也许是太过于紧张了,伙夫战战兢兢的小手一抖,勺子没拿稳,已经舀起的腌萝卜条,居然掉了一根到地上。

    伙夫赶紧想弯腰去捡起来,李中易却已经蹲下身子,拿手将萝卜条捡了起来。

    李中易将萝卜条在衣袖上擦了擦,居然塞进嘴里,开始细嚼慢咽。

    “皇上……”张简田大惊失色,想劝一下,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李中易一边嚼着萝卜条,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们都记住了,一粒粮食一滴汗,每一根萝卜条都是宝贵的食物,绝对不能浪费。”

    说句真心话,李中易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做秀的问题,他只是下意识的捡起了掉到了地上的萝卜条。

    等李中易发现身边的将士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他随即意识到,身为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居然当众捡萝卜条,并且吃进了肚里,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袍泽们,尔等的一饭一食,皆是农民辛苦耕作而来,军民一家亲,不能只挂在嘴巴上,而应该从小事做起,从自己做起。”李中易的声音并不大,也说的不怎么煽情,可是,四周的将士们纷纷抹起了眼睛。

    将士们吃饭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李中易也不想继续说那些煽情的话,他打好了饭菜,就混进了一队普通士兵圈里,和大家蹲到了一起。

    “今天这烙饼,好象有些硬了?”李中易吃了几口饼,随口问蹲在身旁的士兵们。

    士兵们各自端着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纷纷低下头去,没人敢接李中易的话头。

    李中易心里明白,当众批评伙食的不到之处,淳朴的士兵们有些不太敢说话,原因是,害怕长官的秋后算帐。

    “张简田,等吃完了饭后,你挨个单独的问他们,今天的烙饼是不是有些硬了?”李中易索性不问了,直接吩咐张简田,让他去查个清楚明白。

    作为开国之君,李中易并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帝,他对基层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客观的说,打从河池建军开始,李中易就异常关注基层的伙食情况。只要发现不对的地方,李中易立即就会找后勤军官们的大麻烦,让他们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而不敢吃拿卡要。

第1496章 事发

    烙饼有些硬,在旧军阀的军队里,其实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然而,在李中易的眼里,这却是后勤没搞好的具体体现。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

    后勤跟不上,让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那就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当年,曹操的部队没饭吃了,结果,借了军需官的人头,平息了众怒。

    如今,如果宪兵都指挥使张简田严办了军需官,李中易不仅不会介意,甚至还很可能加码予以惩罚。

    既然皇帝已经发了话,烙饼太硬了,那肯定有人需要为此负责。

    张简田自然是心领神会,尽管低着头吃饭,但他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收拾那些不知足的军需官们。

    等吃完饭后,张简田一离开李中易的身边,就带着宪兵们展开了调查行动。

    “奉皇上口谕,有话问伙房,须明白回奏。”

    张简田目无表情的走进伙房之中,当着伙房队正的面,宣布了李中易的命令。

    “喏,请上官问话。”伙房队正杨冲及重重捶胸行了礼,态度异常之恭谨。

    没办法,按照条令的规定,宪兵办案的时候,见官大一级。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队正,就算是近卫军都指挥使张三正,此时此刻也必须向张简田行礼致敬。

    “皇上问,你知不知道,今天的饼有点硬?”张简田死死的盯在杨冲及的脸上,仿佛要看出花来一般。

    杨冲及听了张简田的问话,马上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嗡的一声,变成了一片空白。

    “回皇帝的话,下臣知道今天的烙饼有点硬,主要是发面的时候过短造成的。”杨冲及丝毫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做了回答。

    张简田冷冷的看了眼杨冲及,又问:“发面的时间为何过短?”

    杨冲及的冷汗随即就淌了下来,张简田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令他难以招架。

    是啊,按照条令的规定,伙房里的伙夫们都必须三更天起床,然后和面、发面、烙饼。

    烙饼发硬,除了发面的时间短以外,还有个杨冲及说不出口的原因,小麦粉添加少了。

    “怎么,有何难言之隐?”张简田明明看见了杨冲及额头上的汗珠子,却只当作没看见一般,死盯着追问到底。

    “这个……”杨冲及心里明白,是军需官让他这么干的,可是,军需官的靠山极硬,他完全惹不起。

    “你来说说看,烙饼为何发硬?”张简田失去了耐心,索性抬手随意指着一名伙夫,厉声质问他。

    那伙夫瑟缩着,只知道摇头,却不敢说话。

    张简田可不是善茬,他当即下令:“拿下,带回去严审。”

    几名宪兵随即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将那名伙夫捉了。

    “你来说,是怎么回事儿?”张简田又盯上了一名伙夫。

    那伙夫低垂着头,死活不肯吱声,张简田心里微微一动,再次下令:“拿下!”

    一连拿下了五名伙夫,外加队正杨冲及之后,张简田领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军法司的营帐。

    张简田的办事效率,绝对不是吹出来的,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掌握了大量的人证物证。

    “皇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张简田面无表情的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中易点了点头,淡淡的说:“所有参与者,一律贬为庶民,朝廷永不叙用。为首者,斩首示众,其家所获之田产一律充公。”

    尽管,张简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大吃了一惊。

    惩罚之重,简直令人难以承受。为首者除了斩首之外,还没收了分配的田产,等于是将其家小赶出了家门,逼上了绝境。

    “大军吃不饱穿不暖,其严重后果,令人难以想象。”李中易淡淡的说,“所谓慈不掌兵,仁不挂帅,懂么?”

    “喏。”张简田抱拳拱手,当即表明了态度,坚决执行李中易的命令。

    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何况杀的是老部下,李中易的心情,顷刻间变得大坏。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那是未到真正的伤心之时!

    随着李中易心情的变坏,整个中军大帐内,仿佛数九寒天一般,空气几乎可以凝结成冰。

    就在李中易心情最坏的时候,舒州谋反的急脚递送进了中军大帐。

    李中易看了急报之后,既没有拍桌子,也没有骂娘,而是绕着桌案,连续走了十几圈。

    别人可能不清楚皇帝的脾气,身为近卫军都指挥使的张三正,他却知道,此时此刻的皇帝,已经处于暴走边缘。

    皇帝的脸色,一直平静如水,可是,张三正却恨不得学会了隐身术,马上就从大帐内消失。

    “张三正,你看看这个。”就在张三正屏住呼吸,紧张得要死的时候,李中易忽然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奏章。

    张三正只知道皇帝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却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等张三正看完奏章之后,不由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满脑子的浆糊。

    开什么玩笑,在朝廷的官军之中,竟然出现了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恶事,而且还都是皇帝的学生。

    “张三正,你怎么看?”李中易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雷霆震怒,反而看上去嘴角挂着笑意。

    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的张三正,宁愿李中易拍案而起,甚至抬腿踢他几脚都可以,也完全不想见到李中易脸上那异常诡异的笑容。

    “这个……这个……”张三正语无伦次的说不出半句囫囵话,脑子里依然是嗡嗡作响,一片彻底的空白。

    “张三正,朕问你呢,你怎么看?”李中易忽然抬高声调,厉声喝问张三正。

    张三正如遭重锤一般,原本昏沉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禀皇上,此等不忠不孝之徒,应该千刀万剐,抄家灭三族。不对,至少也要灭五族。”张三正度过了短暂的发蒙之后,他也火冒三丈,该死的逆贼,这不是把大家都往火坑里推么?

    可恶至极的李帆,不仅杀了许多皇帝的学生,更是公开起兵谋反。

    这要是轻易的放过了,朝廷的尊严何在?皇帝的权威何在?

    更可怕的是,经历了学生的背叛之后,皇帝对军队的看法,会不会因为受了刺激,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才是张三正最害怕,也是最担忧的,要命的大问题!

第1497章 清君侧

    “怎样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李中易停下转圈的脚步,盯在张三正的脸上。

    张三正暗暗松了口气,既然皇帝问出了此言,那就说明,皇帝已经从暴走的状态,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说句实实在在的心里话,换作张三正是皇帝,遇见类似的学生杀学生,还敢起兵造反的情况,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想杀人泄愤!

    “回皇上的话,下臣以为,应该加强军法司和镇抚使的权力,真正做到有力的监督,以永远杜绝类似舒州的事件发生。”张三正毕竟是李中易的心腹之臣,尽管他的建议损害到了他自己的权力,但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提出了建议。

    李中易点点头,忽然长叹一声,说:“归根到底,还是朕的德行不够呀。”缓步走到帐门口,单手扶着立柱,望着天边出神。

    看着李中易很是落寞的背影,张三正直觉得两眼发酸,眼泪硬是止不住的挤出了眼眶。

    “皇上,臣请您下诏,是时候清君侧了!”张三正跪倒在了李中易的脚边,重重的叩首恳求。

    张三正原本是个文盲,可是多年读书之后,他已经明白了事理。

    舒州谋反的根源,其实并不复杂,归根到底,其实是逆贼李帆的亲爹,曾经是广有良田数万亩的大地主。

    李中易当上执政王之后,就颁布了限田令,限制的就是类似李帆家族这种大地主的根本利益。

    根本利益无法调和之下,暴力性质的反抗,势所必然!

    所以,张三正毫不迟疑提出的清君侧,矛头异常之清晰:就是要全面清理军队内的大地主大乡绅出身的军官。

    天下万权,兵权至要!

    兵权绝对不能旁落于大地主之手!

    祖上穷了十八代的张三正,一旦想清楚舒州谋反的内涵之后,马上意识到,敌人展开了疯狂的反扑。

    敌人反扑的目标,显然就是以李中易为首的大汉帝国,务必斩草除根而后快。

    然而,他张三正,正是跟随李中易一起兴起的,帝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

    情怀可以骗人,根本利益却骗不了人!

    所以,张三正毫不犹豫的,异常坚定的站到了李中易的身后,誓死保卫新生的大汉帝国。

    说句大实话,李中易刚得知舒州谋反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然而,事实俱在,舒州确实反了。而且,更恶劣的是,舒州李帆竟然一次性把镇抚使、镇抚副使、知军法分司事等体制内的监督力量,全部毒杀了。

    事情的严重性,就在于,李帆蓄意谋反,而体制内的制约力量,竟然被他一网打尽了。

    实在是可怕至极!

    李中易听了张三正的建议后,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缓缓的坐回到桌案前。

    清君侧,说易行难!

    在李中易的老部下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泥腿子出身,祖上穷了十几代的穷鬼,更是不少见。

    可是,如果因为李帆的谋反,就做有罪推定,把所有出身于大地主阶层的老部下,都赶出军队,会不会矫枉过正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呢!

    “皇上,兵权岂容他人染指?臣再次恳请,清君侧。”

    张三正才不管那么多呢,军队内部出了叛徒,就必须彻底的予以清理。不然的话,后果很难预料。

    李中易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忽然笑了,“张三正,你就这么希望朕杀了你的袍泽们?”

    自古以来的清君侧,从来都是人头滚滚,血腥残酷无比。

    张三正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说:“皇上,帝国是您的,也是臣下们的。下臣只是想防微杜渐而已。”

    盛怒之后,李中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睿智。军中无小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此事暂时保密,等拿下了阳平关后,朕再做定论。”李中易淡淡的吩咐了张三正。

    张三正赶紧站直了身子,捶胸行礼,大声说:“喏!”

    有些事情,不需要着急,李中易有的是时间,将其中的前因后果,考虑得一清二楚。

    而且,李中易临离开京城之前,早就留下了后手。

    黄景胜手里的密诏,李云潇掌管的京城兵权,李延清和左子光的情报网,一一俱全。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颁布限田令之前,已经料到了,各地的大地主们会有强烈的反弹。

    所以,类似刘贺扬这种统军的大帅手里,都有一份临机调兵,镇压谋反或是叛乱的密诏。

    不过,动用密诏的先决条件是,地方谋反的事实,必须经过镇抚使、知军法分司事的一致认可,否则,就是乱命。

    这就起到了良好的制约作用!

    张三正的建议,李中易不可能没考虑过,而且,张三正的建议,也有其合理性。

    但是,李中易从盛怒之中清醒过来之后,却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舒州谋反的事宜,那事自有黄景胜和刘贺扬诸人去办。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如今,李中易偏处于蜀国腹地,对舒州的军情,很难做到了如指掌。他若是打算遥控指挥,那么,难免会出现极大的偏差。

    历史上,宋太宗赵老二,他最令人苟病的地方,除了杀兄篡位之外,便是授布阵图给出外的领兵大将。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刘贺扬手头掌握着五万精锐的朝廷官军,其中还有马军三千,水军三千。

    而舒州的防御兵力,充其量也就是步军三千人而已。刘贺扬以十当一,只要他不贪功冒进,扑灭舒州李帆的谋反,可谓是手到擒来尔!

    更重要的是,据李中易的分析和判断,既然李帆一次性毒杀了那么多他的老部下,反推回去,这就说明,绝大部分舒州驻军的带兵军官,都不赞同李帆的谋反。

    也就是说,舒州驻军的三千兵马,绝大部分不乐意跟着李帆谋反。

    归根到底,只要刘贺扬不冒进,不贪功,稳打稳扎,必定可以迅速的剿灭叛军。

    至于江南各州纷纷起兵响应的问题,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派驻于江南的各地驻军将领,几乎全部都是北方人,而且,绝大部分是泥腿子出身。

    泥腿子出身的军官,只有跟着李中易,才有可能享受荣华富贵!

第1498章 老谋之臣

    三国时期,曹操能够成其大事,核心一条就是:不唯德,只唯才!

    而曹魏政权的衰败,则是因为,曹丕为了当皇帝,和门阀世家达成了妥协,大力推行九品中正制。

    九品中正制,有利于门阀世家,而不利于寒门庶族。寒门庶族被堵死了上升的通道之后,曹魏政权的统治基础,也就被掏空了。

    等到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之时,不过是水到渠成,花开蒂落罢了。

    客观的说,李中易建立的新汉帝国,其统治基础,就是泥腿子们组成的军功和勋贵阶层。

    以大地主大乡绅为主的门阀世家,反而成了受限制,并被剥夺特权的失落群体。

    所以,门阀世家,绞尽脑汁的想要推翻李中易的统治,这其实丝毫也不足为奇。

    屁股决定脑袋!

    情怀可以骗人,根本利益的差别,绝对骗不过人的!

