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合兵(七)
这点幻想,转瞬破灭,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已经在近处轰响,就听见无数女真骑士的怒吼之声,然后就源源不绝的加入了战团!
不仅仅是被薛永冲断的北面蒲察乌烈部女真鞑子卷上来了,连银术可所部大队,都拼命前冲,加入了战场!
薛永猛然转头,就看见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女真鞑子布满了视线,而身边儿郎,浑身浴血,槊折甲残,薛永再度大吼出声,面对如许多的鞑子,面对银术可红着眼睛亲自加入战阵,薛永的吼声仍然是那一句话。
“杀光这些鞑子!”
战阵烈烈,百战而死,靖康元年,后宋开国大将,宜芳候薛永,卒!
在战场的东翼,杂胡阵列之中,此刻正是一片杂胡歩骑惨叫连天之声,百余骑转向东翼冲击的神策军甲士,正在其阵中纵横蹂躏!
杂胡所居这一翼,虽然人数远过于西翼的女真蒲察乌烈所部,但是被这百余骑宋军甲士狠狠撞入,却被杀得几乎没有还手的力量!
这接近两千的此刻杂胡能战之士,纵然是得到了沿途缴获的宋军一部分军资器械,但是仍然显得杂乱,部族酋首披上的札甲锁甲,但是有的骑士还是一身皮袍,这些杂胡以轻骑奔袭骚扰为惯常之技,列阵而战的时候,兵刃长短混杂,步军挤挤挨挨这里凑成一团那里又空隙过大。
而阵后轻骑所在位置又离得过远,无法与步军阵列紧密配合,最重要的是,这些杂胡一路南下,虽然如狂澜一般卷过岢岚军和岚州,一直打到了太原府西大门口,可是精力体力,已然消耗殆尽。
芦岭一战,宜芳城下攻守战,都付出了惨重伤亡,而且都折损在这支南朝强军手中,对着神策军的决死冲击,胆气已落!在这百余骑转过完美的九十度,轰鸣而来之际,杂胡阵中乱纷纷的发出一阵箭雨,而后轻骑却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指望着这些步战之士能消耗一些冲力。
上阵之际,能被赶下马结阵步战,到时候还要扑城拼命的,都不是各自部族中的精锐战士,看着百余名铁骑呼啸而来,杀气随着烟尘腾宵而起,阵后轻骑,哪里还敢迎上去拼命,保护这些地位远低于他们的杂胡步战之士?
箭雨扫过,步下开弓放箭,准头力度比起骑射好了不少,一时间十余骑宋军甲士就滚落马下,可更多宋军甲士,甲胄上挂着箭支,铁面狰狞,锋刃闪动着寒光,仍然丝毫不减速度,狠狠的撞入已经混乱不堪的杂胡步军阵中!
人喊马嘶之声,惨叫之声。**被撞飞之声,还有嘁哩喀喳的砍杀声,就在杂胡阵中爆发出来,百余骑宋军甲士,就撕开了重重阵列,一路杀入深处。而杂胡步军,就在他们马前一排排的被割倒!
虎入羊群,也莫过于此!
转眼之间,杂胡步军阵列就有崩散之势,阵列边缘的杂胡,已经丢刃卸甲,拔腿就逃,只是一击,这千余下马列阵的杂胡,就近乎给打得完全崩溃,就在阵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须鲁奴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身边部族精锐,人人满是畏惧神色。
这一支强军,在孤城被围之际,突然杀出,一旦发起冲击,就是不死不休之势,南下部族儿郎,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一场大规模战事之后,就算有人侥幸能得返草原,以后梦中,夜夜都有这数百张狰狞铁面,这在宜芳城下拉出的两道完美转向烟尘,这雪亮的锋刃,这自家儿郎凄惨哀嚎,这四下飞溅的血肉!
每个人的目光都仓皇转向须鲁奴,这是女真人和南朝人之间的战争,俺们是不是要为这场战事陪葬?赶紧走罢,再迟一步,这些南朝铁甲魔神杀透步军,就冲着俺们来了!
须鲁奴脸上肌肉不住抽搐,着魔也似的看着那些卷起漫天血雨的南朝甲士,无数草原子弟,就在他们的马前哀嚎惨叫,一排排的被砍倒刺翻,为不断喷溅,将干燥的战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泥泞。
称霸漠南的梦想,在南朝军马如此强悍的表现下,在女真这个新崛起,比契丹人展现出更残暴的武力,还有南朝如此强军面前,竟然是变得如此的可笑,要知道南朝四百军州,自己这些草原部族借着女真的兵威,一路席卷,据说才陷落两个军州而已!
这样就撞上如此强军,南朝如此富庶,如此广大,到底又有多少精兵强将?草原部族哪怕连男女老弱一起加上,又能不能在如此强大的南朝面前,翻出一点浪花出来?难道自家这些部族,只能在白黑成灾,荒袤贫瘠的草原上,永远挣扎度日?
须鲁奴茫然四顾,却正望见从后面卷动而起的烟尘,烟尘之中,数百女真铁骑也是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催马,同样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如一道道铁墙一般急速推来,拼命要加入战场!
正面是大肆屠戮的南朝甲士,背后是银术可分出一部往援的女真铁骑,杂胡们夹在中间,命如蝼蚁,可这幅场面也让须鲁奴一下反应了过来,他们还走不得!
逃离这里,一路往北,正是源源不绝涌来的女真大队,擅自逃亡,只有被女真人如犬羊一般屠戮,这个时候,唯有和女真人一起打到底,挣出一条命来!
须鲁奴猛然怪叫了一声,拔出长刀:“拼命罢!要不和女真人一起打下南朝,要不就死在这里,没有第二条出路!”呼喊声中,须鲁奴已经状若疯狂的催马疾进,在他身侧,本部族的骑士也只有策马跟上。
一旦有须鲁奴带动,这些在阵后犹豫观望的大队杂胡轻骑,终于动了起来,近千胡骑,发出声声如狼如鹰的怪叫,涌动上前,而从南面银术可分出的数百女真铁骑,也夹击而来,陷于杂胡步军阵列中大砍大杀的神策军甲士,就如将要被大浪淹没的一块块礁石!
在战场西翼,厮杀仍然凶狠而惨烈,大宋最精锐的骑士,与女真重将完颜娄室麾下的精锐,再度狠狠撞在一起,双方都降下了马速,谁也不指望一击而走,就是要在这已经倒下太多尸身的战团中,分出个生死来!
兵刃翻飞,鲜血飞溅,战马惨嘶,双方甲胄上被兵刃划过溅起的点点星火,在被马蹄溅起的浓厚黄色尘烟中响动飞舞,两支精锐铁骑的碰撞,凶狠之处,直让人触目惊心!
周泰在几名亲卫的护持下左冲右突,吼声连连,拼力厮杀,他长兵刃换了两把,全都折断,这个时候就凭着左臂绑着的骑盾遮护,右手挥动那把斩马长剑死战。
打到这个程度,周泰算是牢牢将女真人的主力牵扯住,足以让宜芳城中尽力接纳逃亡百姓,并且闭城继续死守,可同样的,周泰也再没有了杀出去的机会,可这又如何?
一场冲杀,救下数千百姓,而当自家这支军马全军覆没的时候,至少也有同样数量的真女真鞑子跟着陪葬,还不算那些杂胡!
放下了一切的周泰只觉得自家杀得是说不出来的爽快,手中那柄长剑,本来就是骑将所用马剑的形制,剑柄极长,黄铜剑瓜配重平衡,剑脊厚重,挥动之际,顺手无比,且足有七八斤的分量,加上锋锐无比的刃口,但中人身,衣甲平过,鲜血崩溅!
战阵之中,他又掠过一名女真鞑子,挥手一剑便将马首斩落,女真骑士不及摘镫跳开就跟着战马一起滚落尘埃,身后亲卫纵马就上准备踩过再说,却陡的一声惨叫,被一名不声不响突来的女真鞑子用长枪捅下马来。
周泰咬牙一圈马头,正正与那女真鞑子并骑,左手横击,骑盾啪的敲在那鞑子脸上,用力之大,早就创痕累累的骑盾顿时四分五裂,可那鞑子鼻子也给砸进了脸里,惨叫半声就翻身落马。
周泰左臂也直震得发麻,还没来得及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矛又从旁捅来,这个时候战马速度转折两次已经降到最低,周泰只能在马上尽力扭身,长剑都不及探出斩矛杆,只能用剑柄别住矛头,手腕下压一扭:“撒手!”
放在平日,以周泰气力,夺下这长矛可称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是现在一催气力,只觉得两臂酸软,吸气时候肺叶都是火辣辣的痛,一直身先士卒,冲杀在前,已经拼到了不说油尽灯枯,也是气力大衰的程度了。
这一下居然没将长矛抢下来,那女真鞑子还在拼命将长矛前送!
而周泰也只能咬紧牙关,死死别住矛头,叫劲之际,又是一名女真鞑子从旁边抢过,手中长刀挥舞,当的一下就斩在周泰兜鍪之侧!
火星飞溅之中,周泰兜鍪连着铁面都被这一刀劈开,在脸上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鲜血顿时狂涌而出,与之同时,那杆被周泰别住的长矛硬木矛杆,也啪的一声断裂,周泰再无借力之处,头上脚下的就从马背上滚落。
这一刀创伤还在其次,若不是周泰战阵经验丰富,风声袭耳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绷紧颈项肌肉,缩短脖子保护颈椎,并且竭力让了让削减这一刀的力度,纵然兜鍪和铁面能有遮护作用,这一刀也足可将周泰的颈椎震断!
饶是如此,周泰一时间只觉得两耳当中轰轰都是雷鸣闪电之声,耳蜗受到震荡,也失却了对身体平衡的控制,再也坐不稳马背,翻身落马,看到这名宋军悍将落马,周遭女真骑士,不约而同都发出了一声欢呼!
这名铁面上带着愤怒金刚像的南朝悍将,战阵之中左冲右突,马术精熟,厮杀勇悍,已然不知道刺翻斩落了多少名女真儿郎,连蒲察乌烈的侄儿乌留哥都被他砍了脑袋,白梃兵威名,余烈由此,砍了他的首级下来,不论是谁,至少能从宗翰手中讨得五十帐的封赏!
就算不为封赏,那么多女真勇士丧命在这南朝悍将手中,也要砍下他的头颅,才能稍解对他的愤恨!在女真甲士欢呼涌上之际,周遭还残存着的神策军儿郎,同样是一声大吼:“将主!”
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丢下对手,不顾伤疲,也在拼命朝着周泰落马所在涌来!
那名一刀将周泰击落的女真甲士,跟着就要策马向前,砍下周泰头颅,坐骑却是惨嘶一声,此前被捅翻下马的周泰亲卫,撑着最后一口气,摸到一把佩刀就斩断的那女真甲士的马脚。
坐骑仆地,那女真甲士半空就已经摘镫想下马步战,可那重创的周泰亲卫,已经暴喝一声,不知道从哪来的气力站起直扑过来,他腹部被长矛捅出来的创口之中,肠子已经拖了出来!
那女真甲士被周泰亲卫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扑倒,另一名长矛被周泰别断的女真甲士又上,突然胸口就凸起了一点槊锋,却是从后赶来的一名宋军甲士掷出了手中马槊!
失去兵刃的宋军甲士不及冲近周泰身边,就被追上女真甲士砍翻。可还有源源不断的神策军儿郎舍死忘生而来,与同样涌来的女真甲士狠狠扭打在一起!
