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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官     铁血强宋txt下载     铁血强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六章 行路难 六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茂德脸顿时就是通红,头已经垂到胸前了,抬都不敢抬起,两名县主一名命妇都在旁边暗自叹息,这位公主不用说是有宋以来天家第一美女,官家也极宠爱,可是这性子实在太温婉太害羞,哪个驸马都尉娶回去,正常过日子是不用想了,得整天捧着呵护着,才能不让这位公主整日里就光顾害羞晕过去了,这夫妻间的日子,想必也是没什么乐趣可言的。

    蔡京从自家府邸,一路前往禁中,于途轻车简从,少人注意,入宣德楼后,未曾去政事楼入值,却经会通门直抵拱辰门,在延福宫宫禁之外递上自己太师使相出入玉牌,求见官家于大内,一时间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

    在拱辰门值守的,自然都是梁师成心腹,可蔡京飘飘然而来,递牌请见,他们如何敢阻挡?梁师成再隔绝中外,也隔绝不到蔡京这种地位的人头上。

    在拱辰门外,还有一些人在等候,这些人多是有御前诸班直武臣身份,可以直入会通门内。直抵拱辰门外,他们都是禁军将门世家遣来等候禁中传出消息的人物,谁能不识得蔡京?蔡京沉寂已久,复相以来,除了谢恩之外,就未曾直入禁中,其他的时候和官家不过是偶有常朝才见面,谈的也都是公事,大家就以为蔡京已经是过气人物,被隐相压得喘不过气来口当年他退位的时候,人们还对他有三分忌惮,现在复相之后,反而却看轻了不少。

    却没想到,这个复相以来一直举止谨慎的老公相,却在今日这个要紧的关头,突然求见官家!

    顿时就有人立刻狂奔而出,到宣德楼外上马驰告各家消息,其他人更是在拱辰门外不敢擅离半步,紧张的等着接下来的变数。所有人都隐隐约约有个感觉,老公相突然出手,说不得今日隐相,威风就要重挫。这些人还不由自主的对杨凌心生畏惧,杨凌本事是不必说的,能力也足够强,命看起来也相当硬,不过大家也还罢了。

    毕竟杨凌没有根基。可现在如果表明杨凌背后有老公相撑腰。那后来如何对待他,可要好好思量一下了,也有人不觉得乐观,现在官家提防老公相处势力,几乎是明摆着的事情,杨凌若是真和老公相一党,平白招致顾忌,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将箭言再视为毫无根基之人!

    蔡京通禀求见,不多时候。内使就已经出来,恭谨的迎蔡京入内,蔡京扫视了一眼在拱辰门口巴巴看着自己的那些人物,嘴角浮现出可堪玩味的笑意,就潇潇洒洒直入禁中了,他的身影消失后,在后面才激起一阵惊呼叹息的声音。

    “这老公相,灵醒未减,这火候,竟然看得如此之老!”

    此刻在延福宫官家寝殿书房之内。梁师成也在又惊又恨,谁能想到,杨凌到汴梁来和蔡京毫无朕系,这是可以确保的事情。杨凌身边满是禁军将门当中人物,也保不了什么秘密,还以为杨凌是为了避嫌,这老匹夫更是知道自家景况不妙,也干脆闭门谢客,却没想到。今日在这要紧关头出现!

    对蔡京此来到底意欲何为,梁师成不抱一点乐观态度,唯一让他聊以自慰的是,蔡京今日在这个时候出现,岂不是坐实了杨凌是投靠他门下这个事实?官家忌讳的就是这个,只怕你老公相再有什么举动,再下什么说辞,也不见得能派上什么大用场罢?

    不过蔡京毕竟是蔡京,换个其他人梁师成就敢断言他是作茧自缚了,对蔡京他却绝不敢如此,蔡京几十年积威之深,哪怕梁师成近来占了上风也绝对小视不得,这个时候当真提心吊胆,不知道蔡京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他只是恭谨垂侍立,陪着赵佶在这里等候,偶尔极小心的偷眼看一下赵佶神色,赵佶此刻却把持得很好,很平静的站在那里,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梁师成这般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象是很长,又象是很短,就听见内使的通传之声,接着蔡京飘飘洒洒,一身朝服,直入书房而来,看到官家在上,深深就要行礼下去。

    赵佶忙不迭的开口:“蔡卿,你早就是可以杖朝的年纪,不必行礼。来人,给蔡老卿家设座!”他又看了一眼梁师成,加了一句:“给梁卿家也设座!”

    内使听闻传唤,忙不迭的来设下两个座位。这个时候蔡京和梁师成才对望一眼,蔡京讶然道:“我道自己算是早的了,梁宫观却也在,近日少见,梁宫观可一向清健?”

    梁师成脸皮抽动一下,笑着回礼:“托福托福,不知道太师此来,有什么要紧公事?”

    赵佶目光也投了过来,他也在等着蔡京提及此来正事,本来他还很是迟疑,一头舍不得杨凌生财本事,一头又要顾及祖宗家法,对杨凌这等臣子要有防闲之举说句实在话,要是没有梁师成,他绝不会想到对杨凌这等小臣防闲去,还是真金白银比较实在。

    梁师成这一状告得虽刁,但是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这个赵佶身边须臾离不得的宠臣身份,赵佶需要梁师成来制衡蔡京,来为他提点宫观,来为他应付多少繁难事情。

    粱师成说出此等诛心言辞,明面是为大宋祖制着想,为赵佶着想,但是实则是摊牌举动,表明已经和杨凌誓不两立到了极处,如此表面客气,实则逼宫的手段,让赵佶也暗暗有些恼火。

    一时间赵佶真的有些委决难下,但是外间传来蔡京求见的消息,让赵佶立刻就偏向了梁师成那头,杨凌说是孤臣,怎么在这要紧时候,蔡京赶来撑腰?说他们未曾朕通一气,全是虚话!

    杨凌这厮真了不得,能朕蔡京,能结好武臣,还能百转千回自达于天子面前,为这个,自己也只有忍痛牺牲那一百来万贯的差额,虽然怎么也舍不得。但是也只能指望梁师成在接手杨凌经营起的事业之后,能努力自效,多榨出些油水来也罢。

    此刻赵佶面上客气平静,实则就等着蔡京开口言及杨凌之事。再不动声色的驳回去,好好敲打一下这位静极思动的老臣,让他知道,此刻朝局,再不是他一手遮天的时候了。

    听到梁师成皮笑肉不笑的动问。蔡京洒然一笑,“自然是有要事西见官家。”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札子,起身双手奉于赵佶书案之前,再缓缓退回坐下,淡淡道:“圣人复起老臣,老臣心下也自知,是为整理财计之事,老臣一向对此也差有自信,国家一场大战之后。处处窘迫,到处凋零,这财计的确是一等一的要事。更不用说有些事物,也不得不兴革刷新一番了,也是要有大开销的地方老臣本已是该乞骸骨的年纪,但是念及国朝此刻多事,还有老臣效力处,才勉力复位,用事以来,老臣自知精力不济所以将仅有精神。都集中在国朝财计事上。”

    “梳理过往了解现情,现在才理出个头绪,结果就是这副担子,老臣很难挑起来。国朝现在财计情形如何,都在这札子上,可为后来者鉴,但请圣人念及臣老病,精力衰颓,恩准老臣得乞骸骨。回返乡里死后可归葬祖籍,则老臣感圣人天高地厚之恩于林泉之下。”

    一边说着,蔡京一边起身,颤巍巍的向着赵佶行了个礼。

    赵佶和梁师成下意识的就对望一眼谁也没有想到,蔡京今日前来,开口的话,居然是来撂挑子的!

    在一瞬间,赵佶差点就想答应蔡京的话,但是又想到现在财计之窘迫的确需要蔡京坐镇,心下也疑惑,蔡京如果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和眼前梁师成之事,扯得上什么关系?

    当下忙不迭的开口:“太师何至于此?腿瞧着太师精力尚且颇佳,朕也离太师不得,哪里就能谈到退隐乡里的话?国家财计大事,正要太师出力也正是太师所精擅事业,岂有太师挑不起来的担子?”

    蔡京摇头苦笑:“圣人,的确是为难啊,国朝财计,竟然是触目惊心!”

    他缓缓又坐了回去,扳着手指,一桩桩一件件的娓娓道来,他年岁如此高大,记忆力却不亚少年,而且极有各理,将一团乱麻也似的朝廷财政状况,说得清清楚楚。

    此刻大宋一年财政收入不及亿贯,正常官吏俸禄,养军之资,各项正常行政开支,已经达到了一亿两千多万贯,这还不算移作内库开支,赵佶自己糟蹋了的,还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如河工转运赈济恩赏之事。

    每年就是一切都是如常年景,就稳稳的亏空三四千万贯,这些亏空,就靠交钞来弥补,而蔡京总能找到一些新税源来支撑这些多的交钞,勉强敷衍了这些年下来,虽然四下漏风,但还摇摇不倒。

    蔡京去位之后,这几年连连大战,对西夏有拓土之举,内有方腊大乱,糜烂江南财赋之地,伐燕战事,更是大得旷日持久,钱财如流水一般花出去,梁师成王鞘用事,除了拼命加征捐税,竭竭泽而渔之外,就是交钞,却不象蔡京总是还有个底线,而且想方设法尽量回笼这一届届增的交钞。

    他们这般行事,伐燕捐征收得已经多有百姓破家,四下流亡,官府税源,每处现在都有减少,而江南财赋之地因为方腊之乱以后,收入也有相当萎缩,蔡京接位之后,预估今年财政收入,已经跌倒了触目惊心的不足八千万贯的样子,而开支却是有增无减。

    多了燕地,此时也还是包袱,只有砸钱进去,没有收钱的指望,辽国覆灭,燕地河东都开了镇,一旦开镇,就又是花钱的大户,这钱从哪里寻觅得来?

    今年亏空,就是一切新的事情都不进行,也飙上了五千万贯以上的天文数字,要靠交钞弥补,可交钞信用已经低落空,而且这还是个恶性循环,收入下降,只有加倍搜刮,百姓流离失所更多,那来年收入就更少,交钞出来就折价,就只有增加,结果更是形同废纸,如此这般,直到生了革命之事才算罢休。

    这还算是周遭不生战事的情况下,现在女真崛起,这等蛮族初起之时,就算不以为他们能动摇大宋,但是按照常理而言,河北河东免不了连番有警,还得用兵这也是朝廷上下心下早有预备的事情,一旦打起来,哪怕规模不大,那也是花钱如流水一般,亏空就只有更大!

    蔡京说得明晰,又有实在数字作证,这般娓娓道来口让赵佶脸色越来越沉,忍不住就狠狠瞪了梁师成一眼,这几年都是梁师成用事,却给朕当的好家!

    赵佶伸手就去拿书案上的札子,脸色铁青的道:“今年财计收入只有八千万贯上下?怎生就如此惨淡了?太师掌握财计全局怎么不曾早言?”

    蔡京淡淡道:“老臣所言不确,请重重惩治老臣以谢天下,这几年老臣不曾与闻朝中事,复位不过数月,不整理确实,如何能报于圣人面前?这些日子才算清理完毕,如此大事,不敢耽搁,今日早早,便求见圣人。老臣委实觉得束手更兼年老,精力不济,不敢误了国朝大事,所以特请避位另任贤能,还请官家恩准。”

    这个时候,赵佶早就忘记了杨凌的什么破事,还有这个党那个党的,现在就是财政差不多已经能算是破产,这个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他眉头紧锁,拿着札子展开翻来覆去的细看此刻心浮气躁,哪里认真看得下去了,也明白蔡京说的是实话,现在家当就悬如此。这个家还指望蔡京出力,将眼前难关撑过去!

    梁师成在一旁也是咬牙,蔡京这一状也告得刁,不过他也糊涂,难道蔡京真不是冲着杨凌之事来的?这一状虽然刁,却也动摇他的地位不了,眼前这个财政局面官家心里有数,都是他一系列好大喜功的决策引起的,他们也都不过配合就是。(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七章 行路难 七

    追究责任,也是童贯已经领罪远窜,官家越是要在财计上借重蔡京,就越的离他不得,甚至连扫扫他的威风,扭转现在他粱师成强蔡京弱的势头都难,谁都知道现在国用窘迫,官家用蔡京复位也是为了理财,他再强调自己在这上头有多重要,又有什么作用?无非就是一个帐房先生罢了,再不能在朝中一手遮天。

    梁师成在那里糊涂,赵佶却是急切,干脆将自己没心思看明白的札子放下,对蔡京道:“太师,你此刻不能去位!朕就是借重你这老臣以安国用,你要去位,岂不是负朕?眼前局面,太师但有什么对策,尽管说来,朕无有不准!就是再莫说去位两字了!”

    梁师成这个时候彻底成了陪衬,但是他精神仍然全部都贯注在赵佶和蔡京两人君臣问对上面。和蔡京打交道这么久,他知道蔡京今日而来,下面定然还有花样!只是到了此时此刻,梁师成也摸不清楚蔡京下面的路数了,只能打叠起精神,随时准备应付。

    赵佶如此恳切,蔡京迟疑半晌,那副作态样子恨得一旁梁师成忍不住牙齿痒痒。最后才慨然长叹一声:“圣人所命,老臣何敢不从。就为国家财计事,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罢官家,老臣但有两策,还请官家俯准。”

    赵佶点头:“太师尽管说来!”

    蔡京竖起一根指头:“现在国计已然是不足了,这个时候应急的法子,只有圣人暂且委屈一下,三司那里,这两年再难往内岸拨多少财用,另外还请圣人内封,但有千万贯之数,还可支撑新交子两千万贯,稍稍能弥补一些,等到秋后。老臣再想想如何腾挪应对。”

    这句话顿时就说得赵佶拉下了脸,皇家所用,除了各处皇庄皇店直接进项之外,还有和买之策也是一种隐形收入。但是历朝皇庄皇店,就没有经营得好的,收入是越来越微薄。

    大头还是从国家财政直接指拨到内库中使用的,这一部分,在赵佶继位之后。每隔几年都有加增,到了蔡攸梁师成用事的时候,差不多更是内外不分,顶峰时候一年从三司当中拿走就接近千万贯之数,不过每三年郊祭遍赏百官军伍,也都是皇家内库开支。

    但是赵佶享用如此无度,还有那么多皇子皇女,这么多宫观,这么多营建,这每年流入的占着国家财政收入接近一成的巨额数字。飞快就消耗干净。就是这般赵佶犹嫌不足,还需要东南应奉局另外为他开辟财源。自从蔡京复位之后,赵佶也知道国用窘迫,知道不能再向国库如前一般拿钱了,也接受了一年三司最多指拨六七百万贯来应奉皇家开销的数字。现在听蔡京说来,这六七百万贯的数字恐怕都不要想了,一年只怕要跌破五百万贯!这样岂不是穷家小户在过日子了么?每三年一次的恩赏,百官臣僚军伍当中,也不曾朝朕少要一文!

    至于说到封积储,就更是笑话了。太祖设封棒库为内藏应急之用,原本是为了伐辽取燕云十六州所用,后来遂成为定制,顶峰时候在各路提举转运使节辖下。都有封格之设。实在是大宋压箱底的钱。

    赵佶继位以来,蔡京就操持着将各地封存都集中到汴梁,此后只有汴粱有封标积储,赵佶花钱实在太厉害,这数额巨大的封存,在他即位的时候只怕有几千万贯。他在位已经垂二十年,每年都从里面掏钱出来贴补,蔡京上次去位的时候,好歹还剩下一些,当蔡京复位的时候,此刻封存已经空空如也,全都耗费干净了!

    赵佶用钱,有的时候实在是和理智两字完全沾不上边,艮岳行云耗费无数,还可说禁中局促,需要新的游宴之所,好歹还派上了用场,但有的时候修建起耗资巨大的宫观,供奉三清纯用金裹玉身,还派人远去泰山建起了真武大帝庙,也是阵陌连云。建成以后供养了一堆道官,人人都享丰厚俸禄,他却一次都未曾去过,真不知道小时候受过什么心理刺激。

    现在蔡京一要削减三司指拨内岸应奉,二则还要打空空如也的封存主意。赵佶当时就一个感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当下沉着一张脸,冷冷道:“太师所言第一策,朕已知晓,容后再议,这第二策又是什么?”

    一旁梁师成却是听得越来越奇,今日蔡京前来所言,全都是得罪赵佶的,难道这老匹夫转了性子,不再逢君之恶,刻意揣摩官家喜好。反而以纯臣自居,真的为大宋财计焦急,来和官家撕掳个明白的?这事情未免也太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蔡京淡淡一笑,似乎半点也未曾将赵佶冰冷的语气放在心里,吊人胃口也似的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好似混不在意的道:“这第二桩事,就是想向圣人讨一个人,此子对整理大宋财计,说不定有回天之效。也许就将这几年危险景况就这样撑过去了,将来才有机会徐徐整理。”

    梁师成已经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妙,赵佶却没感觉,反而一副大是好奇的模样。

    “此人是谁?就在这汴粱朝中么?”

    蔡京微笑:“正在汴梁,却一时未得差遣,所以老臣才这般开口要人,让他在三司中行走,以为助力,此人正是平燕名帅,杨凌杨大人。”蔡京说出杨凌两字,寝殿御房中,赵佶和梁师成都是一震。

    这老匹夫七弯八扯,终于还是拉扯到眼前之事上来,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老匹夫就从来未曾安什么好心!而且还开口向官家讨人,假意撇清自家和杨凌之间暗中有所联络的关系,却不知道谁信!就是官家,也不会为你这伎俩所迷惑!

    梁师成在那里悲愤的想,虽然还寄望于官家,但是手脚已经有些凉,蔡京暗中预备好久,今日才将这国家财计早已破产的大事抬出来,官家最看重的就是这钱财两个字,已然是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已经天然倾向了蔡京这一头。只怕今天自己,大是不妙!

    而赵佶讶异的是,自家默许梁师成对付杨凌,就是不想让蔡京和这个有灭国功劳。有统兵本事,甚而有理财本事的杨凌连成一党,变得再难制约,现在他却正大光明的开口讨要杨凌在三司行走,难道想表明他与杨凌此前并没有联络么?今日这个关头他这般进宫。却是谁能相信!他这般开口,到底是什么打算?

    赵佶心头转着各种心思,面上神色却始终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是此人,武功之人,骤然大用非此子福分。朕正思量,将他出知在外历练一番,而且此人本事,都在领军练军上头,三司国家财计重地。岂能轻易,太师却不知道看重他哪点?”

    蔡京一笑:“领军带兵之事,国用匿乏,兵甲不周,军资断绝,纵有项羽之勇也无能为力。若国用丰饶,足兵足食,兵甲精利,军资源源不绝,领军在外征伐不臣。一武臣足可为之,两者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眼得知?”

    他神色严肃起来,望着赵佶:“圣人不闻杨某人入汴以来。数月中经营起财计之事否?不过数月,汴梁轰动,万千余财,涓滴归之,人人都道杨某人白手经营起一座金山,得预闻同行此事者。将来都有陶朱指望?”

    赵佶没好气的点点头,这老匹夫装傻,他也不好戳破,你蔡京如何能不知道今日之事,全是因为财计之事引起?要不然你这老匹夫会正好入宫?

    要不是这财计给杨凌经营成一座金山,自家也不会心动,自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出来!现在细思,自己的确有些轻易,为这几百万贯哄动,却没想到杨凌背后牵动朝局如此之深,现在只怕整个汴梁都扰动了罢?

    对着蔡京装傻乔痴的追问,赵佶也只好也装傻:“朕在禁中,也有耳闻。此子有如此手段,将来是不会受穷了,只是国家大臣,行此商贾之事还如此乐此不疲,未免有些居官不谨,梁宫观正语及此事,免不了要小小申饬一般,也是全他将来始终之事。”

    蔡京此刻,却断然摇头:“不然!这不是单单杨某人有陶朱公手段,却是关系国家财计能不能支撑过眼前关口的要害大事!”

    蔡京这一句实在太过惊人,让赵佶都吓了一跳,所谓财计,一年经营净利不过五六百万贯。作为一笔活钱现金流,自然是惊人数字,人人都觉得眼馋,他这个官家也不例外,但是对于大宋国家财政而言,又是杯水车薪了,五六百万贯撒出去,只怕水花都不曾翻动几个出来。而且这五六百万贯净利,牵扯的人多,官家也不能一把都抢过来,怎么就为蔡京说得如此之重?

    这个时候梁师成终于找到了话缝,刚才蔡京说的是国家财计大事,他插不进来,而且现在这般境地,和他用事几年应对不力也大有关系,硬插进来也是自讨没趣,现在总算捞到了开口的机会,赶紧晒笑一声:“太师将此子看得何其之重?商贾之事,小道也,如何能与经营国家财计相提并论?太师未免太看轻了自己……这财计之事,正指望太师的大国手,太师却硬将此子扯上,讨要他在三司行走,圣心早决,却是要让他出外磨砺一番。太师不肯放此子出外,不知道又是什么心思?”