    李中易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随即伏案连写了三份密谕,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往京城等地。

    按照总参议司的作战计划,五十门火炮,被一分为二。负责正面进攻的廖山河,分到了二十门,而负责鸡公山上侧翼进攻的张三正,则分到了三十门之多。

    另外,简易投石机,也都分配给了廖山河。张三正那边,则需要工兵营的将士们,重新打造重型投石机,以便将“鸡尾酒”砸到蜀军驻守的阳平关内。

    李中易的习惯,向来是确定了指挥人选和作战方案之后,就甩手不理了。

    出于好奇,李中易在大批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鸡公山。

    站在鸡公山的山顶上,李中易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阳平关上的动静。

    和简易投石机不同,重型回回炮需要砍伐五十年以上的大树,这样才能承受反复抛投的反作用力。

    工兵营的将士们,分为了几拨,一拨负责指导步军的袍泽们,清理出摆放重型回回炮的阵地。

    透过单筒望远镜,李中易看得很清楚,阳平关上的蜀军,士气未堕。

    毕竟,这么一座易守难攻的关隘,上山的道路,又仅容两架马车并行,如此险要的地势给了蜀军将士们极大的信心。

    京城,内阁。

    次相折从阮站在窗边,捻着胡须,出神的看着园子里的桃树,两眼一眨不眨。

    “禀相公,您猜的一点没错,南边的信使一直未见回来。”

    折从阮的堂侄,现任内阁检正吏房公事的折德邵,轻手轻脚的走到折从阮的身侧,小声禀报了最近的异常情况。

    “嗯,李云潇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折从阮转身看着折德邵,沉声问他。

    折德邵摇了摇头,拱手道:“侄儿一直派人盯着首相李琼那边,始终不曾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边”

    折从阮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老夫估摸着,南边八成是出了大事。只是,政军分途,老夫不好插手枢密院那边的军务罢了。”

    和前朝不同,本朝的枢密院既不设枢密使,手头又没有一兵一卒。

    但是,按照军方条令的规定,总参议司、军法司以及后勤司的军务,都必须汇总到枢密院这边来。

    按照折从阮的理解,枢密院已经成了整个大汉帝国,最高的军方决策衙门,行使的是最高决策权。

    如今,李中易远在蜀国的腹地,京城的禁军都掌握在九门提督李云潇之手。

    原本非常顺畅的南北通信之路,忽然之间,出现了惊人的大变化:折家派在南方的信使,已经超时五天没有回来了。

    从京中派出去寻找的人,也至今未见踪影,所以,折从阮已经猜到了,必定是南方出了大事,不然的话,不至于阻断了进出京城的信使交通。

    自从,折从阮拍板交出了府州的地盘之后,老折家所掌握的巨额财富,飞速向京城和江南集结。

    李中易重商,老折家就必须跟着重商,这是折从阮定下的基本方针。

    一言以蔽之,跟着皇帝走,皇帝说啥,就跟着做啥,绝对不能和皇帝拧着干。

    客观的说,折家的资本进入江南之后,利用庞大的家族力量,生意越做越红火。

    如果不是李中易颁布了限田令,折家赚的钱,肯定会拿出绝大部分来买地。

    如今,折家捞的钱,只能用来扩大生意网络,广建各地的商铺了。

    “老五,你觉得李琼知不知道南边出事了?”折从阮故意问折德邵,想听听他的看法。

    “回伯父的话,以侄儿的浅见,恐怕李相公也不太清楚吧?”

    和以往一样,当着折从阮的面,折德邵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从不藏着掖着。

    折从阮点点头,又问折德邵:“那么,依你的所见所闻,你觉得,李云潇为啥要瞒着内阁呢?”

    “这个……以小侄的浅见,恐怕是皇上不想让内阁插手军务吧?”折德邵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折从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老折家,后继有人矣,不枉他老人家一直看好折德邵。

    按照血缘关系的远近而言,折德邵是折从阮堂弟的儿子,算是比较远的亲戚了。

    但是,大家都是姓折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折从阮也一直不遗余力的拉拔折德邵。

    折德邵也十分争气,他自从进入内阁作了检正吏房公事之后,就成了折从阮身旁不可或缺的人物。

    “老五,你看,是不是江南出现了兵灾?”折从阮有心培养折德邵,所以,持续性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伯父,以小侄之见,恐怕是有人谋反吧?”折德邵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声说,“皇上颁布的限田令,在很多人看来,应该是操之过急了。俗话说的好,事圆则通,事急则变,恐怕是因江南的民变,而导致了驻军……”

    折德邵因为避讳的关系,并没有把话说完,不过,折从阮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然。以老夫所见,恐怕是出现了兵变,甚至是驻军谋反了。”折从阮拈着白须,似笑非笑的解释说,“李云潇曾经是今上的大管家,他做事一向谨慎沉稳,如果不是碰上了非常之大事,也不至于断绝进出京城的信道。”

    “伯父,小侄私下里去打探一二?”折德邵话音未落,就被折从阮摆手制止了,“此时此刻,一动绝对不如一静,军务大事与咱们何干?”

    折德邵瞬间秒懂了,折从阮担心的是,打听到了不该打听的隐秘,反而会把折家拖入不可测的深渊。

第1499章 进攻阳平

    和简易投石机不同,重型回回炮的射程更远,需要更粗的木头作为横梁。

    不过,工兵营的将士们,配备了各种伐木的工具,上千人一起行动起来,速度一点不慢。

    短短的三天时间内,工兵营的将士们已经建造出了十架重型回回炮。这些回回炮,经过不点火的试射,足以将鸡尾酒砸进阳平关内。

    李中易连续几晚都住在了山顶上,工兵营将士们的辛苦,他都看在了眼里。

    所以,当十架重型回回炮初步建造完毕之后。李中易当即发了话,凡是工兵营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每人赏半斤肉食。

    朝廷禁军的工兵营,编制规模并不小,足有六千人之多。

    三路大军伐蜀之前,李中易分给了廖山河和宋云祥,各一千名工兵营的将士。目的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如今,在鸡公山上干活的工兵营将士们,足有四千人之多。幸好,在兴元府城里,得了不少猪羊,并被带到了阳平关下。

    不然的话,每人分得半斤肉食,就显得有些夸张了。

    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吃得好,这一向是李中易的用人原则!

    在李中易的观念之中,人才之所以要背叛你,除了收益不够之外,就是做事不舒心。

    所以,在朝廷禁军之中,军饷向来是给得异常之充足。而且,军官们的责权利都有明文条令的细化规定。

    听命令,遵条令,守规矩,是大汉帝国军人的第一要务。此所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也!

    工兵营的将士们,忙得热火朝天,李中易也没闲着,他到处走走看看,时不时的掏出小黑本,悄悄的记上一笔。

    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一直追随于李中易左右。李中易四处游走看景,王肯却密切注视着李中易的一举一动,惟恐皇帝有个闪失。

    俗话说的好,功高莫过于救驾。反过来,陷皇帝于险境,那就是罪大恶极的行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李中易独自立于山崖之巅,手持单筒望远镜,极目远眺蜀军大营。

    冷不丁的,李中易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位身穿金甲的蜀军将领。寨墙上,在这位金甲将领的身前身后,站满了蜀军的将校。

    李中易估摸着,这一位金甲将军,恐怕就是蜀军的主将杨元及吧?

    阳平关,扼守三山一川之险,乃是入蜀的咽喉要道,汉军不可能绕得过去。

    所以,阳平关一战,势在必行,李中易已经下定了打的决心。

    如今,杨元及既然不肯降顺于大汉朝,那么,一场硬仗不可避免的展开。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杨元及倒是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双目炯炯有神。只不过,嘴角上的硕大火嘴,倒是破坏了俊美的样貌。

    “王肯,你说说看,以我军的实力,阳平关几日可下?”李中易忽然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扭头问近卫军副都指挥使王肯。

    王肯仔细的想了想,抱拳拱手道:“皇上,以我军的火炮之威,恐怕三日可下阳平关。”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闪,笑道:“你倒是比朕还有信心呐?”

    王肯笑嘻嘻的说:“皇上,这阳平关虽险,可是,却留下了鸡公山距离近,这个大大的破绽。无论是我军的火炮,还是回回炮,皆可以射而击之。尤其是可发鸡尾酒的回回炮,射程可达七百余步,哪怕是烧,都可以烧败蜀军。”

    李中易背着手,笑道:“你难道不怕把整座大山,都烧成一片火海?”

    王肯肃容道:“皇上,您曾经说过,兵凶战危,岂能顾及一山一寨之得失?”

    李中易哑然一笑,王肯比张三正更会说话,居然在这里等着他,倒也算是个机灵鬼儿!

    时代,已经不同了!

    在冷兵器时代,三山环绕之中的阳平关,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而,李中易不仅掌握了大量的火炮,更拥有威力惊人的回回炮。并且,回回炮的炮弹,也是现成的鸡尾酒,而不是石弹。

    李中易绕着鸡公山转了一圈后,随即下了山,到了廖山河负责的正面阵地。

    在单筒望远镜中,正面的阵地建设进度,显著慢于鸡公山那边的建设速度。

    原因其实很简单,蜀军的守将也不是傻子。从山上的寨墙之中,时不时抛出大石头,或是木头,严重的干扰了工兵营的施工进度。

    蜀道难,难在并排仅容一车通过,而且山势陡峭崎岖,从下向上的仰攻,天然具有劣势。

    不过,据李中易的观察,廖山河找到了应付干扰的方法,即层层筑垒,不断向上推进。

    和一般人的认知不同,廖山河指挥下的筑垒行动,以伐木立墙为先。

    说白了,只要木墙立得稳,即使有蜀军的不断干扰,影响也十分有限。

    “皇上,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廖山河得知李中易来了,急忙赶了过来,刚见面,就劝李中易迅速离开危险的区域。

    “皇上,此地危险,不能久留……”

    李中易摆了摆手,笑道:“此地距离蜀军之营寨,足够远,没必要如此的慌张。”

    “皇上,您是万金之尊,还是离开此地吧……”廖山河依然不死心的苦苦相劝。

    李中易笑道:“放心吧,朕有神佛护体,不妨事的。”

    廖山河急出了满脑门子的热汗,却无计可施,因为他非常清楚皇帝的脾气。

    李中易只当没有看见廖山河抓耳挠腮的模样,将单筒望远镜往王肯的手上一递,便继续往山上走。

    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大石从山上飞速落下,夹杂着风雷之声,砸向李中易这边。

    “皇上……小心……”王肯不及多想,返身就将李中易扑倒在了身下。

    几乎在一瞬间,廖山河也扑过去,下意识的趴到了王肯的身上,两个人将李中易死死的遮在了下边。

    “咔嚓……”砸到了一棵大树上,发出令人惊恐的巨响声。

    “呼……”廖山河四下里仔细打量了好一阵子,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好悬。”

    王肯大瞪着两眼,眼睁睁的看着大石顺着山势滚了下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头仔细去看李中易。

    “混球,你们俩想闷死朕不成?”李中易被廖山河和王肯两人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没好气的数落他们。

    “皇上,您没事吧,没事吧?”廖山河伸手在李中易的身上一阵乱摸,惟恐皇帝受了伤害。

    李中易气笑了,斥道:“快点起开,朕没事。”

    等廖山河和王肯,手忙脚乱的将李中易扶稳站好,还一个劲的上下打量着李中易,惟恐稍有不适。

    李中易站稳之后,倒是没有继续数落廖山河和王肯。毕竟他们是一片忠心,其所作所为,无可指责。

    “皇上,您还是回去吧,此地不可久留。”

    山上依然时不时的滚下乱石,廖山河异常担忧,硬着头皮劝说皇帝离开。

    李中易扫视了四周一眼,见带刀护卫们也都满是忧虑的望着他,便笑着说:“既然你们都嫌弃朕,那朕便走了。”

    李中易的性格,向来是拍了板之后,就放心大胆的任由属下们自由发挥。

    于是,李中易说到做到,真的回了大帐。

    兵是百炼的精兵,将是百战的大将,又有重型回回炮和火炮的助阵,只要廖山河和王肯不轻敌冒进,此战必胜。

    唯一让李中易感到担心的是,将士们的伤亡情况,有可能会不小。

    毕竟,山路狭窄,将士们又是从低处向高处进攻。蜀军又早有准备,滚木擂石之类的武器,应该不少。

    不过,将军难免阵上亡,瓦罐不离井边破,拿下险关总是要死人的!

    等李中易走了之后,廖山河和王肯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大咧咧的盘膝坐到了地上。

    “达公,按照总参议司的作战计划,总攻在天黑之后打响。如今,登山的兵马,已经潜伏到位,剩下的就看达公您的了。”

    王肯的资历较浅,称呼廖山河为达公,恰如其分,以示尊崇之意。

    廖山河笑道:“夜战乃是我军一直以来的强项,只要长坚你的回回炮和火炮,能够吸引住敌军的注意力,我主攻之军一定可以迅速击破敌营。”

    王肯满是自信的说:“此前,已经实验过了,鸡尾酒比大石弹轻了不下十倍,燃烧的威力却是巨大无比。某家不才,十发之中,定有九发以上,可以击入敌营之中。”

    廖山河心里很明白,此战的关键,就在于鸡尾酒外加火炮,能否搅乱敌人的军心,使其无法顺畅调度。

    此次作战,廖山河名为主攻,实际上,率先发起进攻的却是王肯所部。

    毕竟,两军相距甚远,廖山河发起总攻的时机,只能以蜀军营内起火为号。

    趁着天色尚早,廖山河和王肯凑到一块儿,商量了两个多时辰,最终达成了一致的进攻方案。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中易睡得真香,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火炮声,将他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吁……”李中易长吐了一口浊气,翻身坐起,嗯,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1500章 火炮之威

    几十门被拖上山顶的火炮,在炮军都指挥使李永堂的指挥下,早就摆到了合适的位置,并校正了射击角度。

    当然了,李永堂其实心里很明白,夜间开炮的准头,完全是碰运气的事儿。目的只有一个,掩护真正的大杀器——重型回回炮+鸡尾酒,展开最重要的进攻。

    说白了,利用火炮轰击那边山上的蜀军大营,不过是制造蜀军混乱的一种手段而已。如果,运气好的话,砸塌一段蜀军的寨墙,那就赚大了。

    根据几天的观察,山顶上的蜀军多达一万五千之众,蜀军营寨内的房舍、辎重库、粮仓等地,散布于寨墙的四周,这些可都是极易引火的地方。

    鸡尾酒的特性是,燃烧力极其强悍,基本不可能被扑灭。这就意味着,只要回回炮把鸡尾酒投进了蜀军大营内的辎重仓库里,火势绝对不可能小,肯定会制造极大的恐慌。

    “全体都听我命令,从甲组开始,依次发炮,不许抢发,挨个来……”

    伴随着李永堂的一声令下,准备就绪的几十门火炮,“轰轰轰……”依次发出隆隆的怒吼声,总攻阳平关的战役,正式打响了。

    李永堂快步走到重型回回炮的旁边,笑着问炮军丁营的指挥使曹诚:“老曹,都准备好了吧?”