以周泰落马处为漩涡中心,这场骑战厮杀已经到了最后的**,双方再没有回旋避让,再没有拼马术拼身手拼配合,而是就在这狭小空间内扭打在一起,以命换命,从马上栽落就在地上继续扭打,一瞬间就是几十条性命消耗掉。
失却主人的战马长声惨嘶,也挤撞在一起,就连这些坐骑,互相之间,也在又踢又咬!周泰躺在这漩涡的中心,身边都是死人死马,眼前金星乱冒,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气力也使不上,就算竭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着影影绰绰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这就是要死了么?韩将主,俺没丢了你的脸,晋王,俺也没折了你创立的神策军的威名,昏沉的意识,终于稍稍回到了周泰身上,他眼珠转动,就看见身边已经多了不少血淋淋的人马尸首,而自家弟兄的怒吼厮杀之声,就在身侧响动。(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合兵(八)
这一两年来熟悉无比的男儿怒吼之声,已经凋零稀少,更多的却是女真鞑子那如野兽一般的嚎叫!周泰想拼尽全力站起来,脑袋却如山一般沉,满嘴都是血腥气味,怎么也使不出足够支撑披着重甲的自己站起来的气力。
手脚倒是能动弹,伸手只是在地上乱摸,无意中摸到一根不知道是木屑碎片还是小木棍的玩意儿,习惯性就将过来叼在嘴上,接着又发现一个重创的女真鞑子正在蠕动,所来方向正冲着自家。
周泰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又是一阵乱摸,抓着一把断刃,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兵刃上折断下来的,等着那女真鞑子爬到身边,握着就从他颈窝处扎了进去,最后干掉一个,周泰耗尽气力,心满意足的叼着木棍摊手摊脚的躺在地上。
“直娘贼,俺三十二了,忙着在瓦舍里面厮混,又嫌女人鸟烦,还没娶媳妇儿呢……”围着周泰死战的神策军甲士,这个时候马上步下,带伤还能支撑作战的儿郎不过只剩下寥寥十余名,可他们迎着如墙一般嚎叫涌来的周泰,仍然死死的翼护在主将四下。
就等着做最后的死战,百余名追随周泰卷向西翼的神策军甲骑,拼杀到了最后,倒在战阵之中的女真鞑子,却也至少有二百之数!
就在这个时候,一点号角之声,隐隐传至阵中,这不是胡虏所用的牛角号吹动的声响,哪怕重创在身,周泰仍然能下意识的分辨出,这是宋军的号角之声!音色类似天鹅鸣叫,凄怅高远。却别有一分一往无前的雄烈之气!
……
直娘贼的援军终于到了,俺还直以为你们不鸟来了……
如此这般也罢,死了倒也值了。
这些鸟鞑子,过不了宜芳!
而在战阵之中的银术可,也在这一刻向东而望。
就见西面天际线处,数十向东放出的杂胡与女真混编的哨探,正拼命向西疾驰,在他们身后,一道骑军组成的人浪已经出现,拉开了正面。赤色三角牙旗在这支骑军头顶猎猎舞动,当先一名军将模样的人物,缓缓放平了手中马槊,接着就是数百支长矛大枪马槊,也跟着放平,闪烁出一片寒光!
银术可并未曾加入厮杀,虽然与这支南朝军马有着深仇大恨,无尽耻辱,但是这等场面,还不到需要他上阵搏杀的时候,只是在军中压阵鼓动军心罢了,看到短暂的厮杀中,这支精锐南朝骑军以飞快的速度在优势女真兵力面前消耗一空,银术可一直绷紧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
就算逃散了几千百姓,但是宜芳城中没有这支精锐南军为支撑,宜芳城又能坚持多久?今日一鼓作气也就打下来了,哪怕需要用女真儿郎的性命填进去!
可在这个时候,银术可的面容又再度扭曲。
就是这支即将全军覆没的南朝军马,在宜芳消耗了他两三天宝贵的时间,让南军终于反应过来,调动来了援军!
不过这个时候,也只有拼杀到底!
银术可大声怒吼:“娄室所部,迎上去!蒲察乌烈所部,引苍头压在宜芳城前向东向南列阵,割断南军与城池的联系!女真好汉子,杀光这些南军!俺们的援军,也就要来了!”
来援军马,正是病关索杨雄所领先头骑军指挥。
赶到战场,正见这惨烈无比的厮杀场面,而宜芳城头,飘扬的还是大宋旗帜!
望着战场上哪混乱做一团的女真甲骑,望着满地的血腥尸首,望着那几乎变成赤红颜色的战阵烟尘。
杨雄深深吸一口气,放平手中马槊,回头扫视了自家儿郎一眼,再不多做一言,猛的踩下马镫,催动战马,就朝着眼前战场冲杀而去!蓬的一声闷响,须鲁奴只觉得再也在马背上坐立不住,向马鞍一侧滑倒。
而面前宋军甲士,原本长矛已然折断,手中已经换了两柄有茶壶大小的铜锤,刚才一锤横掠,须鲁奴竭力闪避,仍被扫中肩头,顿时滑落马下。
须鲁奴肩膀骨头已然碎成了几块,肺腑受到震荡,当即就是一口为喷得马脖子上淋淋滴滴,滑落之际最后瞥了那甲士一眼,那甲士森然铁面之上,几笔就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不动明王相,望之让须鲁奴最后一点拼杀的勇气都在一瞬间消耗殆尽!
在杨雄这数百骑出现时候,最先冲击的对象,自然就是须鲁奴和一部女真军马所在的东翼!
本来被优势杂胡和女真甲骑围着苦战的宋军甲骑,见到援军到来,这个时候更是疯狂而战,在重重围困中左冲右突,呼喊怒吼之声,震天动地!一时间竟然打得女真甲骑都有些招架不住!
正激战间,马速全无,队形全无,突然有一支铁骑列阵冲杀而来,哪怕以完颜娄室麾下所部精锐都有些胆战心惊,但是这个时候宜芳战场打成一锅粥,到处都在混战,却不是能动摇撤退的时候,必须给银术可赢得调整战场部署的时间!
在东翼阵中负责指挥的女真军将,顿时大声传令让杂胡轻骑迎上杨雄援军。而他们女真所部一边围杀残余周泰所部甲骑,同时抽出一部尽快摆出迎敌的阵列,说什么也要在战场东翼将这支突然杀到的南朝援军缠住,让那边已经分出胜负的银术可亲领军马赶过来!
在与神策军甲骑战的时候。须鲁奴他们这些轻骑在交手战中不大派得上用场,在付出了百十条性命将摧破了杂胡步军阵列的神策军甲骑缠住之后,女真军马过来就接下了硬碰硬打交手战的重任。
倒不是女真上下珍惜这些杂胡的性命,只不过他们既派不上用场又徒乱阵型,还不赶远一点?
杂胡轻骑卖足气力厮杀了一番之后,在女真铁骑加入战团就纷纷向东而走,退到战团边缘**,须鲁奴手中长刀被打断,胯下坐骑浑身是汗,累得四蹄几乎抬不起来,不过侥幸无伤,才退下来还没来得及将粗重的气息喘匀,背后就又响起了天鹅之声,南朝军马,又出现在西面,接着又是那让人胆战心惊的重甲铁骑冲锋,数百件兵刃森寒挺出,直直指向他们!
负责指挥这一翼的女真军将,脱出大队,在亲卫簇拥下亲自赶来,面目狰狞的大声下令。就让须鲁奴他们迎上去。
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选择?杂胡南下所部,已经消耗近半,甚至连原来略微还有点的**身份都保不住了,只要敢于不从命,后续还会源源赶来的女真大军已经截断了他们北归的道路,将他们全部斩杀,也不会心慈手软!
须鲁奴胸中满是自暴自弃之意,又大声呼喝,带领麾下疲惫到了万分的儿郎,拼命压榨出最后一点马力,迎向滚滚而来的南朝铁骑,两军相交之际,须鲁奴再没了以前那种英雄气概,只求在这血腥惨烈的战场上活下来!
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杂胡轻骑,虽然还有至少七八百骑的规模,可是战力胆气,已经到了最低的程度。而且就算他们神完气足,战意高昂,事实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在没有杨凌的时空,一百多年后横扫世界的草原杂胡,现在还远远不是神策军的对手!
两军相撞,汉家铁骑如摧腐木,如击败革,如鹰博兔,顿时就将这乱纷纷迟疑迎上的杂胡轻骑,打到瞬间崩溃!
杂胡们的哭喊声响彻战场,人马一排排的被撞翻刺倒,转瞬之间这些南朝铁骑就杀透数重纵深,如一尊尊移动的铁塔,将面前敢于阻挡的杂胡们碾成齑粉!
只是一次冲击,杂胡轻骑就再也撑持不住,南下以来,他们有为银术可先锋横扫两州,一气打到太原府西大门的风光,有屠戮抢掠手无寸铁的大宋百姓的残忍兴奋。同样也在神策军的一次次反击中,损伤惨重,被打得面对这支强军,再无抵抗的勇气!
杂胡步军早已崩散,跑得战场上到处都是。有死在神策军手中的,有被后面卷来的女真铁骑顺手砍翻的。战阵之上满是他们七零八落的尸首,一个个死状龇牙咧嘴,皮袍中洒落出沾满血迹的财货绢帛,在两军骑战厮杀的核心,更有不知道多少杂胡被踏成了肉泥。
而这个时候,杂胡轻骑也终于崩溃,在不成调的哭喊声中,不辨方向四下乱窜,部族酋首对他们再也约束不住,最后也只能被裹着四下奔逃,去哪里不知道,只要远离这个填进去他们太多性命的战场就好!
在成百上千杂胡哭喊呼号着轰然崩溃之际,须鲁奴却还在大声呼喊,竭力的约束着自己部族儿郎,让他们支撑到女真军马的到来。
南下杂胡,是漠南部族大部分精壮了,现在死活全在女真人手中,进则对女真人还有用,可能还生,败则对女真人无用,尽可以顺势诛除,还安定了女真人的后方,现在崩溃逃散,就是自寻死路!
离开草原在这南朝疆域,就是无根浮萍,还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须鲁奴拼力在乱军当中集结了数十名轻骑的时候,就成为了神策军的目标,几十骑呼啸而过,顿时就将这些草原杂胡最后勇士完全淹没,而须鲁奴也被一锤扫落马下!
最后的抵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粉碎,须鲁奴被一锤扫落,本来还想借势摘镫滚落在地,看能不能挣扎出一条性命来。
可他胯下那匹坐骑,也再也支撑不住了,四蹄一软就仆倒在地,须鲁奴不及摘镫,就被侧倒的战马压住一条腿。喀喇一声腿骨又折。饶是须鲁奴已经是草原上出名的硬汉。也终于忍不住长声惨叫!
更多宋军甲士,仍然在毫不停歇的高速涌来,须鲁奴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终于绝望。
马蹄重重踏下,所有惨叫,都淹没在蹄声之中,当铁骑卷过,地上只有一滩不成人形的烂肉。
侥幸逃散而去的杂胡歩骑,仍然布满战场,却再也不是一支军队,不管向南向北,等待着他们的命运都是死亡,这一支漠南诸部拼凑起来的杂胡军马,为银术可率领打破了河东防线,蹂躏两处军州,作为一支军队终于在宜芳城下宣告崩溃覆没,而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而已!
还有更多胡虏,会埋骨在此,直到他们的最终失败!
杂胡崩溃,出现在杨雄所部面前的,已经是真女真所部,但是此刻他们仍然没有完成迎战的阵列,原因无他,就是被他们围住的那些都如虎麾下甲骑,不管还剩下多少人,不管身上负了何等样的重创,只要还能动弹,还能挥动手中的兵刃,马上步下,仍然在死死咬着女真军马血战!
数百援军铁骑,轻易击破杂胡,带着更为高昂的战意,又撞入了东翼女真军马的阵中!
宜芳城头,关胜一直死死的看着战场上的景象,看着周泰所部的决死冲击,看着他们表现出来的完美骑战水准,看着数千百姓因为周泰所部儿郎的牺牲得脱大难,看着这些忠勇将士在优势的女真铁骑面前,死战到最后一人,然后又看到援军终于而来,关胜紧绷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松下来。
一回过神来,关胜就觉得下嘴唇生痛,一摸满手是血,刚才紧张之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咬破了,而脸颊上湿漉漉的,难道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而城墙上的守军,同样紧张的注视着眼前血战,弓弩全都在手,遮护住城门方向,那里正有百姓哭喊着源源不断的涌入城门之中。可是数千百姓的规模,饥疲之下,不过才入城大半,此刻南门仍然是敞开着的。
关胜狠狠一擦脸上的血泪,大声下令:“催促百姓们快些!射士不得大意!做好接应援军入城的准备!”