    蔡京慢吞吞的看了梁师成一眼,并没有反驳,心下甚至还有些冷笑,梁师成技止此矣!这些牵扯到党争的诛心之论,只能背后两人间密密言之,如此议大事之时,官家当面前不会表示支持的,自己被此辈压制这么些年,当真有些不值,也是当年自己气焰太过凌人了一些,忘记了持盈保泰的道理,梁师成看来也在走着自家走过的老路上面……

    此刻赵佶果然低低哼了一声:“梁卿,太师言及国家财计大事,不要语及其他。杨凌小臣也,梁卿位至使相,如此念念不忘,有失大臣休统。”赵佶实在也是有些不满意梁师成,自己默许他如此地位,将一个对付杨凌的事情闹到如此不安的地步,让他大是劳神,忍不住就敲打了一句,说得梁师成老脸一红,束手垂肩,恭谨侍立,不敢随便出声了。

    这个时候,赵佶浑忘了是自家轻易,再加上贪财,才引出今日的变数来……

    蔡京继续面向赵佶,缓缓摇头:“梁宫观看杨凌经营财计是商贾小道,老臣却在其间看出一番经济国计的大道理……圣人,我大宋之富,冠绝天下,单单是这汴梁城中,家资百万贯者,便有多少?江南之地,经营海商者,甚而有家资千万之辈,汴梁城中,每日飞鹰走狗,扑社瓦子,一年当中有多少金钱财货流动?以杨某人经营财计观之,而他在边地不知道多少稀少珍奇一但捞过来,汴梁城中一年投入便是千万贯以上的数字!”

    他神色俨然,稳稳道来,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让赵佶听得全神贯注,大宋民间富庶,赵佶自然是明白的,汴梁富家,家中资产过百万贯者,不说有一千家,几百家也是有的,据说南方那些世代海商家族,这资产犹有过之,放在整个大宋,家中藏着几万贯铜的富家也是数不胜数。一边民间蕴藏财富如此之巨,一边朝廷匿乏得只能靠交钞来弥补亏空,自家身为天子,也时时觉得窘迫,赵佶所谓窘迫,也就是这几年不能随意糟蹋钱而已,怎么想怎么也觉得不是个道理。

    但是大宋税禁已经尽可能的严密了,地方州府县治,一年到头奔走都在完成税收任务,这可是关系着磨堪的大事,也无法再增加设官来搜检遗漏。到时候新增收入,恐怕连支付增长官吏的捧禄都不够,大宋也不能轻易攘夺别家家产,大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富家多是士大夫,在经济上往往还享有特权,免了许多税收差役,在这个上头下手增加收入就是动摇国本。(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 行路难 八

    一方面富户越来越多,兼并越来越烈,淤积在这些富户家中财富也成了一个天文数字,朝廷收入却越来越少,社会上流动性也越来越不足,强行增交钞,出来就是贬值,但却不得不越越多,已经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就是大国手面对此种局面也只能束手。

    为大宋理财之人,不是没有想过将社会这般淤积的财富动员出来,可是这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富户与官僚士大夫是一体两面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对自家下手,但是对财计事有经验,聪明如蔡京等辈,看到杨凌手段,都会眼前一亮,这不是杨凌一下子能平白了多大财的事情,而是他能以此种经营手段,将社会上的财富大规模吸纳过来,还是大家心甘情愿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能带来多大的收入,当然杨凌此举,也乃小道,非国家理财之正办。

    “可国家财计窘迫若此,老臣束手,也只有做此指望了,若圣人俯准老臣之策,则老臣还可蝉精竭虑,尽力操持,看能不能有幸渡过眼前难关,还有一些指望,若圣人不能俯准,则老臣只能自请避位,留待来贤。”蔡京一番话,让赵佶和梁师成都听明白了。

    虽然限于时代,有些细微曲折处不能用此时话语说出来,但赵佶和梁师成都是站在大宋顶峰位置的,对国家财计之事都是清楚明白,蔡京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大宋财用窘迫,节流又一时无法指望,开源现在固有手段也早已使尽,杨凌现在拿出了一套新鲜东西,可以吸纳巨量的社会财富,还不如用他试试,看他还能拿出什么本事出来,看一旦放他任事,是不是为大宋生财。能十倍于现在的财计。

    要是如愿,那对大宋财计而言,真是天大的好事!听明白蔡京话中意思,梁师成心下已经冰凉。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了,如此这般,再拦不住杨凌上位之途,自己如此权位,官家如此宠信。却连一个杨凌都对付不了,等于是被重重的打了一记耳光,威风重挫。

    而此次蔡京谋定后动,大涨气焰,就是自己再难压制得了的了,自己失却这个平衡蔡京的作用,官家还能信重多久?这世间幸进之辈尚多,只怕很快就有新人冒出,取代自己在官家身边的地位罢。

    他现在也无从进言,自家地位。在官家身边的情分宠信,怎么也重要不过蔡京做出的这一篇大文章!现下剩下的就是官家和蔡京之间的争斗了,看到底如何使用这个杨凌,官家是不会放心将杨凌交到蔡京一党当中的,可是这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赵佶心中所想,正如梁师成所料。

    蔡京这一篇文章做下来,布局谋篇,都是绝妙,自己昨夜为杨凌所动,不过是贪的每年两百万贯以上的应奉。现在看来,杨凌能带给自家的利益只有更多,说不定是十倍以上!再弥补自家用度的同时,还能对国家四下漏风的财计有所支撑。这般人物,如何能轻易让他出外?

    就算杨凌有百般不是,有诸多让人担心处,也不得不用了,只是绝不能让蔡京掌握此子,只能将他牢牢握在掌中。成为自家孤臣!就算杨凌曾经和蔡京是一党,然则当初童贯之辈不也是?

    比起蔡京,官家怎么也要大上一些,自家信重,自然也就拉过来了,至于身边老臣梁师成的感受,就先不去管了罢,这老货,百数十万贯,在赵佶心中还抵得过的,数目再大一些,就只好划爱了,不过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还想怎的?自己还是极力周全他的就是了。

    转瞬之间,赵佶就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心中此刻也微微有些讶异感慨,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杨凌这般人物?在北伐大军进退不得,士气丧尽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结果几乎是孤身北渡,又让这场战事继续进行了下去,最后一举击灭残辽。

    回到汴梁,不经意间仿佛又成了挽救国计窘迫如此的指望,难道自己真的是天星转世,前生道君,但有不利,就有英才命世,辅佐自己成就此凡间帝王功业?一边想着,赵佶一边沉吟点头:“太师处心积虑,为国操劳,朕实深得,来人,传翰林承旨拟旨,增太师实封三百户,增荫两孙辈入太学,若是太师孙辈早有恩荫,就在族人中拣两人承荫,太师,朕是要留你在京师终老的,万望太师再莫说什么乞骸骨的话语,你我君臣相得始终,是要留待后世一段佳话的。这点小小封赠,太师领政事堂,就给朕一点体面,莫要封还了罢。”

    他如此吩咐,旁边侍候的小黄门忙不迭的上前领旨,默记赵佶所言,出外就去召承旨前来拟旨,蔡京此刻,也颤巍巍的起身行礼谢恩,感诵道:“圣人天恩,老臣如何克当?只有尽心竭力,为国朝操持财计之事,才能聊报一二,臣所请两策,圣人可是俯准?”

    赵佶咳嗽一声,负手踱了几步:“第一策,朕自然是没什么的,不过禁中还有太后在,这奉养不能俭省了,着内诸省商议,确保奉养之资几何,再与卿议罢。”

    “至于第二策!”他吸口气,避开蔡京目光,随手摆弄几案上的器物,缓缓摇头道:“杨某人小臣也,虽有大功,但国朝用人,自有定制,三司如此要害之处,岂能轻去?国朝财计之事,也不是他现在就能轻易挑起的,不过既然太师力荐,朕便用些心力,好好察用磨砺此人一番,看他当不当得起将来大任,杨某人以军功立身,国朝制度,还是入西府恰当一些,看给他寻一个什么名义差遣,好好考察一番才去,若是他真有这番格局本事,朕再将他交到太师这里,以为辅翼,如此处断,太师以为如何?”

    此刻赵佶所说,就已经是定论了,无论蔡京和梁师成再怎样进言,都无法动摇赵佶此刻的决断了。蔡京心中暗笑,西府是他的手绝对伸不进去的,将杨凌留置枢密西府,自然就是赵佶准备亲手掌握了。

    如果杨凌真有这般生财本事。也是赵佶手里的财源,不过蔡京此来,本来就没有真将杨凌拉入三司的意思,两人现在共同大敌算是梁师成一人,分开两下。倒还好说话一些,只要杨凌起来,他和梁师成之间绝没可能有所调和的。

    只有继续争斗下去,梁师成就再无法如前一般只是压制提防他一人了,老公相自然权势大张。至于将来如何,自己还不知道有几年日子,只要仍然把持重权直到终老,将来眼睛闭上,关他们那么多干系作甚?

    杨凌能够立身,这次也要承自己情分。将来万一他地位日高,对蔡家自然也有一番承情照应,如此这般,也就够了,自己将来,就笑看杨某人和梁师成之间的争斗罢,梁某人在如此地位,还奈何不得杨某人,将来还怕不灰头土脸?得罪了老夫,岂能这般轻易就算了?

    火候看得如此之准。今日御前这篇文章做得如此之稳,除了杨凌之外,就是蔡京自己得到的好处最多,憋屈了几年的老公相。此刻差点忍不住就将喜色挂在了脸上!另一头,梁师成却默默无言,只是在那里恭谨侍立,嘴闭得紧紧的,腮骨因为用力都凸了出来。

    此次是不成了,就看将来罢!赵佶说完。就望向蔡京:“太师以为如何?”

    蔡京收敛心神,恭谨回答:“圣明无过官家!老臣还有什么说的,但愿杨某人不负官家青睐,真的有所回报圣人与国朝还好,若是辜负了官家这一番苦心,就是老臣这里,也容不得他!”

    赵佶一笑,摆摆手道:“今日不是常朝,到议论国事了这么久,一个小臣,倒惊动了如许人。且回去各自安置罢。”

    既然要用杨凌,要将他笼络为自家孤臣,明日给他这个体面,去军营就是必然的了,梁师成不必去,去了反而是伤他体面,赵佶还想着日后赏赐他点什么稍稍抚慰这个宠臣之心呢,至于蔡京,更不必凑这个热闹,以后还得百般提防杨凌和他往来!

    但愿这个杨凌,不要负朕这番苦心!话说到如此,蔡京和梁师成就山呼舞拜告退,赵佶自然不容他们行全礼,还遣内使以肩舆将两位老臣送出,两人出外,目光到最后都未曾碰上一下。

    赵佶从昨夜到今日,一直都在料理杨凌引的诸般事情,也觉得倦了,却还来不及休息,遣出身边人,一叠连声的传诏出去,明日御驾亲临之事,再无更易,相关人等,加紧准备。

    杨凌处,参与财计经营各将门世家处也传去口谕,正式通知他们,准备接驾!最先获得官家那里决断消息的,自然是在懿肃贵妃这里,官家和梁师成与蔡京在寝殿房当问对,懿肃贵妃遣来的人已经在其间往还了不知道几多次。

    搜索尽在事情进展到如此,已经不单单是杨凌一人去留的问题了,说不定还牵扯着将来朝局格局变动的大事,赵佶是有宋以来皇权最重之人,对他的心意大家更要琢磨得透彻,才能在今日汴梁稳稳站住脚步,甚而过得愈的滋润。

    官家送出梁师成,遣出内使四下传信。这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来到懿肃贵杞这里,几个可以留在懿肃贵杞身边期待最新的消息的县主主妇,早就颈项都等得长了,这个刺探消息的人是懿肃贵妃身边得用心腹,在禁中面子也有,并且懿肃贵妃手面向来不小,也给相关内使使足了好处,刺探来的消息既然再确实不过,甚而在私下里和蔡京梁师成问对内容,都刺探了很多出来。

    懿肃贵妃听完,沉吟少顷,摇摇头才展颜一笑,很是有些讶异的样子:“认真是了不得,谁知道最后竟然酿成这般模样?原本想着杨凌以应奉动官家之心,不过为了自保罢了,老公相却翩然入禁,这一篇章做下来,这杨凌竟然成了官家不得不看重之人!要是杨凌此子伶俐,将来说不定又是一个王黼!这个微末之人,命数之奇之硬,都足供人一叹!”

    旁边几名县主命妇都听得呆了,虽然她们是不大懂国家大事的,对朝局之间争斗也是有些懵懂,无非是在禁中有面子,嘴巴又紧,行事谨慎,才能为各家所重,成为往来禁中刺探要紧消息的人物。

    可是既然在其间浸淫久了,自然几多也知晓一些分寸,太过深奥的没必要问,只是今日惊动了梁宫观和老公相这等顶尖人物,在天子面前,几经频频,最后还是天子亲口放置杨凌如何使用,就知道杨凌在这汴梁,地位一下就拔高了几层!

    甚而都可以归类到天子青眼有加的将来信臣一流人物当,谁都知道这位官家性子,只要杨凌哄得好了,谁说杨凌不克不及一飞冲天?这几个县主命妇在那里痴痴呆呆的,懿肃贵妃笑着赶人:“还在那里乔什么痴模样?都忘了自已所来为何?这等要紧消息,赶紧传出去与各家,外间不知道急成什么模样,整个汴梁,也不知道有几多人在等这眼下结果!赶紧传出去,少不了得一个彩头!”

    几名县主命妇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一声,就赶紧起身乱纷繁的向懿肃贵妃行礼,各自带来有使唤人,护持着她们忙不迭的赶紧出禁去了。

    几人去后,只留下懿肃贵妃在那里寻思,她是没儿子的嫔妃,将来如何,就看手能积攒下几多,还有女儿嫁得如何,在驸马家能不能当起家才能决定晚景如何,这和外间外臣朕络是少不了的,也是多要仰仗着有力外臣才能家。

    懿肃贵妃,此刻自然还谈不将杨凌视为可能驸马人选,就是想也未曾朝这里想,宋时挑驸马需要的是有根脚人家,世代与天家休戚与共才能出嫁。杨凌在大宋,不管再有本领,一个缺点是天生的,没有根脚。可是眼看得杨凌要为赵佶得用,并且很可能要担当起在汴梁应俸天家的重任,为财贿计,也不得不及不向这个挂着文臣差遣的武人略微示好,可是平白不相干的,他和禁又没有半分关系,自家体面又在这里,却不得不硬凑去,到底该如何向杨凌示好,到是一个麻烦事情,想到后来,懿肃贵妃忍不住也发出叹息一声。(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行路难 九

    “唉,此子呈现在汴粱也不知道平白生了几多事情也不知道汴梁城有几多人,今夜再难安睡将来这汴梁城他怎么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其间消息,自然沿着最快的渠道一直传到了在等待的诸家主事人那里,禁传来的消息细细说完,在这雅间等待的各家主事之人,一时间竟然缄默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才听到谁叹息一声:“老公相达一招奇兵突出,却是好狠!御前这篇章也做得天衣无缝,任谁都说不出个不是来要说老公相和杨某人没有联络,谁云能信?然则杨凌官家又不得不不消,还不得不不加以荣宠,将他从老公相那里拉过来如当日王金睛等辈故事,若是这所有一切,都是杨某人筹算的,这人心思未免也太过深了一些。”

    一句话如一潘出起千层浪,马引起应和声一片,人人都是感慨无比。

    “而后俺们和这杨大人如何处?却再不得不轻易视之了隐相在他面前都已经灰头土脸,俺们以后怎么好和他争多论少?”

    “官家信重,自已又有各式机变,说不定还要进枢府行走,正是俺们该管三司,天然就弱了一头,隐相和俺们究竟还隔一层,这个可就在身边!”

    “听禁传来意思,官家信重杨大人,是因为这杨大人许诺要应奉官家,这可是个无底洞!要是杨大人仗了官家势头,非要攘夺了俺们的分子,到时候该当如何是好?”

    “这些先是非论,俺却是真心佩服此子,话实说,他和隐相对,谁能看好此子?谁知道一夜一天下来,七转八折,最后却是隐相栽了跟头!明日还有官家御驾亲临来示荣宠,准定还有这般手腕,在座之人谁人能及?官家身边这些年宠臣尽有俺们也见得熟了,然则这些宠臣,谁有这位杨大人本领?将来要是此子得大用了,朝局真不知道朝什么处所变去!”

    “俺家几个犬子比起此子来岁数差不多本领心机就认真是天差地远了,也领着御前班直散指挥的派遣,和官家也时时见面的,怎么就卖不这个好去?家几代未曾出过横班了,都是靠着老祖宗遗泽过日子,想来就让人牙痒,回去再重重的调度他们!”

    众人议论纷繁,惊异有之,艳羡有之,更多的还是担忧,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生怕杨凌一旦得宠他又是有心机手腕的,大家在这生财生意占的分子缩水,现在在这的近二十家将门世家很多不过是禁军将门的中等门户,逢其会成了倡议人,他们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守着家也就够了,最担忧的就是利益受损。

    眼看得大家议论成一团,却言不及义一直闭着眼睛琢磨禁传来清息的潘老胖子睁眼喝道:“诸位现下岂是说这个的时侯?官家遣使马就要来传口谕,明日御驾亲临已经是板钉钉的事情,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俺们再七嘴八舌的感慨议论了,对官家对杨某人那里,都要先有所预备才好!”

    这潘老胖子一一行至此,总该称号他的大号潘易行了除家资在众人当最富之外,官衔也其实不让人轻忽,挂着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的头衔。

    大宋三衙制度,原来殿前司和侍卫司并立,后来侍卫司分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司,居于殿前司之下合称三衙,三衙当分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使,总计名最高主座,可称三衙管军,这个名义还持久存在,依然设官,但已经形同虚设,到宋真宗将这最后的名义才告取消。

    三衙管军之下就是四军都指挥使也可称管军,得四军指挥使名衔已经是三衙了不得高等武臣,身在横班之列:这脾气甚好见谁都笑嘻嘻的潘易行正是四军天武军的都指挥使,对比杨凌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应该差不多就是拱卫京畿的三十二十七这种王牌集田军的司令官,尊崇之处还有过之。

    虽然现在天武军早已废弛,名册就一万两千多军马,实则一个得用能阵的都未必都找出来,天武军军营也早就改称了生意铺面,潘易行接位之后只怕一天也未曾关心过军操演之事,可潘易行的地位还是就摆在那里。

    所以虽然他说话客气,其实不托大和谁关系都拉得很好可是在场人,隐然还是奉他为主。

    他一声喝,大家纷繁住口,潘易行笑笑温言道:“现在杨大人位,将久长主持财计之事已经成了定论诸位担忧,无非是杨大人为了应俸官家克扣各位该得之事,又有什么好担忧的?为何隐相对杨大人一人,都显得束手束脚,行动缓慢才让杨大人有时间腾挪,最后翻盘过来还不是因为隐相顾忌着俺们?”

    “杨大人伶俐人也,必定不会获咎俺们,只会将出手段别样生,大家跟着,只有沾光的份,没有吃亏的时候,这点俺可以拍胸脯包管!要是杨大人克扣俺们他也明白,下场比隐相今日还要远远不如!”

    他这么一拍胸脯,大家想想也松口气简直是这么个事理,大家零丁看不算什么,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勾连禁中的庞大利益团体,隐相都忌惮万分,杨凌再得官家信重,根基比起隐相如何?还不是要咱保大家利益不受损害”

    接着潘易行就是神色一变,正容道:“可是大家今后,也别轻慢了杨大人,别以为还是轻易可舍弃之人,俺也知道很多人还眼热杨大人手中那两成分子,想着今后有没有什么机会攘夺过来,现在却是休提!大家今后与杨大人相处,奉他为主,任他舞弄就是,他要卖好官家,只有将生意大弄起来,俺们就跟着沾光。他要不成,自然去位,也不消俺们多费什么气力,大家都是十几代世家,平稳传家是最要紧的,不要生了什么别样心思,老老实实等着分钱就是,又不消你花气力在官家面前蹬责任,在杨大人面前说两句好话,又能怎的?”

    这一番话意思细密,情理周全,当下说得人人颔。

    潘易行于是拍板:“分寸拿捏好了,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面子要给足,俺们利益要确保,就是这般,眼下要紧,是赶紧将杨大人迎过来,亲近一番,奉他为主事之人,此次迎驾,也不消他掏腰贴补了,各家分担就是,又能有几个?各自叮咛下去,将预备好的人手物件将来,维持起来便罢,其余人等,跟随俺去迎杨大人,将来自然一切好说,就是这般事理,可有人还有另外意见?”

    此时此刻,谁还能说出其他事理来?大家各自分头忙乱就是,潘易行早就从自家儿子派来从人处,知道了杨凌正在南薰门左近宅邸装深沉淡定,当下就带着一干人直奔那里而去。

    各人心思不提,潘老胖子虽然说的是这番事理,心下却是别有念头,杨凌岂是如此轻易能对得了的!这人没有根基,要在汴梁立足靠的就是要做事,他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特别是官家委用他在枢府行走,将来说不得将整练禁军事情还要交在他肩头,到时侯他们这些将门世家,岂能和杨凌没有什么磕磕碰碰?

    潘家开国以来延续到现在就是各方面都敷衍得好,绝不出头和得用之人硬抗,也轻易不完全到向哪一方面,才延续到如今境界,他现在打的主意就是他人不管,他可以先在杨凌那里卖些好,到时候只要不动了他潘家的利益便罢。

    就是不成,将来有一个硬碰硬的时候,潘易行心下也有盘算,凌斗不过他们,自然一切如常杨凌占了风:他还有一个儿子在杨凌麾下驰驱效力,将来潘家也有指望一路思前想后,潘易行心下也忍不住叹息一声,但凡世家要久长稳稳传家,背后所操心思处,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这杨凌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变数来,大家还只看眼前利益,自家这等眼光稍稍深远一点的人物也能看出杨凌此心,绝不以此为满足!

    想到此处潘易行忍不住就有些懊恼,虽然因为介入财计得了大利,可看来得益最多的还是杨凌,将来因此平白不知道要添几多心事,不过再想想也就宽慰,他们好歹是沾了好处的,将来几多也有一分香火情,这个杨凌将来真正得用,搅出更多事情来,最懊恼的,也不是他们!