    “禀都使,下午试射差不多重量的小石头,儿郎们已经做到了九成投入敌军大寨的水准。”曹诚咧嘴一笑,“简直就是送军功嘛。”

    曹诚是李永堂的心腹老部下,他不仅是地地道道的蜀人,还是李永堂的同乡,两人之间的关系匪浅。

    李永堂抬手拍了拍曹诚的右肩,笑道:“那就开始抢你的军功吧。”

    曹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心里格外有数,他能担任重型回回炮营,也就是炮军丁营的指挥使,除了李永堂的信任之外,更有一手测量瞄准射击的绝活。

    “大家都听好了,听见铜哨声,一齐发射,然后加配重,再依铜哨的指令,一齐发射,依此类推……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丁营的将士们,异口同声的给予了响亮的回答。

    “听我命令,各就各位……”伴随着曹诚的命令声,十门重型回回炮露出狰狞的面孔,摆了进攻的姿态。

    “甲炮,放……”曹诚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重型回回炮的准备情况,果断的下达了进攻了命令。

    “嗖……”操作甲炮的士兵,高高的举起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了机窍之上,网兜内的“鸡尾酒罐”腾空而起,以惊人的高速度,恶狠狠的砸向蜀军的大营内。

    此时的蜀军大营里,主将杨元及并没有安寝,而是召集了心腹将领们,一起商议汉军从山下步步紧逼的不利态势。

    “杨帅,如果任由北军步步筑垒进逼,要不了几日,便会靠近我军大寨。以某之见,不如调集大军,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冲杀下去,击而破之。”

    以杨元及的阳平关守将的身份,本无资格被称为杨帅。但是,心腹部下们为了讨其欢心,在私下的场合里一向以杨帅称之,杨元及也欣然笑纳。

    “北军虽远道而来,却是连胜之军,士气正高,又有火器和弓弩之利,我军宜守不宜攻。只要拖下去,拖垮了北军的斗志,我军战而胜之的机会,就大大的增加了。”

    蜀军此前的几次小规模的反击,非但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反而损失惨重,严重的影响士气。

    杨元及点点头,叹道:“我何尝不想全面性的反攻呢?无奈何,北军在筑垒地区,提前架设了几门火炮,其铁制弹丸连加厚的盾牌都难以招架。”

    此言一出,整个大营之中,立时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更可怕的是,北军的火炮一旦摆到了寨墙之外,以如今蜀军士气低落的现状,可挡几日?

    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杨元及心头猛的一惊,扭头看向繁星点点的窗外夜空。

    站在杨元及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对面北军占领的山头上,灯火通明。

    杨元及眯起两眼,正想要细看之际,“轰轰轰……”隆隆的炮声接踵而至,震耳欲聋。

    就在蜀军将领们有些发蒙之时,“轰……”伴随着霹雳般的一声巨响,“咔嚓……”紧挨着主营的一座房舍的屋顶上,被砸出了一个硕大的洞。

    夹带着巨大动能的铁弹丸,落到地面上后,突然拐了个诡异的弯,弹上了士兵们的床铺,开始肆无忌惮的收割人命。

    “啊……痛啊……”铁弹丸滚过一名蜀军士兵的腹部,那人顿时肚烂肠断,哀叫连连。

    “呀,我的滴娘亲啊……”

    “啊,疼死了啊……”

    有极个别的聪明人,啥都顾不上了,光着屁股连滚带爬的就逃出了屋子。

    客观的说,单单是一颗铁弹丸,并不足以引起蜀军大营的内乱。

    然而,按照汉军的作战计划,李永堂指挥的这几轮炮击,发射出了超过两百余颗铁弹丸,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落入了蜀军的大营内。于是,大规模的混乱,已经不可避免。

    短暂的懵逼之后,杨元及率先清醒过来,他快步走出屋子。

    这时,从房舍内逃出来的士兵们,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杨元及的鼻子都气歪了,大怒之下,“刷。”拔出佩剑,狠狠的刺向近在咫尺的一名乱跑的士兵。

    “啊……”那名士兵被刺穿了腹部,下意识的想捂住伤口,杨元及抬腿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地上。

    “都不许乱,不许乱……”杨元及挥舞着带血的佩剑,厉声恐吓附近的乱兵们。

    就在这时,“咣咣咣……”数颗弹丸接二连三的砸进混乱的人群之中,顿时搅起了腥风血雨。

    一颗弹丸落地之后,划出了一条不规则的诡异弧线,掠过一名乱兵的手臂。

    “娘啊……”那名乱兵的手臂当即断成了两截,他捂住断臂的伤口,疼得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另一个颗弹丸,则紧贴着地面,朝前滚动,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我滴娘啊……”突如其来的降维打击,吓破了一名蜀军士兵的胆,他扔掉手里的战刀,转身就跑,再也不敢回头。

    “传我的军令,临阵脱逃者,一律杀无赦。”杨元及也是带兵多年的宿将,眼看形势不可收拾之际,他果断的向贴身卫队下达了杀人的命令。

    杨元及的卫队官兵,都是从战兵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他们得了命令之后,马上拔刀在手,纷纷扑入乱军之中,砍杀扔掉兵器逃跑的士兵。

    逃,马上就死。不逃,暂时可活!

    在屠杀的威慑之下,原本混乱的士兵们,慢慢停下了脚步,在战刀的威胁之下,慢慢聚拢回了杨元及的身前。

    “慌什么?北军远道而来,这种铁弹丸打一个少一个,迟早会消耗殆尽的。”杨元及冷冷的盯着身色慌张的士兵们,厉声喝道,“此山险峻无比,关前之路仅容一车通过,咱们数万将士守御于此,只要自己不乱,还怕北军飞过去不成?”

    “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扔垮小石头下去,就可以砸死两个北军。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难道还怕居高临下的扔石头么?”杨元及仰起国字脸,厉声训斥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了。

    杨元及说的很有道理,阳平关险要无比,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誉,这也是蜀军守关的最大信心所在。

    “某家有言在先,后退者杀无赦,只要不跑,跟着本帅一起死守此关成功,本帅保证你们没娶小娘子的,一定会娶上中意的小娘子。已经成家的,每杀敌军一名,赏钱五十贯。”杨元及也是被逼急了,哪怕是无法兑现的空头承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这时,卫队的某个亲兵很有眼色的振臂高呼,“听杨帅的号令,跟北军拼了!”

    “听杨帅的号令,跟北军拼了……”

    “听杨帅的号令,跟北军拼了……”

    “听杨帅的号令,跟北军拼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杨元及的身旁,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杨元及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发觉原本已经涣散的军心,又被重新收拢了回来,他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悬!

    “传我的军令,甲营先上关墙守御,防备北军的偷袭。其余的各营,都跟我来。”杨元及率先转身,领着大队伍去了粮仓。

    杨元及也看出来了,对面上山射过来的铁弹丸,最远只能砸到大营的正中央,再远就没看见了。

    而且,铁弹丸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如果用粮食包叠成墙,阻挡一下,威力立时减弱七分以上。

    杨元及站到粮仓的门口,正欲下令搬运粮食包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尖声惊讶,“火,着火了,着火了!”

    他扭头一看,却见一只鸡尾酒瓶,砸到了运粮食的木车之上,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雄雄的烈焰,腾空而起,将木车整个的笼罩进了冲天的火光之中。

    杨元及还没回过神来,“呯呯呯……”伴随着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大营内的好几个地方,几乎同时燃起了巨大的火球。

    完了!杨元及不须多想,就已经看明白了北军这是隔着山头的火攻之计,一时急怒攻心之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软软的倒向地面。

第1501章 夺关

    “轰……”

    当第一声炮响的时候,攻关前敌总指挥廖山河,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到了突击队的跟前。

    “袍泽们,炮军弟兄们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看咱们的了。我老廖是个粗人,也就不废话了,特传皇上的口谕:率先抢关者,集体升二级官阶,赏钱千贯。”

    因是极其困难的仰攻,不适宜点起火把,廖山河也看不清楚众将士们的脸色,但是,连片的粗重吸气声,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嗯哼,军心完全可用!

    廖山河心下大定,拔出腰间的战刀,厉声喝道:“全体听我口令,成单列长队,依次贴着山壁举盾前冲。某家特别提醒一下:哪怕是袍泽掉下了山崖,也不许停止进攻。胆敢回退者,褫夺从军以来的一切官阶和荣誉,全家贬为奴隶。都听明白了吧?”

    由于已经下达了禁口令,将士们无法齐声回答廖山河的问题,但是,廖山河仿佛已经听见大家异口同声的呐喊:“明白了。”

    在汉军之中,封赏之重,莫过于军功。军功,是必须拿命来拼的,这早就是汉军将士们习以为常的作战传统了,根本不需要廖山河的再次提醒。

    “都跟我来!”廖山河一手举盾,一手提刀,走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列。

    和廖山河并肩而立的第六厢镇抚使钟元俊,马上不干了,他一把拽住廖山河的胳膊,轻声说:“老廖,皇上就担心你如此莽撞行事,早传下了话,你要是冲在最前列,就抓你去见皇上。”

    如果是旁人,廖山河还可以凭借官威,撒泼打浑的糊弄过去。然而,钟元俊却是和他地位相等的镇抚使,并在战时掌握着廖山河亲卫队的兵权。

    长期共事的经验告诉廖山河,钟元俊压根就不可能吃他的那一套手段,他要是继续蛮干,钟元俊就真敢下令抓他去见李中易。

    “唉,老钟啊,算你厉害,我就待在此地,成了吧?”廖山河只得无奈的站在原地,好一阵挤眉瞪眼。

    没办法,谁叫钟元俊这个镇抚使,是个软硬不吃的坑货呢?

    最重要的是,钟元俊有权解除廖山河的指挥权,并临时委任他人代为执行作战任务。

    廖山河待在一旁生闷气,钟元俊毫不含糊的把手一挥,轻声喝道:“决死营指挥带队,其余的将士们依次往上攻。”

    于是,大军正式从山腰处发起了进攻。由于山道异常狭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整个进攻队列的将士们,都猫着腰,贴着山壁,快步朝上边冲去。

    此时此刻的蜀军大营里,李永堂那边投射过来的“鸡尾酒”瓶,接二连三的落在各处房舍之上,引燃了雄雄的烈焰,迅速的发展成了一片火海。

    杨元及倒下之后,他的亲卫们也慌了神,大家七手八脚抱起杨元及的身子,掉头就往关后跑去。

    主帅跑了,蜀军士兵们的斗志立时瓦解殆尽,众人也跟着一哄而散,抱头鼠窜。

    雄雄燃烧的烈火,迅速的蔓延开来,让每个蜀军士兵都陷入到了死亡的威胁之中,于是,兵败如山倒,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当决死营的指挥使赵五,第一个冲到蜀军大营门前的时候,却立即傻了眼:高达数丈的烈火,已经将营门完全笼罩了进去,根本就靠不过去。

    此时,李中易披衣走到大帐外,手里举着单筒望远镜,静静的观察着蜀军大营内腾空而起的火头。

    李中易观察了一阵之后,突然吩咐张三正:“你派人去通知工兵营,准备沙包灭火。”

    鸡尾酒,一旦燃烧起来,浇水不仅无法及时的扑灭火势,反而会极大的助长火势。

    然后,等工兵们带着土包赶到蜀军大营前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大火一连烧了五天之久,如果不是突然天降大暴雨的话,恐怕,阳平关附近方圆数百里内的森林,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皇上,臣犯下大错,耽误了重大军机,甘受军法。”廖山河一见了李中易,便双膝跪地,重重的叩头请罪。

    廖山河倒也十分光棍。阳平关的大火不可收拾之后,他当即脱了官袍,摘了缨盔,光着上身跑来请罪,没有半句狡辩之词。

    李中易没看廖山河,掂起一只茶盏,凑到嘴边,小饮了一口。

    “朕听说,孟昶的幺女,长得花容月貌,尤未嫁人?”

    就在廖山河提心吊胆的时候,李中易冷不丁的发了问,他竟然楞住了,眨着两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伺候着的亲牙营指挥使高强,却十分清楚,皇上这是有意的饶过了廖山河这一遭,但是,等打进成都之后,孟昶的幺女,必须随侍枕席。

    廖山河平时的人缘不错,待高强也甚是亲近。可问题是,高强即使想提醒他,也不敢当着李中易的面搞鬼。

    就在高强急得不行的时候,李中易饮尽了杯中茶,高强灵机一动,续了茶后,递到李中易的手边,小声问道:“皇上,您晚上没吃多少东西,用一些点心吧?”

    老廖啊,老廖,某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正好李中易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点了点头,说:“那就取些点心来吧。”

    高强压根不敢去看廖山河,更不可能出声提醒廖山河,只是轻声吩咐带刀的亲牙兵,去后帐取点心来。

    有了高强争取的缓冲时间之后,本就不傻的廖山河,当即恍然大悟,大声说:“皇上,请让微臣戴罪立功,允微臣继续进攻成都府。待打下成都之后,微臣一定保护好伪蜀的王宫。”

    李中易瞥了眼立于一旁的高强,走廖山河的身前,抬腿踢了廖山河一脚,淡淡的说:“起来吧,朕不喜欢磕头虫,你是知道的。”

    廖山河挨了踢,仿佛磕了灵丹妙药似的,立时精神一振,重重的叩了个头,站起身子,斩钉截铁的说:“臣一定保护好伪蜀的王宫。”

    李中易又瞥了眼高强,扭头看向廖山河,淡淡的说:“你这话,朕可是听进去了哦。”

    廖山河挨了踢后,整个人又活过来了,脑子异常的灵光,他当即拍着胸脯说:“皇上,您就放心吧,若是再出差错,微臣愿提头来见。”

    李中易笑了,抬手拍在廖山河的右肩上,斥道:“还不快去把袍服穿好?”

    廖山河随即闹了个大红脸,抓耳挠腮,显出少有的扭捏。他想学负荆请罪的旧典故,却疏忽了果身面君的不成体统。

    等廖山河穿戴整齐,再次回到帐内,李中易指着几碟点心,笑道:“来,肚子饿了吧,用一些点心,垫垫饥。”

    阳平关内的大火,烧了好几天,严重耽误了进军成都的时间。李中易不仅没有严厉的惩罚廖山河,反而温言善语相待,他廖某人何其幸甚?

    廖山河的眼眶顿时滋润了,暗暗下定决心,唯有誓死效忠于君父,方能报答君恩之深重!

    李中易看出廖山河的异常神态,却只当没看见似的,笑眯眯的招呼廖山河吃点心。

    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也!

    复盘整个攻山的过程,实际上,廖山河组织的决死队,除了个别士兵崴了脚之外,竟是无一伤亡。

    当然了,没有伤亡的后果是:蜀军大营被雄雄的烈火,连续烧了五天之久,这就严重阻碍了大军前进的步伐。

    所以,廖山河第一时间,就来向李中易请罪了。因为,尽管火是王肯放的,但他廖山河是整个战役行动的总指挥。

    本次战役的作战行动步调不一致,前敌总指挥必须负责,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李中易之所以不怪罪廖山河,也是早就考虑到了,抛射鸡尾酒烧蜀军大营的严重后果。

    以蜀军的兵力,再加上阳平关险要的地形,哪怕是汉军个个勇武过人,正面硬攻的话,伤亡数字也不可能低于千人。

    虽然说,将士们难免阵上亡。可是,既然有回回炮+鸡尾酒的存在,尽可能的减少汉军的损失,也就成了李中易的优先考虑。

    烧光了森林的水土流失问题?