话音才落,就见战场西翼烟尘又起,关胜浑身一紧向西看去,就见西翼战场,已经没有了厮杀的响动,大队女真骑军正在稍稍收拢队列,准备向东迎上去,而这大队女真骑军中,又分出一部,引着原来在战团之外**的大队苍头弹压等辅军,向着宜芳城方向压过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合兵(九)
东面杀来的援军,已经为杂胡所迎上,距离宜芳城池,还有相当距离!
厮杀上面城中就算是精锐也实在不成,就是原来身子骨健壮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中人水准,好在关胜但是在指挥军马作战上,还是有一点天赋和眼光。
就在一瞬间,关胜就明白了女真军马调动的意图。
就要以苍头弹压这些步战辅军,在宜芳城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外,向南向东列下坚实阵列,更有一部骑军压阵。以此来隔断来援军马与宜芳城的联络,援军远途而来,速战尚可,持久下去就无战力。
不能取依城野战态势的话,女真一方,还有将援军和宜芳城各个击破的可能!
这女真大军,除了战力凶狠卓绝之外,就是领兵将帅,也是一时之选。厮杀当中决断如此之快,调度如此之灵活!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城中兵马出击,配合接应援军,可是关胜纠集的这数百军士,千余民壮。依托城池守备还勉强得用,一旦出击,未曾习练阵战之法,也没有合格的战力,更没有足够军将压阵统帅。纵然有一腔血勇,在女真铁骑的蹂躏之下也只是送死而已。那样宜芳城反而丢得更快!
不能出击!还得赶紧关上城门,现在双方竭尽气力拼命投入兵力,在城下打成一锅粥,就是为了这座要点。无论如何,也要竭尽所能保住城池,保住还在城中的生灵,保住河东战事的大局!
百姓们还在挣扎着涌入城内,而烟尘之中,一部冲向宜芳的女真铁骑已经开始提速,而大队苍头弹压也负弓持刀疾奔而来。
女真正军,基本上可以说都是骑军,每个谋克之内的苍头,就组成了此刻女真大军中的步军部分,都是女真在这几年战事中搜罗的北地各族悍勇之士,能开硬弓,有骑军压阵策应的话,也能阵战!
此刻集中在宜芳城下的女真所部,完颜娄室借出的谋克与蒲察乌烈部的先锋谋克,加起来有七个之多。每个谋克苍头弹压这些辅军足有百人,已经被银术可集中到一处编成步军部分。连骑带步,此刻涌向宜芳方向的,足有千人规模。
关胜骤然大喊:“关城门!”
在城门内外,有百余名军士民壮正在维持秩序,更立下箭阵遮护,城门内更准备好了二百余名民夫,准备随时关城门的同时还预备好了大量土石,只要城门一关,就马上堆土叠石,将城门处死死堵住。
听到关胜从城上传下的号令,军士民壮顿时一起动手,阻住涌来的百姓,那些落在后面的百姓无不是伤疲交加,才只觉幸运的逃脱了一条性命,这个时候看军士民壮朝城门内收,将他们阻在外面,更有民夫涌上准备关闭城门。
这些劫后余生的百姓,自然不敢与负弓持刀的军士民夫相争,只是在城下放声大哭。
“全俺们一条性命罢!”
哭声震天而起,在城上的关胜脸色铁青,猛的指向南面卷动的烟尘:“女真鞑子来抢城了!为了能救出你们,俺们军汉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现下就是这场战事最要紧的关头。下官拜求诸位父老,让俺们关上城门罢!”
语声落下,关胜已经摘下兜鍪,不足四十的年纪,已经是半头白发,就在城上,重重拜倒在地!
百姓们回望,就见烟尘中,援军在东面远处犹在血战,而那支从城中杀出,从他们身边掠过的铁骑所在的战团,一处已经寂然无声,一处也看不到多少甲士的身影,而从西翼扑来的女真军马,已经是越来越近!
一名有些苍老,却筋骨结实的百姓一下站出来,朝着城上大喊:“关门!”
应和声也终于响起,接着在城下响起一片,只两个字不住轰响。
“关门!”
那苍老些的百姓摸起城墙下此前攻城杂胡遗留的兵刃,对着不得入城的百姓又吼了出来。
“俺们就在城下,鞑子要是扑城,拼死一个算一个,不要负了那些为俺们而死的军爷!”
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默然不语,捡起城下的残破兵刃石块木棍,依着城墙站立,再也不看城门一眼。
两扇城门,沉重关上,未闭之际,尚有军士民夫挺身而出,和这些百姓站在了一处!
杨雄挺身而起,看着越来越近的女真军马,看着援军铁骑踏破杂胡阵列,看着西翼女真甲骑也终于稍稍整顿好队列,向着东翼疾驰而去。
战事打到现在,双方都竭尽所能,双方都伤亡惨重,胜负犹未可知。
不过狗鞑子们,你们拿不下宜芳城!杨雄重重喘着粗气,手中马槊已然垂下,再也抬不起来。
而在他身边,数百甲骑仍然不断向前,将猬集在战场上犹自未曾整理好队列的女真甲骑打得步步后退。
城中军马此前的出击,杨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作此选择,可就是这样的出击,还有近乎全军覆没的牺牲,为他所率领援军先锋的到来,赢得了一举摧破女真东翼的机会!
西面烟尘卷动,那里女真军马已经集结整理完毕,不稍作**,就向东疾驰而来,此刻女真,正是以披重甲能在阵中往复厮杀二十回合而夸称的武力巅峰之时。
而烟尘同样也在向着宜芳方向蔓延,女真分出一部军马直扑宜芳城去,杨雄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女真将帅,隔断自家军马与宜芳城池联系的布置?
西面死战的自家袍泽,已然尽没,这个时候,就要尽快转向宜芳方向,趁着那边女真步军阵列未完。冲破阻挡,杀至宜芳城下,以城上守军为依托,再和鞑子打到底!
突然之间,自家军马当中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就见本来还在苦苦抵挡纠缠的女真军马,已经掉头向西便走,他们也实在支撑不住了,正在猬集厮杀,毫无阵列的时候,被南朝援军突然掩袭冲杀,杂胡轻骑没起到半点阻挡的作用。哪怕都是完颜娄室麾下的精锐,一交手间,都是伤亡惨重。
银术可所部已经疾疾赶来,这个时候赶紧脱离接触让女真甲士上吧,稍作**整理,再反身杀回来!
女真军马潮水一般退开,西面烟尘却是越来越近,留下的战场中,马上步下,还有一二十名浑身血迹伤痕的甲士,头顶盔缨血红,呆呆的看着冲杀到面前的援军。
一名面相还颇稚嫩的甲士,僵硬的转向西面,看着扑来的烟尘,惨声长叫:“周将军!”
杨雄眼睛一热,这却不是动感情的时候,他咬牙提槊斜指宜芳方向:“冲到城下!但有阻挡,全都踏翻!依托城池,俺们回头再战!”
今日宜芳城下这场已经算是有相当规模的会战,从清晨开始,已经打到了午后,一方驱民填城,一方铁骑突阵,双方援军也次第到来,逐次加入战场,纠缠扭打到了现在,已然到了越来越激烈的时分。
一直充当南下先锋的杂胡主力,已然崩溃,但是现在还在战场上死斗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精锐武力,纵然都是奔袭而来,纵然都是添油也似的不断加入战场,纵然已经相当疲惫,更有惨重伤亡,可双方仍然都是在大呼酣战,没有一点要退出战团的意思!
作为银术可一方,已经失却在行进间攻克宜芳的机会,但是也必须将援军逐出战场,逼城下寨,牢牢把握住这么一个对于太原府的进攻出发点,只要宗翰大军源源而至,则随时可以向太原腹心之地发起突击,那样还有一举将神策军覆灭的机会。
而若是不能将这些宋人援军击败逐退,则宋人依托背后不过才两百里距离的太原府,只要有个几天缓冲时间,就可以将宜芳一线密密麻麻的设立起一片军寨,将这条通路堵得死死的,就算女真后续大军赶至,想通过攻坚的方式再击破宜芳防线,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了。而那时顶在北面的神策军就赢得了向南调整战略部署的机会。那时候这个好容易赢得的一举奠定河东战局的大好时机,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时候,双方都必须牢牢钉在这个战场上,将另一方击败!
银术可现在占据的优势,就是兵力上占据上风,杂胡轻骑不必提,已经宣告崩溃,就算还有近半军马侥幸余生,但是已经不能作为一支军队存在了,但随他南下的娄室所部还有次第赶到了蒲察乌烈所部先锋,足有七个谋克,纵然都不满员,女真铁骑也有一千三四百之数。
苍头弹压等辅军也有七八百,这个时候还能调动兵马,一边以蒲察乌烈所部与辅军列阵城下隔绝宋人援军与城池的联系,一边还能率领娄室所部数百精骑,作为机动力量咬着宋人军马打,而且后续赶来完颜宗翰的援军女真谋克,当还在陆续赶来!
那个时候就会是万余女真甲士,三四万满额的奚人契丹人渤海健儿编制,更不用说还有仆从军,这就是银术可打到底的底气所在。
而宋军当时出城突袭的骑军一个指挥,来援的骑军也是一个指挥,周泰的指挥不满员,杨雄的指挥却是超编,总计六百骑略微不足,虽然战力精强,不仅给女真军马带来了惨重伤亡,还摧垮了杂胡军马,可周泰部已经近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杨雄所部仍在战阵上左冲右突。
但是对于神策军而言,他们的优势在于只要与宜芳城取得联系,能做依城野战态势,那就什么也不惧了,而且对于神策军上下而言,他们同样坚信,亲身坐镇太原的晋王,也会源源不绝的给他们派来援军,更不必说,薛永虽死,可是他部将杨再兴所率领的精锐,正在赶来的途中!
双方都是一样打算,在对方援军陆续赶来之前,将对方击败逐出宜芳战场,双方都咬紧牙关准备打到底,所以这场战事,仍然在向**发展!
杨雄所部数百骑,在稍稍逐退东翼女真军马之后,从指挥使到都头到队正,都在拼命呼喝,重整阵型,已经削减到不足三百骑的甲士,旋转九十度,排成了窄正面长纵深的队形,在银术可拼命自西疾扑的骑军未曾赶到之前,又开始加速,向着宜芳城方向扑去!
每名甲士,都是满身血汗,战马鬃毛都被汗水打湿,胸腹剧烈起伏,可仍然飞速完成了队形转换,不顾被逐退的女真骑士马上开弓放箭骚扰,这支铁流,又开始涌动起来。
这世上,不只是你们女真鞑子能披重甲,一场战事,反复冲杀二十回合的!
而在宜芳城弓弩射程之外,大队混杂的女真歩骑,也在拼命赶至,随着一声声女真语号令,苍头弹压们剧烈**着列阵就位,数百女真步军你挤我撞,拿出吃奶的气力要摆出一个宽正面的阵列,死死挡在南朝援军和宜芳城池之间。
而这些苍头弹压步军之后,四个谋克的蒲察乌烈所部骑军,同样喘着粗气,摆出了面向宜芳的阵列,防备宜芳城中守军骤然开门冲突。
要是这个阵列被宋军撞破,自不必提,城中再添一支精骑,取依城野战态势,配合不断到来的援军,宜芳城下女真军就再没得打了,只有向东而退,让宋军控制战场,然后以汉人特有的守御本事,设立绵延军寨,挑挖壕沟,构筑各种防御设施,将宜芳一线变成坚不可摧的金汤城池。
可要是宋军撞不开这个阵列,就要被银术可率领的铁骑咬上,反而被女真军夹着打,说不得就要在城下全军覆没,而打到天黑无法再战,蒲察乌烈所部还在源源而来,就有足够兵力逼城下寨。一边继续死攻宜芳,一边东拒太原援军,攻克宜芳之后,在太原府之西就有一个稳稳的出发阵地,马上就可以向着太原府继续发动冲击!