    财计一水之隔,金木桥对岸胜捷军营,在今日汴梁扰动相关各方当算是最恬静的。

    军营当主事之人,从李纲到王禀最后再到李若水,谁也没有不竭派人去刺探消息只是安守大营,等待梁师成传来的后命罢了,三人居然还在军营衙署后院,准备一点菜肴果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对谈之间,也没有一句话谈及杨凌之事。

    李纲尽说些宦海沉浮的专事,王禀说了很多介入伐燕战事的见闻,河东和女真的血战厮杀,得激烈万分,而李若水对伐燕战事没什么说得,就说一些河东的山川地势,从书里指出,在何处当设寨,在何处当聚粮,说到激动处还蘸了酒水,在桌指画示意。

    三人之间,竟然谈得大为相得,忍不住都,喝了几杯,李纲再没了原来那副在地位不如自己之辈面前的刚严神色,指着王禀笑道:“晋阳军开镇河东,赤手做起不知道几多繁难事情,不知道杨凌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接着又指李若水:“女真之悍,竟然若此!杨凌另外不知道什么,将大军杂凑而成,整练之精锐能战,却也是大宋军可称第一了,可是对女真南下不过千骑,也动用了全部精锐,精骑就足有四五千再捕以步兵,还有韩良臣岳鹏举这般勇将,也不过是将他们逐回。”伤亡只怕也是相当,女真比起辽人,竟然强过十倍!听你言及,女真精骑,何止数万,将来一旦边陲有警,却是我大宋心腹大患!”

    这个时候,李纲却恍如操起了大宋枢府使相的天职,议论起这本该他关心的事情,李若水也酒意也略略有些多了叹息道:“谁云不是?满朝人,正眼觑女真的,能有几个?以为至多不过在边地掳掠扰攘一番,将来必为大患!胜捷军在河东,竭尽所能,最多能卫护侧翼,让女真精骑在河东崇山峻岭当不得深入,决胜还在河北诸路一马平川的战场之中!大宋此刻,非杨凌用事,不得不整练出数万精锐,不得不与女真争胜于河北平川!如此大要紧事谁又放在心了?”

    王禀在旁边捅了李若水一下,李若水才知道自己失口,李纲却一副浑若不觉的涅打起道:“竟然如此要紧?大宋这么多武臣,竟然连一个振作的都没有?这么多指点谈兵的臣士大夫,连一个帅臣都拣选不出来?”

    这话却让王禀和李若水无法回答,有没有这等振作武臣,有没有这等可在艰为腥的真实战场指挥若定的帅臣,其他的不敢说,至少在这汴梁国度,他们未蹭见到一个!大宋武备简直已经废弛到了不得不再烂的境界,西军这支野战集团也元气大伤,还在朝廷的手段下显得四分五梨,已经不如之前至少在眼前缓急之间,能用得的,也只有在战场证明过自已的杨凌大军了。

    想着他们现在期待的就是对杨凌的消息的,两人就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响动三人抬,就看见军亲卫引着一名内使服色的人物走近。

    李纲扬起醉眼,一眼认出就是梁师成身边得用心腹内臣之一,当下笑问:“恩府先生那里终于有定论了?我辈是去对付杨凌还是就此罢休,各奔前程?”

    那内使满头大汗,正是仓促赶来,梁师成在赵佶和蔡京面前含恨而退,知道已经无法可想但善后的事情,还不得不不捏着鼻子去做,至少胜捷军那里,就再不得不策动,这个时候要是那里出了什么乱子,那就不是轻易能够收场的事情!当下就急急将自己身边最谨慎信重的内使遣来,一定要将消息确实带到。(未完待续。)8

第五百二十章 行路难(完)

    那内使瞧着李纲如此,竟然有些喝醉的样子,他是梁师成真正心腹,自然心中有气,隐相还未并如何,不过裁了个跟头,这班人就一个个的不站起来!

    当下也没好气的冷声道:“恩府先生叫某来传句话,今日所为,一切作罢,各自安设谨守天职,以待恩府先生后命就是,三位既然在此高乐,某也未便搅扰,就此告辞了。”

    王枭和李若水只是默默听着,他们也不歹意去多想其间曲折了只要能不去对杨凌,两人心头就却了好大一坎潘头!王禀还撑得住一些,没有什么脸色李若水却是眉毛一动,脸露喜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李纲却在一旁猛然爆重重一拍眼前几案,案器皿一阵乱响,然后就看见这位枢府副使大声怒递:“我辈为隐相驰驱,就这一句便打发了么?其间到底产生了什么事情你细细道来!如若否则,这是军营,某乃枢臣,一句擅闯军营就了结了你!”

    内臣虽然这些年得势,可是历来臣士大夫的积威仍隐隐犹在,原本这位内使今日心就有些情虚,自从跟随隐相以来,历来未曾见到他退下来时候这般惶恐的样子!李纲这么一喝,竟然吓得他腿一软,再撑不住隐相身边得用心腹的面子,竟然就这般将今日变故虚实一五一十的道来。

    王禀和李若水在旁边听,都隐隐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今日汴梁外间一切平安之下,竟然经历了几次变幻,蔡京居然都已然出马,最后才底定全般转变,若无其事之间,朝中几大势力已经交了一次手,朝局自此就要开始产生变故再不如原来一般了!

    而背后引起这些的就是那个恍如在汴粱毫无根基的杨凌,他如此这般境遇还能挑动汴粱朝局若此,现在面前最大阻碍已经去失落,已然一跃就到天子身边将来这汴梁,又会酿成什么?

    杨凌,杨凌真了得!不但在沙场得统万夫,所向无敌,就是回返汴梁也是游刃有余!究竟是何种来历才让他有如此本领?如果说此前王禀之辈,还对杨凌有些什么争竟之心,此刻就是完全的甘拜下风!

    李纲静静听完这内使说完其详情,却又展颜一笑:“某此来慌忙,并没有阿堵随身,可能向你借个三百贯,改日派人送来。”

    王禀忙不迭的起身:“李枢府说哪里话来来人,取三百贯给这位内使,好生护送出去,还请回禀恩府先生,既然有这番变动,俺们就谨守营,等恩府先生后招就是了,再不至于出什么过失。”

    那内使擦了一把冷汗,李纲先是起火,接着又是三百贯,这番气度,再不象是前些日子在隐相门下驰驱时候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是多了很多名臣士大夫举止自若,心下没底更兼关心隐相那里还有什么事情,当下默不作声的纳了王禀使人将来的值三百贯纯铜的交钞,失落头便走。

    王禀还客气的送了几步,回头迎着李纲忧虑的道:“李枢府如此获咎隐相身边人,岂不是……”

    李纲一笑,很是放达的样子:“隐相一时也顾及不到某这头了,一天云雾,就此散尽,虽然出乎意料,可总算是个了结,某未必还能在枢府位置之上,不过胜捷军但有某能使力处,绝不推辞今日便如此罢,正臣,有扰,告辞!”

    他拱拱手,却又沉下脸色,叮咛一句:“正臣,李兄,两位都是大有为之臣,今后汴梁当赖两位,朝局多有纷扰,某也是避嫌,不过一将之本还是整兵练军,这才是你们的天职,朝中事情但少介入,只是记住一点,谨守着大宋臣领军祖制,就能保你们始终!天子幸臣今后仍有很多,却没必要走他们的门路,到时候没有什么好结果,切记,切记!”

    这句话最后叮咛,说得极是语重心长,说罢向两人点头,摇摇摆摆潇潇洒洒的自去了,今日三人同在一处,忐忑等待也算是有了点患难的交情,王禀和李若水将他直送出营门,达才对视摇头。

    李若水低声道:“却没想到一旦不那么热衷,李枢府风骨却是如此,大宋士大大仍有正人,俺们也没必要过于灰心失望了,只求能顺利移镇河东,努力自效就是了,杨大人如此,也是无法,将来厮杀再求自明你我心迹罢,今日真是枉做了小人!”

    王禀深沉一些,对朝中之事,对这些大人物也更了解一些,李若水对李纲如此品评,他却不置可否,此般人物,心究竟是什么盘算,他们这些武臣辈实在琢磨不透,心思要比他们多绕好几个弯子,不过李若水后来一句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去,今日真是枉做了小人!

    朝中用事之辈,瞧着他们生厌,在汴梁这些时日,比阵面临强敌,来回冲杀十余次,还要疲累,并且这风云幻化,各人心数,之间的勾心斗角,思之令人心寒!

    却不知道,杨凌怎的就能在此闹得如鱼得水?而在这汴梁,他又能经营出一番怎样气象?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事情了,杨凌已经走天子幸臣这条路,和他这个武臣渐次就要云泥相隔,下次再会,就不知道是怎样一番气象了!

    王禀耿耿,而李若水何尝又不怅然,人在营门口看了一眼一河之隔的晋阳军军营,明日热闹,和他们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两人几乎同时回头,大步走回营,王禀厉喝一声:“闭营!这些时日谁再贸然出营,与外间生事,军法不容!”

    胜捷军营门在身后轰然闭上,李纲脸醉意已经不见了,叮咛身边从人:“去寻宇文学士!非论他在何处先递了某的帖子求拜,某就在宅邸等待,及时回报!快去!”

    几名从人应声而去,李纲只是在马背静静的想自己心事,对他们这等政治人物而言,看朝中风色是第一要紧的,确切的说,他还是代表正统士大大一派的人物,和梁师成是半下属半合作的关系一切所为,还是要争取他们达一派在朝出头用事。

    梁师成此前一手遮天,他自然驰驱效命并且热衷于从粱师成手获得枢府位置,而不再是一个副使,师成说最后要将他推出来顶缸,他也就颓然从命,可是现在,朝中风色已经不合了!别看梁师成只是受到小挫,可时势已经隐然不合,蔡京不甘雌伏,杨凌以财计本领为官家所重,梁师成在财计无能为力,自然在这方面有所进献的,诸人在今后可以更得官家看重,梁师成其实已经再没了用处,才几日前还是可以一手遮天的气势,党争之所以剧烈,之所以身在局一步都不得不退让,原因就是如此,稍一软弱,接着就是止不住的颓势!

    既然若此,他们这一派和粱师成之间的联盟就可以不那么紧密了,如果说原来全是依附梁师成以压制蔡京为要紧事,那么现在,就得马改弦易辙了,在政治,转换门庭是一件毫不消害羞的事情,所以他刚才才能在梁师成内使面前马表示出风骨,表白已经有到清界限的意思。

    虽然难免有些操之过切,可是也有李纲自己一点私意,结果未曾对财计动了半点手脚,他也只是在胜捷军军营坐了坐,只要和梁师成划清界限,恐怕他这枢府大使的位置都没必要让出来!

    此刻李纲只觉得自己对时局的大致判断是没有错的,可其间细微处还有些掌控不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他们一党人的智囊宇文虚中虚中来拿主意了。

    说到这个宇文虚中,杨凌若是知道此人,定然会大吃一惊,在历史上,宇文虚中就是一员极为负有远见的大学士,北宋灭亡之后,无奈为金人重用,甚至该金国官位到达了宰相级别,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权位,依旧让他对苟延残喘的南宋抱有希望,不断的将金国的虚实透露给南宋,可以说卧薪尝胆也不为过,可是到了宋金合议的时候,宋高宗赵构和奸相秦桧为了和谈,竟然将宇文虚中出卖,此人最后身死。

    汴粱风云,还远远未并到定局的时候,不过是新的一局才开始罢了,杨凌此局在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意外翻身,今后如何,可还是论不定的事情!

    此刻为李纲所心心念及的宇文虚中此刻却在太子宫里,昨夜所有一切变故,宇文虚中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究竟不是身在朝中之人,只是一个出谋划策的议定之后,为避嫌计也自然是要保持一点距离的。

    不过就其隔膜一些,今日白日开始的这番扰攘如何传不到他那里去,他一听闻之后就立到离开自家宅郜直入宣德楼后,他是翰林学士,自然有入禁的权力,宣德楼内会通门外,是大宋政事堂,枢府之类的枢机构所在,他可以随意处处寻人探问,究竟不消多时就已经了解了大概,禁中原本也就是最守不了秘密的处所。

    蔡京从宣德楼入,经会通门而至拱辰门后直入延福宫,宇文虚中正在左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以他的伶俐敏感马上就能判断出蔡京隐忍这么久,最后突然出手,自然已经是有绝对掌控,宇文虚中自觉还能将梁师成掌控个八不离十,可是对蔡京,历来都不敢小视,马上就能做出判断,这一局,已然为杨凌过来了!而蔡京也借着这个机会,重振威风,不难势力大张原来朝局,大变在即!

    究其所以,也是蔡京去位之,梁师成王黼等辈用事,实在太过不堪,几乎一切事情都未并做好,蔡京复位之后,仗着梁师成的宠任地位,还有一种惯性维持着原来梁师成一手遮天的朝局,究竟是撑持不了多久的,官家不满,总有一日会爆出来,只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日却可以断言,却是杨凌提前引了这场变故!

    宇文虚中也再没有想到杨凌居然能挣扎活动到如此境界,命硬到谁都收不走的境界,不过以宇文虚中的明智,自然也不会对杨凌纠缠不放,他的最终目标只是恢复天子与传绕士大夫阶层共治天下的祖制,要除尽天子身边幸进之臣与梁师成联手死死压制蔡京,如此,将来肯定还会再对付梁师成,也是如此对杨凌,不过是借以压制蔡京的一种手段罢了,和杨凌之间并没有半点私人恩仇,杨凌到底如何,不是宇文虚中最关心的事情,他已经敏锐的感到梁师成再难一手遮天,朝势力又有一番争斗磨合,要怎样才能,为他们这一派系谋取到最大的好处!

    最可以恬静思索的处所,自然就是太子这里,太子谨慎,绝不交接群臣,不是特别信重之辈,都闭门不延客,到太子处所可以避嚣,并且他们这些士大夫清流倒有一大半指望都在太子身上。

    对眼前这个官家,实在难有太大的信心让他改弦易辙,对现在朝局转变,也要助太子一一阐述清楚,才好自在应对。

    想到此处,宇文虚中就直奔太子宫室而去,这条路便利得很,他宇文虚中一去,太子处自然没有不纳的事理,入内来,却见耿南仲和太子已经在私密处计议今日禁中的种种转折,事情转变了,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原来计议,就是协助梁师成压制蔡京,王黼去后,需要羽翼助力的关头,将自家一党人布列朝堂,梁师成说到底远不如蔡京,将来反过手来攻倒也其实不是太吃力的事情,却没想到今日一旦生变,大家规划,都已经成空!

    宇文虚中来时,耿南仲一直在切齿咒骂:“此等武夫,历来作祟!天不厌乱,君子道消,小人道涨,如之奈何?现下却是该如何筹算,现下却是该如何筹算?”

    这老夫子,就算骂人,都骂不出什么花样,来太子是个稳重深沉的人,可是机变头也不见得敏捷到哪里去,愁眉苦脸的站在一旁。(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一章 幸进(一)

    太子也想不出一个体例来,只有默默的听着老师在那里切齿咒骂,听闻宇文虚中求见,真有扒开云雾见青天的喜悦,忙不迭的就起身迎接,执手问好:“宇文学士,今日禁中生了这般事情出来,孤料学士必定要来走一遭的,却是何来之迟!”

    宇文虚中笑着与太子还有耿南仲见礼,一副浑不经意的样子:“其间真相,殿下与先生现都已经知晓了罢,却是谁也未曾料到。”

    耿南仲摊手:“莫说这些了,此前盘算全然落空,看得公相声势就要大张,隐相再不得不一手遮天,我辈借隐相之力布列朝纲,不再是轻易之事了,老公相这人再不会与我辈同炉,将来如何是好?”

    蔡京是打着新党旗号的,已经与这些旧党遗泽士大大清流是撕破了脸的,不像梁师成其实没什么立场,如果要说有立场的话,就是压制蔡京在官家身边维持荣宠不衰的地位,和这些旧党遗泽清流士大夫还有那么三两分香火情。

    “这些年蔡京去位,这些士大夫清流才渐渐有了出头的日子,眼见得蔡京又要借着杨凌这桩事情翻身过来,让此辈人翻身,如何不惶恐?

    耿南仲又是一个素乏捷才的,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秘诀,真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宇文虚中也苦笑摇头:“此次简直是我辈高看了梁隐相,也小瞧了杨凌,更忽视了老公相,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耿南仲迟疑:“隐相权势受挫,一时也要暂时隐忍,我辈再依靠谁去,与老公相争斗?”

    宇文虚中重重摇头:“以前我辈都想错了,此次再不得不犯这等毛病,今后行事,再不得不想着依附于谁,一切都以自立为先!”

    一听自立两个字,耿南仲和太子都讶然,官家继位以来,身边信重的都是幸进之臣,一就未曾隔离过这些所谓的士大夫们,声势地位远远不如现在,眼看杨凌也要挤入幸臣行列,他们凭借什么自立,与这些官家身边永远不会缺乏的幸进之臣争斗?

    宇文虚中冷笑:“若我辈无半点士大夫风骨,只知道党附一方,捞一些残羹剩饭,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时日!此时时势,已不合以往,官家渐有整理朝政之心,这才是老公相声势复起的得用张本,然则以隐相之辈,看来已经不足以平衡朝局,官家必定在朝要有所措置,我辈如果不得不显出自立风骨,如何让官家信重?从此以后,我辈人,当皆诗诗,凡是幸迷之羊,行事误国者,当皆鸣鼓而攻之!这才是我辈立身朝堂的根本,殿下,耿先生,当熟察之!”

    宇文虚中的嗅觉极其敏锐,已经感觉出来此次事情虽然产生得突然,引点不过就是对杨凌一人的措置罢了,可是实则是蔡京去位之后,梁师成王黼之位掌握朝局,将一切都弄得不成收拾,比蔡京在位时候更是不堪,这些矛盾,总是要总爆出来的,王黼已经去位,而此次之事就是梁师成宠任渐衰的开始,稳定了几年的朝局又要开始大变动了

    而蔡京又回到了相位之上,因为国家材政实在破败到了无法想象的境界,官家已经不得不不借重他在位整理,而官家始终还是要对朝局有所平衡,对蔡京一党有所牵制平衡,这是最基本的帝王心术,梁师成已经不足恃,必定就要挖掘新的力量,这新的力量要不就是新的幸进之臣,见宠于官家依照官家那个性子,也很可能拔委以重任一一在宇文虚中看来杨凌大概就憋着想走这条路,要不就是大宋的传绕重要介入绕治的力量,所谓正统士大大阶层一样受过完整教育,金明池唱出,自诩可与君王共治,可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辈!

    这个阶层,这些年已经残落得不像个样子,若是再不展现出自力的力董来说不定真的要被遗忘到角落,再不会被人想起了。

    宇文虚中虽然说得隐晦,因为诸多言辞都要涉及官家,不得不委婉言及,可是意思就是这个,他们这个阶层,再不会党附于任何一方,现在开始,就要作为一支自力的力量,和蔡京及新的幸进之臣争斗,直到为官家所注意,引为重要臂助!

    太子听了默默不语,耿南仲捻须提问:“如何行事?”

    宇文虚中摇摇头:“现在只是大致想法,还未曾定论不过仔细想来,朝现在争斗最烈,无非隐相一方,老公相一方,杨凌此子新进,虽然与老公相不曾真个一党,可是也互为奥援,隐相一方非论,连结距离即可,老公相根深蒂固,又掌官家最关心的财计大事,轻易也动不得而杨凌新进,还有下手余地,现下关键,就是李枢府地位,官家要放置杨某人入枢府行走的,杨某人也必不会抛却他对军方的影响力,要是杨某人只是一心为官家应奉私库,那我辈暂时也无法了可是以学生观之,杨某人必定想操整练禁军事!”

    “我辈此刻,就是要造成风潮鼓噪,杨某人真正将此事担负起来,一旦他真正行整练禁军事,岂是个不获咎人的事情?禁军之事盘根错节,如何可以轻动?正好可以离间杨某人与禁军将门之间关系,这些禁军将门一旦不配合,他应奉官家私库也不大那么便当了,再加李枢府在牵制,杨某人不失宠去位的可能性几希!”

    “老公相今日为杨某人奥援,也是部分将自家和杨某人绑在一起了,一旦杨某人失势,必定要牵扯到老公相,到时候就有我辈出头机会了。仓惶之下,只能想到这些不足之处,还请殿下与耿先生熟思。”

    宇文虚中说相得仓促,可是已经整理出一个相当有说服力的思路,不愧为智囊之名,在太子和耿南仲两者看来已经是难得的高明之策,两人对望一眼,对这个策略都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正在这个时候,太子身边心腹内使又来通传,却是外间枢密使李纲求见。

    宇文虚中一笑:“只怕不是李枢府与学生想到了一处,快请李枢府入内熟商罢,这几****辈冷眼旁观就是,看杨大人近日风光究竟如何,要知道爬得越高跌下来也是越重!”..

    ……

    一队队仪仗鼓吹从宣德楼鱼贯而出,此次算是一切从简,在受命宝,千牛驾之后,便已经引出了导驾官。

    乘白马的导驾官后,便是御前金枪班班直,但是今日所持仪仗都是金吾细杖,这却是上承唐制,一直传到此时,都未曾更易。

    金枪班班直之后,就是赵佶的车格,在十六骑白马的牵引下轰然而出,车格之内,黄罗张盖之下,当今官家着通天冠,穿红修纱袍,端然而坐。

    赵佶车格之后,就是大队或乘车,或骑马的贵人相随,乘车的多是嫔妃公主一流,骑马的便是王子驸马都尉之辈,莫不是天家贵人,大家在宫禁当中闷得尽是够够的,往常上元节灯会,金明池演武,天家仪仗之后这般,贵人都是如云跟从。

    今日驾幸晋阳军军营,比起正常仪式还少了许多拘束,在赵佶身边有体面的嫔妃宫娥,有宠信的王子公主,都想跟看来走一遭,赵佶又是一个子女既多,在亲情上面又看得重些,虽然时间仓促,可许下随驾的人也就不少了。

    虽说赵诘一切都说从简,相关人等的确也是降等安排,可赵佶身边就有五六百从人仪仗,这跟来天家贵人也有二十余位,每人都有自己的从人仪仗,七七八八凑在一处,便是上千,扈卫人手又得跟着加添,这般最终从宣德楼鱼贯而出,已经是山摇地动的排场!