    抱歉,李中易暂时考虑不了那么多。树可以将来招募农民来种植,勇敢的决死将士们,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廖山河刚吃下一块点心,有亲牙进来禀报于高强,高强凑到李中易的耳旁,小声说:“皇上,王肯来了,就跪在辕门口处。”

    李中易点点头,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扶他起来,顺便告诉他,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别的。”

    廖山河听了此话,不由暗暗长吁了口气,看样子,皇上也并没有怪罪王肯,这就好,这就好。

    “微臣有罪,罪在不赦。”王肯一进帐,就跪下了,频频磕头请罪。

    李中易抬眼一看,不禁微微一笑,王肯玩的套路,居然和廖山河大致相仿,都是果身前来负荆请罪。

    高强接了李中易的眼色,走过去,在王肯的屁股上,轻踢了一脚,骂道:“少来这一套,赶紧去穿好袍服,再滚回来吃点心。”

    和廖山河一样,王肯挨了踢后,不仅不沮丧,反而乐滋滋的爬起来,拱着手说:“谢主隆恩。”

第1502章 虎死

    汉军拿下了阳平关之后,就等于是打开了汉中入蜀的第一扇大门。沿着金牛道南下,下一扇入蜀的大门,即剑州。

    剑州,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剑门关,也称为剑阁,隶属于伪蜀的昭武军节度使管辖。

    剑门关隘口形成于白垩纪,其垂直高度近300米,底部最窄处仅50米的天然隘口,是自然天成的天下第一关隘。

    根据传来的战报,宋云祥所部,从凤州出发,已经击破了阶州,正在进攻文州的途中。

    阶州,即今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位于甘肃省东南部,是陕、甘、川三省交界之地,是先秦文化、巴蜀文化、氐羌文化的交汇之地,素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和经贸往来要道。

    按照战前的计划,宋云祥所部的进攻路线,其实是邓艾当年入蜀的翻版路线,也就是走阴平、江油一线,最终和主力大军会师于绵州。

    如今,李中易和廖山河的主力大军,会师于阳平关下,就等于是整个汉中兴元府地区,已经彻底的落入了大汉朝廷之手。

    在阳平关下休整了五日之后,主力汉军继续挥师南下,直捣剑阁关下。

    一路都是山区,骑马行军也就成了奢望,贵如李中易者,也只能依靠双脚,跋涉于山水之间。

    李中易说到做到,行军都总管依然是廖山河,王肯为副手,他这个皇帝就是个后勤大总管。

    但凡是和大军吃喝拉撒相关的问题,李中易都要事无巨细的掺和进去。

    没办法,打仗就是打后勤,大军吃不饱,穿不暖,还怎么行军打仗呢?

    李中易就在南征的军中,大汉朝后方的各地官府,谁敢让皇帝饿着肚子行军,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今,顺利的拿下了汉中诸州府之后,南征的汉军也就多了就近取粮的便利,关中诸州府的运粮压力,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行军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接过李安国递来的水囊,猛饮了几口,反手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又将水囊扔回了李安国的手上。

    李安国亲眼目睹过许多次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怒自威,臣子们莫敢不从。

    如今,李安国心里又是感叹不已,帝国的至尊公然做出丘八们的粗鲁举止,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军中的将士们怎么可能不敬之爱之呢?

    “正青啊,你怎么看,接下来的剑阁之战?”李中易的问话,令李安国立时心头一凛,惯常的考问又来了。

    “回皇上,臣以为,总参议司制订的作战计划,已经很完善了。山区作战,就应该工兵营先行,提前勘测架炮的山头和方位,然后依照阳平关的攻略,再来一次即可。”

    对于总参议司的设置,简直是神来之笔,李安国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事实胜于雄辩。在总参议司的专业谋划之下,整个大军无论是行军,还是后勤,或是作战,都异常之有章法。

    说白了,战争中,哪怕是宿将,也难免有疏漏之处。然而,自从有了总参议司之后,这种疏漏之处已经越来越少,犯错误的机会大大的减少了。

    怎么行军,怎么打仗,怎么输送物资,途中遇见了突发情况怎么处理,在总参议司制订的作战计划里,都有明确的规范和备选的方案。

    一言以蔽之,在总结了战争的规律之后,如今的将军们指挥行军打仗,比以前容易得多!

    听了李安国的回答,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如此群山险恶,若是蜀军设伏,怎么办?”李中易抬手指着连绵不断的大巴山脉,又问李安国。

    李安国傲然一笑,答道:“回皇上,以我军的行军条令之规定:大军行军之时,险地两侧,必提前派众多锐士察之,遇有险情便可及时告警。”

    李中易点点头,李安国这小子,也算是慢慢的锤练出来了。只是,李安国至今没有独领过一军,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那是颇有欠缺的。

    在汉军之中,由于李中易敢于授权的缘故,拥有大兵团作战经验的主将,不敢说多如牛毛,至少也超过了十人之多。

    在这个时代,十几位拥有大兵团作战经验的宿将们,其实是整个帝国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京城,折家。

    “咳咳咳……”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咳之后,折从阮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面无血色,嘴角干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老管家折富偷眼看了看带血的帕子,不由一阵心酸,想哭,却又不敢哭。

    一直抱着折从阮的折御寇,整颗心都揪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祖宗怕是来日无多了。

    “老……老夫……怕是不行了,赶紧……赶紧亲自去宫里求皇太后娘娘……老夫死之前……务必要见到花娘和兴哥儿……快去……”折从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吩咐折御寇。

    折御寇心头猛的一凛,老祖宗都病成了这样,依然惦记着兴哥儿。可想而知,整个老折家前途和命运,已经紧密和兴哥儿联系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兴哥儿的重要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事关重大,折御寇丝毫也不敢怠慢,把折从阮交给折富照顾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

    折从阮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是折赛花的亲祖父,更是朝廷内阁的次相,名副其实的股肱重臣。

    薛太后闻讯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宫廷礼仪了,直接吩咐了下来,命人去把折赛花母子找来,让她们跟着折御寇一起去见折从阮。

    等折赛花和兴哥儿慌慌张张进门的时候,却见折从阮居然坐到了书桌前,正提笔在手,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祖父……”折赛花实在是忍不住了,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胳膊,放声大哭。

    “唉,痴儿,痴儿,莫哭,快莫哭了……”折从阮放下手里的笔,下意识的想揽住折赛花的肩,谁知,手刚伸出了一半,又赶紧缩了回去。

    如今的折赛花,尽管还是折家的女子,身份上却是异常尊贵的德妃娘娘。哪怕是祖孙至亲,折从阮既为人臣,就绝不能失礼造次。

    “祖父……”折赛花纵有千言万语,如今的当下,却只能化作川流不息的泪水。

    “痴儿,痴儿,莫哭了,快莫哭了,老夫有很多话要说呢……”折从阮的面色越来越红润,红润得极其不正常。

    一旁的折御寇,整颗心已经悬到了半空中,他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非常明白:恐怕是回光返照之像。

    “拜见外曾祖父。”

    就在折赛花抑制不住哀伤之时,兴哥儿快步走到折从阮的身前,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

    兴哥儿,当今皇帝的第三子,生母折赛花是八妃之一的德妃,母家又是显赫的西北折家。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帝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如今的兴哥儿,虽然尚无爵位和实权,然而,论及身份贵重的程度,却是远远的超过了折从阮这个内阁次相。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勿要折煞了老朽。”折从阮颤抖着双手,努力撑在桌面上,挣扎着想从椅子上起身。

    不曾想,兴哥儿迈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右胳膊,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老祖宗,我拿了父皇孝敬给祖母的五百年高丽参,快,快含着……”

    折从阮惊讶的望着兴哥儿,只见,兴哥儿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支宫外极难一见的五百年高丽参,捧到了他的面前。

    折赛花猛的呆住了,宫里就这么一支五百年的高丽参,李中易亲手献给了薛太后。

    问题是,临出宫的时候,因为事发仓促,薛太后也慌了手脚,并未赐下这株五百年的高丽参啊!

    折从阮是何许人也,他只看折赛花震惊异常的神态,便猜到了真相:为了替他续命,兴哥儿居然偷了薛太后独有的五百年高丽参。

    “唉,唉,唉,你们母子竟然都是痴儿啊,老夫死而无憾矣!”折从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抚在了兴哥儿的小脸上,反复的,不舍的抚摸着。

    折从阮心里很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生离死别的莫大伤感,竟然在一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三郎,老夫快不行了,将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勇敢的去闯了。”折从阮猛喘了几口粗气,一字一吐的说,“别哭,傻孩子,别哭了,临别之际,老夫有一言,三郎你必须听进去,务必听进去,哪怕再不想听,也必须听进心里去。你父皇,虽然起自草莽之间,却是天纵奇才,英雄盖世,雄才伟略,无人可比。他……他若不想给你……你千万不能硬抢,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个富贵贤王即可……”

    “老祖宗,您……您这是何意?”折赛花明明听懂了折从阮的未尽之意,却终究有些不甘心,她的兴哥儿凭什么就没资格坐上那把椅子呢?

    “唉,痴儿啊,这么多年下来,凡是逆了皇上心意之人,哪个有好下场了?记住我的话,没人斗得过皇上……”折从阮正欲详细解释一番,心头却猛的一阵绞痛,他慌忙长吸了口气,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厉声喝道,“绝对不能犯糊涂!兴哥儿只要做到了孝顺二字,守即是攻,此乃水到渠成,上善之策也……”

    “呃!”一代枭雄折从阮,轰然倒下了。

第1503章 各有所图

    “官人,妾听说折相公殁了?”夫人张氏借着上茶的机会,小声问孔昆。

    如今的孔昆,早不是当年的微末小吏了。他久居于内阁参知政事的高位,宰辅气度威势逼人,他只略微扫了眼张氏,张氏便知趣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言。

    孔昆品了口茶,拿起雪白的大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淡淡的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折老相公这一殁,宫里只怕有大变化了啊。”

    张氏夫人和孔昆,毕竟是共过患难的夫妻。当年,孔昆不得志的时候,俸禄微薄,穷困潦倒,亲朋好友尽皆离弃。

    如果不是张夫人不顾颜面的屡屡找娘家借钱借物,并不断变卖嫁妆补贴家用,孔昆也难有遇见李中易的这一日。

    “官人,您不是常说,三皇子人品贵重,聪慧过人……”张夫人察觉到孔昆的面色不善,遂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孔昆又品了口茶,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张夫人,不由微微一笑,说:“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际,过早的选边站了,只会让我孔家自蹈险地,万劫不复。”

    张夫人见孔昆并未发怒,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重臣交游皇子,固然十分不妥。可是,官人您的育人大业,终究需要传承下去的。”

    此话恰好挠到了孔昆的痒处!

    孔昆瞥了眼低眉顺目的张夫人,不由慨然叹道:“皇上虽英武过人,奈何,显然不喜孔孟之道,儒术恐怕再难独尊矣。”

    张夫人心里明白,孔昆一直念兹在兹的是,光大孔门儒学。

    孔昆虽然是外孔子弟,却一向以孔门嫡脉自居。换句话说,孔门儒学如果在孔昆的手上,做到了发扬光大,绝对是他将来彻底掌握孔门的根本性底气之所在。

    然而,据孔昆的长期观察,李中易对孔孟之学的态度,不仅谈不上支持,反而屡有暗中打压之举措。

    实在是可恼啊!

    如今,折从阮在内阁次相的任上病殁了。刘金山和孔昆都是内阁的参知政事,也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问题是,李中易会如何选择呢?

    说句大实话,孔昆的心里,完全没有底,难免有些焦虑不安。

    自家知道自家事。孔昆心知肚明,论及亲厚和信任程度,他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刘金山。

    但是,孔昆也有优势。他扛着孔门嫡脉的名头,天然对士大夫集团,有着广泛的号召力。

    现在,就看李中易的态度了,孔昆只能选择默默的等待。

    张夫人不是无知的村妇,而是饱读诗书的大才女,她自然知道孔昆的烦恼之处。

    张夫人轻声提醒说:“朝局重在分权制衡。皇上也是圣明之君,相信必有明断。”

    孔昆点点头,却没吱声,早知道折从阮会这么突然的殁了,他当初就该奋力一搏,无论如何争取到跟着李中易一起南征的大好机会。

    实在是可惜了啊!

    如今的南征军中,李中易的身边,竟无一名朝廷重臣。结果是,孔昆即使想影响李中易的决策,也是鞭长莫及。

    “官人,瑶儿从宫里出来后,一直茶饭不香,总是闹着要去道观做道姑,这可如何是好?”张夫人愁容满面的向孔昆问计。

    孔昆张了张嘴,却又无奈的合上了嘴唇。女儿孔黛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至今无人敢上门来求亲。

    归根到底,主要是孔黛瑶和当今皇帝之间,传出了见不得光的所谓“绯闻”。

    官宦之家,哪怕是家主再没有脑子,也没人敢让儿子娶这种儿媳妇进门!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孔昆皱紧了眉头,左思右想,却始终不得要领。

    可是,面对张夫人执着的眼神,孔昆也只得硬着头皮说:“若不是你怕她在宫里吃苦受累,非要逼着我想办法让她出宫,我又何苦去求皇太后呢?现下倒好,好不容易把她折腾着离了宫,从此不当女官了,不吃宫里那个苦了,就不能消停一点么?”

    张夫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子,她自然知道孔昆的难处,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就孔黛瑶这么一个独女,难道真的让她从此不嫁人,孤苦一生么?

    说实话,张夫人舍不得独女吃这个苦,所以,她试探着说:“在京里恐怕是不成了,不如尝试一下京外的大户人家?”

    孔昆摇了摇头,苦涩的说:“我的夫人呐,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孔某人的独女,居然要嫁去外乡,只要别人不是傻子,肯定会派人暗中来京里打听的。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啊!”

    道理,张夫人都明白,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努力挣扎着说:“那……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瑶儿去作道姑不成?”

    “唉!”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孔昆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

    张夫人确实很贤惠,这些年,她帮孔昆张罗着纳了五房妾室。然而,时至今日,这五房妾室竟无一人诞下一男半女。

    “要不,招婿入赘?”孔昆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一招。

    谁曾想,张夫人不乐意,她摇着脑袋,不满的说:“咱们瑶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精,竟要沦落到招赘婿的地步?要知道,赘婿视同贱民,我绝不答应!”