蹄声动地而来,这些紧张疲惫的苍头们也顾不得自己阵列布置得是如何的七扭八歪,如何的厚薄不匀,喘着粗气紧张的抽出各色步弓,连将羽箭一排排的插在地面上方便取用都来不及,一边看着眼前宋军铁骑越来越近,一边就就飞快的张弓搭箭!(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合兵(完)
蹄声动地而来,这些苍头弹压眼中,那些火红色跳跃的盔缨似乎已经充斥了全部视线,他们自归附女真以来,向来都是看着女真铁骑蹂躏对方。何曾想到,踏入这个据说以文弱著称的南朝,居然就要面对这样的铁骑踏阵!
在女真军将的怒声呼喝中,几百张弓终于张成满月,而面前宋军甲士已经冲到了三四十步的距离,一呼吸间,就可以撞入阵中,连面向城池列阵的蒲察乌烈部女真骑士都慌张的掉头过来。终于听见一片弦声响亮,数百支箭镞尖锐细长的破甲锥,已然激射而出!
这个距离,已经不用抛射,这几百支羽箭,全都平射,这些苍头弹压,是女真军中弓弩输出的主力,这些辅军,能在女真对他们的残酷统治,无情役使下生存下来,甚而还能在更低一等的如草原杂胡,辽国汉儿头上作威作福,无不是北地各族的善射之士。所用步弓,弓力强劲,几百支羽箭齐射而出,空气中就是一阵尖利的呼啸之声!
这样近的距离,所用的都是强劲步弓,就算是披着一层重甲,也能被射透!
在前列的苍头弹压,甚而都能清楚的看见,冲在最前面的宋军甲士铁面已经掉落,露出一张朴实忠厚的面孔,面对羽箭激射而出,这名宋军甲士眉毛都没挑动一下,转瞬之间,他坐骑连同身上,都溅起了血花,十余支羽箭将其坐骑胸口面门全都射透。而他身上也中了四五箭,深深没入体内,更有一箭,射穿了他的面颊!
可这甲士,仍然将马刺狠狠的踩入了爱马腹中,那匹重创战马,凄厉长嘶一声,仍然奋尽最后的气力,向前冲了十余步才力尽倒地,而那甲士就在战马仆地之前,踩镫长声,怒吼着将手中长矛脱手掷出,长矛电射而至,将前后两名女真步军钉在一处,这宋军甲士才随着坐骑一同轰然倒下!
从宜芳城头,可以将杨雄这次冲击看得清清楚楚,无数羽箭飞蝗般从女真步军阵列中腾起,而神策军铁流中顿时就溅出一片片血花,不住有骑士落马,不住有战马倒地,前面几排宋军甲士,几乎被这密集的箭雨一扫而空,可这支铁骑仍然不做一声,永远无法被阻挡也似,然后就狠狠的再次撞入了女真步军阵列之中!
如此一往无前的冲击之下,这些苍头弹压组成的女真步军阵列,比起杂胡步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长声惨叫,同样是被刺落挥下的兵刃卷起漫天血光,同样是被重重撞飞,同样是被战马狠狠践踏入泥尘当中!
七八百人组成的步军阵列顿时就有崩散之势,转瞬间宋军甲士就已经杀入纵深,被铁骑撞入的这一点上,混乱迅速蔓延开来,侥幸在马蹄下余生的苍头弹压到处乱撞,只想避开这支南朝强军的铁骑蹂躏。各种语言的惨叫哀嚎响成一片,眼见这混乱就要越扩越大,直到整个阵列崩溃!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在后列阵的蒲察乌烈部女真甲骑,也终于反应过来,几名谋克大声怒喝,这数百名女真铁骑也顾不得宜芳城中是不是会有军马出城冲击了,掉转过来,催动坐骑,从背后也踏入了那些苍头弹压组成的步军阵列当中!
对于挡路的那些苍头弹压,女真甲骑同样毫不容情的纵马踏翻,挥刀砍杀,在两头的夹击之下,这七八百名为女真人卖命的辅军哭喊哀嚎之声更是响亮了十倍,转瞬间就给杀得尸横累累,从前到后,一下子就彻底崩散!
双方甲骑,今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的再度碰撞,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互相砍杀,双方都是疲惫异常,双方都是拼出了最后的血勇。不知道有多少骑士对战之际,互相将长矛捅进了对方的胸膛,然后一起栽落马下,落马甲骑,但有一口气在,也仍在纠缠扭打,直到被乱马践踏而过。
杨雄所部,在击灭了杂胡轻骑,在逐退了东翼女真骑军,在又向宜芳城下发起冲击,打崩了女真辅军组成的步军阵列之后。终于被阻挡住,停下了从太原府一直到这里一直向前的脚步!
城头之上,关胜瞪大眼睛,与所有军士民壮一起,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些援军奋尽最后一口气力的拼死血战,看着他们一路杀透敌阵,一路冲到距离宜芳城池的一箭之地。
看到女真人用尽手段,终于拦住了他们这一路奔袭死战的最后一步。
烟尘在后卷动,银术可直领数百女真甲骑,这个时候终于赶至,不管是周泰还是薛永所部,今日战事,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骑军的最高峰的水准。可他们面对的女真骑军,同样也是这个时代武力的巅峰,同样也是一路奔袭南下,同样也是疲惫不堪,可女真骑军也是从头打到尾,一次又一次的寻着神策军精锐碰撞,同样也没有半点退缩之意,仿佛不管南人要打多少次以命换命伤亡惨重的交手战,他们这些女真军马都奉陪到底!
战场上骑军混战的惨烈场面,在银术可所部终于追及加入之后,终于让女真人占了上风,双方马速都完全降了下来,就是在狭小范围之内转折拼杀,性命都在飞快的消耗着。
关胜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军将模样的宋军甲士,已经疲倦得挥舞不动长兵刃,只能拔出佩剑,左冲右突,拼命砍杀,卫护着他的骑士不住落马,不住被打散,到得后来,他身边就孤零零的两三骑而已,而女真人似乎也发现了这是宋军中的军将,更多甲骑围杀了上来。
那宋军军将竭尽最后一分气力大呼酣战,佩剑被打飞,身边亲卫全数落马,他仍然抓住了刺来的长矛,用力争夺!然后又是几支长矛狠狠刺入了他的身上,那宋军军将浑身一震,僵立马上,而女真甲骑想抢回被他夺住的长矛,却如这长矛插入了山岳之中一般,再也抢不回来!
关胜不知道,这名死战到了最后,身上最后大小二十九处创口,在阵亡之际都没什么血流出的军将,正是名字和他有几分相像,神策军左厢副都虞侯使杨雄!
关胜双血红,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神策军中人,只恨自己城中为什么再没有可以出城野战之士,只恨沿途官吏军马,为什么都纷纷而逃!
天鹅声再度在天际响起,杨雄的目光缓缓转了过去,就见东面天际线处,在已然西垂的阳光映照之下,又一排骑军拉开了阵列,赤色三角火焰牙旗在阵前猎猎舞动,然后当先军将,同样默不作声的放平了手中马槊,数百雪亮锋刃,同时垂下,指向敌人!
还有援军而来!还有敢战之士而来!仍然是神策军!大宋何幸,得遇晋王,得有这样一支神策军!
女真军马犹在城下拼力厮杀,他们也同样听到西边天际的天鹅声响动。
这个时候,哪怕再悍勇的女真甲士也是有些心寒气沮。
这支南人强军,怎生就这般顽强?一支覆灭了,另外一支又来,直似无穷无尽,直似永远也杀不绝!但有这支南人强军在,俺们女真要怎样才能覆灭了这个南朝?
而在同时,西面也响起了女真军中的牛角号声,在东边天际线处,一支女真骑军也拉开了阵列,黑色旗帜之下,这些女真军马也纷纷放平了兵刃。
又一个蒲察乌烈所部的女真谋克也加入了战场,双方此刻都在竭尽所能的在这一日向着宜芳战场投入兵力!
血色烟尘,笼罩在宜芳战场上久久不散,太阳西垂,阳光更映得这烟尘中血色加倍浓烈。
战场之上,已经堆积了太多人马尸首,原本干燥的地面上,都汪起了一洼又一洼的为,杂胡,女真,汉民,奚人,宋军,数千尸首倒伏在战场之上,如此恶战,自宋灭北汉以来,百余年来,河东就未曾见!
而神策军与女真军马的厮杀,仍然在惨烈进行当中,在天黑之前,双方援军又各自赶到,毫不犹豫的都加入了战场当中,这个时候也不分什么阵列了,就是疾冲而至,狠狠碰撞,然后就在宜芳城下纠缠扭打成一团。汉话与女真语的吼叫声在战阵中响彻,为了这个宜芳要点,双方精锐骑军,都一**的投入战场,然后飞快的消耗掉!
宜芳城墙之上,多少军士民夫都涌向了死死观战的关胜,纷纷拜倒在地:“将主,让俺们出城厮杀罢!这个时候,还只是看着,都是五尺高的男儿,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这些在官吏逃散,两州驻泊军马望风而溃,为关胜所收拢,孤守宜芳小城的男儿。
或者是关胜麾下那点不为人重视的驻泊禁军,或者是负责驿递的铺兵,或者就是宜芳左近的保甲土兵,或者是乡间强壮猎户,或者是城中小贩,或者是匠人工役。
这些杂七杂八的人物,在往日养尊处优之辈率先弃民奔逃之际,这些人却在关胜挺身而出奔走组织守城之际,不管是想杀鞑子,还是原本就是关胜麾下人马习惯性的服从号令,或者干脆就是贪图关胜开了府库,每守城一天便有四百文纯铜的赏钱。
总之他们都是留守在了这座宜芳孤城,在都如虎数百里往援而来的时候,有了凭借作战的依托,并且在城上发矢投石,死守了孤城两日,等到了杨凌轻身前往太原收拾局面,等到了杨凌竭力搜罗来一批批援军投入这个方向,封堵女真汹涌南下的狂澜!
而一批批的神策军往援而来,然后义无反顾的投入战场,拼杀至最后一人。如此雄烈的场景,又如何不能让身在其中之人血脉贲张,只求与这些好男儿并肩杀敌?只要摸摸胯下,还能摸到两个卵子!
且城下那累累如山,被驱之填壕的百姓尸身,也说明了如果不和这些女真鞑子,拼命,等待汉家生灵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这个时候,纵然是身不习战,纵然是装备不完,纵然是战场上那血腥厮杀已经到了最为惨烈的程度。这些守城军士民壮,也一同向关胜请战,再这样眼睁睁的就看着神策军在城外血战,就算侥幸余生,也再没有面皮见人!
关胜一直在死死的瞪着战场,混战的战团之中,双方援军都已经投入了进去,都在拿出了最后一分气力拼命,然后又杀了一个势均力敌,只是互相换命而已,适才来援数百骑中,一名二十许岁的军将正大呼酣战,带领亲卫左冲右突,他所用马槊也与军中制式不同,不仅更长更粗,且槊锋之下带着小枝,俨然就是单面戟的制式。
如此军械,重心不稳,但能使用,无不是本事精强的斗将才能使唤得如臂使指。
而这名岁数不大的军将,就是一等一的斗将!
正是匆匆往援太原,杨凌一声号令,立即就转向宜芳的杨雄。
城头观战的关胜自然不知,军有杨再兴,神策军中杨雄虽然还不如他,却也是军中斗将出名的后起之秀了,一对一厮杀,马上步下都算上,韩世忠最看重的周泰,都要在他面前让出一头地去。而韩世忠身边的牛皋黄文劲,厮杀本事不差于他,但是领兵作战,却又差得杨雄老远。要知道杨雄也是年少从军,当年在暮气沉沉的环庆军中就已经成名,只不过将门世家盘根错节,没他出头之地罢了。
自从环庆军惨败,杨雄不甘心沉沦转投神策军以来,一身本事,完全展现出来,从原来一个小小骑军十将,差遣已经成了正任的指挥使。再进一步,也是意料中事,比起杨再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狗怂脾气,杨雄在军中前途,远在杨再兴之上!