    从宣德楼出御街,沿着东十字大街西段向西而行,到金水桥有十余里路程,除了赵佶随身班直仪卫之外,三衙也调了禁军沿街守护,都是昨天一天安排下来的,上四军军汉,换上久未曾着的大红军服,戴着范阳毡笠,十步一个,沿街而立,调出人马也有千余,凑齐这些人,三衙也是花了好大气力,其间未尝没有临时雇募的闲汉充当。

    不过有宋以来,天子车驾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赵佶轻车简从的往来李师师处这几年也点事皆无,这般列队,要说是为了天子安全,更不如说是单只为了排场。

    赵佶一路行来,他也知道自家决定一日时间就要备齐一切,驾幸晋阳军军营,说实在的有些孟浪了。不过眼下所有一切,都还让他满意,一班人等对他号令还算是奉旨勤谨,摆出的场面也很有个样子,大是装点出一番升平气象。

    东十字大街上,因为这个时候还算是早,百姓涌来并没有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却也是足够繁密了,东十字大街两边临街楼上,挤挤挨挨露出的全是红男绿女的身子,大宋若此,汴梁若此,想必其他地方,也差不到哪里去,纵然现在是有国用窘迫,北面又新崛起女真鞑子据说也甚是凶悍,不过都是癣芥之患,自家只要稍稍重视一些,提拔几个得力人来处断一番,一切也就当如常,治国举重若轻,就是这般手段,自己一生,也注定是个太平喜乐天子!

    赵佶在前头车格志满意得不表,在后面跟随的贵人车驾当中,一辆辇车之上,车窗帘子一掀,却是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露了出来。

    清丽的面孔上如大人一般精心装点着花钠,更显娇俏,这张小脸,正是柔福。

    赵佶一番转折之后,最后还是决定驾幸晋阳军军营,禁中之内,最欢喜的只怕就是这位柔福公主了,一听到确信传来,说什么也要跟随官家爹爹,要看看禁中纷传的那位平燕杨郎君是不是一表人才。

    内使传言官家爹爹那里情绪不是太好,理事之后也觉得疲倦,柔福自有一份小聪明,不去触那个霉头,就寻上了自家娘娘,女孩子家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拿出来,得懿肃贵妃实在受不住。

    懿肃贵妃自家也想着跟随官家车驾一行,从其间捞了如许多的好处,却还未曾亲眼看看这生财如许的生意是什么样子,未免有点说不过去,而且眼看这生意这几年有官家支撑,是稳稳的了,主事之人杨凌那里,未免也要稍稍抚慰一下,至少说两句惠而不费的柔福虽然得宠,但是毕竟岁数小,长上疼爱,活动范围不是在禁中就是在艮岳。

    就算是天宫瑶池,这么些年来也看得厌了,柔福又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对外间好奇的时候,这个时候第一次出宣德楼走在禁中之外,看什么都是出奇的,还不断向车中另外一人现场直播。

    车中另外一人缩在角落,俏脸有些白,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就是胆子和柔福比就是渣的茂德公主了,她今天也装点精致,绝美容颜让人几乎不敢逼视,这紧张的样子,更添几分楚楚可怜的风致,往常茂德经常素面朝天就已经让见者难以自持,今日这番,更是足可倾国,祸水二字,就是为她所设。

    她和柔福不同,恨不得一辈子不要离开禁中才好,连官家和懿肃贵妃都奇怪,生个女儿怎么会这么害羞的,这次既然带上柔福,懿肃自然就带上茂德了,却是另外一番为自家女儿考虑的心肠,茂德马上就要十八了,眼看就是要出嫁的年纪,要是再不习惯外间生活,和生人相处,将来怎么得了?这般突然嫁了,只怕新婚当夜,茂德就能先羞死过去,这般人多的地方,还是带她出来走动一下,好预先习惯习惯。

    茂德满心不情愿,但是一个妹妹在旁边撒娇,母亲态度又坚决,一辈子不会拂逆人心意的茂德公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柔福在那里兴高采烈,茂德却是打死都不敢朝外面多看一眼,只听着柔福不断传过来的兴高采烈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 幸进(二)

    “好多人!原来禁中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在!穿衣打扮,和禁中人也大不相同……”这就是官家爹爹常说的百姓?”

    “这小楼是做什么的?里面放着那么多桌案,难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就开宴么?不是一人一席,这叫人怎么用膳?什么好吃的,不是就先被别人抢光了么?”大宋此时,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还是一人一席的分餐制,但是民间,已经开始同桌而宴。

    “姐姐你瞧,这个女子脸上花铀好出奇,是我们没见过的式样,姐姐你用上,准定比她漂亮十倍!”

    “这条大街,比御街还要长呢,直直的也不象艮岳里头路都是弯来绕去的,都说大相国寺那里万姓交易最热闹,大相国寺在哪里,在不在这条街上?”柔福在那里说个不住,茂德公主只敢缩在一角,避开窗外,细声细气的招呼:“妹妹,妹妹,回来罢,莫冒头了!”

    “……。”柔福公主却哪里理她?看了一阵街景和禁军军汉隔开的人群,她又开始扫视随驾队伍,随口向茂德公主现场直播:“我们前面就是娘娘的车驾,皇后娘娘在宫中,今日是什么挂斋戒牌的日子,没有随驾……”

    “哎呀,瞧见三哥了,就骑马在我们后面一点,三哥也瞧见我了!太子哥哥说是今日有感风寒,未曾跟来,真是可惜了,好热闹的场面。”

    懿肃贵妃是官家禁中宠信人,两个女儿也是官家视若珍宝的,赵楷最重视在官家身边人下夫,如何能不和柔福茂德显得亲近些?而且论心说,柔福是女子,和赵楷没什么切身利益之争,赵楷也很是喜欢这个娇憨的小妹子的。

    他策马上前,看看柔福兴冇奋得泛红的小脸,目光扫进窗内,又看见自家那个漂亮妹子茂德,饶是已经习惯自家这个妹子的无双美艳了,今天这番懿肃贵妃督促下精心装点的妆容还是让赵楷心中猛跳一拍一一怎么偏生是自家妹子……

    当下含笑和茂德点点头,茂德公主浑身上下绷得紧紧的,白着一张如梦似幻的小脸回了一礼,赵楷知道自家妹子害羞到了极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调笑娇憨的柔福:“寻三哥过来,又要做什么?在禁中你无法无天就罢了,外间可是代表天家体面,要是闹出什么祸事来,三哥也保不了你!”

    柔福一扁嘴表示不屑,接着又天真烂漫的问:“太子哥哥到底是什么病症,错过今日这个大热闹?”换别人问这个话,赵楷说不定就要冷眼以对了,朝堂中人,谁不知道他和太子之间的心结?太子此次不出现,正是好事。

    赵楷自然也有些幕中人物,都认定太子这次定然是推却,是要刻意与杨某人保持距离。说不定就是聚集太子旗下的那些清流士大夫让太子做出此等决断,将来如何,还要走着瞧。

    这对赵楷来说,同样是天大的好消息,太子将杨某人拒之门外,我赵三却不嫌弃!你去聚拢你的士大夫人望,我却在官家身边幸臣下功夫,官家父亲是何等样的人,难道太子还不知道么?

    柔福如此问,一时间赵楷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才勉强道:“太子如何,我实在不知道,回去之后自然是要遣人探望询问一下的,妹妹,到底有什么正经事情没有?若是没有,我便退开了,这般仪仗乱了班次,却是伤天家颜面。”

    柔福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哪里知道太子和赵楷之间的那些事情,每日想着有什么新鲜耍乐的事情还来不及呢,寻三哥赵楷过来说话,却是为了另外一桩要紧正事,当下白生生的小手从车窗里面朝赵楷一摊,小脸堆笑:“三哥,听说军营可以博彩投注,一个钱下去,能变成十个!我的添妆钱都是娘娘管着,你妹子可穷死了,身上一文都没有,钗子头面,又不知道他们收不收,三哥哥疼我,给我一些好不好?将来我自己能管添妆钱了准定还你。”

    赵楷当下哭笑不得柔福叫自己来,却为的是这个事情!当下笑骂:“胡闹!金枝玉叶,龙子凤不怎么能与市井百姓对博?但有钱也不给你,老实回车中坐着,今日见识了外间就回转去,生出事情不用你三哥,你娘娘就饶不了你!”

    柔福所欲不逞,顿时脸上就差三道黑线了,扁嘴气哼哼的缩回头去:“无非就是我没什么让三哥哥瞧得上的稀罕物件!若是有,将出来和你换了,看你还会不会这般小家子气!真是人家难得出来一次,都不让人尽兴!据说这军营是杨凌的,他是我们赵家臣子,惹恼了我我问他讨去!”

    小姑娘童言无忌,说的话赵楷自然不会望心里去,当下苦笑摇头就退回去,突然就是心中一动,柔福以为自己没什么稀罕物件,才从他这里换不来钱财。自己又要以什么稀罕物件才能足够打动杨凌?自己受宠程度,说实在的因伐燕统帅之事已经稍稍低落,再不如前般仿佛指顾间官家就能随时易储,梁师成童贯王黼等惯于揣摩官家心意者顿时就自己凑上来。

    现在要结好官家身边信重之臣,却得实实在在的拿出东西来!现在自己却是要韬晦,踏踏实实的与太子争夺影响力,培养羽翼了,一贯走在上风,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别人迎奉他,却少去结好别人,现在要硬转过来,赵楷一时间,真想不出能拿出什么稀罕东西让杨凌动容,可以牢牢将他结纳为自家羽翼。

    他勒马侧身队列当中,仰着脸呆呆的就想着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没个头绪,昨夜的忙乱景象已然是在这短短时间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已然是一派富丽模样。

    所有一切人们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已经装点一新,尽显升平富丽景象。官家就要亲临的那座主军营,已然是缠花裹锦,校场外盔明甲亮的禁军上四军军汉几乎肩膀靠着肩膀在校场外围了一圈。

    这些禁军军汉就不比沿途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临时从诸车船务茶酒务甚或临时雇募而来的充数军汉可比的了,这些上四军军汉罕见的不为上官御史,充当诸务,个个身高休壮,拿着足饷,就是为了天家盛事,御驾亲临的诸般场合充当门面的。

    这个时候顶盔贯甲按创持戟而立,真是显得威风亘赫,如一狠狠擎天柱一般戳在四下,除了卫护御驾亲临的校场之外,还向外摆出,隔出了一个迎驾御道。

    这条道上,已经黄土铺垫,洒水焚香,在最前面,一群禁军将门世家家主,人人冠带俨然,璞头纱帽端正,打叠起精神翘盼望。而杨凌,就站在最前面,场中诸人,虽然提心吊胆的在等候着杨凌的到来,但是时不时的,不断有人将目光向站在头里,一身文臣士大夫袍服冠带,眉目济楚,潇潇洒洒的杨凌望去。

    这个臣子,际遇之奇,气度之佳,都是这几十年来罕见的,大宋在奢靡颓唐中,已经沉闷太久,开国名臣猛将如赵普曹彬潘美等已不可追,就是后来若干年中吕蒙寇准大范韩琦富弼拗相公王安石司马光等一时风云名臣气象,都再难寻觅。

    武臣不必说,除了在西面还因为战事,勉强还有几名可堪一用的将帅之外,整休大宋武臣都已经养废了,既无血勇,又无本事,就是自夸与君王共天下的文臣士大夫群体,也早就没有了纯正的士大夫气度本事。

    蔡京之辈算是文臣士大夫当中顶儿尖儿的了,可除了党争揽权本事过前朝名臣之外,其他都是相去远矣,一百多年富贵升平奢华的生活,崇高的地位,让文臣士大夫团体也已经死气沉沉,得过且过,只关心着朝廷党争中如何站队,如何保住身家富贵。

    整个大宋,已经一天天的显出腐臭的味道出来,今日之事,放在前朝,如何可能?杨凌最后决定要出禁中临幸于外,无一人谏阻,君王御天下者,靠的就是尊严和神秘感,哪能如此轻动?换做前代士大夫团体,刚硬闻名的寇准可以扯住皇帝袖子,包孝肃可以喷皇帝一脸唾沫,差一点的士大夫重臣就算给皇帝面子,也敢甩袖子就走,然后警告内诸司负责操持车驾事的内臣:“看你敢不敢搀合在这件事里头只顾着迎合上意!”

    现在却没人敢吭一声,除了一些使相重臣还顾及着身份,其他臣僚,只要想方设的想削减脑袋钻到随驾队伍当中,在皇帝面前混一个面熟,内臣在汴梁城中奔走来去,洋洋自若,颐指气使,没人敢吭半点声。

    大宋的政治环境的确已经是末世气象,放眼望去,文臣武将当中,在高位者,竟然看不到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历史上北宋最终灭亡除了实在是荒唐不争气之外,武将早就被防闲得不堪一用,文臣士大夫团休因为几十年的党争下来士风颓丧,整体堕落,也有很大的原因。

    可要不是如此按照大宋的祖宗法度,对领兵灭国之人的防闲,杨凌怎么能居间,此刻站在头里?细数下来,杨凌这段时日用的手段,没一个提得上台面的,用国家武力经营军营,拉拢禁军将门团体,走皇帝二奶的后门,最后依靠蔡京出手助力,无一不是在史书上会被人骂道臭头的奸邪手段,可是正碰上这么个死气沉沉,度尽失的大宋末世,正碰上杨凌这么个荒唐偏偏又是有宋以来君权最重的皇帝,才终于让他这个奸臣苗子,有了翻身的机会!

    周遭诸人,看着杨凌在那里,未尝没有感叹畏惧之心,此子风度仪表,一生际遇,这是不用说了,风云雷电的手段,也仿佛天生,轻巧巧就翻动了这汴梁风云。大宋几十年来,已经未曾见过这般人物了。

    值此时日,天降此子。到底对大宋是祸是福?有些禁军将门团休当中老成一些的家主都忍不住隐隐有些后悔,便是没有这生意,自家也是够吃够喝,门下上千军汉奔走供役使,何苦为了这一年几十万贯的财货,和这般人物扯上关系?

    这等人物,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成的事情固然是大,但是惹出祸事来,那也是加倍的大。

    也实在是怪这厮生出的不折不扣是金山银海,自己这些汴梁城中的老狐狸,糊里糊涂的就跟着这厮一路走下来了!

    也罢也罢,为了稳住这个财源,也说不得了,但是和杨凌走得如此之近,也就这么一次,以后保持距离便罢,再不要想俺们此辈为他如此奔走,这汴梁城中的事情,将来如何,还难说得很哪!

    鼓吹之声,已经隐隐约约的传来,前头一拨拨赶来通传的内诸省中人也来得越频繁了,最后是两骑内使联袂而来,远远就已经大呼:“圣人到,快快准备迎驾!”

    在军营外静默等候的人群当中不自觉的就是轰然一声,多亏是在场多是禁军将门中人,每年都有一次在金明池迎驾的经验,这个时候倒也不显慌乱,打头的潘行易招呼一声,四下顿时一起都动,迎驾鼓吹顿时吹动,周遭军汉全都单膝下跪,一众迎驾之人在内诸省使臣引领下急步趋前,远远就看见来路尽头,大宋天子车驾仪仗,大队金枪班班直,带御器械散指挥的拱卫下,十六匹白马拉着的天子御辇煌煌而显。

    车驾如龙,扈卫裹锦,走在这数百万人居住的天下第一都城的东西向大道上,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深深行礼下去,周遭扈卫的上四军军汉们,不约而同的爆出万岁之声:“恭迎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而向,让行礼下去的杨凌忍不住都是心中一震,史家所言,有唐以前近于古,有宋之后近于今,有宋一代,上承大唐帝国余烈,正是正宗的汉家文明最后的夕阳回照,自此之后,中原板荡,最后南宋沦陷,崖山之后,再无可追。(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幸进(三)

    赵佶是荒唐皇帝,北宋也已经死气沉沉,可毕竟守着的是真正的汉家文明!哪怕赵佶荒唐,大宋也已经死气沉沉,可是身在其间,自己这个千年之后,见惯了大场面的穿越客也忍不住心潮激荡。

    自己所行一切,正是为了守住这天下,这河山,甚或是这个文明!什么心理洁癖,什么道德洁瘁,都已经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就这样走下去,哪怕拿出最不堪的手段!想想四年之后,眼前这繁盛的一切,这衣冠,这人物,就沦亡在女真铁骑的血海当中,再过百年,崖山海面上浮尸十万,末代皇帝纵身一跃。

    虽然朱重八按起淮右,可这文明也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有些东西,已经是再也追不回来了,自己穿越而来,跌跌撞撞走到如今,为的不就是想挽救些什么,守护些什么吗?今后之路,哪怕自己要使出再不堪的手段,拿出再冷酷的手段,也已经再义无反顾了,这百年之忧,千年感叹,当今之世,沉郁于心的,也仅他杨凌一人而已!

    车驾滚滚而前,一队队的班直扈卫举着仪仗,向两边分开,大宋的卤簿仪仗,上承唐制,庄严华美之处,远非后世可比,此刻纵然是刻意简慢了许多,一旦张开,仍然足够震慑人心。众人屏气凝神,保持深深弯腰行礼姿势,只是在那里静候。

    几声云板响动之后,就见天子车马排众而出,杨凌一行人,下意识的又将腰弯得更低一些了,场中此刻除了钧容直鼓吹之声外,其他一切都是鸦雀无声,就连马匹,都仿佛为天家威风震慑,不敢嘶鸣。

    几名内使在天子御辇旁放下包裹锦缎的梯级,纱帘掀开,就见当今大宋天子,着通天冠,穿修红纱袍,三缕长髯飘洒,飘飘然若神仙中人,拾级而下,两名内使忙张盖羽扇在后。官家才一落足尘埃,四下里又爆出一声欢呼:“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佶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这般场面,每年金明池中都要来一次,上元节更是与整个汴梁百姓同乐,他不是个安于在禁中的皇帝,这等场面早就见得熟了,也没什么好激动的,笑着就转向在面前等候的杨凌及禁军将门诸人,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对着站在班,仍然保持行礼姿势的杨凌笑道:“杨卿,献捷之后,未尝得见,朕实深念之,杨卿平燕辛苦,本来想让杨卿好好歇息一阵,再委以重任的,却没想到杨卿不甘寂寞且有这般手段本事,在汴梁城中又经营出这么一番盛事出来!装点都门气象,粉饰太平盛事,诚又是一番功绩也!”

    天子问对,这个时候可没有我煌煌大清一边碰头一边诚惶诚恐问对的道理,太下作了,反而让人瞧不起,杨凌听见赵佶笑问,稳稳直起腰来,目光和赵佶一碰,随即垂下。

    两人在李师师处已经会过,赵佶此刻说话,很有些随便的味道,亲近的味道就连杨凌身边人也都听得出来。人人都暗自乍舌,对杨凌这人本事又高看了一层,这家伙不声不响,整天一副憔悴模样卖弄纯情,钻营的手段,比起老公相未必都差了。

    不知道怎么就将官家马屁拍得如此舒服?赵拮是艺术家性子看对眼的,可以没什么架子,可是要让这官家看对眼,大家都是官场中人知道其中的难度,更不用说还有隐相这么个大对头对杨凌如此提防!

    杨凌心里面有数,赵佶此刻心情不错,赵佶对自己表露亲近之意,多半也就是看在每年二百五十万贯的应奉上面,但是此刻,杨凌却不能以李师师处那个赵佶视之,成千上万人的拱卫官家至此,为了迎驾更是有几万人生生操持了一夜。

    自己风头已经出足,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藏拙,当下深深又行了一礼,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圣人褒赞,小臣何敢?若非圣人御宇才有此升平之世,小臣就是想装点,也没处装点去,小臣行事荒唐,更兼非东华门唱出,军伍粗鄙,常自惶恐,官家之语实不敢当。”

    赵佶瞧了一眼杨凌,微微有些惊讶,说实在的,他今日是准备给足杨凌面子的,蔡京进宫那一番话实在太重,隐隐将将来国家财计希望寄托在了杨凌一人身上,他赵佶也是有厚望焉,但是对杨凌此人这番扰动下来,赵佶还是有些提防的,杨凌出身就是天然弱点而且他行事实在太险,领兵打仗的事情赵佶不太懂,就不用多说了。

    单单是和梁师成这一番争斗,杨凌所出手段,哪一样不是足够让人惊心动魄的?赵佶虽然轻易,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皇帝干下来了,对于太平天子而言,对这种行事惊人的臣下下意识就有一些防备,就算为了财计之事不得不用,也是准备百般戒备的,可称用而不信。

    在他制想,行事如此激烈之人,一旦得志,什么嘴脸可想而知,这些年来,他赵佶身边幸进之辈也不算少了,可留到以后托为心腹的,还是梁师成蔡京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成之辈,却没想到,今日杨凌算是大获全胜,此刻言行,却还是如此稳当,刚才目光一扫,杨凌脸上也浑无喜色,一副诚心正意模样,俨然就是大臣气度。

    说实在的赵佶此次临时巡幸其来之因并不光彩,定于自家二奶居所,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钱,杨凌行此事,赵佶准此议,不折不扣是一对奸邪君臣,可是这些事情做得说不得,要是杨凌仗着自家能给赵佶应奉,一脸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硬凑上来的模样,赵佶定然是觉得大损他官家圣明名声,就算捏着鼻子继续用他,心里面对杨凌未免也要打了折扣再打折扣了。

    杨凌这般不咸不淡的举动,却是不多不少,恰如其分,让赵佶很是满意,心下对杨凌顿时又高看了一眼。

    不过高看归高看,对于如何使用杨凌,他也算是打定主意了,就是另外一个朱缅而已,可以使用,甚而回护,朱缅在外可以放得松一些,他杨凌就在汴梁,却得时时防范着,绝不会放到知军国重事的要害位置上去,杨凌今日气度再沉稳,也难改他的心意一一一一不过这番心意,就算明明白白对杨凌说出来,杨凌也不会怎么当回事,这位官家,心意的确是太容易变了。

    当下赵佶就望向杨凌身后:“与杨卿一同回返的吴卿李卿岳卿何在?回汴梁也休养了一段时日,该得出山为朕效力了罢?”