    “唉,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你究竟想如何?”孔昆实在是头疼的厉害,把想继续纠缠下去了,索性问张夫人的心意。

    “等皇上南征凯旋回京后,朝廷必开恩科,不如从新进士里挑一个合适的?”张夫人此言一出,孔昆立时恍然大悟,说白了,还是怕委屈了自家的独女。

    “咳,新进士?就算他蒙在鼓里,娶了咱们瑶儿,迟早也是会知道的。到时候,我死之后,夫妻反目成仇,应是必然。”孔昆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把话说死,免得张夫人继续做白日梦。

    就在孔昆两口子打嘴巴官司的时候,滑阳郡王府里,李琼父子俩亦是辟密室长谈。

    “大人,折从相公既然去了,丧仪之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吧?”判军器监李虎,毕恭毕敬的站在李琼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打探口风。

    “嗯,本朝新立不久,礼制之中,尚无宰辅殁去之后,如何治丧的成例。不过,老夫既为首相,权且作一些主,倒也使得。”李琼眯起两眼,盯着桌上的茶盏,淡淡的说,“以皇上和折从阮的情谊,恐怕是要亲自主持大奠了。”

    “哦,照您这么说,亲朋故旧的登门吊唁照旧,正式出殡尚需时日?”李虎有些不确定的问李琼。

    李琼没好气的瞪着李虎,沉声喝道:“你看看你,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的还如此的不晓事?折家是什么人家?人家在宫里有德妃和皇三子撑腰,西北有偌大的地盘,而且人才济济,轮得到你区区一个判军器监来操这份闲心么?”

    李虎被训斥得不敢吭声了,李琼在心里暗暗一叹,折家失了顶梁柱,他们滑阳郡王府又何尝没有远虑呢?

    和折家类似,滑阳郡王府其实也是外戚之家。在宫里,李家有良妃李七娘和皇六子华哥儿撑腰。

    在内阁里,李琼乃是当朝首相,权势可谓是滔天。另外,准国舅爷李安国,也在近卫军中任职炮营指挥使。

    和折家相比,李家略微占优势的,有两点,其一是李虎任职判军器监。判军器监,属于皇帝特别重视的衙门,皇帝的耳目众多。

    换句话说,只要李虎踏实肯干,他所作出的成绩,皇帝绝对看得到。

    至于其二嘛,则是李七娘一直盛宠不衰,属于皇帝心尖儿上的人儿。

    不足之处是,李家和军方新贵们的联系比较浅,没有获得军方实力派的支持。

    随着李中易的帝位越来越稳固,老派军方巨头们也跟着逐渐退出了权力中枢,富贵有之,权势则日衰。

    说句大实话,如果李七娘没有诞下皇六子,李琼倒也没有争储之心。

    问题是,皇六子活蹦乱跳的生长于宫中,李琼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从皇长子,到最小的皇六子,都是皇帝的嫡亲血脉。客观的说,谁都有可能在将来登上皇位,成为天下至尊。

    事到如今,滑阳郡王府即使不想争储,也由不得李琼不提前谋篇布局。

    折从阮殁了,李琼其实又能多活几年呢?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所以,李琼借着折从阮的死,想方设法的教导李虎,把朝堂斗争的秘诀,倾囊相授。

    “折令公既去,吾在这首相之位的时日,也无多了。”李琼叹了口气,满是惆怅的说,“朝堂大权,相生相克,吾与折令公实乃共存共荣之一体也!”

    李虎没有完全听明白,脱口追问:“大人,您何出此言?您为内阁之首,替皇上分忧,一向兢兢业业,勤恳办差,从无出过大错,何来罢相之言?”

    李琼一时恨极,张嘴就骂:“蠢才!实乃朽木不可雕也!若是正青在此,必懂吾意。”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琼恨不得拿起桌上的镇尺,狠狠的敲破李虎的脑袋。

    然而,李琼终究不是常人,他缓了口气,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温和的说:“汝生性木讷,不通官场上的机窍。按理说,一旦离了老夫的扶持,汝绝难青云直上。不过嘛,你胜在忠厚二字,竟然入了皇上的法眼,委你以判军器监的重任,倒也是各花入各眼,别擅胜场了。”

    “我说多了,你也听不太懂,倒不如始终如一的侍奉皇上。将来啊,若是机缘巧合,倒也有入阁之机。”李琼望着木头一般的李虎,虽连连暗叹,却也无可奈何。

    “大人,七娘说过,让孩儿务必听皇上的吩咐,只须用心办差即可。”李虎憨憨的一笑,居然明晃晃的告诉李琼,他觉得听女儿的话,并不丢人。

    李琼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本欲训斥一番,转念一想,说不准还真的是,憨人有憨福,也未可知?

    “罢了,汝去吩咐厨下,精心置办一桌素席面,送到折公府上去。”李琼没好气的瞥了眼李虎,索性做了必要的安排。

    李琼和折从阮,因为根本利益的不同,虽然彼此之间不敢当着李中易的面闹翻,却也暗斗过不少回了。

    不过,哪怕再怎么暗斗,明面上的礼节,也需要敷衍过去。毕竟,死者为大嘛!

    宫里,唐蜀衣已经听说了折从阮去世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她情不自禁的长吁了一口气,心情也格外的放松。

    皇帝一共有六子,唐蜀衣所出的“狗娃”李继易,排序第一,乃是响当当的皇长子。

    在李中易的诸子之中,其余的五位皇子,要么是兴哥儿,要么是华哥儿。唯独,皇长子李继易取了个“狗娃”的混名,显得尤为特殊。

    客观的说,在六位皇子的生母之中,就数唐蜀衣的出身,最为卑微。毕竟,当年的瓶儿,不过卖身为奴的侍婢而已。

    在唐蜀衣的心目之中,西北折家和滑阳郡王府李家,无论是门第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了无依无靠的所谓唐家。

    唐家是唐蜀衣的本家,可是,自从亲身父母将唐蜀衣卖入李家为奴为婢之后,唐蜀衣就再也没有见过唐家人。

    一个苍白的事实是,如今的唐蜀衣,唯一的倚仗,竟然只是李中易念着旧情,对她另眼相看罢了。

    除此之外,唐蜀衣别无依靠,皇长子也没有母家的势力可以依靠,想想就觉得心酸不已。

    如今,折家的顶梁柱折从阮去世了,唐蜀衣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可以放松一些了。

    “琴香,大郎去了哪儿?”唐蜀衣独自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抬脚走出内室,举目四顾,却没见到儿子的身影,不由抬高了声调,喝问贴身的女官。

    “娘娘,大郎方才做完功课后,就去了太后娘娘那里。”琴香有些担忧的望着唐蜀衣。

    唉,明明已经禀过了的事儿,这么短的时间内,娘娘居然忘记了?

    唐蜀衣仔细一想,随即明白了过来,儿子想去皇祖母那里,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了。

    “唉,瞧我这记性。”唐蜀衣一边埋怨她自己,一边振作起精神,开始处理宫务。

    不管怎么说,身为贤妃的唐蜀衣,虽无皇后之名,却是有皇帝和皇太后撑腰的,权摄六宫的实权宠妃。

    负手立于窗台前的刘金山,一直盯在院内的那棵老槐树上,久久不愿收回视线。

    冥冥中自有天意!

    自从,皇帝御驾亲征后,折从阮的身子骨突然就不行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病倒在了榻上。

    据说,太上皇李达和拖着病体,亲自去折府诊治,却得出了活不过半个月的结论,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不已。

    刘金山心想,如果皇上就在京城,以皇上那惊若天人的高明医道,折从阮恐怕还有救吧?

    然而,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折从阮终究还是殁了。

    身为内阁的参知政事,刘金山自然清楚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随着折从阮的病殁,李琼离开内阁首相的宝座,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管是异论相搅,还是权力制衡,在内阁中失去了对手的李琼,已经不可能继续安于其位。除非,当今皇帝是个昏君。

    所以,刘金山尽管表面上显得异常之平静,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

    只要李琼离开了首相之位,以刘金山在当今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更上层楼,接任内阁次相,属于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

    唯一的问题是,内阁首相之位,最终会花落谁家,刘金山的心里确实没有底。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现任内阁参知政事之一的孔昆,至少也会升任内阁次相。

    原因其实很简单。当今圣上自从河池建军之后,身边的心腹重臣,大多是军功出身的新贵。

    而朝中的士大夫群体,则因为今上十分轻视儒学,甚至特立独行的改了科举考试的科目,而少有投靠之辈。

    刘金山根本不须细想,掐指一算,就知道皇帝可用的心腹文臣,就那么很少的一批人而已。

    而且,受限于资历等问题,这些受到皇帝重用的文臣,大多是中低级文官,并无马上进入内阁的可能性。

    话说回来,内阁首相和次相的人选,一切尽在皇帝的圣裁。无论是刘金山,还是孔昆,都只有默默等待而已,他们俩谁都没有办法影响皇帝的判断。

    因此,刘金山此时此刻琢磨的是,内阁新任参知政事的人选。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私心,刘金山也不例外。

    在刘金山的夹袋内,最佳的参政人选,莫过于暗中投靠于他门下的工部左侍郎王晓田。

    但是,王晓田也有着资历不足的缺陷。毕竟,他没有做过正任的部堂官。

    想到这里,刘金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王晓田的同僚,工部右侍郎周冲及,却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工部右侍郎,在高官满座的朝堂上,可能并不算个啥。但是,周冲及却是堂堂九门提督李云潇的岳父。

    当然了,也正因为周冲及是李云潇的岳父。所以,在掌握兵权的李云潇,没有调出京城之前,周冲及绝无可能登入内阁。

    “禀参相,正如您所料,九门提督衙门那边,有了大动静。”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堂后官,既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也带来了刘金山猜测正确的消息。

第1504章 出京

    黄景胜抖动着手里的纸片,笑着说:“找某家伸手要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惜的是,僧多粥少啊。”

    王大虎瞥了眼得意洋洋的黄景胜,没有吱声,把头一低,又抿了一口小酒。

    李中易没在京里,折从阮死了,内阁之中就变成了一相二参的局面,不可不防着点。

    坐在桌子对面的李云潇,有些走神,原因是,他老婆周氏吹了枕边风。

    虽然周氏没有把话挑明,可是,其中的内涵,李云潇不可能听不懂。

    怎么说呢,内阁里少了一相,就必须要补上去一相。而最有希望补上去的,其实是各部的尚书们。

    新汉朝建立之后,随着内阁的设置,原本权势熏天的政事堂,也就完全成了摆设。各部的尚书和侍郎们,在内阁的控制下,反而掌握了各部寺的实权。

    李云潇的岳父周冲及,现任工部右侍郎,也算是朝廷里的实权派高官了。但是,周冲及限于资历的不足,现在就想入内阁拜为参相,显然是痴心妄想。

    按照周氏话里的意思,周冲及恐怕是想谋取吏部尚书之职。吏部,管官之部,实权极大,号称诸部之首。

    想到这里,李云潇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周冲及也是老糊涂了,他也不想想看,李云潇这个女婿身居何位,居然敢觊觎吏部尚书之位?

    李云潇是个明白人,李中易就算是再信任他,也不可能把京城里的兵权和人事大权,同时交到他们翁婿之手。

    所以,对于周氏吹的枕边风,李云潇索性装了糊涂。不管周氏怎么说,他始终闷头不吭声,既不明确支持,也不表示反对。

    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和女人讲道理,在李云潇看来,那是自寻烦恼。

    警政司卿李延清,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次偶然的机遇,李延清救了一座茶楼的老板娘,偏偏那位老板娘还是个年轻美貌的小寡妇。

    英雄救美人,美人爱英雄,这故事虽然有些俗套。但是,被美人儿爱重的滋味,李延清一直乐在其中。

    如今,李延清的如意算盘是,等皇帝南征回京后,他就亲自向皇帝请求赐婚。

    折从阮的死,尽管牵扯了朝局的变动,但是,在李延清看来,暂时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当今圣上正值壮年,身体状况又一直异常良好,距离皇子即位的时间,还早得很。

    不过,最近倒是有个新情况,引起了李延清格外的注意。

    自从,南唐国灭之后,李煜被封为违命侯之后,成天猫在后院内吟诗作词,整日里不是伤春就悲秋,再要么就是感叹他自身的不幸。

    原本,按照职权范围的划分,监视李煜的重任应由左子光的缇骑司承担。谁曾想,皇帝竟然把李煜的一大家子,就全都交给了李延清负责。

    李延清心知肚明,李煜这个亡国之主,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已经是死老虎了,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皇帝虽然没有亲口明说,但是,李延清心里却明白,大周后的一举一动,才是监视的重点。

    说来也巧,大周后的亲妹妹小周氏,也在李延清的监视之下。

    宫里的八妃之位,仅有七妃实封,唯独丽妃尚未封赏下来。

    按照李延清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他曾经私下里揣摩过皇帝的意思,这丽妃之位,恐怕就是给小周氏预留的吧?

    不过,李延清又有些奇怪。自从小周氏住进了开封城里的春祥坊之后,皇帝就一直没来看望过她,一次都没有。

    天家之事,知之为不知,方为知也。

    李延清能够安稳的坐在警政司卿的宝座之上,至今无人可以撼动,他岂能不知道嘴巴必须严实的基本道理?

    小屋内的铁杆五人组,几乎人人都有心事。唯独,提督缇骑司的左子光,独自悠闲的坐在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的观察众人的神态。

    自从黄景胜担任三司使之后,尚书省属下的户部,就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朝廷的财政大权,尽入黄景胜之手。

    由于管着朝廷的国库和钱粮,黄景胜每天忙得脚不点地,却又乐在其中。毕竟,手握重权,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格外的令人心旷神怡呐!