从环庆军转投神策军以来,自知不是杨凌起家班底,但是却又野心甚大的杨雄,用尽平身本事在争取一个更高的地位。原因无他,比起那些成军日久,将门势力盘根错节的各个有名号的禁军而言,几乎是白手起家的神策军势力,正是为他们这些出身寒素,除了一身本事之外别无所恃的年轻军将,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出头机会。(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宜芳大捷(一)
平日里,杨雄维持着一个心思简单,闻战则喜的年轻军将模样,其实则是心事慎密的投直领将主之好,同时将自己本分事物做到最好,在短短两年之内,就爬到了正任指挥使的地位。
他也从来不觉得凭借骑军死打硬拼是合格骑军指挥官该做的事情,作为骑军,培养不易,硬打硬冲每战都要率先踏阵的话,很容易就伤亡惨重。
作为精锐骑军,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用机动性掌握战场主动权,或者哨探,或者奔袭,或者骚扰,或者追击,或者掩护步军主力在战场上从容展开,同时以骑军的强大掩护能力提高步军阵列的机动性。
换句话说,真正拼人命打硬仗的应该就是步军做的事情!骑军就是起到让步军主力能够有机会发挥全部战力的作用!
神策军阴差阳错的组建起了大宋最为强大的骑兵野战集团,捧日军的事情杨雄不知道,但是只是神策军和分出去的虎贲军,可以披甲并且有足够合格战马机动野战的骑军加起来就有二十七八个指挥之多,骑战水准,也在大宋诸军中首屈一指。
但是神策军以前使用骑军的打法却让杨雄暗地里有些不屑,无非就是硬拼而已,要不是在燕地接收了部分契丹人家当,西军白梃兵也因为种种原因归于麾下,哪支军马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亏神策军的这些骑军,有一个算一个,提起历次胜绩恨不得将鼻孔对着天,浑然不顾这些胜绩当中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杨雄有时也奇怪,这样逢战当先,且次次伤亡甚重,这支军马如何还能维持这样高昂的士气?
不过这样的念头从来都是深藏在这位颇有城府的年轻军将心底,从来不曾表露出来,岢岚军被女真破边而入,韩世忠在芦岭前无功而返,杨雄虽为中军一部,但是是后续而来,马上就被韩世忠遣往太原往援。
局势之危,不问可知,对于杨雄而言,却觉自是一显本事的大好时机,周泰先援宜芳,虽然对这位更得韩世忠看重的周泰杨雄有一种夹杂着嫉妒和不服气的争竞之心,但对周泰的本事杨雄还是认同的。
杨雄相信,周泰总会想尽办法,将鞑子在宜芳一线阻挡一些时日,而他可以先赴太原,只要上面支持,他就可以搜罗起部分人马,在宜芳和太原之间,将这些鞑子再阻挡一段时间,等待卢俊义北面大军南撤下来!
越是危急时刻,越是男儿不负平生志向的大好时机!急转回太原之际,杨雄却没料到,在女真鞑子扑到宜芳的风声传来,太原雄城一夜而惊,而晋王亲身兼程而至,斩百人以定人心,现在亲自坐镇太原!
晋王号令,此刻有一分力量便用上一分力量,投入宜芳方向,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打得如何惨烈,都要将女真人呼啸而至的狂澜,阻挡在宜芳一线!
杨雄领命便走,如此晋王,才是他不亏他毅然转投神策军,才不愧是他认准追随的对象!晋王在此坐镇,显自身本事与晋王面前,岂不更是酣畅淋漓?
薛永率领麾下儿郎疾驰而来,途中还超越了杨雄所部的骑马步军,按照杨雄本意,就算加入战场,也尽量将自家人马机动性发挥出来,尽量以周旋骚扰的方式缠住宜芳城下的女真军,自家才没有老神策军出身之人那么死心眼,以为骑战就只有一种硬碰硬的打法。
及至战场,等看到漫山遍野崩散的杂胡歩骑,看到堆满战场的尸首,看到填壕的百姓尸身,看到与女真铁骑纠缠在一处,堆成山一般的甲士尸身,看着薛永所部义无反顾的撞向已然列阵的大队女真歩骑,然后再被后方女真骑士追及,劣势之中,犹在大呼酣战。
只是这一扫战场形势,和遍布战场的主要以人马尸体组成的战事痕迹,杨雄就已然大掠知晓了今日战事进程如何,女真驱民填壕,同时阵列散开,引诱城中周泰出击,而周泰果然出击,同时突击女真军马分开的两翼,救下了不知道多少就要如蝼蚁一般死去的大宋百姓,而出击之周泰部,也几乎全军覆没!
周泰的战绩,不仅仅是拖着同殉的那些女真鞑子和杂胡,也不仅仅是救下了百姓,而且还在用性命纠缠着女真鞑子主力之际,给了杨雄所部机会,杨雄也毅然毫不迟疑的发起突击,一举摧垮了女真鞑子的东翼阵列,将杂胡主力彻底击溃。
女真人转向宜芳列阵,杨雄又继续突击,冲向宜芳,最多不过六百骑的人马,和至少四千的女真杂胡联军死战,连连发起突击,斩杀击溃敌军大半,此刻近乎折损干净,犹自血战到底,死不旋踵。
这一仗下来,哪怕周泰和薛永所部尽数覆没,也给这一路狂卷而南的女真鞑子惨痛打击,再无此前疯狂南下的锐气,而宜芳城头仍然飘扬着大宋旗帜,却看看锐气丧尽的女真鞑子还要几天才啃得动这宜芳城,更不必说赴死健儿,坚信只要宜芳尚在,就会有自家袍泽源源不绝的来援,直到将女真鞑子彻底击退!
看到如此惨烈雄壮的战事,杨雄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来苦战不断,伤亡甚重的神策军仍然能维持高昂的士气,原因无他,从一开始这支军队就在晋王率领下有了自家的魂魄,但逢鞑虏,但逢敌手,死战而已。
不管是何等样的苦仗硬仗,只让俺们当先就是,这世间,再强敌人也别想压过俺们,这大宋,能打这般战事的,也只有俺们神策军而已,若是没有这个意识,就早点从神策军中滚蛋,阻此狂澜,除了深沟高垒坚固防线之外,还有的就是自家血肉。
用此牺牲,告诉南下女真鞑子,想要大宋,从俺们尸身上跨过去再说!如此战场,如此袍泽,杨雄还有什么说得?为弟兄们报仇,继续向鞑子发起冲击就是!(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宜芳大捷(二)
一场决定气运的大战,除了军队人数,除了装备水准,除了战术水平,还有双方意志决心的比拼,双方气势的高下!
女真自破边而入河东之后,两州望风披靡,太原雄城一夜惊溃,女真人卷起的狂澜,正是最为凶暴的时候,而晋王和神策军,就要以凶狠的对攻,不仅将这狂澜阻住,同样也要将女真鞑子嚣张的气焰彻底打下去!
但为老神策军,哪怕周泰孤守城中,也选准时机主动出击,薛永赶到战场,哪怕周泰所部已经覆没,仍然继续发起突击,而杨雄再度赶到战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一切的他,还有什么说的?
继续率领所部,突入这宜芳城下血肉磨坊而已矣!如雷蹄声之中,杨雄所部与蒲察乌烈所部的援军,几乎同时加入了战团,杨雄和周泰薛永一般,身先士卒,大呼酣战!一支奇型马槊,左右挥舞。
单论马上本事,除了马上开强弓周泰是得白梃兵遗泽亲传压了杨雄一头之外,其他地方,杨雄都在周泰之上,以前还略微收着藏着,此刻就完全展现了出来,敌人兵刃刺来砍来,槊锋月牙一别就夺了下来,顺势就将当前敌人捅翻。
杨雄亲为箭头,卷动一路血光,一直杀入战团深处,当者无不披靡,几个自恃勇力的蒲里衍上前挑战,转眼间就被捅翻,甚至都没能阻挡杨雄片刻!
哪怕杨再兴在旁看着,以他自负得恨不得用鼻孔看天下人的脾气,说不定也得微微点下头,承认杨雄至少有他五成本事。
不对,最多四成半!
杀入战团深处之后,就见到了周泰残部的身影,几十名甲士或在马上,或在步下,围成一个圈子做最后血战,这人圈内外,人马尸首堆得足有半人高,战马马蹄落下,溅起的都是灰尘,这几十名甲士不顾生死,拼命的在守护着什么东西也似,而又被这些浑身浴血,剑折甲残的骑士们杀出去。
杨雄一槊又捅翻一个女真鞑子,大声怒吼:“周虞侯何在?”在杨雄身后,不断有宋军骑士沿着他打开的缺口冲进来,一时间占据了这个战团核心所在,而女真军马仗着兵力优势,又再度怒吼着合围上来。
就在这战团核心,人马尸首堆成小山也似的所在,更加激烈的厮杀又再度爆发,杨雄也不管身边又激烈起来的厮杀,策马踏血而前,冲着那些残军又大喊一声:“周虞侯何在?”
几十名终于喘了一口气的甲士们沉默的看了杨雄一眼,突然又嘶吼一声,向外杀出,加入了混战之中,而杨雄顿时就看见了尸堆之上,一名宋军甲士抱着周泰的尸身,周泰人和马都没了气息,旁边尸堆直堆上来,连人带马,都屹立不倒。
甲胄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缺口,整个人几乎都变成了红色,而那名宋军甲士站在尸堆之上,一手死死揽住周泰尸身,一手持剑,瞪着血红的眼睛扫视四下。
薛永已然战死,而一直与自家相识的周泰,也已然不幸,但为军将,就是时时准备着马革裹尸的,一点伤感,在杨雄心头转瞬即逝,而四下里女真甲士越涌越多,杨雄是一点突入而来,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的女真骑士都反应过来,朝着这里合围!
杨雄抬槊一指那甲士:“放下周虞侯罢,随俺杀出去!”那甲士仍然一动不动,只是在喉咙里低低发出兽吼一般的声音,杨雄明白了他的心思,再不多说什么,长槊在头顶一摆:“向南打出去!”
一声号令,周遭儿郎顿时应和,杨雄再为前锋,一马当先撞入女真鞑子密集阵列当中,向着宜芳城方向突去!冲进战团的时候,杨雄所部还有马速,等到再想杀出,没了速度的他们,难度就加上了十倍。
女真骑士层层叠叠的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每前进一步,都有儿郎从马上落下,可杨雄的长槊仍然在这险恶局面中纵横翻飞,他马上厮杀的法度不比岳飞和杨再兴那般将河北大枪练到精深里才有的变化莫测,就是最为严谨简洁的架势,自家占先,就一槊直捅。
自家落了后手,就用戟牙先夺对方兵刃,然后还是一槊直捅!亲卫们牢牢遮护住杨雄左右,落马一名,就补上一名,只要麾下儿郎未曾死绝,杨雄就看也不看两翼逼过来的女真鞑子一眼,只是一往无前的向前!
血雨飞溅之间,杨雄已经不知道捅翻了多少名女真骑士,以他常年打熬的筋骨,双臂都有些酸软麻木的时候,终于眼前一空,已经不见女真骑士阻路,而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三四百名同样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步军组成阵列。
饶是他们已经是一副败军模样,这个时候却不知道何时被收拢起来,仓促列阵,这个时候阵列还未曾完成,还能看见十几名女真骑士在阵后奔驰,不住斩杀不能就位站定的这些步军。
这十几名女真骑士簇拥着一名重将模样的女真鞑子,一身上好的辽人镔铁札甲,脸上表情狰狞可怖。
那女真重将一眼就看见了杨雄浑身浴血的杀透重围,举起手中长剑,大声下令!这名女真重将,乃是银术可麾下,以前再完颜娄室麾下的大将哈鲁钝,论起厮杀本事,哈鲁钝自然也称得上颇为悍勇。
不过到了他这般重将地位,已经轻易不临阵厮杀争胜,纵然亲身加入骑军混战的战团当中,哈鲁钝却一直都在亲卫卫护下居于后列,一边关注眼前厮杀,一边掌握战场动向,随时做出调整,这等将才可以说是银术可的左膀右臂。
双方骑军主力,已然全部投入打成了一锅粥,原来在宜芳城下布置的阵列,也告崩溃,在投入次第加入战场的全部真女真甲骑之后,才算是缠住了南人的骑军,这边局面稳定下来,哈鲁钝马上向银术可请命脱出阵列,带着甲士四下奔走,搜拢那些被打散了的苍头步军。(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宜芳大捷(三)
不比杂胡军马,一旦崩溃就不辨东西的四下奔逃,这些女真辅军,纵然阵列被打散,伤亡惨重,却还是没有离开战团太远,逃散的人也不算多,哈鲁钝带领亲卫拼命驱策他们重回战场,继续列阵在宜芳城池之前。
如此布置,仍然是原来的意图,防止城中再有军马出来冲突,防止万一被南朝骑军杀透重围。任何时候,但为合格军将,都要留一点后手,哪怕是这些辅军,也要用来作为应变的力量!