    赵佶一声招呼站在前头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都越班而出,稳稳行礼下去:“小臣惶恐,官家已然厚赏,正感惶愧无地,今日又面承清光,小臣等敢不为圣人尽心竭力,继之以死?”

    这般问对,都是故套,赵佶也没当回事,不过对这三人赵佶是准备好好笼络一番的,这几人杨凌使得久了,不是党也是党了,哪怕杨凌这几个月如此为难,看起来这三人还是紧紧跟随。

    这些臣下,效死的就他赵佶一人而已,而不是某个臣下,当下笑着让三人起身,瞧瞧李邦彦,李邦彦那卖相,更接近于正宗意义上的标准士大夫,赵佶一看就是满意,笑道:“李卿李卿,今之横班!谨慎始终,将来西府,朕如何不能为卿设一席之地?”

    李邦彦淡笑行礼下去,这等话不能接,也不好接,只能说几句惶恐了事。

    赵佶这个时候却已经让开了李邦彦,望向吴玠和岳飞两人,两人今日都是一身武臣袍服,千万人中厮杀出来的勇将,纵然未曾顶盔贯甲,但是那种凛然杀气,是周遭挺胸叠肚的上四军军将,金枪班班直,带御器械的散指挥们怎么也比不上的。

    赵佶生性就不喜欢亲近纯正厮杀武臣,在位以来,重用的帅臣就一个死太监童贯,还有一个根本不是武臣出身的高俅,吴玠和岳飞是纯正的厮杀汉,那种带着血腥味道的大将气度迎面而来,让赵佶下意识的就有些不舒服,当下笑意就微微有了些勉强:“两位爱卿忠勤用事,为朕决胜于外,凌烟阁上,朕又何惜二卿位置?”

    吴玠和岳飞两人都恭谨行礼下去,杨凌在一侧冷眼旁观,吴玠还好,岳飞却激动得浑身微微有些颤抖,相州泥腿子出身的他,两三年前,如何能想到自己能有今日?得到官家亲自温言慰勉?

    赵佶抚慰三人话语不过几句,已经自觉得大是温言垂顾了,越过三人,又来到禁军那些将门世家中人面前,赵佶口气如此轻易,却是他本来气度,大家都不以为意。

    蔡攸和赵佶耍乐在一处,放浪随便处还要过许多,这些臣子喝高了爬到树上,赵佶能自己拿树枝捅他下来,游幸臣子宅邸,更是家常便饭,勋臣团体和大宋是同始终的,赵佶自然是再相信不过,一旦相信,赵佶就分外放松,言谈随便处,直不似君王,放在前几十年,是会有大臣犯颜冷面直谏的,可现在随还来管他?唯一只恨自己巴结不上罢了。

    潘行易他们勋臣团休,天家相信是相信,但不见得是重用,赵佶从端王潜邸的一班人如高俅之辈,将他们一直压得死死的,到了现在高俅病得快死了,大家似乎才有出头的迹象,眼看得赵佶此次表现得如此亲热随便,顿时欢喜得浑身肥肉乱颤,忍不住就偷眼看了杨凌一眼,心里面念头电转。

    官家不用说是看重这财计的,杨某人传言也是要进枢密院的,难道官家现在就要转而信重他们,牵制一下这杨某人?如此说来,俺们苦日子也算是熬出头了,将来如何和这杨凌相处,也大是要好好想想……

    自家那个儿子,是不是就该从杨凌身边叫回来?

    也亏得他表面憨厚,内里心思灵醒,一边念头电转,一边嘴上还说得风雨不漏:“圣人亲临,俺们世代天家藩篱羽翼,还有什么说的?应奉天家,就是俺们破家,也是情愿的……臣等不才,也只能行此事,装点圣人治下升平之世。圣人不嫌臣等粗鄙浅陋,臣等已经感念圣恩不浅……”

    随行中人,还多有皇子与驸马都尉辈,除了名分早定的太子和得官家宠幸,饶有心思的嘉王之外,大宋皇子多是风流富贵之辈,驸马都尉更不必说,要了公主,这辈子也只能吃喝玩乐了,今日难得凑得这么齐整,而且又是这般热闹,个个都是兴效勃勃,或者邀你来我雅间,或者就是我去你雅间当一个愿客,往来穿梭,谈笑风生,场中不开盘,便自家私下里下博彩之注,以为一乐。

    除了这些各处雅间主人自相往来之外,应奉这些主人的人物更多,一席席的酒宴送进去,一份份茶汤烹制得香气扑落的供人解渴清暑,送冰块、时鲜果子、小食的人物更是未曾停过。转了一圈之后,官家因怜天热观球,诸军随驾不易,已经遥赐了茶汤饮子,这便是好大数字。除了内诸省应奉诸人之外,今日迎驾各家派来的人等,人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

    除去内诸省诸司内使应奉之人不说,今日将门各家中人虽然辛苦,却人人都是兴高采烈,这记马屁,看来是对官家拍着了,财计,看来是稳稳的维持住了,财计兴起,各家都抽调人手来帮忙,这边收益巨大,杨凌也是个不吝惜腰包的,各家中人轮流来当差,哪次不拿一贯回去?

    而且还是七百七十个一贯的足钱,不是最高只能折四折五的交钞!

    官家兴致高昂是不必说的,遍赐茶汤之外,各家家主还轮流进见官家,回来都是笑逐颜开,高太尉病重,现在在官家面前露脸,将来三衙随着高太尉去后有所变动,大家未必不能再挪动一下。(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幸进(四)

    虽说世家如此,官位如何不是看得怎么重了,但是升一级,恩荫就不同,多恩荫一些子弟服官,家族才能树大根深,永远不倒,除了少数几个心思特别深的之外,这些将门世家之主无一不念了几句杨凌的好,若不是此子,他们这些将门世家,如何能有今日风光?

    更不用说财源广进了,什么抢过杨凌的位置自己来主事,想也不必想,他许了官家每年二百五十万贯应奉是他的事,大家肩膀窄,扛不起,杨凌顶着一切责任,他们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这等好事到哪里找去?

    周遭如此,杨凌这里自然也冷清不了,不管官家内心到底对杨凌是如何打算的,不过此刻,杨凌的地位算是稳稳的了,连梁隐相也未曾扳倒此子,还有传言说杨凌就是如朱缅一般主持汴梁应奉官家之人,将来总是要重用的。

    只要不是利害切身相关这官场上的事情,宁结好人,也不要得罪人,而且官家此次御驾亲临,是临时起意,基本上算是巡幸意思,并不是关系着什么军国大事的御驾亲临,随驾之人,重臣顾惜体面来得很少。

    文臣士大夫之辈,也多爱惜羽毛没有凑这个热闹,跟来的多是随驾武臣之辈,还有禁中诸人,再加上一般散居汴梁的皇亲国戚,这些人是无权参与平章什么军国大事的,在汴梁生涯,除了享乐还是享乐,杨凌掌握着这么一个财计应奉官家,也算是汴梁财神爷了,为财资记,也谈结好这位财神爷,正是为一个铜字。

    杨凌这里差不多能算是门庭若市,来拜之人一拨又是一拨,对这个时代仪注,杨凌也就算是如此而已,亏得有李邦彦曹兴潘飞等人为他张罗,几个人权充知客之责,忙得满头大汗,杨凌也轻松不了,既然决定要朝着幸进之臣这条路走,官家身边之人就不能得罪了,别看这些人不掌权,风却可以一直吹到官家耳边去,此等之辈,结纳好了在官家身边天长日久的浸润,这效益也就不浅。

    既然起了这个结纳的心思,就要劳心劳力了,但凡人来,杨凌都是含笑对谈,拿出了他全挂子交好与人的本事,天子身边那些金枪班的军将来隐隐露个要帮打秋风的意思,杨凌就笑着拍胸脯,随手一个条子悄没声的递给他们,几百贯的财赏,让他们到时候到他府邸当中着吴玠拿钱就是,那些风流富贵的驸马都尉来拜,杨凌也和他们谈笑风生,没有半点平燕统帅的刚严架子。

    还很说了几个在这个时代也拿得出手的隐晦的笑话,一场下来他这里拜客来来去去几十拨迎了这个送那个,转瞬间已经汗湿衣衫,还得维持他已经名动汴梁的风神气度,比领兵厮杀还要辛苦百倍,赵佶那里是个什么样子竟然是半点也没顾上,眼看得将一个差不多有五十多岁,不知道要了前代哪个帝女,犹自带花敷粉的驸马都尉送走,一时间再没有客来拜,杨凌才揉着已经笑得痛的面庞,对着同样清脸大汗的李邦彦苦笑。

    他雅间当中曹兴和潘飞两人也紧得直不起腰,顾不得什么仪注了,四仰八又的坐着,潘飞胖子更是浮身湿透,抱着一壶凉透了茶汤引子咕咚牛饮,李邦彦看着累散了架子的杨凌笑问:“如何?”

    杨凌摊摊手:“无非都是此辈而已,应付他们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离不了一个铜字,只是笑得脸上都痛,还不如和梁隐相来来去去过瘾。”

    李邦彦苦笑:“杨兄杨兄,你立身之本,还不就是一个铜字?可别小看这一个铜字,却是此刻圣人最看重的东西!以铜立身,重臣士大夫顾惜羽毛,自然少与你交接,可抓紧了这个铜字,你的地位才是真正动摇不得!”

    曹兴用手拼命朝脸上扇风,也哼了一声:“那些文臣士大夫又如何了?谁离得这一个铜字?牌坊要立,好处也绝不会少要,明目张胆自然不会上门来拜,可是日后隐晦折衷,总要在杨大人这里捞到好处才肯罢休。”

    曹兴看来是铁心和杨凌混了,言谈之间大是不忌,一番话也算是说到了根上,他初为杨凌效力,正是赐力要表现自己见识的时候,虽然世家子弟大大咧咧的帅气一时改不了,做不到对杨凌恭谨有加,不过也算是一片诚心了,杨凌看看曹兴,但笑没有说比起曹兴,他更看重潘飞一些,这个小胖子着实有些内秀,不过精明全藏在肚子里面,行事也细密稳妥许多,不过他那个爹爹更是老狐狸,将来如何还不好说呢!

    他那老爹不是为了只能结交自己,还有利益,现在情况如何还不知道,赵佶既然要用自己,会将自己安插在哪个差遣,凭借这个差遣,自己又能做什么事情?虽然他隐约有点把握,但是赵佶此人,实在太过轻易,一刻不定下来,一刻就不能安心!

    不过这番心思,就不必在曹兴和潘飞面前吐露什么了,李邦彦自然是深明杨凌心意的,看见杨凌但笑不语,就已经知晓,此时此刻,也只是摇摇手示意杨凌稍安勿躁,杨凌却忍不住有些烦躁,急急的在雅间内走了几步,一颗心总是平静不下来,来到汴梁几个月奋力挣扎,巴望的不就是此刻?

    可自家命运,此刻还是掌握在赵佶手中,这种不能将未来切实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实在很糟糕,也实在很是闹心,终有一日,自己会将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连赵佶这个大宋皇帝,也只能对他无能为力!

    不过这句话,却要死死的藏在心中……

    今日与赵佶同行的禁中嫔妃当中,懿肃贵妃当为身份最尊的人物了,禁中嫔妃,内外隔绝更严谨一些,席棚之外,远远的就有懿肃贵妃宫中健妇隔绝,一层层纱帐张盖开来,也隔绝了外间视线,今日在场当中应奉的禁军将门世家中人,但凡是男子,谁没有这个眼力,谁敢近一些?

    都是远远的走开避嫌,比起其他地方门庭若市的热闹,懿肃贵妃所在之处倒显得安静了许多,男子虽然要避嫌,但是各家命妇,都是想朝懿肃贵妃这里来的,当今皇后,是个万事不理的慈心人,是做不得什么用的,禁中得宠可以用事的宠妃,懿肃贵妃当数第一,这等人物,各家都想巴结上,一个个都点好了细软准备次第去拜,各家准备好的厚礼加起来也是一个颇足惊人的数字。

    懿肃贵妃一向在这个上头名声也不错,但凡命妇来拜,多半殷勤与会,也不会拿什么架子,礼物能收的就爽快收了,所求之事,但凡她愿意收礼进去,也基本上就有个交代,天家不少驸马都尉,嫔妃外家,有什么事情也都愿意求到懿肃贵妃头上,在天家外戚组成的这个关系网当中懿肃贵妃就居于最为关键中心的位置,再加上她两个女儿都拔得官家宠爱,风头当真一时无两。

    皇后是个慈心人,性子也软弱,不会和懿肃贵妃争,李师师不过是个二奶身份,虽然赵佶爱怜,她却也没资格和懿肃贵妃争,外间大臣虽然对后宫干政看得极紧,但是懿肃贵妃毕竟没有皇子,将来不至于生出尾大不掉的事来,也就不去理会,宫禁当中,如此就无人能压下懿肃贵妃去。

    众人趋奉,也就越围绕的紧密,照常理来说,今日懿肃贵妃难得防驾出外,这里热闹之处,应谈不下于别处,甚或要犹有过之,可是懿肃贵妃今日在开始接见了几位命妇之后就宣告身子不爽,免见来客了,她既然如此说,谁家还敢去打扰于她,更是加以让侍候人离得远一些,免得扰了懿肃贵妃的清净。

    此时在懿肃贵妃的雅间当中,一道珠帘将雅间隔成两半,外间简洁,珠帘之后陈设富丽,一床坐榻之上,懿肃贵妃半躺半坐,静静的想着自家心思,在她左右,十几个容颜秀美的侍女宫娥大气也不敢出的垂手侍立,只等着懿肃贵妃的吩付,雅间之内,外面不时传来的欢呼之声映衬之下,反而显得加倍的安静,今日懿肃贵妃算是来看看自家得利相当不少的产业的,也是想看看自家这个巨大利源的经营者杨凌。

    正常来说,宋时怎么也没有嫔妃见大臣的道理,就算垂帘,也是有了什么皇太后,太皇太后的身份,不过大宋到了微宗一朝,的确是度崩坏,蔡京蔡攸梁师成等人都很有一些捧摈妃的名声,赵佶在这上面又是个洒脱人,根本不管自家嫔妃捞钱的事情,谁要是所得丰厚,说不定赵佶还得融着脸和自家媳妇儿分润一二。

    若杨凌是正统士大夫出身,面子上爱惜羽毛,懿肃贵妃再怎么召见,也是不会来的,可杨凌偏偏走的是幸进道路,对于能召来他,懿肃贵妃倒是有心得很,而且她还找了一个大有面子之人去引杨凌至此,她懿肃贵妃再加上这个引路之人,双管齐下,杨凌怎么可能不至,召杨凌来此懿肃贵妃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复杂的心思,当然也不是想吃杨凌这根嫩草,单纯就是为了一个钱字。

    女子和太监都是阴人在财赏上面看得重,更不用说懿肃贵妃是没有皇子的,将来赵佶去后自家如何,是不能指望新官家的,只有自己顾着自己,在钱财上面就看得加倍的重了,谁要是能给她常来的巨大的收益!在懿肃贵妃眼中就是好人,就有可以借重利用之处,当然这个人不能给懿肃贵妃带来好处了,她也丝毫不会去关心这个人的死活。

    在禁中,就没有落得住的消息,原来赵佶打算给杨凌在枢密院中以检校文字的差遣挂名,具体还是管勾财计应奉内诸省诸库,这件事早就传了出来,在懿肃贵妃看来杨凌这个身份已经足够她借重利用了,财计现在就做得一年净利六七百万贯,官家再加以支持,四下展起来,这财计将来所得又是多少?

    懿肃贵妃本来占了收益一成的好处,也算是满意,但是后来传来杨凌一年应奉官家二百五十万贯以得差遣,懿肃贵妃顿时就不平衡了,自家所得,为什么就这么一点?

    召杨凌而来,就是要和他讲盘子,财计将来发展起来,到底能收益多少,保证了官家那头,自已这里也不能少到哪里去,要知道,前些时日,要不是自家在宫禁当中锁着,只怕梁师成早就扳倒了杨某人,哪里有他今日风光?

    他杨凌要是个感恩识趣的,就该有足够的表示!没想到今日又起了变化,懿肃贵妃在赵佶身边的耳目,自然是一等一的灵通,杨凌见赵佶,一番问对下来,赵佶顿时要加以高俅底下一二把交椅的差遣,兼领财计之事更不限于财计应奉内库一处,还加了整理两路驻泊禁军经费财用事!

    这顿时就给了杨凌掌握更多资源的能力,已经是赵佶极为信重他的表现,对此变化,懿肃贵妃的反应也很直接,你杨凌既然谋得了更高地位,那么从你杨凌手中拿到的好处那就要更多!而且杨凌那番问对的话语,也基本上都源源本本的传了出来,杨凌理财打算别具一格,以在大宋开钱庄为名,聚集财产,以利息诱之,在这个时代的确算得上新样式,懿肃贵妃也算是女子当中的理财好手了,一听之下也瞪目结舌。

    这个办法也亏他想得!顿时也就动上了心思,既然凭借每年收益杨某人就可以债吸纳财赏,自己那一成收入,是不是就得翻几倍?而且自己财赏到手,也不能就放在手里成了死钱,当今大族皇室,都是放债的积年行家,当年王安石的青苗法也没压制多少下去,这些收益,转手又可以放在杨凌那里寄存,每年又是平白的花息收入,而且这是有保障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五章 幸进(五)