    所以,黄景胜尽管一直和王大虎卖惨,春风满面的神态,却是骗不得人的。

    至于王大虎嘛,他掌握着监察百官的大权,见官大一级的滋味,亦是别提多爽了。

    李云潇的那点小心事,左子光一看便知,一定是周氏娘家的那些破事儿,惹人厌烦。

    李延清和茶楼老板娘勾搭上了的事儿,别人也许不知道,他左子光可是门儿清的。

    说白了,缇骑司的人,就没有吃干饭的蠢货。只要左子光想知道的事情,的哪怕是挖地三尺,也会搞得一清二楚。

    今天的这次小聚会,属于正常情况下彼此交流,并不是因折从阮的病殁而起。

    说句不客气的话,和室内的铁杆五人组相比,折从阮在内阁中所掌握的那点权势,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在屋内,黄景胜和王大虎的辈分最高。他们俩没有说完悄悄的时候,其余的三个晚辈,谁都不敢扫了他们的兴致。

    “诸位,江南来信了,刘贺扬指挥大军,迅速的平定了南方的豪族叛乱,并抄家三万户,可谓是大获全胜。”

    冷不丁的,黄景胜当众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在场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毕竟,决定派刘贺扬去江南平叛,是他们五个人共同作出的决定。若是刘贺扬平叛不顺利,他们五个都要跟着吃瓜落。

    李延清和左子光,相视一笑,他们比黄景胜更早数日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装糊涂罢了。

    掌握天下治安大权的李延清,其耳目之众多,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至于,有史以来最专业的情报衙门——缇骑司,更是拥有单独且隐秘的消息传递渠道。

    主要负责监视军队的左子光,完全有可能比李延清,还要更早一些知道前线的内幕。

    黄景胜宣布了好消息之后,随即笑着对众人说:“大家都随意吧,各说各的一摊子事儿。”

    李云潇心里有事了,就率先说了京城附近的治安情况,总之一句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王大虎点点头,李云潇所说的情况,和他掌握的事实基本相符,没有太大的差别。

    身为都察院的都御史,王大虎肩负监察百官的重任,其中也自然包括监视驻京兵马的调动情况。

    只不过,都察院的监视兵马调动,只不过是职能范围内的一项而已,不可能有缇骑司的人,那么专业罢了。

    这也就是权力制衡的妙处,即使缇骑司那边有所疏漏,都察院这边也有单独的消息来源,更别提警政司的严密布控。

    三方的消息互相对照之下,皇帝才可能睡得安枕。

    一个时辰之后,五人组彼此之间需要交流的事项,全都商量完毕,大家各自散去。

    李延清正好闲着无事,索性去看望他的未婚妻,君再来茶楼的老板娘——杨九娘。

    杨九娘的出身极低,父母均为普通的佃农,亡夫也只是个开茶楼的小商人而已。

    在李中易登基之前,如果不是杨九娘善于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花容月貌的她,很可能已经被权贵之家给抢去了。

    待到李中易登基之后,在他的铁腕整治之下,京城里的权贵们,大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公然做出强抢民女的丑恶勾当。

    不过,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开封府一名积年老吏的儿子,这家伙仗着他老子的势力,不仅想将杨九娘纳为外室,更惦记着杨九娘的那间茶楼。

    结果,恰逢其会的李延清,不仅借势狠狠的敲打了那家伙一番,更获得了美人儿的青睐。

    李延清进门的时候,杨九娘正伏在柜台上,利用算筹算帐。

    店内的伙计们都是眼明心亮之辈,他们谁不清楚李延清和杨九娘的那层不能说的关系?

    大家见李延青岛出噤声的手势,伙计们也就纷纷闭紧了嘴巴,没敢惊动杨九娘。

    李延清凑近杨九娘的身前,一股子女儿家特有的清香,立时扑鼻直入,沁人心脾。

    “娘子,数钱的滋味,可好啊?”李延清静静的等待了好一阵子,直到杨九娘放下手里的算筹,这才出言相戏。

    杨九娘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算筹居然掉落到了柜面上,等她看清楚是李延清,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轻声啐道:“不声不响的戳在这里,你想吓死我呀?”

    李延清就喜欢看杨九娘眼前这副轻嗔薄怒的娇态,他不由笑眯眯的说:“我的娘子啊,你的胆子也忒小了一点吧?哼,不说别的,在这条街上,谁敢吓唬我家娘子,那一准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你还别说,女人都有慕强的基因,李延清如此霸气的反问,杨九娘却觉得格外的顺耳。

    原因其实很简单,从小开始,杨九娘因为出身低微的问题,就一直没有安全感。

    等到前夫病死后,各路地痞流氓不断的上门骚扰,早就把杨九娘折腾的心力憔悴,不堪重负。

    如今,有了李延清这个大靠山撑腰,她杨九娘总算是可以缓口气,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杨九娘扔下手里的算筹,领着李延清上楼,坐进了单独辟出雅间。

    “官人,今儿个这是什么风,把你这尊大菩萨早早的吹了过来?”杨九娘毕竟是嫁过人的女子,又开门做着茶楼的生意,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股子爽利泼辣的劲儿。

    李延清望着巧笑倩兮的杨九娘,一时间有些恍神,居然忘了回话。

    怎么说呢,别看李延清身为李中易的心腹,一直位高权重。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别看他已经二十八岁了,竟然还是一个可耻的处男。

    这个主要是,军务和政务太过于繁忙,李延清成天忙得团团乱转,哪有心思考虑个人的私事?

    并且,以李延清的特殊身份,自然不可能娶名门世家的贵女为妻。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就太惹人眼了,就算是皇帝再信任他,也怕小人暗中上蛆啊。

    当然了,以李延清的见识,也确实看不上那些惯会作态的贵女们。

    李中易有句名言,李延清一直记忆犹新:娶老婆嘛,上得厅堂,入得洞房,下得厨房即可。

    也是巧合,李延清和杨九娘,彼此看对了眼。而且,这桩婚事完全不犯忌讳,可谓是天作之和。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杨九娘哪怕再喜欢李延清,也死活要守住身子,非要进了洞房,才肯彻底的交给李延清。

    这男人呐,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心痒难耐。杨九娘的守身如玉,反而勾住了李延清的心,令他再也跑不脱了。

    杨九娘一直没等来男人的回应,却发现男人正直勾勾的瞪着她,她不由既羞且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和在室的黄花大闺女相比,嫁过人的女子在情感方面,显然会更加的敏感。毕竟,她们已通情事,男人那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自然也看得懂。

    也正因为看懂了男人的小心思,杨九娘不由暗自有些得意,不让男人沾了身子,显然是正确的选择。

    “官人,请喝茶。”杨九娘不动声色的沏好了茶,伸出白嫩的藕臂,将茶盏递到李延清的面前。

    面前李延清猛然醒过神,不由有些惭意,他装模作样的接过茶盏,小品了一口,言不由衷夸道:“好茶,色香味俱全!”

    色香味俱全,那是赞扬下酒菜的好吧?杨九娘暗中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已。

    不过,杨九娘自然不可能公然指出男人的失态,那也太傻了吧?

    等李延清恢复了常态之后,杨九娘借着斟茶的机会,小声问他:“官人,你莫非是要出远门不成?”

    “噫,你怎么知道的?”李延清大感惊讶,情不自禁的脱口反问杨九娘。

    杨九娘轻启红唇,露出俏皮的浅笑说:“官人往常来时,可不像今日这般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妾学得一手神算秘技,只须掐指一算,便知官人您的心事。”

    李延清面对解语花一般的妙人儿,不由开怀大笑起来,感叹道:“知我者,娘子也!”

    没错,李延清确实要出远门了。原因也并不复杂,皇帝的南征十分顺利,眼看就要打进巴蜀之地了。

    等攻破了成都之后,打击蜀地的豪强和大户的重任,就交给李延清这个抄家老手来负责了。

    另外,不知道怎么的,皇帝居然密令李延清,让他沿途护送元妃费氏,去蜀地相会。

    到目前为止,知道元妃费氏本为蜀宫贵妃的人,都是从河池开始,就跟着李中易打天下的极为心腹的老部下。李延清正是这些少数人之一。

第1505章 大魔头

    要带元妃费氏出宫,必须获得皇太后的首肯。所以,李延清一大早就来到了宫门前,递牌子请见。

    在宫外,李延清可谓是权势滔天,无人敢惹。然而,借李延清八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皇太后面前张牙舞爪。除非,他的脑袋被门夹了。

    也许是皇太后比较忙,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位高权重的李延清在宫门前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有宫里的小内侍前来召他进宫。

    在前边引路的小内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倒也算是眉清目秀。

    李延清快走了一步,和小内侍肩并肩的一起前行,异常亲热的打招呼说:“不知阁长高姓大名?”

    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内阁宰辅们之外的臣子,对这些宫里的普通阉人内侍,一般尊称为“阁长”。

    阁长原本是对宫里中级内侍的尊称,李延清为了表示对小内侍的敬意,故意抬高了他的身价。

    这就和普通老百姓,因为没啥文化,也搞不清楚军汉们的品级,笼统的尊称为“太尉”,大致差不多的意思。

    以李延清的显赫权势,遇见眼生的小内侍,也要客客气气的套近乎,以免惹祸上身。

    “李寺卿太过客气了,小人不过是皇太后娘娘身旁负责洒扫的内侍罢了,贱名不敢有污李寺卿您的贵耳。”

    小内侍的态度很端正,一口一个李寺卿,然而,骨子里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在这皇宫之中,哪怕是皇太后身边的小猫小狗,也要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

    尽管碰了小内侍的冷钉子,李延清却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显得浑不在意。

    此前,李延清在宫门前白站了一个多时辰,他担心皇太后此时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为了避免拜见皇太后的时候,碰到了倒霉的事儿,李延清不得不拉低身段,笑呵呵的说:“阁长说笑了。在下虽然愚钝,却也知道,能够侍奉于皇太后娘娘身旁的阁长,岂是一般人可比?”

    这话就很有些肉麻了!

    无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是人中龙凤的李延清,因有求于人,也得摆正姿态,说软和话。

    客观的说,因管束极严,李中易身边的内侍们,一个个都乖顺异常,从来不敢给朝中重臣们脸色看。

    小内侍被逗乐了,一直紧绷着的脸,逐渐换成了笑颜。

    “难怪长公主说,李寺卿能屈能伸,不愧是大丈夫也。”小内侍的一席话,倒把李延清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百思不得其解,何时何地,他得罪过长公主那个大魔头呢?

    长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不仅是当今皇太后嫡亲的独女,更是当今皇帝一直宠爱有加的幺妹,属于李延清绝对惹不起的天上龙女。

    小内侍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李延清投其所好,顺势弄清楚了他的姓名。

    原来,这名小内侍姓吴名用,原本确实是负责洒扫的低级内侍,几个月前刚被提拔进了太后的寝宫。

    能进太后寝宫里伺候着的内侍,都不是一般人,李延清心里有了底,态度也就更加的诚恳,想套问太后娘娘的心情如何。

    然而,吴用却闭紧了嘴巴,死活不肯透露半点内情,令李延清始终不得要领。

    来到慈明殿前,李延清整理了一番官袍和官帽,正欲迈步前行,却听见一旁传来清脆的娇斥声,“李大寺卿,你还知道来见我啊?”

    李延清一听这极为熟悉的声音,不由一阵头皮发麻,不好,长公主这个大魔头露面了。

    “臣李延清,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福。”尊卑有序,由不得李延清不下拜。

    长公主李玉馨,蹦蹦跳跳的来到李延清的身前,笑眯眯的说:“李大寺卿,我让你办的事儿,如今办得怎样了?”

    李延清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只得躬身低头,小声说:“回长公主殿下,在下无能之极,竟然没有找到那人,实在是惭愧之极。”

    “哼,找不到?恐怕是不想认真找吧?”李玉馨斜睨着李延清,似笑非笑的说,“以你李大寺卿的能耐,莫说找个大活人,就算是找宫中地洞里的老鼠,也是手到擒来吧?”

    李延清硬是被唬出了一身冷汗,这种足以致命的流言,居然传入了眼前这个大魔头的耳中了,实在是要命啊!

    在皇家之中,皇帝所生的几个皇子或是公主,都非常有教养,也很有礼貌,没有丝毫的骄娇二气。

    他们看见了李延清,都会十分客气的率先行礼,以示尊重父皇身边心腹近臣的地位。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长公主李玉馨是皇太后中年所得之女,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心里怕摔了,一直爱若珍宝,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李延清哪里惹得起这种大魔头?

    “回长公主殿下,在下真的是无能为力,不信……”李延清正欲堵咒发誓,却被李玉馨摆手拦住,“哼,你自己说说看,你都撒谎多少次了?信你才怪。”

    李延清暗暗叫苦不迭,大魔头交办的事儿,哪怕他已经完成了九十九次,只要有一次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就给全盘推翻了,真是难做人呐!

    实际上,李延清已经找着了那人。不过,他非常怀疑长公主要找那人的用心,所以,他宁肯撒谎挨训斥吃排头,也不敢说实话。

    万一,长公主和那个书生闹出了私情,长公主本人不可能有啥大事,而他李延清可就危险了,轻则丢官罢职,重则脑袋搬家,何苦来哉?

    “李大寺卿,你好,好极了,做官的时间不长,推脱敷衍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啊。”李玉馨瞪着一双凤目,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事,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以你的本事应该已经找到了他吧?”

    “在下无能,真没找到,真没找到……”李延清打死也不敢承认,连连摆着手,直承无能为力。

    再怎么说,李延清也是皇帝宠信的心腹重臣,底气还是十足的。另外,以皇帝的英明睿智,也不可能由着李玉馨的性子,任其肆无忌惮的干预宫外之事。

    李玉馨虽然刁蛮任性,却绝不是笨蛋。她也知道,私下里找书生那事,确实难为了李延清,不能逼迫得太紧。

    “元妃、端嫔、静嫔、兰嫔和雪嫔,她们几个都在母后身旁。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李玉馨顺手送了个大大的人情,令李延清完全促不及防。

    就算李延清是个大笨蛋,他也听得懂李玉馨的话外之音,太后娘娘恐怕是想让他带着宫里的四嫔和元妃一起去蜀地吧?

    端嫔韩湘兰和静嫔叶晓兰,都是内书房的女记室,协助皇帝处理过很多政务。

    太后娘娘让她们去皇帝的身边,恐怕是想让她们去替皇帝分忧,担心皇帝勤于政军事务,太过于劳累了吧?

    至于雪嫔金彩娇和兰嫔赵雪娘,都是膝下尚无子女的宫嫔,太后娘娘的心思,恐怕是想让她们俩早日怀上龙种吧?

    进了慈明殿之后,皇太后果然把难题砸到了李延清的头上,明他带着四嫔和元妃一起出宫去蜀地陪伴皇帝。

    由于李玉馨提前透了口风,李延清已经有了准备,他长揖到地,不慌不忙的说:“臣谨遵皇太后娘娘的圣谕。”

    进殿之前,李延清就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皇帝不在京的时候,李延清硬顶着不答应下来,除了惹皇太后动怒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毕竟,以皇太后之尊,安排几个宫嫔去伺候皇帝,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李延清根本没有婉言推拒的借口。

    护送宫妃宫嫔出京,李延清势必要调动兵马随行保护,这就牵扯到了很多方面的手续了。

    尽管,警政寺的麾下,掌握着一支一万多人的机动巡警力量。但是,李延清却无随便大规模调动的权力。

    首先,全天下的调兵遣将的权力,都掌握在总参议司作战房的手里。

    换句话说,李延清这个警政寺卿,若想调动超过百人以上的巡警离京,必须经过总参议司作战房的批准。否则,就是擅自调动兵马的滔天大罪,必须掉脑袋。

    其次,兵马离京,必须事先规划好详细的出城路线,并去九门提督衙门进行必要的备案。

    没办法,规矩大于天,李延清哪怕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等一切手续办妥,李延清领着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巡警,护送着一妃四嫔的车驾,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直奔蜀地而去。

    出于安全考虑,宫里派来的三百余名背弓带刀的大内侍卫,再加上一大堆的女官和宫婢,使整个离京队伍的总数,超过了千人之多。

    从阳平关到剑州城下,区区三百余里地而已。但是,由于山路异常崎岖难行,正常情况下,需要行军八到十日。

    按照廖山河原本的设想,蜀军败退出阳平关后,应该烧毁栈道,阻挡汉军主力进攻剑州。

    然而,实际情况是,阳平关内的大火,将蜀军的败兵们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去了,竟然忘记了烧栈道这么重要的事。

    于是,廖山河派出的先遣工兵营,直到距离剑州十余里的潜山冲,才被迫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转为修理栈道。

    廖山河赶到施工现场上,仔细的观察清楚现状,不由皱紧了眉头。

    别看蜀军仅仅只是拆毁了十余里的栈道,如果按部就班的展开修复工作,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问题是,数万主力大军,深入大巴山区,坐困于丛山峻岭之中,几乎没有获得就地补给的可能性。

    处于中军位置的李中易,很快就得知了前方道路遇阻的消息。不过,他并没有去前沿阵地,而是选择了就地宿营。

    在李中易看来,既然选择了廖山河为行军大总管,那么,指挥作战的相关事项,都应该充分交给廖山河,此所谓用人不疑也!