好容易驱策着这些已然有些丧胆的苍头们回转战场,在挥刀砍杀十数人之后才让阵列重新完成大半。
就在这个时候,南朝军马居然真的杀透重围!打到这个时候,不要说领教神策军战力最多的杂胡所部了,就是娄室所部那些精锐,对这支南朝精锐都彻彻底底的服气。
今日一场血战,银术可所部与蒲察乌烈一部,已然元气大伤,作为羽翼的杂胡军马也告崩溃。一路南下的疯狂气焰,已然被打掉了。
女真人已经不指望能速速拿下宜芳城,而银术可和哈鲁钝仍然咬牙坚持,怎么样也要将今日次第投入战场的南朝军马全部覆灭!他同样也要打掉这支南朝军马的傲气和凶悍!
哈鲁钝也是地地道道的厮杀崛起的宿将,调兵遣将的水准还在薛永杨雄这等二流武将之上,看到骑军战团被杀透,哈鲁钝再顾不得阵列未完了,立即就大声下令:“放箭!”
这些苍头只有前列就位,只有七八十张步弓张开,然后就是一阵箭雨泼洒而来,历经血战才透围而出,马速几乎全无的宋军甲士,就在这一排箭雨中,纷纷落马。
杨雄长槊舞动,拼命隔打,仍然右胸中了一箭,马上杨雄的身子晃都没晃一下,单手一拍,将插在右胸上羽箭箭杆打断,吼声如雷,就要再度扑上前去!
可为这排箭雨一阻,女真甲骑又再度合围而上,将杨雄他们再度卷入了血腥的骑战厮杀之中!哈鲁钝狰狞的面孔还未曾放松下来,却又听见身后传来鼓声响亮,他猛然回望,就见城头之上,已经站满了无数南人百姓,几面大鼓放在城头,几名百姓,正一声声的敲出雄浑鼓声!
宜芳南门,今日再度敞开,一队队的人马涌了出来,一名高高瘦瘦的军将走在前面,他身上就是一身硝制得不甚好的皮甲而已。
这样甲胄,就连骑弓五十步左右所发箭矢都未必遮挡得住,可这高瘦憔悴的军将,背上背着一柄大刀,手上就持着一张弩机,大步走在前面,后面大队,一出城门,就向着两边散开,拉开阵列,同样也坚定向前。
人人手中没有长短兵刃,只有弓弩而已,他们拉开的阵列歪七扭八,或者间距太大,或者互相拥挤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业余到了极点的阵列,仍然在向着哈鲁钝所在之处,在向着女真铁骑方向,稳步推进!
哈鲁钝瞪大了眼睛,就连这些不堪一击的南人军马,也敢出城而战么?出城而战的,自然就是关胜,城外血战,城上无数军民向他拜伏请战,看着一支又一支的神策军投入战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支支的为宜芳城中军民,耗尽血肉。
关胜终于做出了决断,就算要死,也和这些好男儿死在一处!至少用他们的性命,让这些好男儿多几分杀出重围的机会!
他顿时遣人唤来牛皋,将宜芳城池交给牛皋把守,搬开南门土石,城中有五六百名至少这几日弓弩已经使用得纯熟的军士民壮,就简单的出城列阵而进,不用什么兵刃,纯用弓弩,接近这些鞑子,射死这些鞑子!
而城中守备,这本来让关胜担心之事,也转眼间就告解决,在得知关胜要率人马出城而战杀鞑子之后,城中那些被周泰救下来的百姓,都涌上了城头!
开得了弓弩的,便用弓弩,弓弩不足,便搬石上城,女儿家烧热开水滚油,还有人削木为兵,守在城头,只要女真鞑子敢上城,就咬紧牙齿一家伙捅过去!
在南门之后,百姓们更是将房屋拆了,拼命堆出一道胸墙街垒,街垒之后,也站满了百姓,抓着厨刀哨棒木棍石块,甚而还准备了柴草菜油,就是烧成一座火山,也不让女真鞑子杀入城门,也不让他们冲破这道街垒!
人心如此,关胜慨然领着这些杂凑的部下而出,当外有必救之军,则内有必守之城!只要大宋不放弃宜芳,宜芳城中军民,如何又不会为大宋死战到底?
可现在看来,不放弃河东军民的,唯有晋王所部而已矣!城外厮杀仍烈,关胜稳步而出,鞑子步军所列之阵,就在二百数十步之外,宜芳小城,又在河东腹地,未设床弩,二百数十步距离,已近不在城头射程范围之内。
关胜就看见一名女真军将大声呼喝,那些苍头弹压又仓皇转过身来,纷纷张弓搭箭,关胜仍然在稳步向前,双方距离,由二百步而一百五十步,由一百五十步而百步之内,身后脚步声,一直紧紧跟随,纵然散乱,却没有一人止步不前!
不等关胜号令,毕竟没有什么阵列而战经验的身后人马,就纷纷举起弩机,扳动牙发而射,木羽短矢飞射,可距离既远,准头又不佳,当面那些张弓搭箭的女真鞑子倒下不过寥寥数人。看到关胜他们这些出城而战的人马表现如此拙劣,本来有些慌乱那些鞑子步军,都稳定了下来。
更多步弓开如满月,只等着军将下达发射的号令,关胜没有发射手中弩机,也没有呵斥身后那些儿郎,只是大声下令:“装矢!”
而那一边哈鲁钝也大声下令:“发!”弓弦颤动之声剧烈响动,步弓虽然号称百步之威,但是对于披甲之士百步距离杀伤力已经不甚大了,可是关胜麾下,又有几名披甲之士?(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宜芳大捷(四)
箭如飞蝗而来。
出城而战的关胜所部,顿时惨叫着倒下一大片,如此伤亡,让有的军士民壮顿时就有些丧胆,丢下手中未曾装填完毕的弩机就想向后退去,箭雨之中,关胜回首怒视麾下儿郎,只是说了一句:“有死而已!”
语声未落,关胜已然大步向前,抱着手中弩机仍未发射,继续向着正不住开弓放箭的女真鞑子步军阵列冲去,在无数目光注视中,未及十步,关胜就已经中了一箭,他踉跄一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再进十步,身上又中两箭,箭镞都从他背后突了出来,关胜仍然稳稳站定,举起弩机,扳动牙发,射出一矢,这一矢发出之后,关胜高且瘦弱的身子,终于摇晃着倒地,城上城下,所有军民百姓都看着关胜倒下的身影。
就是这个瘦弱憔悴的军将,在女真狂澜卷来,岚州一路官吏皆逃之际,尽了自己职责,孤守宜芳,奔走巡视,检点准备守城器械,收集粮草,安抚军民,每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身形在城头巡视之际,每个孤城中的军民似乎就觉得这小城还守得住。
可是现在,关胜战死,城头鼓声,仍在响动,那些在鞑子箭雨中退缩的宜芳军民,却红了眼睛,重新捡起丢掉的弩机,在箭雨中咬牙上弦。
不管身边人纷纷倒下,大喊着继续向着鞑子步军阵列前进!哈鲁钝死死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突然对着身边亲卫怒吼:“去抽一支骑军出来,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若每城如此,女真还谈什么击破南朝?还不知道能不能生返北地!只有将每一支敢于抵抗的南朝军马覆灭,只有将每一座敢于抵抗的城池屠尽,这些南人才会丧胆,才会匍匐在女真铁骑之前!
战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所领的杂胡军马,完颜娄室给他的亲卫谋克,蒲察乌烈所部至少也加入战场近半,但是杂胡覆灭,真女真伤亡也是惨重,女真每一次对上这支南朝强军,都折损了大量的女真儿郎,纵然有打开南朝防线,深入至距离太原不远的功绩。
可还有哪个女真谋克愿意在与南人死战了?除非一鼓作气,攻克宜芳,屠尽一城,才能恢复这些跟随自己南下的女真儿郎士气,才能凭借这等功绩,在宗翰帐下保住地位!
城中能战之士已然尽数而出,若是在城下将他们屠光,城中那些百姓,也应该丧胆了罢?援军覆灭,守军覆灭,他们还有什么本事继续坚守下去?
亲卫飞速传令,顿时战阵之中,两个女真谋克应命抽调而出,激战之中调动,这两个女真谋克也不过就集中了不足二百人马,其余人不是折损在阵中,就是一时指挥不上,就是这不足二百人马,也是疲惫万分,人人浑身血迹,创痕累累。
更有近半数之人折了坐骑,这些坐骑不是受创就是累毙,可战事打到现在,女真人也杀红了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就向着宜芳城方向冲去,而此刻宜芳出城而战的军民,已经迫近到了六七十步的距离,与鞑子步军展开了对射!
双方阵中,都是血花飞溅,不住有人倒下,可宜芳城中这支杂凑起来的人马,却再也一步未退,死死的钉在那儿,不住的上弦发矢!
这二百余名马上步下皆有的女真甲士,用着比此前缓慢了不知道多少的速度从侧而进,直扑那些宜芳出城而战军民,而这些军民,仍然死死的站着,直到女真歩骑扑入了他们的阵中!
哈鲁钝死死的盯着战场上的厮杀,心里面只是在狂呼。
就是这样了罢?就是这样了罢?
这场战事,就算南人再是顽强,也总要被俺们女真铁骑粉碎了罢,杨雄所部仍然被包围在战团当中,人数越打越少,就算是用女真人的性命去磨,也磨干净了他们,而那边女真甲士马上步下已经撞入了宜芳军民阵中,哪怕女真甲士已经打到了强弩之末,对着这些没什么战阵经验,装备不完的军民,仍然是一台台杀戮机械。
长刀大剑挥舞,一排排的割到这些出城死战的宜芳军民,就是这样了罢!
天鹅之声,就在这个时候再度响动,仍是如前一般凄怅高远,战场之上,已经是残阳如血。东面天际,迎着夕阳,一排又一排迎风舞动的血红盔缨,又出现在哈鲁钝视线当中!
杨再兴所部,薛永放在后面赶来的四个指挥骑马步军,终于赶到了战场,宜芳战事,从晨至昼,鏖战不休,清晨至午,哈鲁钝会合蒲察乌烈所部先头援军,连同杂胡,驱民填壕扑城,气焰不可一世。
而从午至此,周泰出城突击!薛永来援突击!杨雄来援突击!关胜继续出城突击!一支支汉家军马填进去,一支支汉家军马血洒疆场,将杂胡打崩,将女真步军打崩,将气焰嚣张,凶悍耐战的女真军马打得伤亡惨重。
此刻这次第加入战场,总计八个谋克的真女真铁骑,伤损甚重,队形混乱,折损马匹奇多,正乱纷纷的猬集在战场上拼着最后一点气力厮杀,支撑他们苦战到现在的,无非就是胜利在望。
眼见南人来援军马和城中出击军马都要全军覆没,而天色最多不过大半个时辰就有黑下来,到时候大可以慢慢收兵舔伤口,等待后续完颜娄室和完颜希伊的五万援军到来之后仍然死死的钉在宜芳这里,可宋军又有一支援军在东面天际出现!