    财计不用说了,还有朝廷每年拨给驻泊禁军的财赏作为保障,这样一进一出,从财计收益当中拿那一成的死数比起来就不直什么了!这个杨凌,真的需要他在位,说不定还得好好保住他,让他拿出手段好好做将下去,时日不要多,只要四五年,只怕自家几辈子的钱都嫌来了!除了自家将来无忧,就是外家,几辈子的富贵也可确保!不过在和他说话之间,就再不能按照当初打算了,赵佶信重杨凌,至少在现在已经是足够,杨凌也不是风一吹就倒了,自己还大有借重杨某人处,说话就得委婉客气一些,而且好处也不能占尽了占绝了,杨某人岂是就愿意白辛苦的?得稍稍让他一些才是,懿肃贵妃满心思琢磨的就是这个。半响之后,才自爽的一笑,这杨某人到底是何等人?打仗能平燕,经营起财计事来也这么了得!这些时日下来用一个铜字,就拢出了如此局面,让人浑忘记了他着经是个统领大军,灭了北地百年辽国的一名大军统帅!此子能硬能软,现在朝堂当道诸位,只怕将来未必能斗得过他!正在反复思量之际,就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轻响,却是一名心腹宫娥款款而入,深深行礼下去某报:“娘娘,三大王与杨大人到了,正在外间等候。”懿肃贵妃缓缓端坐在珠帘后,微做挥手:“关防可紧密么?没外人看见罢?”那宫娥垂回答:“三大王与杨大人从两道而入,娘娘这里,谁都道得远远的,谁也看不见。”懿肃贵妃一笑:“我是不怕什么的,就是传出去对杨大人有些不好听,既然无事,也就罢了,传他们入内罢。”脚步声轻轻响动.却是赵楷和杨凌,一前一后走进这雅间当中,赵楷嘴角带笑,一副心情爽朗的模样,今日常杨凌来此,的确是懿肃贵妃遣人求到了他的头上,他是皇子身份,又提皇城司,到懿肃贵妃这里自然是百无干碍,关防稍稍紧密些,他随从众多,带着杨凌一掩,轻易就能到了懿肃贵妃这里,可称神不知鬼不觉。太子和懿肃贵妃之间,自然是较为生分,太子是个端拱简朴的性子,对于懿肃贵妃在禁中招揽财货自然是看不起的,懿肃贵妃也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能指望太子,反倒是和赵佶宠爱的嘉王赵楷亲近一些,但是懿肃也是聪明,就是亲近也绝不过份,丝毫不参与易储之争,不去这潭水里面沾边,不过央及赵楷来帮这个忙倒也不直什么,赵楷得了懿肃贵妃之托,就在赵佶面前打旋磨。而赵佶待他,丝毫不因为他这几个月在宅邸闭门养望而有所变化,仍然是一副爱重模样,赵佶要召杨凌,赵楷自告奋勇的就领了这个差事,顺手就带到了懿肃贵妃这里,今日在圣人面前讨了好,又帮了懿肃贵妃这个忙,还旁听了杨凌理财建议,自觉得对国家财计之事见识大有长进。往来周旋之间,还和杨凌这个他已经相当看重的人物拉进了关来,懿肃贵妃要和杨凌谈的,自然是财计的事情,他在旁边,怎么可能不跟着沾光?要行大事,非钱不行,眼见就有丰厚进帐,一举数得,饶是他在养气上面下了很大功夫,这个时候也禁不住神来飞扬,顾盼之间,风流绝伦,雅间之内侍候懿肃贵妃的宫娥们看着这位风流王子,个个心中小鹿乱撑,两颊飞红。走进雅间,看到懿肃贵妃端坐珠帘之后,回顾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杨凌一眼,深深一礼就施了下去,而杨凌并没什么异常表现,同样也跟着默然行礼,懿肃贵妃提映在珠帘之后,淡淡开口:“今日召见杨大人,实在是唐突了,然则杨大人管勾禁军财计事,还要应奉天家,我当着禁中半个家,禁中妃子,倒有大半出身在禁军将门世家当中,也关着她们外家的事情,不得不召杨大人来询问一二,为的也是天家之事.也说得过去,就是有些委屈杨大人的名声了。”杨凌外表沉静,内心却在苦笑,自己谄媚赵佶,勾搭李师师不算,现在连赵佶嫔妃也得巴结上了,奸邪幸进之最,自己坐得稳稳,怎么也扳摇不动,可是当今大宋,自己要进身,要在将来行大事,也只有走这条道路!对着懿肃贵妃,和对着赵佶自然是不能一样,必须得自顾点身份了,而且要是没料错,和这位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美人的懿肃贵妃,此次就是来谈生意的,倒是可以直白些。说实在的,论起招揽人心,用钱砸比其他方,也要有效得多,当下杨凌起身稳稳开口:“既然应奉天家是下臣本分,那么求见于贵妃也没什么,只是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见召,下臣也只能婉拒了。”懿肃贵妃一笑:“本当如此,一来人,赐嘉王与大人座.送上饮子。”几名娇俏宫娥送上锦墩,再奉上饮子,就默不作声的退下去了,懿肃贵妃沉默一下,看赵楷与杨凌咯沾唇就放下饮子之后,才缓缓开口,吐字消朗,每一句话都说得拔稳,宛然就是一个精明的商界女强人,“大人经营起这个北边贸易,我今日也亲见了,果然名不虑传,数月之间,在汴梁经营起这么数百万贯的收益,实非常人所能做到,官家看重,也正因如此,现在大人所领差遣,更是几乎将枢密财权,除了西军之外都放在了大人身上,以大人手段,自然不难是大有旋展,大人所为,除了应奉天家,补益国用之外,禁中诸位,还有禁中外家连同汴梁多少大族,将来衣食,也实顾之,若然这些人不稳,大人什么展布,都难以进行下去了,这岂不是屈了大人一身本事?”“大人大才,不足而立,就已经身居高位,十年之后,执政之位也未尝不能指望,正是大宋将来中流砥柱,如妾最居于深宫,也要仰赖大人辅我大宋朝纲的,妾辈女流,见识浅薄,不当士大大一笑,却不知道大人以为妾最所言,有没有一些道理?”杨凌一笑,这懿肃贵妃果然干脆爽快,直指主题,来到汴梁,和人打交道都是反复周旋,和这个有些象后世女强人一流的懿肃贵妃对谈,倒是胸怀一畅,感觉不错。懿肃贵妃所言,再明白不过,你杨凌在汴梁做出这番事业,最后惊动赵佶,得到如此地位,和他们这些人是分不开的,你现在手中掌握着更多资源,要做出的事业只会更大,应奉官家,弥补国用,这是你的正分差事,且不必说,我们这些人,也要跟着水涨船高,有更大的好处,不然就是我们这些人横加阻挠,也够你受的,现在就看看你能许下什么样的好处来罢!在心中稍稍一转,杨凌就缓缓开口:“杨某粗鄙之人,得圣人垂顾,诸君抬爱,才得稍有寸进,于心岂能不凛凛惕惕,生恐将来误了大事?贵妃所言,自是正理,天家外家连同禁军将门世家,都是国朝支柱,只要得安,大宋就安了大半,杨某人岂最不小心从事?然则杨某初领差遣,力薄任重,整理禁军财计事,非一段时日不得见,眼下只能勉力维持这个局面,不敢许诺什么,只有杨某人掌握更多资源,才能做更多事情,上可慰圣人垂顾,于国计稍有弥补,下可对与杨某人同行此事诸位,以至四处安宴,现在要杨某人许什么,却是不能的!”“这段时日,只要对天家应奉之事不至于误什么事情,想必杨某人还能勉力支撑的。”杨凌开口也很实在,整顿禁军财计事,不用说是麻烦事情,怎么也要一段足够长的时间,不彻底掌握禁军财计的资源,就不能放手行事,现在要许好处办不到,只要能先将许诺赵佶的二百五十万贯北边贸易的应奉如数交差,冲着这笔钱的份上赵佶想必也暂时不会动杨凌什么。杨凌这番话一说出,懿肃贵妃脸上就情不自禁的挂上了一层寒霜,隔着珠帘,杨凌就当没看见,旁边却慌了赵楷,他是居中说合的,此等中人,双方谈拢了,他自然是处处沾光,处处承情,双方谈崩了,他这个中人就里外不是人了,他经事少,这个时候忍不住就有点慌乱忙不迭的开口:“大人,你不是有以北边贸易收入作为支撑吸纳财用的打算么?吸纳了这笔财用,应奉天家一部分,弥补国用一部分,还有不少,同样不是可以做出多少事情?怎么说就能勉力维持呢?以杨大人手段,何至于此?”杨凌转头,静静看了赵楷一眼:“以北边贸易收入为息,债吸纳财用,本不是难事,一年七百万贯利息按照一分利算,七千万贯也吸纳来了,此事杨某人稳稳图之就可,实用不到其他助力,圣人垂顾杨某之情,弥补国用之重,这般收益,杨某人如何敢轻许什么?只要杨某人在这上头做好自己本分,其他的也就不用多想了。”赵楷一怔,不知道杨凌怎么态度突然变硬了,他是很少被人这么顶的,恼怒倒不至于,赵楷这些雅量还是有,对于杨凌这等他看重且要一心拉拢的人更是宽容,只是一时僵住,转着心思想着怎么等样词句答复,那边懿肃贵妃却在珠帘后嗤的冷笑一声:“一分利的债,大人去哪里借去?就是青苗贷,也有三分,汴梁放债,多有至七分者,甚至一年下来就是倍之,凭借这七百万贯利息,只怕大人连两千万贯也拉不来!而且这七百万贯当中,大人能动用的是多少?恐怕只有应奉天家的二百五十万贯罢?”杨凌心下感叹,这才对嘛!这才是谈生意的样子,来到这个时代,不忌讳言利的自己所遇,也就是懿肃贵妃这么一个女子而已!和她打交道,真是爽快,当下打叠精神立即就回了一句:“大家放债,一年能放多少笔?七分之利每笔又能放出去多少?放出去的,还上的有多少,还不上的有多少?岂有一次就能放出几十万贯,每年稳稳就收数万贯的?”这句话反问得实在,也问到了根上,民间放贷,本就是细碎,一笔几贯的都有,帐目细碎,就需要极大精力,用更多人去管,投入如此之多,自然就要求回报高,还不上的也是众多,白白就放淌掉了,一家哪怕是有几十万贯闲钱,能放出去生利的有几万贯就算了不起。而杨凌坐拥这个巨大的融资平台,不管从规模效应还是从风险上来说,比起来优越处何止十倍,省心省力,回报半虽低一些,但是规模在这儿,每年所得只会远远过自家私下放债,穿越客就算是不懂科技,不会造大炮造玻璃,现代金融手段拿出来一些在这个时代也很容易风生水起,当然前提是你能爬到运用这些现代金融手段的地位上去!杨凌也是因为皇帝暂时会全力罩着自已,才最如此有底气,赵佶一来军中,杨凌这个钱庄的想法就油然而生,大宋不缺钱,只要聚拢来就是强大的垄断,应奉几百万贯不过是小事而已!懿肃贵妃生性近于后世商界女强人,但凡是这种商界精英,就不会认死理,只会看利益,杨凌这番话说得有理,她也只能默然,心下也只是惊叹,杨凌经营起北边贸易轰动汴梁,每天大笔财货流入,已经是被人目为财神了,都让人忘记了他苦战平燕之名,却没想到,他的财神手段,不过是出了冰山一脚!这的确是太过于巨大的利益,让她也不能不心动,此等利益之下,贵妃的气焰顿减,本来是就准备白手要好处的,现在却说不出这番话来了,然少顷才冷冷道:“一分利,终究是太少,杨大人所图,未必能成。”(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 幸进(六)

    杨凌一笑,竖起三根指头:“第一批放债的,一年三分三利,三年还本,还本之后,每年二分五利,谁家在北边贸易收益拿出来作为还息担保的,以这担保借来的财赏,谁家就占一成,这是只对第一批放债之家有放,只为密约,后来者,最多一年给到两分利了一分五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这句话一说出,就连赵楷也是砰然心动,他本来是打算投个万把贯就当结好杨凌了,收益少点也没什么,现在杨凌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大利之所在!投一笔钱进去,三年就能还本,以后每年坐收四分之一的利益,要是谁家在北边贸易收益当中本来就占有份子的,以他们的份子为担保借来债,就算是三分三利,借来的债就是三倍于各家份子,拿走一成,如此所得,简直就是暴利!

    当下只恨自己之前在北边贸易当中不占有股份,现下唯一的冲动就是赶紧收罗家当,全部投到杨凌这举动当中!懿肃贵妃却不那么容易被忽悠,淡淡反问一句:“如此厚利,每年经营北边贸易所得也是有限,第一年应付过去了,将来如何?不要到了后来,却是血本无归!”杨凌呵呵一笑:“北边贸易每年都有收益,自然是每年都要债!北边贸易一直有收益,就年年都能吸纳财赏,如何不能弥补对第一批买债之家的厚利?有此资本,除应本天家弥补国用之外.北边贸易经营自然还会扩大,而且将来整练禁军财计事得手,又能得一笔还息担保,如此循环不息,贵妃还有何忧?”

    懿肃贵妃砰然心动,本来一番对杨凌多收好处的会面,就变成了杨凌对她推销债之事,而且她还很有兴趣,其实杨凌此举,近乎于后世的庞氏骗局,庞氏骗局要成事,难就难在有第一批愿意投资之人,第一批投资人获利丰厚,自然就引起了大笔资金趋之若鹜加入的效应,哪怕放在后世金融高度达的美利坚合众国,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样,还有闹得极大的,而且杨凌比起完全空手套白狼的庞氏骗局来说,还多了一个北边贸易真金白银的现金流收入,再加上一个未来整顿禁军财计获得收入的概念在,更有足够的说服力,懿肃贵妃不是傻子,未尝不能隐隐想到,这就是一个借旧债还新债的把戏,但是对于懿肃贵妃他们第一批投资人而言,也无所谓。

    只要维持杨凌几年,他们已经嫌得盆淌钵淌的离场了,管将来杨凌如何顶缸呢,杨凌自然也对这个心里有数,可是对他而言,现在要紧的就是赶紧获得大笔收入,砸得赵佶一直死死的支持他,让他可以放手行圌事,在几年内,彻底走到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位置上面去!

    至于将来,只要自己地位够高,总有手段化解,而且按照现在投资渠道之匮乏,大宋淤积的民间财富不知道有多少,只要风潮起来了,后面淌来的大笔财货不见得要给那么高的回报,更容易维持下去,再说句诛心点的,懿肃贵妃和杨凌两个人精一番对谈,这盘子几乎就商定了,懿肃贵妃也是爽圌快风格不减,在珠帘后淡淡道:“兹事体大,本宫自然要与诸家好好商议一番,不过本宫这里,放几十万贯出来,也是差不多可以成定论的事情,但请大人好好经营就是,不日大人差遣就要下明旨,大人有多少大事要筹划准备,本宫这里,不能再留难大人了,这几日自然有人寻大人商定此事,既如此,就诸大人安置罢。”

    杨凌一笑起身,拱手为礼,就要告辞,赵楷忙不迭的也起身,就要跟杨凌出去,不过这个时候再不是居高临下的准备示好拉拢了,而是想和杨凌商定,自家拿一笔钱出来,从杨凌手里要到最好的条件,现下赵楷心中只恨,自家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定然能将杨凌拉拢过来,这等能统军又有财神之名的人物,若然能为羽翼,可济大事多少!

    就在两人起身,恭恭敬敬准备告辞请安置的时模,另一侧席棚两道入口,突然传来了几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还听见几个宫娥压低了声音的呼减:“帝姬,帝姬,娘娘有客!”

    接着就听见少圌女银铃一般的笑声,接着就是一个还未长成,双螺垂髫的少女拉着另一个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粉颊微微泛红的十七八少女撞了进来,杨凌目光正转过去,就和后面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秋波撞了正着!

    ……

    对于行事随心,从来谈不上深沉二字的赵佶而言,禁中就从来未曾有什么保得住的秘密。

    在军营中,懿肃贵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赵佶对杨凌新差遣的安排,其他关心着这件事情的各方,也同样在最快时间内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绝不会等到过夜。

    赵佶出宫临幸晋阳军军营,这件事情上受损最大的,莫过于隐相梁师成了,以他的势力,对付一个在汴梁毫无根脚可言的杨凌,最后弄成这样。

    这几年一直被他压着的蔡京临了还来一个上门打脸,这种打击对梁师成而言,可想而知。

    政治这门艺术,实在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特别是在赵佶这个阴差阳错获得有宋以来至重君权的皇帝治下,这些年都是幸进之辈得以大用的情况下。判断一个当道之人得势与失势与否,根本就在于判断赵佶对他是宠信不替还是有所变化,往往一个很微小的变动,就能引来众多解读,最后掀起滔天巨浪,朝局来一番大洗牌。

    梁师成此次栽了跟头,他自已有数,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暗中判断他在官家面前宠信已衰,但凡握有重权之人,就没有不得罪人的,不知逍有多少人摩拳擦掌正等着这一刻。

    就算是素无仇怨,也多有投机之辈,希望朝局因而变化,自已能在其间捞到最大好处,如果能参与攻倒自已,就是献给新的得势之辈最好的投名状。

    虽然这枚石子不过才将将落下,可这波浪总要漾开,最后能变成什么样子,粱师成自已完全没有把握。

    以前梁师成不是没有遭遇别人攻击,弹章自然也是等闲,但是那个时候,他完全有信心,自己在赵佶面前地位不可替代,可是现在,他却没了这个信心,也许赵佶恋旧,也许赵佶对自己曾经宠信之臣总有一分香火情。

    可是但凡君王,本心总是凉薄,用人但看这个时候能给自家在君王之位上带来什么好处,自己一直都将赵佶哄得舒服,在这上头,连蔡京都不如他,但是再有一个能将赵佶哄得更加舒服的幸进之辈出现,他的命运只怕还不如蔡京。

    蔡京是正统士大夫出身,还有理财本事,这根脚,比全靠君王宠信,一时气焰煊灼号称隐相的他,不知道稳固到了哪里去!而且这老狐狸,越的显得沉稳,复相以来,阵脚不乱,最后发力,就能管中窥豹,到老心思诸明不减,自己如何及得上他?现在又有失宠迹象,这几年自已一直压迫得蔡京有些凄惶,他一旦回手,自已能不能留居汴梁,还在未定之天!

    赵佶出禁中临幸晋阳军,梁师成自然不会跟随,这个时候跑去凑趣,那只能是打自己的脸,他留在禁中,还在往常所居的内诸省衙门宅邸内,却没了往常安居禁中操控一切的雍容,不住遣人出去,联系在赵佶身边侍候的内使,将赵佶今日在军营的一举一动都飞快的回报回来。

    在这种微妙关头,越是要加紧揣摩上意,才能决断下一步到底如何走,才能稳住阵脚!才不能凭借隐相之权威,四下树敌,四处动手,甚至服侍赵佶都有些轻慢,直有不可一世,只觉得这汴梁甚而大宋一切,都在自已掌中的心态了!

    当赵佶在军营举动的最新一个消息传来,梁师成在自已宅邸寝室当中颓然而坐,半天则声不得。

    居然委杨凌以步军三司一帅,还兼领管勾检查两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这是重用,这是不折不扣的重用!这份差遣,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梁师成脸上重重扇了一记耳光,偏偏大宋的差遣名义往往又臭又长,这一长串下来,直肩得梁师成眼冒金星!

    原来在梁师成料来,杨凌就算在枢密院中得一差遣,也该是无足轻重的名义,毕竟杨凌此人,有太多不能让人放心大用的原因存在了,再则他梁师成隐相的架子还未曾全倒,再还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位置,,还需要他在和蔡京保持平衡的局面下。赵佶怎么也要顾及他的面子。仝汴梁都知道杨凌是他梁师成的对头,只要大用杨凌,就是表明对他梁师成的不满。昨日蔡京去后,赵佶还特意留下他温言慰勉了一番,话语中隐隐透露出来的也是这个意思,他要用杨凌,不过是让他将互贸经营好,做好在汴梁应奉天家的事,算是取代当年朱缅的一部分用处。却没想到,今日一行,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杨凌有此资序,再出外知一任大军州或兼路帅,就能够到枢密使的位置。枢密副使,就是大宋执政之一!其实梁师成内心也知道,杨凌平燕,河东整练晋阳军,军功底子太厚,这个底子在这里,又有知兵之名,得这个差遣名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毕竟离平燕者王还差得远呢。

    可是再加上后面那兼领管勾两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就是除了名义,更有实权,虽然说的是财权,但是梁师成已经深忌杨凌手段,谁也说不准他能不能从钱财入手,最后掌了整练禁军这般大事的重权!如果他真能做到,那杨凌就再不可复制了,而他梁师成,将来在杨凌眼中就是一个笑话而已,杨凌想怎么对付就能怎么对付。

    这毕竟还是将来的事情,杨凌真正走到能随意对付他梁师成的位置,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关键在于这要紧差遣背后的意思,官家已经不在乎他梁师成的作用和脸面了!一方面固然是杨凌争宠有术,一方面未尝是对他梁师成不满。

    蔡京去后,他在背后控制着王黼童贯等辈,国事弄得一团糟,财政近乎崩溃,赵佶也大受窘迫,在江南还激起了方腊之乱,主持童贯伐燕,试图转移视线,结果也打得一团糟,最后还导致王黼童贯去位,蔡京还复了相。

    要对付一个杨凌,结果这般尴尬,赵佶再好脾气,也不能忍受他梁师成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了,重用杨凌,就是他梁师成宠衰的真切表现,再也掩盖不住!

    当最大的靠山靠不住,满目皆敌的时候,自已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束手等着,等着对手慢慢逼上门来,最后遭致王黼童贯一般的命运?

    梁师成再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模样,也未曾如何作色,只是探手让众人退出去,自已在榻上坐下,静静的想着该如何应对此局。

    阻挡杨凌不能得此差遣已经不可能了,自已进言,已经不会起任何作用,禁中出旨意之后,在政事堂中坐着的是蔡京,他必然会副署此旨意,这样就完全无动摇,蔡京借此也会声势大涨。

    官家可以再寻觅一个人来制衡蔡京,或者就干脆等着蔡京老死,说实在的,赵佶还镇得住这个场子,可是自家,既然已经不足以**应对这一切,就要另寻一个依靠与之连成一气!

    这个可以依靠的一方势力,到底是谁呢?

    官家赵佶那里,已不足情,梁师成自己也不敢将赌注完全压在赵佶对自已的宠信上面了,蔡京那一系不用说,已经是势成水火。

    难道是嘉王赵楷?才想到这个名字,梁师成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赵佶对赵楷宠爱自然不假。但是赵楷也单单是靠着赵佶的宠爱而已,自家并没有什么太靠得住的羽翼,当年王黼童贯倒是有心支持赵楷,一旦易储,就可以长保地位,继续保持对支持太子的请流旧党一系还有蔡京一系的压制,牢牢把握朝纲,当时看来,易储之事也很有几分指望,可是王黼童贯都很快倒台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幸进(七)

    梁师成作为王黼童贯背后之人,本来对赵揩的态度就有些模棱两可,并没有露骨支持。

    赵楷现在声望大损,更乏实力,赵佶虽然宠爱不减,但也没有什么易储的风声了,机会一旦错过,就是错过,现在自已朝赵楷贴过去,只有加倍遭忌,除了蔡京一系这个旧对头,还添了太子和太子背后的诸流旧党一系,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如此想来,只有太子了,还有站在太子背后的诸流旧党一系!

    想到这个,梁师成顿时就站了起来,在室中负手飞快的踱步,自已和诸流旧党一系始终未曾撕破脸,当年还在蔡京咄咄逼人之时颇为回护了他们一阵,蔡京去位之后,自已也一直在王黼童贯等幸进之臣和诸流旧党一系之间保持平衡,并没有刻意打压他们,甚至说有一定同盟关系也不过分,这次对付杨凌,更是和他们携手,大家一起灰头土脸。

    自已虽然威风大减,但是对于太子和请流旧党一系,还有相当作用,太子长成之后就为官家所不喜,缺的就是这么一个连通中外之人,他梁师成仍然提点宫观,仍然常在赵佶身边,正是这个不二人选!

    而且现在看来,太子地位已经甚难动摇,大是一个足够好的靠山,他与太子一系携手,在朝中仍然是实力极为雄厚的一股力量,就是官家也轻动不得,而且双方对头都是一般的,就是蔡京和隐隐约约与蔡京有所关系的杨凌这新进之臣,向太子表示投效之意以后,双方再无隔阂,携手应对,互为依靠,岂不是又站住了脚步?

    杨凌杨凌,蔡京蔡京,你们切莫得意得太早!你蔡京已经垂垂老矣,还能风光几年?你杨凌虽然年轻,更携平燕大功,现在又在官家面前有宠,但是要检查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就没有不得罪人的,现在与你站在一处的禁军将门世家,迟早要做了对头,到时候有的是破绽,只要一旦抓住,就足够让你万劫不复!到时候,就再没有上次那般迟疑客气,最后自家反受其害了!

    既然如此,就等着新一轮争斗的开始罢!