    将领们指挥大军作战的能力,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从战争中不断的学习战争规律,然后举一反三,推而广之。

    说白了,在战前的军事会议上,总参议司作战房的参议们,已经充分考虑到了栈道很可能被烧毁的情况出现,已经制订了较为妥善的应急作战计划。

    更重要的是,在汉军已经拿下了整个汉中平原的情况之下,后方的粮食补给运输线路,已经被缩短到了不足四百余里而已。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的能力!

    有整个汉中平原的粮食储备作为补给的基础,可谓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充其量,夺取剑州的战役,被推迟一个半月而已,真的没啥大不了的。

    果然,李中易扎下中军大营不久,前边就传来了廖山河的决定:选派三千人的勇士,组成决死营,由廖山河亲自带队,携带6磅火炮三门,以及两门回回炮的主要部件,星夜兼程,翻山越岭的赶赴剑州城下。

    李中易的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作战计划,不由微微翘起嘴角,廖山河真的历练了出来。

    山区作战,人多并一定全是优势。因为山道崎岖,兵马再多,也无法在攻击正面,完全展开攻击队形。

    受限于后勤补给的压力,在山区之中的人多,反而会是极大的劣势。

    相比于新败的蜀军而言,汉军拿下了险恶的阳平关之后,正是士气大振,军心可用之时。

    与此同时,汉军掌握着划时代的进攻兵器,回回炮+鸡尾酒,以及6磅的火炮。

    阳平关之战,验证了回回炮+鸡尾酒的威力和有效射程。只要,廖山河在剑门关附近,找到高度合适的山头,布置下攻击阵地,剑州并不是很难拿下。

    拥护划代优势的武器,使汉军获得了降维打击蜀军的能力,这就使得原本异常艰难的攻城战,眨眼间,变得容易了许多。

    傍晚时分,李中易负手立于山顶,迎着夕阳,极目向南远眺。

    在李中易的前半生中,成都府始终是个绕不过去的地方。想当年,李中易绝境逆袭,从阶下囚,到河池建军,再到如今的整个中原之主,甚至连小老婆都曾是孟昶的贵妃,这其中和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可能割裂的。

    成都,朕来了!

第1506章 剑门关下

    从出发地,到剑门关下,直线距离仅有十余里山地。

    这么短的距离,看似很近。然而,实际上,大军绕着群山打转,至少超过了四十里地。

    望山跑死马,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廖山河领着三千名长期经过特殊山地战训练的工兵营战士,拖拽着几门6磅炮和回回炮的零部件,开始翻山越岭。

    战士们爬山,速度其实一点不比山区的老猎人慢。问题是,6磅炮和回回炮的大型零部件,拖了整个队伍的后腿。

    6磅青铜野战炮,全炮的重量,高达五百多公斤。带着这么重的火炮爬山涉水,难度可想而知的不是一般的大。

    炮营的官兵们,或推,或拉,或拽,带着几门火炮,每前进一步,都要累瘫一队人。

    眼睁睁的看着炮队,拖慢了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廖山河自然是心急如焚。

    但是,廖山河的心里更加清楚,要想攻破无比险恶的剑门关,必须要靠火炮和回回炮。

    不过,为将者,必须审时度势,并作出灵活机动的部署。

    既然火炮的挪动速度慢,廖山河果断的下了决心,留下一千名将士,让他们拖拽着火炮和回回炮,慢慢的爬山越岭。

    廖山河自己则率领两千兵马做为前锋,抢先赶到剑门关下,看看有无趁虚破关的机会?

    毕竟,廖山河的手上,还有一种大杀器:竹制的简易投石机+鸡尾酒。

    竹制的简易投石机,因为投出的也是鸡尾酒罐,燃烧的威力自然是无与伦比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简易投石机的最远投掷距离,仅有三十丈而已。也就是说,大约90米左右。

    换句话说,要想凭借简易投石机,把鸡尾酒砸进剑门关里去,布设的发射阵地其实已经顶着剑门关的城楼下了。

    这个难度,绝对不是一般的小!

    廖山河心里很明白,他能够坐上第六厢都指挥使的宝座,主要靠的是李中易的信任,至今并无特别拿得出手的大战功。

    据廖山河估计,蜀军既然拆毁了的栈道,修复栈道的时间又长达一个多月,警惕心应该是不怎么足的。

    只要两千大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剑门关下,就有机会趁夜偷袭,利用混乱之机,拿下这座天下第一的险恶关隘。

    翻过又一座山岭之后,廖山河接到了哨探营的报告,剑门关内的蜀军,大约有两万之多。

    廖山河不由皱紧了眉头,以三千敌两万,而且敌军又有雄关天险作为凭仗,这就有些头疼了。

    按照汉军制订作战计划的老规矩,廖山河一时间想不清楚的事,就召集随军参议司的参议们,聚到一起议事。

    “诸位,敌众我寡,而且,敌军又驻守于雄关之中,如何破之?”廖山河学着李中易的作派,手里抓着水囊,淡淡的询问参议们。

    “大总管,某以为,此战必须趁夜进行,不然的话,很难给敌军造成太大的混乱。若是敌军不乱,我军的胜算就不大了。”参议秦钟率先站出来发言,博得了廖山河的赞许。

    “敌军虽众,却是新败之军,军心和士气必然远不如我新胜之军。”参议杨刚抬手指着军用舆图上的剑门关,朗声道,“此关虽险,却是两山夹一关,这就给了我军可以利用的地势。”

    “大总管,您请看这里,只要咱们把回回炮架到这里,就可以将鸡尾酒砸进剑门关里去。鸡尾酒是扑不灭的,则敌军必乱。与此同时,拖拽着火炮,隐蔽靠近剑门关前,对准了城门轰上几炮,大军就可以掩杀进城了……”参议杨刚的一番分析,令廖山河频频点头。

    俗话说的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必须因地制宜!

    廖山河还想继续试探一下杨刚的深浅,便主动抛出了一个大难题,皱紧眉头说:“回回炮可以拆卸了,带着零部件上路,可是,6磅的火炮实在是太重了,山路又崎岖难行,恐怕会拖慢就位的时间啊?”

    杨刚朗声笑道:“大总管,某家已经想好了:人歇,炮不歇。拖拽那几门火炮的将士们,完全可以分为八到十队,只要体力不支了,就换下来歇着,另换一队接着拖拽。”

    “好,好,好!”廖山河不由笑出了声,不过,疑问依然没有完全消除,他接着又问,“为了避免惊动敌军,夜间恐怕无法举火照明啊?”

    杨刚叹了口气说:“俗话说的好,慈不掌兵,夜间拖炮,又不能举火照明,难免会出现伤亡的。不过,某有一计,可以大大的减少伤亡。”

    “哦,请速速道来?”廖山河精神猛的一振,连声催促杨刚说出计划。

    杨刚眯起两眼,淡定的说:“只须在每位拖炮将士的腰间系上粗麻绳,另一头则绑在大树上,虽然不可能完全避免受伤,却可以降低坠山而亡的风险。”

    “好。”廖山河的眼前猛的一亮,感叹道,“此计甚妙。”

    如果,李中易就在现场,他一定会脱口而出:三班倒的流水线作业!

    一千名将士,拖拽区区几门火炮,完全可以做到十班倒。反正吧,拖累了的那一队将士,随时可以转入原地休息的状态,然后换下一队将士顶上来,继续拖拽。

    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提高了,带着火炮翻山越岭的速度。

    趁着主力大军修复栈道,吸引住蜀军注意力的时候,廖山河这边完全可以玩一出暗渡陈仓的戏码,趁机打剑门关的蜀军一个措手不及。

    廖山河是个急脾气,既然已经商议了妥当,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

    在山区宿营,第一是防火,其次是防露水。数万大军聚集于一地,稍微不注意防火的工作,就很容易被敌军所趁,从而酿成大祸。

    山间的露水多,如果将士们不注意保暖,露天而睡,就很容易患上风湿之症。

    和往常一样,李中易匆匆用罢晚膳后,就打算到处去走走看看,检查一下大军的宿营情况。

    刚要出帐的时候,廖山河制订的新作战计划,递进了中军大营。

    李中易仔细的看了一遍,不由微微一笑,抬眼望着杨无双,说:“喏,这是廖晓达的作战计划,你也看看吧。”

    杨无双接过作战计划,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拱手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您的一番栽培苦心,完全没有白费。”

    李中易点点头,说:“俗话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将来,我军势必要北伐契丹,到时候啊,就让廖晓达独领一军好了。”

    杨无双拱手道:“我军将士,本就是最好的战士,再加上良将的指挥,必能北击鞑子,攻克上京。”

    在总参议司里,负责制订北伐计划的,不是别人,正是杨无双。

    说句大实话,这么多年下来,北伐的作战计划在杨无双的手上,已经是不厌其烦的数易其稿。

    蜀军,不过是占据着山川之险罢了,其战斗力十分有限,并不足为虑。

    中原的真正心腹之患,一直都是北边的契丹。等平灭了蜀国之后,接下来,就是筹备北伐的大计了。

    按照杨无双的计划,北伐的汉军,至少需要三十万之众。其中,骑兵也至少要在八到十万之间,不然的话,即使正面击败了契丹军,也难以最大化的扩大战果。

    如今的战略形势,早已经不是柴荣当政的那个时代了,最重要的区别是:幽云十六州已经重新回到了大汉朝的怀抱。

    这么一来,汉军的北伐,就可以依托燕山和长城,作为出发的阵地。进可攻,退可守,战略形势很不错。

    至于骑兵部队,凑齐八到十万人,其实不算什么难事儿。

    毕竟,李中易最早就是从西北起家的。在残酷的镇压了党项族拓拔家之后,灵夏诸州的党项各部,已经是俯首帖耳长达十余年之久。

    按照汉军出兵的习惯,从西北调动骑兵出来,肯定不可能留着党项各族的壮汉们,给其犯上作乱的机会。

    在大西北,只要是汉军出击,党项族各部必须按照十丁抽一丁,甚至是五丁抽一丁的老规矩,追随汉军一起出击。

    当然了,宋云祥常驻于灵州这么多年,除了以强大的兵威震慑党项族各部之外,经常做的事就是挑拨各族之间的关系,甚至暗中怂恿他们为了争夺肥沃的草场,而大打出手。

    俗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跟随李中易之前,宋云祥就是灵州州衙的一名小吏,曾经无数次亲眼目睹党项族各部是怎么作恶的。

    所以,李中易有意识的安排宋云祥父子坐镇灵夏,目的就是让他想方设法的削弱党项各部的实力。

    尽可能的减少党项一族的男丁人口,持续不断的迁移中原汉民去西北屯田实边,这一直是大汉朝长期执行的最高边疆政策!

    通俗的说,也就是仗剑屯田的汉民越多,则边境地区越是安稳!

    等到汉军大举北伐的时候,再从党项各部中抽调一大批蛮子骑兵,送上战场,趁机消耗掉一部分精壮的党项蛮子。则契丹人和党项人双双被削弱了,岂不美哉?

    山林之中,廖山河单手扶着一棵小树,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心里暗暗感叹不已,爬山确实非常消耗体力。

    经过一整夜的山间跋涉,整个前锋三千人,除了一千人负责拖拽火炮之外,其余的两千人已经渗透到了距离剑门关不足五里的山岭之上。

    廖山河略微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迈腿爬上了山巅,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剑门关附近的地形。

    尽管在沙盘上和舆图上,廖山河已经研究过无数回了,但是,对于地形的实地考察,依然是不可取代的。

    过了好一会儿,廖山河缓缓放下单筒望远镜,暗暗咋舌不已,好一座雄浑的险关呐!

    由于两山夹一关的独特地形,廖山河看得非常清楚,整个前锋大军要想翻山越岭的绕过剑门关,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夹住剑门关的两座高山,高耸入云宵,几乎垂直于地面。而且,根据初步的观察,两山上的驻军,都不会少于两千人。

    显然,蜀军已经吸取了阳平关陷落的失败教训,将控制住夹关的两座山峰,当作防御的重点。

    廖山河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哪怕是再难,也必须派出决死队,夺取夹关的两座山峰。至少,需要夺取一座山峰。

    只要有一座山峰在手,即使不用回回炮和火炮,仅靠简易投石机投出的鸡尾酒,就足以将剑门关内,烧成一片火海。

    现在的难题是,怎样才能顺利爬上几百丈的山峰呢,这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有难题找参议,这已经成了整个汉军之中,最基本的作战原则之一。

    廖山河把参议们再次召集到了一块儿,大家围在草地上,坐成了一圈。

    “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见了,剑门关不愧有天下第一险关之称。眼前,两山夹一关的地形,确实很令人感到棘手。某以为,必须拿下两座山峰的至少一个,不知诸位有何高见?”廖山河是个急脾气,完全学不来李中易的举重若轻,索性开门见山的把困难都抖了出来。

    实际上,参议司制订的备用方案里,就有暗中派人攀登两座山峰的预案。只是,廖山河不太清楚,登山官兵的真实战斗力,这就需要懂行的参议们负责解释了。

    廖山河见参议们都看向一直稳如泰山的杨刚,他也不由扭过头,极其认真的盯在杨刚的面上。

    杨刚笑眯眯的说:“不瞒大总管,当初,皇上选择特战营官兵的时候,某正是第一批受训的军官之一。大总管恐有不知,早在十年前,皇上就特意训练了一大批比山区老猎人还要精锐的战士,等的就是伐蜀的这一天。”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果,仅仅依靠人力,硬攻蜀军的各个关隘,即使最终拿下了成都府,我军的伤亡也必然不会太小。”杨刚笑望着廖山河,详细的解释说,“皇上给大总管您的这三千工兵营将士,个个都是登山的能手。以某家观之,让他们爬上剑门关的这两座山峰,不敢说如履平地,至少不能算是特别大的困难。”

    廖山河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门子,笑道:“我说呢,皇上硬要派遣这三千人给我,敢情是早就做了准备啊。”

    杨刚微微一笑,皇上命他暗中辅佐廖山河建功立业,等的就是现在的好时机。

    皇上曾经说过一句话,时代已经不同了,战争武器也不同了,将领们必须学会新的战争模式,而不能固步自封。

    对此,杨刚深以为然。具体而言,有什么样的武器,就打什么样的仗。

    比如说,自从汉军拥有了火炮之后,中原地区的任何一座城池,也就成了随时随地可以攻破的土围子。

    再比如说,自从汉军拥有了回回炮+鸡尾酒后,在大规模的阵地战时,将会占尽敌军的便宜,稳立于不败之地。

    李中易很了解廖山河的忠诚,所以,委他独领一厢的兵权。

    但是,廖山河的脾气比较急,文化水平也比较低,对新事务的接受能力比较慢,这就需要有人从旁予以辅助了。

    杨刚,这个前任特战营副指挥使,正是李中易从总参议司中,选拔出来的那个合适的人选。

    “大总管,别看咱们只有三千人,都头以上的军官,可都是蜀人呐。”杨刚微笑着点醒廖山河。

    廖山河略微一想,随即一阵狂喜,哈哈大笑道:“好,很好,好极了,吾知之矣!”