饶是凶悍顽强如女真,这个时候也不由军心大乱,犹在混战当中,多少人的目光都转向哈鲁钝所在,只是等待他能收拾局面,这个时候,陷入最后死战的杨雄所部与出宜芳城的关胜所部,却是士气大振,杨雄不顾身负数创,半截羽箭还插在左胸之上,马槊翻飞,吼声如雷。
残存亲卫紧紧拱卫着他,在战团中左冲右突,本来死死围住他们的女真甲骑,纷纷落马,一时间都有围不住他们之势,而出城而战的那些宜芳军士民壮,不顾女真甲士尚在他们阵列当中蹂躏。
手中弓弩不住上弦扳动牙发,哪怕是死,也要射落一个女真甲骑落马!(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宜芳大捷(五)
城头之上,鼓声震天响动,数千百姓,齐声扯开喉咙疯狂呐喊助威,震得北面岚水倒卷,四下里山河回响!
哈鲁钝却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一时间失却了反应的能力,该如何是好?却该如何是好?身为女真西路军中一流武将,哈鲁钝向来冷静现实,战阵之中,决断明快,毫不拖泥带水,可是现在,他却失去了这种冷静,好不容易和银术可带着一支杂胡军马打开了南朝防线,一路南下深入,在宜芳城下,又遇到了这支南朝强军不惜代价,源源不绝的突击!
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掉头便走,撤离战场,可是现在这些女真儿郎,不管是娄室所部还是蒲察乌烈所部,都已经打到了强弩之末,不管是人是马都疲惫万分,这个时候撤退,哪里还能结阵而走,交相掩护的可能?
更不用说南人那些残军,还在死死的纠缠着他们,这个时候一声号令撤退,最大可能就是崩溃,在即将黑下来的天色里,在南朝土地上被这些杀红了眼睛的南朝强军死死咬住追击,能回转到可以被蒲察乌烈接应到的所在,这八个谋克,还不知道能剩下来几成!
一战又断送如许女真儿郎,再加一整支漠南杂胡联军,就算宗翰看着自己打开南朝防线的功绩优容留下一条性命,也无可能回返原来重将地位了,就是娄室也不可能重用自己!
在无数女真儿郎不住回顾的目光中,哈鲁钝在这紧要万分的关头,仍然呆呆愣愣的停了少顷,亲卫们只是在他旁边大喊,“哈鲁钝,该怎么办?”
哈鲁钝蓦然大喝一声,已然策马冲向骑军混战的战团,手中长大马剑挥舞,吼声如野兽怒嚎:“先杀光这些南军,然后再转而迎战!”
几名亲卫见哈鲁钝动了,也下意识的紧紧跟上,听到哈鲁钝疯狂下达这般号令,一名亲卫顿时大吼:“哈鲁钝,你疯了?”剑光一闪,哈鲁钝已经将这名娄室遣来卫护自家的亲卫斩落马下!
“派一个人去告诉银术可,让他带领剩余的勇士返回楼烦县城,静待娄室希伊援军,若是某在此间败亡,告诉他,为俺报仇,这支南军若不覆灭,女真永远无法染指这花花江山!”哈鲁钝丑脸扭曲,双血红,谁也未曾在哈鲁钝身上,看到如此暴戾的气息!
“现在你们就随俺,与此死战,要是俺死了,就算你们跑回去,宗翰也绝对饶不了你们。”
不过他的威胁也实实在在,其时女真军法严酷,要是哈鲁钝在宜芳城下战死,而他们退了回去,宜芳战败,大好战机一朝丧失,还死了哈鲁钝,这罪名就全部要这些女真军马承担。
哈鲁钝那时已经死了,谁知道他们是苦战不敌才后退的?就是以宗翰的明敏,说不得也要以为是他们不从哈鲁钝号令,擅自撤退,失却能孤立太原的机会!
纵然娄室和蒲察乌烈都会说话,底下儿郎能无事,可这几个谋克的军将,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宗翰砍了脑袋!
且这个时候如此疲倦,掉头就是再无阵型的全面崩溃,天色将黑,地形不熟,被南人咬尾死追,又能逃出去几成?只有自己死战,才能为银术可撤退争取时间,不如就从了哈鲁钝号令,再博一把吧,争取相持到天色黑下来,双方残部再整军而退。
在哈鲁钝挥剑斩落身边亲卫之际,各个女真谋克,也纵声大呼:“先杀光眼前南人!再转而迎战!”女真语号令在战阵中纵横回荡,这些女真甲骑,也只有咬紧牙关,怒吼着继续涌上去,做拼死的最后一决!
而在东面,大队宋军已经开始涌动,先期出现在天际线处的,并没有直扑战团,而是向着战场南方疾驰而去,数百骑卷动烟尘,明显就是抄截这些女真军马的后路,而后续宋军仍然源源不绝的出现在视线当中,这些宋军就拉开了正面,略微有些散乱的向着城下混战的战团扑来。
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标准严整的骑战阵型,可也明显分辨得出来援宋军是按照指挥为单位突进,两面指挥牙旗,就在阵前飘扬,近千火红盔缨不住跳动,与这混战战团距离越来越近!
女真甲骑,一面厮杀一面不住的回顾宋军这一路抄截一路直扑的阵列,唯一所幸的就是这些宋军骑士马术一看就颇为生疏,马上身子坐得僵直,马速也未曾提起,保持着便步之势。
而且当先一排,手中居然是过于长了一些的步战长矛,因为长度过长,已经不能摆出平端冲刺之势,而只能将长矛斜斜挑向空中。
已经搏杀得近乎筋疲力尽的女真甲骑,各个在心里稍稍喘了一口气,这样的南军,还有得打!果然南朝这些可以和俺们女真儿郎厮杀的精骑,也就这么一些,也终于将他们耗干净了!再拼上百十条性命,击破这些南军。
这太过血腥漫长的一天,也就该过去了罢?在此间熬到大队前来,说什么也要离开哈鲁钝麾下!眼看当面南军将要迫近,就有女真谋克大声传令,百余骑脱出混战战团,尽力勉强结出一个密集阵列。
每名女真甲骑都疯狂的踢着马腹,压榨出坐骑最后一分气力,想提起一点马速来,先以密集阵列,冲开当面这些半吊子南人骑军一点,然后再向两翼卷击,打垮他们在说!
至于那些抄截后路的南人军马,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杨雄仍在阵中左冲右突,他的麾下残部已经猬集在一个不大的范围,但有哪边被女真鞑子冲得松动,就赶紧往援,一部女真鞑子抽调而出迎击援军,杨雄压力稍减,匆忙回头,冷笑一下,接着就举槊向天,朝北一指。
“儿郎们,朝北冲!去援城中军马!”呼喊声中,他看也不看援军所来那里就要爆发的对战,又一骑当先,直指向南,去援救那些正在被女真鞑子砍杀的城中出战军民!(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宜芳大捷(六)
就在匆匆抽调而出的女真甲骑距离来援宋军二百余步之际,再几个呼吸之间,就可以撞入宋军阵中,每名女真甲骑都平端起马战矛槊,长刀铁锤等短兵刃也放在最顺手就能抽出的位置,这个时候也不用在迎面先泼洒一阵箭雨了。
每名女真甲骑都发出了兽吼之声,准备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将这些不断涌来的顽强南军彻底打垮!
眼前这些南军,到了这般距离,胯下坐骑还是保持着便步,这等对手,只要一冲,就能击破!神策军中,两名亲自执指挥牙旗就在前列的指挥使,骤然发出一声大喝,两个指挥的甲士,全都轰然下马!
那些便步而前的战马,轻松就能止步,而不至于继续前突乱了阵列,原本有些松散的一排一排阵列之间,用来马战对冲,距离这么大自然是找死,可现下却看出来,是神策军留给驱赶战马离开阵列的空间!
每个人都在自家坐骑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记,数百近千坐骑长嘶着沿着留出的空间向两翼狂奔散去,前排宋军飞速半蹲而下,长矛尾端撑地,矛锋斜斜跳起,在夕阳映照之下,闪现出一片血色寒光!
在后阵瞪着血红眼睛观战的哈鲁钝心脏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跳动,这不是骑军,这是骑马步军,以疲惫的甲骑撞上披甲步军阵列,会是什么样个结果?
女真甲骑马速已经提了上来,这个时候再难止步,纷纷就冲到距离这如林长矛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雪亮锋刃在前,这些疲倦的战马纷纷止步,重骑撞阵,对战马素质要求极高,临战需要刺激得战马勇气血性达到巅峰,或者干脆就蒙上马眼。
周泰和薛永杨雄的突击,要不就是以骑对骑,要不就是踏入杂胡那些根本没有长兵刃遮护的散乱步军阵列,而现在来援宋军矛阵,却是森然如山!
现在女真甲骑胯下战马都是疲惫得随时都能倒毙在地上,哪里还能撞入这如林的长矛阵中?百余名甲骑在阵前混乱成一片,然后就听见宋军军将悠长的号令声响动,长矛之后,又是一排排的弓弩扬起!
箭雨驽矢,激射如蝗!
空气中只剩下尖锐的呼啸之声,一排之后,又是一排,完全分不出间隔,一排排弩弓放下,一排排弩弓接着扬起,此起彼落,卷动有如海潮,那些杂胡步射,甚或是女真苍头列阵而射,比之这样的箭阵,简直就是小儿家的玩物。
阵列不战,阵列不战!
汉家男儿,持弓负弩,一代又一代的将草原马背上民族射得人仰马翻,只要给了他们能全力发挥的机会,迎接着胡虏的,就是一场屠杀!
无数羽箭驽矢之下,女真甲骑不论人马,都溅出万点血花,只是短短一个照面,这些马上夸称无敌的女真甲骑,都变成了一个个刺猬,哼都不哼一声,纷纷倒下,转眼间就被一扫而空!
在另一头犹在混战的战团之中,杨雄已经率领麾下不多的儿郎,浑身浴血杀透重围,直扑向那些正在屠杀宜芳出战军民的女真甲士。
听到弓弩怒啸之声,杨雄放声长笑,“骑军对战,俺们也不惧你,更不必说你们这些狗鞑子,撞上俺们大宋步军阵列了!”
下马结阵的神策军,将眼前女真鞑子射成刺猬之后,空气中犹自有着弓弦颤动的声响,这些精锐步军已然向着两边整齐分开,迎面扑来的神策军的骑马步军是三个指挥,两个指挥下马结阵,还有一个指挥在马上,这个时候结阵步军让开阵列,在后等候的那一个马上指挥,牙旗前倾,又在继续向前!
而在战场之南,抄截后路的骑马步军也终于就位,然后就转而向北,拉开的阵列就两排而已,神策军骑军指挥员额三百出头,步军指挥员额五百,这一指挥以两排列阵,虽然单薄,可控制范围极大,而且都是骑马步人,随时可以机动调整,死死的就截住了女真鞑子向南退路。
阵列虽然单薄,但是看着他们马上放着的弩机,看着那一百余骑女真甲士短短时间就被一扫而空的现实,这样单薄而长的阵列,也足以变成女真鞑子无以逾越的天堑!
宜芳城内城外,原来的呐喊助威之声,已经变成了震天价响的欢呼,城下还在厮杀的杨雄所部,纵横驰奔,反而是反过来寻着胆气已丧的女真鞑子厮杀,而那些出城而战的宜芳军民,也大声欢呼着,拼命上弦发矢。
有的甚至在地上摸起兵刃,朝着那些女真甲士扑了过去!战场上女真甲骑连同苍头辅军,尚有一千数百人,这个时候乱纷纷的猬集在战场上,看着宋军两面夹击而来,看着那些被围住的宋军冲突而出,犹自缠着他们拼命厮杀。
看着那些被射成刺猬,然后就被宋军踏过的女真甲士!从苍头弹压的辅军开始,终于发出了惊呼哭嚎之声,这些再度给驱入战场的女真辅军,丢下手中弓弩,也不管会不会被押阵女真甲骑斩杀,再度崩散乱窜。
不住有人被宜芳出战军民射倒,他们却管也不管,只求能逃出这个注定要让他们全军覆没的地狱,女真甲骑,也再没有了厮杀的勇气,茫然看着眼前一切,看着又一指挥宋军逼近战团,翻身下马,这次已经不用长矛列阵遮护了,就是这样扬起弓弩,发矢激射!