    赵佶出宫,蔡京仍然如常一般去政事堂当值,早早也就回转自家宅邸。他何等身份,自然不会陪着赵佶去凑这个热闹,要是跟着去了,招来的只有耻笑。

    蔡京虽然心思清明不减,但是毕竟岁数高大了,精力不济,早早回转之后,吃了一点清淡的东西就去午睡,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直到未时才在使女的服侍下起身。起身之后,稍稍梳洗,两名使女就搀扶着他在后花园中散步活动筋骨,才走了多半圈,内宅管事之人就匆匆进来回报,听完管事回禀之后,蔡京忍不住就是皱眉:“他又来做什么?还是这般不会看风色,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传我的话,不见!”

    蔡京动气,管事之人何敢多说什么施礼之后就要退下,走了没几步就被蔡京叫住:“也罢,让他进来!这般沉不住气,要是生出什么事情来,不管他如何不成气。父子总是一体,我也脱不了干系,还是交代他一番该如何行事才好!”

    管事匆匆退下,不多一会儿夫,就见他将现在无差遣在家闲居的蔡攸蔡学士引入花园,远远的就能看见蔡攸一脸喜色,眉飞色舞的迎向自家老子,蔡京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

    蔡攸走到近前,深深一礼行下去:“恭喜爹爹,贺喜爹爹,梁师成这厮,这番是折了威风矣!”

    蔡京面色阴沉,冷冷道:“梁宫观是梁宫观事,与我何干?我这喜又从何来?”

    蔡攸起身,笑吟吟的道:“梁师成这般对付杨某人最后不济事也就罢了,本来都以为,官家总要顾及他隐相体面,杨凌随便得一差遣名义就够了,实则还是管勾应奉内库那一些事体。却没想到,今日官家临幸军营,又传出来惊人消息。杨凌就要得管勾检查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一如当年韩献肃公故事,可称位高权重……官家如今再不顾梁师成体面美!太师苦梁师成此辈久矣,现在眼看梁某人自身不保,岂不是太师的喜事?”

    蔡京双眉一挑沉吟不语。蔡攸看着自家老爹神色,迟疑着问:“难道这消息还没传到爹爹这里?”

    蔡京哼了一声:“我去钻头觅缝的打听这个做什么?杨凌是杨凌,某自是某并无什么干系,难道非要生出一点干系来不成?”

    蔡攸讶然:“难道不是爹爹那日入对禁中,才有杨某人今日?如今杨某人得大用看来是明摇的事情了此人理财本事不浅,收为羽翼,当有大用,岂能不干爹爹的事情?”

    蔡京又是重重哼了一声:“某入对禁中,也是为国惜才,如此薄待平燕臣,伤损的是圣人体面。杨某人得此重用,与某何干?你要知道,这杨凌只能为官家一人所用,谁要凑上去,就是祸事!”

    蔡攸就历宦海,其间的道理不难能想明白,但是他权位心实在太重。闲居汴梁,就想再复当日位高权重的景况,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想办,反倒迷在其中了,蔡京这么几句话一说,顿时就在那里愕得,半天没醒过神来。

    蔡京看着这个儿子,也只能无奈摇头,不过自己去日无多,将来撑持门户,也只能靠着这个儿子了,就算他行为再不堪,也只能帮手到底。

    当下长叹一声,缓缓分说:“杨凌得用,平燕大是底子,财计上面的显露出来的才华是关键。某管着国家财计事,如今国用如此窘迫,保他一保,也还说得过去,如果再和他连成一气,那就是真的结党了,难道你忘了为父当日如何去位了?还不就是官家防着老夫结党之事?权位太重,何尝就是好事了?”

    蔡攸赦然,他老爹上次去位的根底,他如何能不知道,还不就是因为官家忌惮蔡京势力太大,党羽太厚,他及时反戈一击,得了参知政事这个执政位置,现在老爹提起,纵然是一家人不计较太多,说起来也是脸红。

    蔡京看着自家儿子脸色,他心中所想当然诸诸楚楚,当下冷笑一声:“不必作色了,你能得执政位也是你自家本事,难道不都是蔡家的?只要能坐稳,老夫只有欣慰,可惜你自已不能成事……”

    “话便是如此,杨凌得用,那是他的事情,绝不能朝上面凑去,保持好距离就罢……老夫对付梁师成和杨某人结党连同一气,这是绝不能混淆之事你可明白了?”

    话说到如此分际,蔡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梁师成压制蔡京,蔡京反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借杨凌之事由头也没什么,作为君主,有的时候还乐见用事重臣这样斗来斗去。

    但是与杨凌连成一气,有结党嫌疑,那就是自找倒霉了,所以蔡京的态度就是不打听,不关心,做好自已这一摊子事情便罢,原来蔡攸还想着梁师成威风大损,自家老爹自然就是权势大张,借着老子东风,复位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情。现在政事堂中参知政事白时中,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一个唯唯诺诺充位之人罢了,父子纵然不能同在政事堂,自已得一个美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却没想到,自家老爹只是斗一斗梁师成便罢,提醒诸人,他蔡京虽老,却不是能说踩就踩的,大家不要打他老太师的主意,根本没有想在由此引的朝局变动当中捞什么好处自家巴望搭顺风船,看来也是没什么指塑了。

    希望落空,蔡攸神色就变得有些讪讪的,却又不能这样转身就走,只好上前探开使女,自家扶着蔡京,陪他在花园当中散步,没滋没味的扯一些闲话:“既然如此,那就是杨凌独得彩头了,此人当真命硬!三帅之一也就罢了还兼领了整理驻泊禁军财计的重任,都门驻泊禁军数十万,积弊之深,人人皆知。杨凌纵然有些本事,难道还能回天不成?多少代名臣,也没在这上面理出头绪来,现在就是更不堪问了……将来只怕也是不了了之,熬一任都门!”

    蔡攸对杨凌何尝没有妒恨之心,他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可以说也是间接的丢在杨凌手里。但是在自家老爹对杨凌看来还颇为赏识,自家也只能表现出恬淡气度。并未曾说什么表示嫉恨的话出来。

    他是宦海沉浮多年中人,随口而说,也将杨凌正常该走的道路勾画了一个**不离十出来,按照常理而言,杨凌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不中途落马的话,应该就是按照这个路线图慢慢的朝上爬。

    蔡京却是认真的皱眉想想,沉默半晌,最后才摇摇头:“照常理而言,杨凌绝不能扭转都门禁军积弊,他就是以都门禁军将门世家为依靠,甚而一直勾连到了禁中当中,才在汴梁熬出头来。说什么也不会真去得罪这些将门世家酬……可是此子将来作为,谁又说得准?平燕大,回汴梁之后便下了梁宫观威风,骤然而得重用。哪一样不是常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个位置上,他到底能做什么,将来能走到如何地步,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也猜不出,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蔡攸呆呆的望向自已老爹,没想到一向成竹在胸,将每个人都能看到骨子里,多少人都被他于股掌之中的蔡京,却对杨凌会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将来到底能走到如何地步,半点把握也都没有。

    哪怕当年他背离蔡京,投靠梁师成,其实内心当中,蔡攸还是将蔡京作为泰山之靠的,遇到烦难不可解的事情,在蔡京这里总能得到答案。现在却看到自已父亲终于承认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他全然能够掌握,蔡攸心中,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看着蔡京显出的颓然老态,竟然难得在心中浮现出一丝父子温情,加紧小心的搀扶着他,缓缓在花园中踱步。

    蔡京默然半晌,看看自己儿子,也难得的浮现出一些慈爱之情,低声援缓道:“你也不会在汴梁闲居多久了……宣和元年以来,官家所用之人,已经纷纷凋零去位,伐燕战事之后勉力维持一阵,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朝中还是要有些官家用熟之人已为平衡。”

    “你也是做过一任执政的了,将来差遣,定然很快就有说……也不至于出外知军州,应该还在都门中枢之中。为父去日无多,只要在一日,总没有人能欺到头上来,梁师成如此焦灼,也不过如是,将来如何,就要靠你们小辈自已了……”

    蔡攸一怔,难得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喜色,迟疑一下才问道:“既然留在都门中枢,如今朝局,总要站队。到时候儿子是对付杨凌呢?还是和他站在一处?”

    蔡攸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如今朝局,已经非结党而不能立足脚了,只有蔡京复位之后,无非是保一个尊荣富贵而终,以他地位,已经不必如何结党了,结党反而就是大招忌讳的事情。此次出马对付梁师成,无非是提醒诸人,他蔡京虎老威风犹在,谁也不能在他在世的时候动他的权位。说是再想一手遮天,将朝局完全掌控,蔡京已经没有那份心思了。

    而蔡攸之辈,要在中枢立足,却只能结党,必须要选边站不可。杨凌和蔡京算是有一份香火情,而蔡攸也不得不认可杨凌本事,至少此子命硬,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蔡攸将来如何应对杨凌在朝局中的异军突起?

    蔡京沉默良久,却始终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到了最后,他缓缓甩开蔡攸掺着他的手,负手慢慢离开这个花园,两名使女无声的接过,蔡京并不回头,只是极是感慨的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旧人总要去的,眼前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将来如何在朝堂当中立足,但凭你本心自处罢……为父就一句话,也不算是叮嘱,也不知道对错,若是为父换了你,将来就不要恶了杨凌!”(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幸进(八)

    蔡攸对杨凌何尝没有妒恨之心,他这个参知政事的位置,可以说也是间接的丢在杨凌手里,但是在自家老爹对杨凌看来还颇为赏识,自家也只能表现出恬淡气度,并未曾说什么表示嫉恨的话出来,他是宦海沉浮多年中人,随口而说,也将杨凌正常该走的道路勾画了一个不离十出来。

    按照常理而言,杨凌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不中途落马的话,应该就是按照这个路线图慢慢的朝上爬,蔡京却是认真的皱眉想想,沉默半晌,最后才摇摇头:“照常理而言,杨凌绝不能扭转都门禁军积弊,他就是以都门禁军将门世家为依靠,甚而一直勾连到了禁中当中,才在汴梁熬出头来,说什么也不会真去得罪这些将门世家的……可是此子将来作为,谁又说得准?平燕大功,回汴梁之后便下了梁宫观威风,骤然而得重用,哪一样不是常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在这个位置上,他到底能做什么,将来能走到如何地步,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也猜不出,看不透!”

    蔡攸呆呆的望向自已老爹,没想到一向成竹在胸,将每个人都能看到骨子里,多少人都被他于股掌之中的蔡京,却对杨凌会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将来到底能走到如何地步,半点把握也都没有,哪怕当年他背离蔡京,投靠梁师成,其实内心当中,蔡攸还是将蔡京作为泰山之靠的,遇到烦难不可解的事情,在蔡京这里总能得到答案,现在却看到自已父亲终于承认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他仝然能够掌握,蔡攸心中,一时间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看着蔡京显出的颓然老态,竟然难得在心中浮现出一丝父子温情,加紧小心的搀扶着他,缓缓在花园中踱步,蔡京默然半晌,看看自己儿子,也难得的浮现出一些慈爱之情,低声援缓道:“你也不会在汴梁闲居多久了……宣和元年以来,官家所用之人,已经纷纷凋零去位,伐燕战事之后勉力维持一阵,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朝中还是要有些官家用熟之人已为平衡,你也是做过一任执政的了,将来差遣,定然很快就有说……也不至于出外知军州,应该还在都门中枢之中,为父去日无多,只要在一日,总没有人能欺到头上来,梁师成如此薰灼,也不过如是,将来如何,就要靠你们小辈自已了……”

    蔡攸一怔,难得的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喜色,迟疑一下才问道:“既然留在都门中枢,如今朝局,总要站队,到时候儿子是对付杨凌呢?还是和他站在一处?”蔡攸这句话问在了点子上,如今朝局,已经非结党而不能立足脚了,只有蔡京复位之后,无非是保一个尊荣富贵而终。

    以他地位,已经不必如何结党了,结党反而就是大招忌讳的事情,此次出马对付梁师成,无非是提醒诸人,他蔡京虎老威风犹在,谁也不能在他在世的时候动他的权位,说是再想一龘手遮天,将朝局完全掌控,蔡京已经没有那份心思了,而蔡攸之辈,要在中枢立足,却只能结党,必须要选边站不可,杨凌和蔡京算是有一份香火情,而蔡攸也不得不认可杨凌本事,至少此子命硬,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他蔡攸将来如何应对杨凌在朝局中的异军突起?

    蔡京沉默良久,却始终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到了最后,他缓缓甩开蔡攸掺着他的手,负手慢慢离开这个花园,两名使女无声的接过,蔡京并不回头,只是极是感慨的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旧人总要去的,眼前这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将来如何在朝堂当中立足,但凭你本心自处罢……为父就一句话,也不算是叮嘱,也不知道对错,若是为父换了你,将来就不要恶了杨凌!”

    ……

    宇文虚中宅邸,也在汴梁南薰门左近,论起来离杨凌在南薰门外所赐宅邸并不甚远,安步当车,要不了小半个时辰便能走到,南薰门这一带并不是什么汴梁城高尚社区,五方杂处,环境也甚是喧闹,可见官家赐第杨凌与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大方。

    宇文虚中虽然服官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未曾任过什么外路军州亲民差遣,多履的是一些清密的位置,对钱一向也看得甚轻,俸禄到手,便散漫去了,也从来未曾下手去捞钱,出身也不是什么大族,世代诗书传家而已,就是南薰门这般的社区,也置不下自己的产业,只是典了一个三进深的院子,和自己妻子儿女还有一些投庇过来吃闲饭的亲戚安居而已。

    今日军营热闹,他也不会去凑的,但凡士大大稍微爱惜羽毛一些,还不是不愿意在这事情上头出丑露乖,从东宫出来之后,就带了一些往日陆续向李纲索来的枢府日常文报,在内院当中置了一壶酒,摆了三两样小菜,换了宽大舒适的家居衣服,也不曾戴帽,就在树荫底下慢慢翻看,偶尔喝一盏酒,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家中人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和梁隐相走得近,这两日风传隐相在那平燕归来,又在汴梁设了轰动全城的军营的杨大人手里折了威风,怕宇文虚中心中不豫,也不敢来打扰于他,倒让宇文虚中落得清净。

    正一份份的翻阅文卷,看得入神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宇文虚中惊动,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一个表侄充当的门政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近前,低声道:“耿中允来拜,不知道官人……”

    话音还未曾落,就看见耿南仲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两个自家家人跟在后面,不敢阻拦,耿南仲脸色极不好看,兀自冷眼看着那两个家人:“我与叔通兄是什么交情,他至我家,也是抬脚就进,还要候什么通传?”

    宇文虚中一笑,心里面有数,按照耿南仲这养气功夫之深,今日连在外面等候通传的心情都没有了,这样直走进来,可想而知,官家亲临的军营那里,杨某人不知道又生出什么花样来了,当下只有起身含笑招呼:“道希兄难得!往日道希兄最是关防紧密,从来不曾往别人宅邸交游,不知道小弟今日得了什么彩,蓬筚灿然生辉!酒尚有半,肴亦未残,难得午后消闲,坐下同饮如何?”

    耿南仲板着脸立定,仍然规规矩矩和宇文虚中见了一礼,挥手又让那几个家人退下去,正色道:“食不重餐,便不必了,叔通兄倒是雅兴不浅,现在还这般耐得住性子……可知道军营那里,传来什么消息了?那小子得什么差遣了?”

    宇文虚中仍然笑意不减,让耿南仲坐下,摇头道:“却是不知,小弟在这里洗耳恭听……道希兄,这酒却是不凡,要知道禁军经营的那些茶酒务,酒税一监下来,就淡得不能喝了,近日风俗浇薄,就是可以自酿发卖的七十二家正店,也越发不耐看!”

    宇文虚中仍然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耿南仲只能勉强按捺住胸中焦躁,这次梁师成行事,清流旧党配合,居中策划,多是宇文虚中在出谋划策,一旦事败,他却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现在人才凋零,自己一党中人,心思灵通清明,而且敢于任事,敢于出谋划策得罪人的只有这么一个宇文虚中,耿南仲真不愿意在这里挨下去。

    但凡所谓君子心性的,对于自己要求固然刻板,但是对别人那就更加挑剔十倍,耿南仲便是这般一个人,要不是实在觉得惶恐,怎么也不会求上宇文虚中门上来,当下他只能按捺胸中恼恨,冷言道:“纵然是琼浆玉液,此刻又怎么入喉?叔通叔通,你可知道官家已然亲许那小子一个帅职,管勾检查驻泊京畿路京西南路禁军财计费用事的差遣?如此差遣,是破格重用!原来以为官家总要顾忌梁宫观情面,不至于如此,局面尚能维持,现在却是如此,梁宫观地位也未必持……”

    “天下谁不知道此子和太师是为一党?太师复位,前些时日尚自老成,现在声势大张,朝局好容易有所改观,如是观之,又要复宣和二年以前气象了矣!你怎么还能如此坐得住?”

    耿南仲惶恐原因其来有自,归根结底,还是党争二字,从王安石变法以来,在朝中掀起了党争滥殇,这几十年下来,大宋为官之人,这士大夫阶层,居官全部目的几乎就都是为了党争了,只要党争能得胜,其他全部可以不管不顾。

    倒不是他们这些人目光短浅,格局狭隘若此,只是人一旦牵扯到党争当中,再浸淫几十年下来,自然而然就成了风潮,让身处其中的人们再也顾及不到其他地方去了,在史书上,这一切都是斑斑可证。

    往前推一些,汉末党锢之祸后,党争双方交相引用外戚和地方实力派压倒对手,最后断送大汉帝国的事情太远了,可以不论,宋上承于唐,唐时牛李党争,将安史乱后尚有可能收拾的大唐帝国局面彻底败坏得不可收拾,你交好藩镇,我就连通内宦,只为了能压倒对方,最后将文臣权力全部断送到了藩镇武臣和宦官手中,最后彻底断送了大唐帝国,往后推一些,就是明末故事,明末历史就是一部党争亡国历史,各党之间,为了压倒对方,连狗脑子都能打出来。

    所谓正人群集的东林党,更是党争史上恐怖的大杀器,哪怕到了南明时期,外患临头,灭亡无日,仍然斗得不亦乐乎,最后让区区一个辽东小部落颠覆了大明帝国,其实这争斗各党,要说他们政见和治国之策有什么区别,完全是谈不上。

    所有党争目的,就是要将对手彻底压倒,朝中重权,就要为我这一党完全掌握,一时获胜的要拼死维持自己所得利益,暂时输了的一方千方百计也要卷土重来,只为这权位归谁,什么手段都拿得出来,什么国家大事也都不必顾忌,人与人一旦斗起来,纵然圣贤之士也难以超拔其间,只有随之沉浮,直到抱成一团彻底毁灭,或者有一个能跳出这等格局的人横空出世,将这旧框框彻底砸碎,另外立起一番新局面出来。

    耿南仲这等道学君子今日气急败坏若此,惶恐不安如许,原因也就是如此,他们这个旧党中人,苦于被轮番上台,打着新党旗号的人物压迫久矣,蔡京用事几十年,更走过得苦不堪言,还有元佑党人碑故事,一帮士大夫被追夺出身文字,永不录用。

    在大宋这个时代和抄家诛九族也差不多了,好容易等到宣和年间,蔡京年老宠衰,梁师成地位蹿升,王黼童贯等辈背离蔡京麾下,蔡京二度去位,局势才有所松动,他们这些旧党士大夫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蔡京旧日羽翼,梁师成等人自然不敢重用,培养自己班底还要时间,而且梁师成从政治光谱来说,是偏向于或者说是不排斥这些旧党士大夫的。

    他们才捞到了一些出头的机会,也有些人能在朝堂中枢当中占据一席之地,如那得了枢府使位置,也算是执政之一的李纲,就是其中爬得最高的一位,为了保住这得来不易的权位,李纲在这次事中,也陪着梁师成折腾得最起劲,究其内心,并不是这些旧党士大夫一系对梁师成有多忠心,而是深惧蔡京。

    哪怕蔡京已经是年老若此,蔡京出身士大夫阶层,又是传承了新党的正统血脉,朝中羽翼广有,自身又精明强干,还有官家侍重的理财本事,他要在位,大家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梁师成虽煞号称隐相,王黼蔡攸童贯等辈虽然一时风光无两,但是在旧党士大夫眼中,还是不足惧的,只要有一些时间稳住在朝堂阵脚,对付他们比起对付蔡京来要容易许多。(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幸进(九)

    谁想到此次以梁师成权位,借打压杨凌进而打压蔡京的计划完全落空,杨凌和蔡京看似各自行事,却暗中配合得天衣无缝,杨凌一下就冒出头来,而且还将要大用,旧党中人暂时还依为泰山之靠的梁师成反而露出了宠衰的态势。

    一旦蔡京配合着杨凌再恢复了往日权位,大家还能有什么指望?苦读诸书,东华门外唱出。为的就是权位二字,这些年大家被压迫得苦不堪言。好容易有出头机会,再来这么一出,谁不是惶恐郁闷?要是这么一直被压着倒也罢了,一旦给了人机会再夺走。

    非身在其中之人,难以体会其间况味,这简直能令人发疯!什么指望太子将来,其实都是虚话,赵佶今年才四十岁,身子又健朗得很,太子继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家群集于太子门下,也是无奈的选择。

    主要是当时蔡京在位,官家身边除了蔡京就全是幸进之辈,看也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大家不群集于太子门下,还能去哪里?而且大宋文臣士大夫与君共治天下的传统久矣,这些自诩正统士大夫的旧党中人对于赵佶君权之重,也不满得很。

    他们的权位,不仅别的党派不能夺去,就是被君权攘夺,他们也受不了得很,太子好听的话说简朴沉静,言行稳重,难听一些就是性子有些懦弱,耳根子也软,无奈中在太子身边浸润久了,将来这太子真的继位了,也好在手里摆弄。

    大家此刻,更多的还是扯起太子这张虎皮,稳住脚步而已,就算是要倒霉,也是太子顶缸在前头,大家最关心的,还是眼前权位如何,偏偏这段时日,等来的是一道又一道的坏消息!和宇文虚中这等聪明人对谈,从来不用多说什么。

    一句杨凌得了如此重要的差遣,宇文虚中顿时就明白了,这位道希兄和那帮旧党士大夫清流同僚们现在全部的心情,他皱眉凝思一下,又洒然一笑,摆手道:“道希兄可知现在河北与燕山府情形如何?”