    前锋营里,有很多老蜀人。这就意味着,攀登上山峰之后,他们可以利用蜀军混乱之机,散步蜀军已败的谣言,以动摇蜀军死战的斗志。

    “大总管,每拖一日,我军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事不宜迟,今晚就安排将士们登山,偷袭山上的蜀军。”杨刚趁热打铁,给了合理化的建议。

    廖山河重重的点头,和一众参议们,热火朝天的商量着下一步的攻击计划。

    经过商议,杨刚和另一位参议各领五百人,携带着充足的鸡尾酒,各负责攻击一座山峰。

    廖山河则率领主力军,趁夜携带几门火炮,找机会摸到剑门关的城门前。

    只等山头上传下喊杀声,廖山河就指挥炮营的将士们,趁机轰开城门,杀进天下第一险关里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刚换了一身装束,出现了廖山河的面前。

    由于担心惊动了蜀军,不能举火照明,廖山河借着星光,瞪大了两眼,努力的看,这才隐约发现,杨刚并没有穿盔甲,背上背着箭囊,腰间挎着战刀。

    除此之外,在杨刚的腰间,还斜插着一把奇形怪状的东西,廖山河仔细的看了半天,竟然没有认出来,那是啥?

    杨刚看出了廖山河的疑惑,不由轻声介绍说:“此物名唤登山锄,徒手爬山,全靠此物提供助力了。”

    在杨刚的脚前,扔了一大捆麻绳,廖山河左看右看,始终觉得这捆麻绳,和平时所见的麻绳,很有些不同。

    没等廖山河发问,杨刚便解释说:“这是特制的麻绳,哪怕用刀割,也要割不短的时间,才能割断。”

    “哦,原来如此。”廖山河大开了一番眼界,不由感叹道,“皇上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还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哇。”

    “大总管,时辰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杨刚说罢这话,抱拳拱手,转身领着和他同样装束的几百名战士,悄悄的摸向了山脚下。

    早在十年前,李中易就开始暗中训练特种山地部队,并组建了所谓的特战营。

    此次伐蜀,因为需要翻山越岭,特战营的将士们恰好派上了大用场。

    临出征前,李中易把三千特战营的官兵们,全都调到了身旁,等的就是这一天。

    和一般的老猎人独自爬山不同,特战营的基本作战需求是:上百人,甚至是上千人,都要爬到险峻的山峰之上,才能给予敌军致命的一击。

    所以,在山地特战营之中,李中易又逐步选拔出了大约三百名最擅长徒手登山的勇士。

    杨刚,身为山地特战营的前任副指挥使,他就是这些勇士之中,当仁不让的佼佼者。

    实际上,廖山河并没有完全看清楚杨刚的全身装备,至少漏掉了杨刚脚上的鞋子。

    如今,杨刚所穿的鞋子,既不是布鞋,也不是麻鞋,而是特制的登山皮靴。

    这种登山皮靴,并不适合在平路上快走,因为,靴底安装了尖利的小倒钩。在登山的时候,这种小倒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抓地和借力的作用。

    杨刚的装备不仅有特制的皮靴,而且,随行人员的肩膀上,还扛着可以扔出去勾树叉的钢制钩爪。

    另外,杨刚的怀中,还揣着特制的皮手套。总而言之,这些自古以来就没有的装备,都是李中易在训练山地特战营时,脑洞大开之时,持续不断添加的特种装备。

    摸到山脚下后,杨刚眯起两眼,借着满天的星斗,凝神观察着几乎笔直的山体。

    大约过了一刻钟,杨刚双手并用,两腿猛蹬,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艰难的登山之旅。

    陡峭的山壁之上,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木,杨刚仗着体力好手脚灵活的优势,借用尖利的登山锄,快速向上攀登。

    由于是深夜,又不能举火,山脚下的将士们,只能选择默默的等待。这个节骨眼上,谁都帮不了杨刚,只有靠杨刚自己的努力了。

    按照战前制订的计划,在看不见杨刚之后,十名嘴上含着竹筒的勇士们,各选一个方位,纷纷开始向上攀登。

    小心求证,谨慎用兵,宁可不胜,绝不能大败,一向是汉军用兵的基本准则。

    把所有的苹果,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显然是不符合这个用兵准则的错误方法。

    眼前的形势,正所谓,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谁能最后建功立业,谁就是大爷,就会获得各种荣誉和赏赐!

第1507章 潜进

    山顶上,蜀军大营里。

    昭武军甲营指挥使刘冲,冲着室内的一名哭哭啼啼的漂亮村姑,沉声喝道:“别哭了,再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某家把你怎么着了。”

    作为山上蜀军的最高指挥官,刘冲心里很明白,既然部下们一起把这个村姑送到了他的屋里,就等于是逼着他一起同流合污。否则,他的小命很可能难保了。

    刘冲既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圣人,也不是鱼肉百姓的大魔头,他就是个相对比较自律的军官而已。

    原本,剑州的军汉们,军纪还是不错的。他们不敢说完全不扰民,至少,干不出强抢民女的丑陋勾当。

    然而,当阳平关迅速陷落的消息传入剑州之后,剑州蜀军的士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士气低落的后果是,昭武军都指挥使张剑,担心军队会哗变,从而放松了对军纪的约束。

    顶头上司对于军汉们的违法行为,睁一眼闭一眼,装作看不见,军汉们也就肆无忌惮的开始扰民了。

    刘冲因为劝谏了几次,惹怒了张剑,而被贬来山顶守营。

    因为时间太短的关系,整个山顶蜀军大营里的八百名官兵,竟无一人是刘冲的心腹,这也是部下们敢于挟持刘冲的底气。

    成片的女子哭啼声,从屋外传入刘冲的耳内,那是部下们在寻欢作乐。

    同时,屋外哭泣声,又分明是在提醒刘冲:漂亮的村姑,已经送来了,刘指挥使您慢慢的享用吧!

    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部下们无声的警告!

    漂亮村姑也许是吓坏了,也许是没见过世面,竟然没有明白刘冲的一番好意,一直哭个没完没了。

    刘冲火了,怒斥道:“不许哭,再哭,就把你送到外面去。”

    漂亮村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外面那些同村的女子,正在被恶人们欺负。她立时就被吓住了,当即捂住小嘴,停止了哭泣。

    见村姑不再哭泣了,刘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但是,难题依然没有解决。

    屋内这个最漂亮的村姑,刘冲可以做到不去欺负,甚至等过几天,风头过了,放她平安归家。

    但是,屋外的那些村姑们的悲惨命运,却已经注定了,刘冲完全无能为力。

    “肚子饿了吧?”刘冲左思右想,始终找不到解决眼前难题的好办法,只得把关怀的目光投向室内的漂亮村姑。

    村姑瑟缩着身子,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闷头不敢吭声。

    刘冲想了想,从村姑被抓,到送到了他的屋里来,至少超过了三个多时辰。这期间,村姑肯定没有进食,肚子显然是饿的。

    “来人,拿点吃食来。”刘冲推开房门,大声吩咐了下去。

    刘冲毕竟是山顶蜀军的顶头上司,乱兵们只是不想他干预大家作乐罢了,并无杀官造反的胆量。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伙头军汉端着一个托盘,将吃食送进了刘冲的屋内。

    “吃吧……”刘冲很温和的劝说,村姑却只当没听见似的,一直瑟缩着身子,不吭一声。

    刘冲算是明白了,村姑也是怕极了,居然是吃硬不吃软。

    “肚子不饿?那就拿出去倒了吧。”刘冲故意装出凶狠的模样,逼村姑乖乖的吃饭。

    村姑真的是饿极了,被刘冲这么一逼,她索性饿惨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霍起站起身子,扑到托盘的面前,拿肮脏的小后抓起饭菜,开始狼吞虎咽。

    刘冲张了张嘴,本想劝说村姑吃慢点,然而,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任由村姑风卷残云一般的消灭食物。

    就在蜀军大营里上演狂欢大戏的时候,杨刚已经爬到了山崖的半中腰。

    眼前这种近乎于垂直的山崖,哪怕是经验异常丰富的杨刚,也是爬得异常之艰难。

    就在方才,杨刚左侧的一位袍泽,从山壁上摔了下去。令人敬佩的是,那位袍泽临死之前,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壮哉!

    山脚下传来的沉闷重物落地声,令杨刚的心情异常之沉重,也让他更加的谨慎小心。

    虽说是,身为汉军的一员,马革裹尸,与有荣焉。但是,杨刚并不想碰上坏运气。

    毕竟,家里的貌美娇妻,和可爱的幼子,正翘首期盼着他的凯旋而归。

    由于袍泽的牺牲,杨刚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小心谨慎了。

    客观的说,手里的登山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种登山锄的锄头,异常之尖锐,只要试准了受力的程度,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往上爬了。

    可问题是,眼前的山体显然是以岩石居多,登山锄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在半山腰处,杨刚已经换了好几个位置,试图突破四周全是岩石的困局。然而,在不能举火观察的情况下,他只能靠双手去摸索了。

    这么多年的山地作战经验,告诉杨刚,好运气并不是每次都会跟随他的左右。尤其是在夜间登山的时候,你站在山脚下,根本就看不清楚山体的真实情况。

    经过一番苦苦的摸索之后,杨刚几乎有些绝望了,他头顶上的山体,居然全是光滑的岩石,没有可靠的抓手。

    无奈之下,杨刚只得摘下腰间的钢铁爪钩,利用单手开始甩动爪钩。

    杨刚一边甩动爪钩,一边暗暗祈祷,老天保佑,争取一爪就勾住了头顶上可能存在的树桩,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由于担心惊动了山上的蜀军,杨刚每甩出一次爪钩,至少要等一会儿,听听山上的动静,再作打算。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杨刚甩了三次爪钩,竟然都没有勾住任何东西,只能背靠着山壁,缓缓的喘着粗气。

    再来一次,若是还不能钩住上边的东西,那么,杨刚只能选择放弃了。

    毕竟,蜀军就在头顶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金属的爪钩砸到山壁上,会发出刺耳的响声。

    就在杨刚着急上火的时候,忽然听见身旁传来轻微的声响,他的心头猛的一动,这是十分熟悉的放绳索的声音。

    一定是有人率先爬上了山顶,然后放绳索下来,接应后边的袍泽们爬上去。

    杨刚不及多想,屏住了呼吸,仔细的倾听绳索下放的动静。等声音越来越近之后,他猛的伸手一捞,顺利的捞着一截很粗的绳索。

    时间就是生命,等天亮了,就不好办了。

    杨刚也不及多想,右手拽住绳索,抖了两抖。很快,上边的绳索也跟着抖了两抖。

    嗯,上边已经固定好了绳索,杨刚二话不说,当即拽紧了绳索,顺势往上爬。

    杨刚的体力和身手,那是没有话说的,他向上爬了大约二十丈的高度,左胳膊就被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

    借助于那只大手的助力,杨刚顺利的爬到了半山腰,定神一看,微弱的星光下,一个虬髯大汉正咧嘴冲他的微笑。

    咳,原来是老伙计张雄啊,难怪身手如此的了得。杨刚抬起手臂,在虬髯大汉张雄的胳膊上,轻轻的碰了碰,表达了充分的感谢之情。

    虬髯大汉张雄,有些自得的望着杨刚。嘿嘿,以前每次都输给杨刚这小子,这一次嘛,他的运气好,居然占得了先机。

    按照山地营的条令规定,凡是中途接应自家袍泽上山之人,功高至少二等。

    也就是说,战后论功之时,如果杨刚获得了头功。那么,张雄就是头功加二等的丰厚恩赏。

    俗话说的好,独木不成林!

    所谓军队者,集体主义的海洋也!

    时间紧迫,杨刚没时间和张雄闲聊。他左右观察了一番,供他爬上来的那根绳索,稳稳的一棵岩间矮树上。

    等杨刚完整的了解情况之后,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张雄和他现在所处位置的上边山体,不仅笔直而且异常的光滑,仅靠一个人之力,绝对是难以攀越的。

    杨刚观察得很仔细,就在杨张二人的头顶正上方,大约两丈的高处,有一块凸出来的岩石,想必那就是张雄理想中的落脚处吧?

    张雄担心杨刚会抢功,便率先伸出左手,抓住了杨刚的胳膊。

    杨刚随即会意,摆动了一下胳膊,示意成交。于是,杨刚面朝山崖,双手紧紧贴着的山体,然后缓缓的蹲下身子。

    张雄也不废话,挥起手里的登山锄,用力的砸进了早就看准了的山体之中,然后小心翼翼抬腿,异常缓慢的站到了杨刚的双肩之上。

    这就是在登山过程中,极其实用的搭人梯战术了!

    杨刚深深的猛吸了口气,双腿狠命的向下蹬,缓缓的想站起来。

    站在杨刚肩膀上的张雄,左手用力的拽着登山锄,右手死死的抠住山体,拼命想减轻杨刚腰部和腿部的压力。

    “嘿。”有赖于长期训练的默契配合,杨刚抓住时机,豁出浑身的力气,猛的爆发出来,居然完全站直了身子。

    站在杨刚肩膀上的张雄,方才暗暗捏了把汗。在陡峭的山壁上搭人梯,说起来很轻松,实际上,稍微有个闪失,就是坠崖身亡的悲惨结局,险的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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