    耿南仲正怀着希望,看宇文虚中又能拿出什么奇策不成,虽然他内心知道眼前局势不容乐观,宇文虚中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惶恐之下,这也是不多的指望了,却没想到宇文虚中却扯到了河北与燕山府的事情!伐燕战事都打完了,这还关朝中中枢之位什么事情?还关这眼前这局面什么事情?当下哪怕养气功夫再好,也忍不住有些怒形于色。

    “叔通兄,这又是什么意恩?河北与燕山府事,哪有眼前事情重要?”饶是宇文虚中也是一党中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苦笑。他和这些同僚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同僚只关心党争,只关心党争之后自己能获得什么权位,他却是坚信蔡京以下,连同梁师成王黼之辈,只会将这国事一天天弄坏。

    大宋现下局势如此,只有将这等人清出朝堂,说不定还有展布振作的机会。他参与党争,是为的以后能够用事,至于那个新进窜起的杨凌,这等人物,他也不以为可以与国有所挽救,

    杨凌这等不是大宋出身的人,哪怕再有本事,一旦操持权柄,只会是大宋不安定的因素,说不定祸患比蔡京之辈用事更深。

    就算要用,也是他们这等人掌权之后,驱这杨凌为鹰犬使用,这般同僚,眼里只有汴梁中枢朝堂中权位消长,伐燕战事虽然打完,可留在烂摊子一堆,更有外敌在侧虎视眈眈,岂是能轻忽得的?总要有所预备才好!

    可是此刻汴梁诸公,只是忙着红了眼睛对掐,哪里想得到这一片新打下来的汉家疆土!此刻在河北与新复燕云,的确是一片烂摊子。

    西军三军分戍燕地和河北东路,久战远戍在外已经三四年,将士俱有归意,送往枢密院的文报一次次的请还镇陕西诸路,还让陕西留守将士那里不知道捏了多少西夏人又有蠢蠢欲动迹象的军报出来。

    军心士气已然极度不稳,驻守在燕地的军马不论,有什么事情出来也压得下去,在河北东路留驻的秦凤军,已经在地方升出不知道多少事情来,地方守臣叫苦连天。

    再这样下去,先不说朝廷仅剩的这支最后野战武力战斗力还能剩下几成将来还能不能派上用场,长久将西军丢在那里,不让他们回镇乡土,西军上下只是更加担心朝廷是要将他们远隔在乡土之外等他们自行瓦解,和朝廷就越发的离心,将来闹出什么事情来更不堪问,而克复的幽燕疆土,现在更是不成个模样。

    朝廷中枢,此刻连王黼童贯去后,朝中格局还未曾稳定下来,哪里有心思去经营这燕云故地?只是勉强设了一个燕山府,领辖下诸军州之责,选了些守臣,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愿意去。克复的燕云诸军州,几乎是无人主持,有人主持的,也政令不出治所城池。

    西军久驻在外,也无心管这滩烂事,大克复燕云,除了赵佶好大喜功,要成就祖先未竟之功业外,是为了要加大大宋的战略纵深,将防线推倒燕山一线,确保大宋腹心之地再不会直面于游牧民族马蹄之下。

    然则现在用十几万军人性命,几千万贯军费,加上****运,好容易将燕地打下来了,却根本无人去经营,算是扩大了战略纵深,又有什么用?这些燕地的豪强,说不定就是当年异族入侵的先头军,同样随时可以呼啸南下!

    宇文虚中没有料到,在杨凌的运转之下燕地豪强依然被自己所聚拢过来,正常来说,大宋克复燕云之后,河东与幽燕之地,将国土防线扯平了,更有天险可依,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在河东河北开镇,驻扎重兵,再经营好燕地,依为这条防线依托,就可以稳守天险,坐观长城外的游牧民族旋起旋落,战略地位比起开国时候不知道优越到了哪里去。

    但是现在这般,却比伐燕之前局势还要恶劣一些,西军更不堪用,而朝堂诸公,没人多愿意看河北河东一眼!在真实历史上大宋朝堂诸公的确是这番德行,打下或者说买下燕地之后,几乎就是不闻不问让郭药师在那里坐大,聚兵聚粮,以为割据计。

    女真南下,这些为郭药师聚拢的兵马粮草,转眼就归了女真,以此为依托,女真顺顺当当就深入大宋腹心,最后覆灭了大宋,现在虽然因为杨凌,燕地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可是朝堂之上,无一想的不是将刚刚聚拢的强军撕扯干净。

    可是局势恶劣仍然未曾稍稍减轻半点!忍受着耿南仲异样目光和隐藏的怒火,宇文虚中坚持着指比手画,将今日收集而来的文报分析出的河北与燕地局势,一一分说清楚,直说了一个口干舌燥。

    耿南仲今日是有求于宇文虚中,只得强自按捺,好容易等宇文虚中说得告一段落,才冷眼看着他:“叔通兄,你旁鹜与此,到底是什么打算?要知道此刻朝局危急,我辈正人眼看就要如元佑故事,被清扫一空!朝中无正人主持,这燕地河北,说起来还有什么用处?”

    宇文虚中一震,看着自己这位也算是老友的刚严面孔,耿南仲神色严肃,气度端凝,宛然是一副标准士大夫正人君子的风范,宇文虚中嘴角一动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摇头苦笑,缓缓说起这位老友最关心的话题。

    “杨某人得此差遣,和老公相权势大张,是两回事……官家深忌老公相权位,这已经是无可更易的事情了,如果老公相真的和杨某人以后联为一党,只是自取其祸,老公相和这杨某人都是难得的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老公相何等人也?宦海沉浮数十年,秉持大权也垂二十年,所有一切都看得通透,虽然权位之心不减,但是所有手段也就是自固而已,他去日无多,只想至死都保持现在尊荣地位罢了。”

    “宣和二年之前局面再不会回来了……倒是杨某人,须深忌之,手中全无凭籍就能在汴梁搅起恁般风雨。现在得了这样要紧差遣,更要应奉官家,只要和应奉官家事沾上关系,得官家宠信是不难的事情,更何况杨某人的生财手段,天下人都叹为观止?凭籍现在得到地位,谁知道杨某人会生出什么事情来,谁知道他会不会成为又一个太师,又一位隐相,又一位王黼童贯?”

    这些话才是耿南仲愿意听的,对于蔡京不会借此扩张实力,再试图恢复宣和二年前一手遮天的局面这些话,他是半信半疑,但是宇文虚中话语中对杨凌的提防警戒,却说到了他心坎里。杨凌也算是牵扯进党争当中了,还是党争当中比较高端的存在,不为同道,就为仇敌,这是党争的原则。自己一党要立住脚甚而翻身掌握全部权柄,只有斗倒对方,这是不移的道理。

    蔡京的存在,毕竟还让人太过于忌惮,要接着斗下去,最好的突破口还在杨凌身上!当下耿南仲就合掌一叹:“叔通兄所言,谁云不是?这杨凌只是又一个幸进小人,我辈正人,绝不能与他同立朝中!然则叔通也言,这杨凌应奉天家,这是觅宠的捷径,若是他将官家应奉得当,我辈又如何下手?要是让此子站稳脚步,羽翼丰满,那就是我朝将来最大的祸患!现在到底要如何,才能将他如今地位动摇?”

    宇文虚中淡淡一笑,他和同僚对杨凌的忌惮一般,出发点却是不一样的,同僚们只是担心杨凌是另外一个幸进之臣,占据了官家身边要紧的位置,他连同站稳了位置,落在自己一党的位置就少了许多,自然是非扳倒不可。

    他却担心杨凌的出身,担心杨凌领兵打仗的本事,担心杨凌和晋阳军之间深厚的关系,对于大宋而言,这样的人物已经还未曾出过,是对于大宋最为危险的存在,对于杨凌在此局当中,一定能捞到相当的好处,他已经不怀疑了,杨凌的本事,也从来只有让人惊叹。

    更何况,在此局当中,他抓住了官家好奢华,喜应奉,拿出了让官家最为看重的生财本事,要是这般还不被当今官家重用,那才是杨凌发挥失常呢。

    这个要紧差遣的名义,意料中事耳,而且还让他敏锐的发现了在其间可以利用的破绽!杨凌啊杨凌,你心思也太切了罢,掌握晋阳军还不够,这么快就想在禁军当中下手了?他朝着耿南仲示意,让他稍安勿躁,叠起两根手指,款款而言:“杨某人得用,眼前最要紧的,自然是他生财理财本事。这也是官家于今最看重的,正因为如此,杨某人才能出卖成功风云雷雨。但是细究其余,他的根底还在伐燕大功,还在晋阳军上,但凡一人,得灭国之功,与一支强军渊源深厚,岂是轻易这般动摇得了了?”

    “历朝故事,对付此人,都得徐徐图之……道希兄,你仔细想来。此次隐相对付杨凌,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官家也顺理成章,因为杨凌理财本事,还是给了一个要紧差遣,以慰其心。其间到底是有多少,是因为忌惮杨凌能掌握晋阳军,生怕这支强军,因为待杨凌不公,在都门当中,生出事端出来?”耿南仲一下霍然起身,整个脸色都发白了,宇文虚中这番话,简直诛心到了极处!

    大宋承平日久,开国以来,就未曾有藩镇之祸,年深日久下来,大宋士大夫对于这等拥兵自重,行操莽事的权臣故事,都没那么警惕了,当日压制狄青,现在分化西军,也多是维持文臣对武将一贯的压制。

    谁也未曾真的想着狄青会凭借枢密使的身份作反,西军会割据陕西诸路自雄,最后杀到都门面前来,可是细究内心深处,宇文虚中说得未尝没有道理。

    梁师成如此权势,对付杨凌却是小心翼翼,委婉曲折,一点都不敢简单粗暴。官家虽然前段时间对此不闻不问,但是杨凌一旦显出可以为他所重的理财本事,马上就加以美官以安抚其心。(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 幸进(完)

    耿南仲一下霍然起身,整个脸色都发白了,宇文虚中这番话,简直诛心到了极处!大宋承平日久,开国以来,就未曾有藩镇之祸,年深日久下来,大宋士大夫对于这等拥兵自重,行操莽事的权臣故事,都没那么警惕了。

    当日压制狄青,现在分化西军,也多是维持文臣对武将一贯的压制,谁也未曾真的想着狄青会凭借枢密使的身份作反,西军会割据陕西诸路自雄,最后杀到都门面前来。

    可是细究内心深处,宇文虚中说得未尝没有道理,梁师成如此权势,对付杨凌却是小心翼翼,委婉曲折,一点都不敢简单粗暴,官家虽然前段时间对此不闻不问,但是杨凌一旦显出可以为他所重的理财本事,马上就加以美官以安抚其心,在他们不曾认真面对的内心角落,未尝没有对杨凌还能于正在汴梁的晋阳军施加绝大影响,有所忌惮!

    只要这晋阳军还在都门当中,只要杨凌和晋阳军的关系还未曾割裂,谁也不敢放手肆无忌惮的对付杨凌!哪怕他们根本没朝这个方面去想,这一切只是的心当中,隐隐约约说不出口的忌惮!

    宇文虚中看似淡泊,甚而都没有去打听财计当中官家亲临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内心所思,却是逼人到了极处,这番心思一旦落到了实处,则杨凌不走到什么偏僻州军去监个酒税就能了事的,说不定下场比郁闷而死的狄青还要不堪!

    看着宇文虚中淡淡的笑意,耿南仲只觉得身上发寒,纵横之士为什么为一般人所深忌之,未尝没有因为他们用心太险,而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害怕!深深吸口气之后,耿南仲将自己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不为仇敌,就为同道,既然上了党争这条船,就只有用力划下去,这几十年中,在大宋为官,特别是身在中枢,所有做官的目的也就剩下一个党争了。

    既然若此,用尽手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此子虽然号称文臣,可不过是个武夫,因缘际会才立了军功,现在更是走幸进之臣的道路,就算身死名灭,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不过在面上,耿南仲还是一副肃然:“叔通,慎言!兹事体大,不可轻许与人……既然若此,必然先要将晋阳军事解决了,再来对付杨凌,也是为国朝清除一个绝大隐患……这晋阳军该当如何措置?各人上表,请散了此军?”

    宇文虚中笑笑,这位道希兄,还是不得要领,不过他有句话说得对,兹事体大,朝中诸人连同官家,就是内心当中隐隐约约有些忌惮,也不会明说出来,朝廷现在能战之军越来越少,晋阳军如何能够轻动?

    况且官家自负为能驾驭一切的圣明天子,性子又轻易,这番话张扬出去,更多也是会被当成危言耸听,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当下耿南仲只能轻轻摇头:“要上表,却不是遣散晋阳军……上表所言,是言及现在整理河东河北燕地军镇事!这几处军镇早已解体,驻泊禁军,十不存一,所谓厢军,更是久为驱使奔走,提也不必提,现在北面暂时为神策晋阳军屏障,虽然有少量西军,却总是要回镇陕西诸路的,不然真有生变可能……要堵住河北与燕地军镇,只能以强军为骨干,然后以成镇军,堪用的无非是神策军与晋阳军而已,出此两军以镇于外,京师居内就有转圜时间,徐徐整理都门禁军,此莫不是两全之策?”

    耿南仲抚胸而叹,什么样的局面,这宇文虚中总有法子化解!这次梁师成败事,未尝不是因为前些时日他将所有一切朝局弄得一团糟。

    引得官家不满,官家需要能为他平衡朝局之臣,需要能为他压制如蔡京这等权直之人,需要能应奉内库,供他花用之人,需要举止风流,精通诸般耍乐,可以陪他悠游终日之人,不过他好歹是个皇帝,也需要有人能确实做一些事情,少做出一些让他烦心要去料理之事的人,现在朝中,就是没有这般的人,善于党争,善于奉迎官家的人倒是多有。

    官家也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自己也拿不出化解现在北面一团乱麻局面的手段,而且他本来就不是能耐着性子料理繁琐的圣明天子,宇文虚中此策,总算是一个化解北地一团烂摊子的法子,现在正是没有人去管这个事情的时候,一旦进策,很大可能就为官家允准。

    后果就是只有将神策军与晋阳军将杨凌的关系隔开,官家说不定在自己都察觉不到内心深处,也要深深的松一口气,一旦如此进策,不仅他们这一党大大露脸,在官家心目中加重地位,更是将来料理杨凌的张本,梁师成都对付不了的杨凌为他们所除,就是蔡京也再压制不住他们这一党了,说不定就此真正翻身过来!

    耿南仲摇头赞叹不置一阵,看着宇文虚中目光顿时就亲热了许多:“叔通,叔通,你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更兼公忠体国,实是我朝第一等的人才!我辈中人,自然要进表章,全力促成此事,此策一片赤心为国,看谁还能阻拦不成?”

    宇文虚中笑着摇头:“晋阳军河北燕地,神策军去河东!”言辞之间,轻轻松松就将两军出镇之地换了一个位置,其间道理,耿南仲一想也就是明白,神策军起于燕地,其间还有多少幽燕子弟,要是真的出镇河北,说不定就是如鱼得水,将来也是一个隐患,出镇在河东,晋阳军军在河北燕地,就没麻烦了,宇文虚中一切都想得周到妥帖,连文臣士大夫对外镇军马一贯的提防分化压制都未曾错过,的确是思虑周详,算无遗策,这般安排,只能是上体圣意,下合士心,谁也难说出个不是来。

    晋阳军一旦出外,杨凌就如无根之萍了,孤身在京,总好对付了罢?不过耿南仲虽然面上不说,可是内心深处,对杨凌的手段本事早就有了心理阴影,当下面色在大喜过后又变得有些迟疑,讷讷道:“这杨凌如此,就总好下手了罢?可是他现在是应奉官家的职命……与禁军将门也关系不浅,官家此人,圣明天纵,一旦信臣,就再难易移,朱缅故事,可为明证……杨某人生财手段,我辈都看在眼中,如此这般,可有下手的余地?”

    耿南仲说得吞吞吐吐,话里意思却明白,赵佶圣明天纵之类的不过说说罢了,但是对能和他通财之臣却信重保全能一直到最后,很难动摇,现在杨凌顶替的就是朱缅的位置,还更靠近天子一些,就算晋阳军离开河东,出镇河北,想对付杨凌,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罢?而且杨凌横空出世以来,只要走动手对付过他的人,无一不是下场惨淡。

    童贯现在还在外路军州啃老米饭,什么郡王位置,此生就不要想了,梁师成出手,结果也是宠信大衰,虽然因为党争这个大义当头,压倒杨凌以至震慑满朝,成就他们这一党地位是必然无可动摇的事情,可耿南仲总是下意识的有些情虚,总怕被这看起来文雅倜傥的杨凌反咬一口,那说不定就是入骨三分!

    宇文虚中对自己这些同党之人的确感到异常无奈,争权夺利的好处绝不让人,责任却不敢承担多少,要对付杨凌是他们叫得最凶,现在却又怕对付杨凌不成,他们遭殃,这般同道,当真是良可一叹!

    这个对候也只能宽慰耿南仲这位道学君子了:“道希兄,难道没注意杨凌差遣名目么?管勾检查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杨凌此人,有一点学生自信不会看错,杨某人此心极大,绝不以一朱缅故事应奉官家而满足!正正是他以此名义插足将来整练整个都门禁军事情的先声!要检查都门禁军财计事,百年以来,此事上面盘根错节,多少将门以此瞻家,杨某人一旦动作,他和都门禁军将门那些联系也就自然破裂……晋阳军出外,与禁军将门反目,杨凌若此,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说到此处,宇文虚中已经是神采飞扬,双掌轻轻一击:“先将晋阳军出外镇,然则联络禁军将门,只要杨凌一旦真正向都门禁军财计事下手,便可鼓起风潮,都门禁军不稳,绝不是圣人所乐见,到时候就是他真的又是另一个朱缅,只怕圣人也无法保住他了!杨凌一倒,便是张本,太师也只能束手,将来朝堂,说不定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话已经说到此处,既周详细密,又绝不是没有根据的大言,宇文虚中实在将每个人心思,每件事可能的走向都算了进来,策士之名,果不虚传,本来惶恐而来的耿南仲也给他激起胸中豪情,起身于宇文虚中击掌:“既然如此,则就又是一番新的开始了!我辈正应该鼓舞振作,扫清奸邪小人幸进之辈,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大宋宣和五年九月二十八,夏季懊热,已经渐渐远离了汴梁城,汴河上的水运也加倍的繁忙起来,多少货物漕粮要赶在秋季之前要运入汴梁都门,在冬季封冻之前做好积储,汴梁城中比往前更是繁盛了三分,城内城外,处处都是川流不息的热闹景象。

    对于这个时候赶来汴梁的往来客商而言,汴梁往带的繁华就不必说了,今年汴梁城又添了新鲜事物,就是已然渐渐传扬开来的汴梁财计,耸立在汴梁城西金水桥的财计已经成了超越其他地方的热闹所在。

    酒肆瓦舍雨后春笋一般的竖立,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去哪里讨生活,财计几处赛场,都是场场爆满,到处都是人头攒动的景象,周遭配套设施,也次第建好,成了汴梁城一个新的娱乐中心,原来在汴梁城东的瓦舍,更有不少已经迁到了这里,至少也在这里设一个别院,仕女妖娆,更为每日精壮汉子在球场上搏杀流血的雄壮气息,增添上几分脂粉香气,对于众多汴梁百姓而言,感慨杨凌将这里经营成金山银海罢了。

    但是对于立身朝局的当道诸公,朝局变化和自己有切身关系的士大夫阶层,却仔细关注着杨凌得这要紧差遣之后更深层次的变化,关注着这段时日汴梁都门因此而发生的每件事情,杨凌得此要紧差遣,旨意发出之后,是一片出奇的安静,并没有闹出什么意外了。

    政事堂顺理副署,一直在对付杨凌的隐相处也未曾有任何举动,拍台对于这份差遣任命,也没有任何弹章奉上,杨凌也顺理成章了接了旨意,从南门外的暂住之处搬到了南薰门内,每日都到西府打个转表示应值,然后回头就去操持财计诸般事物,仿佛这就是检查两路驻泊禁军财计费用事的全部,一切都是风不生水不起。

    汴梁都门当中,一片和谐景象,之前的暗流汹涌,仿佛完全不见了踪可是还有两桩事情,由此而生,大家都是默默关注,看着局势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在决定自己做何应对,立场到底站在什么地方。

    一则就是前些时日被大家刻意遗忘的燕地与河北善后事,以及西军是否还镇事,终于又摆上了台面,一份份表章从不同地方奉上,都谈的是这个事情,所言之事,大同小异。

    论及西军事,则言西军远戍在外,已然三年有奇,叠经血战,江南燕地,全军伤亡无虑十万数,将士辛苦,若然再将西军淹留在外,诚恐军心士气解体,生出不忍言之事,更兼西贼仍在,近来颇有蠢蠢欲动之势,此刻陕西诸路空虚,燕地既平,为防西贼事,为体恤西军将士事应该尽速让西军回镇陕西诸路,为国屏藩。

    西军将养元气,早日恢复,将来一旦国家有事,也可以奉调即出,这些言辞当中,所谓西军,都有志一同的只是指泾源、熙河、秦凤三路军马,还有什么好说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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