而后方的两个指挥步军,也结阵而上,甚而还越奔越快,一及射程,就是更多的弓弩加入了对女真鞑子的射击当中,战场之上,似乎就被这些飞射的驽矢羽箭布满,而女真甲骑,就在这样的箭雨当中,纷纷中箭落马,纷纷惨叫哀嚎,也终于随着那些辅军,而告崩溃!
这些凶悍顽强的女真甲骑,不管马上步下,乱纷纷的就想逃离这个战场,不管有多少人被射落马下,剩下的头也不敢回,甚而都不辨方向,只是打马疾奔。(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宜芳大捷(七)
有些人战马也到了极限,走了几步就轰然倒地,这些女真甲骑打个滚站起来,摘下头盔,扯下盔甲,一瘸一拐的继续逃散,但是羽箭驽矢始终紧紧的追着他们,不住将这些丧失了战斗勇气,也没了任何气力继续战斗下去的女真甲士,射倒在血泊当中!
有些女真甲骑策马就冲向那从后抄截而来的宋军,但是迎接他们的,同样是一排又一排的箭雨,然后就是毫不例外的变成了刺猬,战阵之中,也终于开始响起这些凶悍真女真甲骑绝望的哭喊之声!
哈鲁钝就在尸积如山的战阵之中,呆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浑身只觉得冰冷,他的决断,让这支女真军马失去了最后逃脱的机会,注定要覆灭在宜芳城下,虽然只有八个谋克而已,对于南下宗翰大军而言,无足轻重。
可是南下狂澜,就此彻底阻住,大好时机,一下失却,等待着女真西路大军的,将是一连串的苦战,因为女真西路大军面对的,就是这样一支南朝强军!
而他自己的命运,也不必多说,就算是能逃出一条性命,宗翰也大度恕之,这剩下人生,还有什么意味?就在这里死了罢?银术可,俺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在这支兵马之前一次有一次败逃,只要你活下去,就能为俺报仇,为俺报仇!
突然之间,一种凶戾之气又涌在心间,某不甘心!某要活下来!还要撕碎这支南朝军马,还要将整个南朝,陷入血海之中!
红着眼睛的哈鲁钝,掉头便走,就想再拼最后一把,杀出一条血路来。不管回返宗翰面前,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他也要挣扎着活下来,看到眼前仇敌的灭亡!
打到现在,只有十余名亲卫,还跟在哈鲁钝身边,要说忠心,那是半点也无了,跟随哈鲁钝不过是惯性罢了。主将阵亡,亲卫斩之以殉。就是这森严军法之下,让他们下意识的还跟着哈鲁钝行动,哈鲁钝坐骑自是良驹,这个时候还有点体力,在尸堆当中穿行,马蹄抬起,就溅起血水。
经过一个尸体堆成小山也似的所在之际,突然从尸堆之后,就立着数名高大的身影,战马不住的打着响鼻,其中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杨再兴!
杨再兴太过骄傲,神策军顶在前面的精锐诸部,哪怕士卒都是精锐敢战之士,眼高于顶,没人惯杨再兴的脾气,还有一段时间干脆就被打发到后路大营来了,而薛永是神策军军将中难得性子和顺之人,而且能耐烦剧,杨再兴归于后路大营,薛永照顾有加,就提拔到了充作他亲卫的那一指挥骑军当中,而且还抚慰过杨再兴一次。
虽然杨再兴未曾说几句感恩戴德的话,可薛永的恩德,他从来都没忘记,神策军很好,虽然杨再兴人缘不怎么样,可也知道,但为袍泽,没人会故意踩到他头上,军将都是领头厮杀,给他的俸饷赏赐,也从来未曾克扣过半点。
如果说神策军给他这个厮杀汉一丝温暖,则温和的薛永,则让他更是感动,薛永是从北渡白沟河就跟随杨凌的心腹大将,虽然厮杀本事不如一流,可是重在得杨凌信重,杨再兴虽然也是后起之秀,听说晋王还点了杨再兴几次名,虽然这点名不甚光彩,几乎每一次都是大骂先人一顿,责怪他不服从甚劳什子纪律,不跟随党的脚步,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厮杨凌的一种关护,一种爱才之切。
饶是如此,薛永地位,与他天差地远,可薛永曾经笑着和他说的一句话,杨再兴从来未曾忘记。
“就拿这里神策军当家罢,乱世当中,多少可怜人!老实听令,奋勇杀敌,到时候给你娶个媳妇儿!”其实薛永并没有多看重杨再兴,杨再兴的爆脾气有的时候也让薛永不怎么待见,但是他性子就是如此,但归于他的麾下,兵就如子,怎么抚慰照应都不为过。
这点温暖,就让最开始怀才不遇的杨再兴记得牢牢的,可现在,薛永死了!
战事从**打到如今尾声,打到女真鞑子就在眼前崩溃,打到女真鞑子哭喊哀嚎着被射成刺猬,打到这些凶悍不可一世的女真鞑子也如曾经被他们所践踏蹂躏之人一般软弱!
杨再兴就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厮杀在最前面,他的目光一直在哈鲁钝身上,带着十几名甲士轻骑而追,杨再兴状如疯魔,虽然战事已定,可是这个时候战场之上流窜的女真军马依旧不少,死了几人,掉队几人,到了现在,就上下身边的四人了,直到看到哈鲁钝匆匆从眼前而过。
就是这个女真大将,奔前跑后,大声下令,在战场上一个生还的甲士指了指哈鲁钝,“杨将军,就是那厮,杀了薛将主!”
不比哈鲁钝在战场上左右厮杀,遇多则避,杨再兴直接就往女真人的西面退路截去,就在哈鲁钝从尸堆旁驰过的时候,杨再兴双目已经血红,手中大枪一举,“杀!”
麾下四五名甲士蜂拥而前,此时身边甲士气力远在哈鲁钝之上,片刻之间,就有三名女真甲士倒地,杨再兴一提战马,大枪一个横扫,便是打下两名甲士下马,杨再兴以前下手,自然是留有余力自保,可是现在就是全力厮杀,那两名女真甲士,身心早已俱疲,一个照面之下,肺腑俱碎,张口就吐出碎肉。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杨再兴就抢到哈鲁钝的身前,大枪一扔,猛然扑出,将哈鲁钝扯入泥水当中,哈鲁钝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可是杨再兴的气力哪里是他比得上的,若是全盛时期,自然可以在马上步下走上几路,可是他也战了一日,杨再兴一手死死扼住他的颈项,一手扳着他脑袋,用力一错,就听见喀喇一声剧烈响动。
哈鲁钝整个颈椎,都被杨再兴扭断!
血水当中,哈鲁钝犹自瞪大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就死在一滩腥臭血水当中,死在一个指挥手里,让那剩下的几名亲卫,呆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接着背后一阵箭雨扫过,七八骑惨叫倒撞下马,剩下人就不管不顾的逃散而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宜芳大捷(八)
无数箭雨犹自在空中呼啸来去,女真甲骑的惨叫声响彻四野,无数宋军甲士将包围圈压缩得越来越紧,无头苍蝇也似到处乱窜的女真甲骑横扫一空。
夕阳如血,照在伏尸遍野的宜芳城下,照在宋军头顶跳动的盔缨之上,照在那些崩溃灭亡的鞑虏之上!羽箭驽矢仍然如飞蝗一般纵横战场,残存的神策军铁骑已经开始追逐那些逃散的女真甲骑,出战宜芳百姓,也在追逐那些逃散的苍头,但凡捉住,就按倒一刀割下头颅。
不管是女真甲骑,还是苍头,这个时候都没有了半分凶悍之气,只是惨叫着被追及砍翻刺倒,只是拼命哀求着还是被一刀砍在颈项之上!
而他们的哈鲁钝,就被一位南人军将仍然死死的按倒在地里,瞪着眼睛,再无声息,城墙之上,无数观战百姓,满脸是泪,看着这女真鞑虏的覆灭景象,欢呼声就在这泪雨中响彻天地之间!
女真卷动的南下狂澜,破两军州,无数官吏,无数军马望风溃散,太原一路官吏自相继出奔,眼见这狂澜就要卷入太原府,将神策军陷入死地,然后再淹没整个河东,直逼黄河,虎视汴梁。
可这狂澜,这女真在河东的大好胜机,终于被无数杨凌麾下健儿,用自家血肉,在宜芳城下阻住!不,不仅仅是阻住,而是将这狂澜之锋,彻底覆灭!接地连天的欢呼声中,杨再兴终于松开了手,坐在尸堆之旁,坐在血水当中,如一只受伤野兽一般,放声哭嚎。
残阳如血,西沉天际,而宜芳小城,就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仍然屹立!
这两日中,太原府又在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了,杨凌亲自坐镇安抚使衙署,向四方派出传骑。北则催促韩露两部在尽速将主力转用到太原方向,南则遣出传骑,催促捧日军主力尽速拥御驾北上,直入太原,集中兵力,做出与女真军决战之态势!
同时杨凌还在尽力恢复对整个战场的军情传递体系和指挥体系,他既然亲身已至太原,顶在了这场对抗女真国战的第一线上,那不管河北河东有什么安抚使制置使各路州军县治,但凡军民,俱要服从他杨凌的号令!
若然不效,就是干净利落的行军法斩之,已经杀了一百多个文官,就大胆的杀吧,这个消息传回汴梁,不知道都中那些暂时雌伏的诸公们还会起何等样的心思,不过这个时候,杨凌也不在乎了。
重中之重,就是要打赢这一场国战!这军情传递体系和指挥体系,要涵盖河东河北两个战场。河东局面就近,还多少有些把握,而河北燕地方向,岳飞一部,现在接应到檀州军马未曾?吴玠吴璘他们,是不是已经沿着河北边地展开,确实建立了防线?
女真东路军军势究竟深入到何处?本来这些军情,都是直接追送至当时还在西京方向整训准备渡河的杨凌行营处,然后再由晋王行营知照汴梁。
在杨凌得到河东突然战局急转直下的消息之时,从河北传来的军情是吴玠吴璘所部已然过大名府,留置一部精锐稳守大名府这个河北最为冲要重镇。
其余主力已经北上准备沿着河北边地展开,而女真东路军军势已经席卷檀州蓟州,那里留置的部分力量,存没尚且不知,杨凌兼程赶往太原之后,原来一直保持运转的体系就暂时中断,而杨凌就要马上在太原恢复这个体系,并且让全天下都要知道,老子已经亲身前往坐镇太原,已经掌握住河北河东的野战主力。
战局已经在杨某人的掌握之中!杨凌幕府还丢在后方,在太原身边得用之人极少,但是随杨凌前来的宗泽老头子,却显出了本事,秉杨凌之命布置各项事宜,井井有条,但有什么零星军情传来,马上就能料理精当,整理出节略,然后送至杨凌案前。
甚而这个老头子还有空出去巡城了一番,搜集了一下太原城防还有什么需要加强处,回来就是一份简明扼要的条陈奉于杨凌!对于宗老头子的本事,杨凌也不得不在心里写个服字,原来是无人所用,现在能做到参赞军机作用的,还是这位历史上留下了偌大声名的宗泽宗汝霖!
一两天之内,宗泽就让杨凌在太原新设,此刻还寒酸万分的行辕开始了基本运转,并且将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宜芳方向,能搜罗到的野战人马,都次第出发。
且已经在召集民夫,准备车马,随时准备向着宜芳方向补运辎重物资,现在杨凌和宗泽,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在焦急的等待着宜芳方向最新的军情传回来!
王黼居停的安抚使衙署节堂当中,杨凌负手而立,不时走动几步,薛永杨雄所部,出发已然两天,杨雄所部,出发比薛永迟半天而已,就是遣哨探跟着杨雄一起出发去打探宜芳军情,也跑不到薛永所部前头去。
时代局限就在这里,没有电话,没有电报,一切最新军情传递只能靠着四条腿的马来回,纵然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时代,甚而自己穿越之前的日子,都淡得像褪色的旧照片,但是此刻杨凌还是恨不得一纵身就跳回二十一世纪,将不管是电信还是移动还是联通的员工绑回来,设备架回来,然后给自己麾下每名军将,一人扔给他们一台手机!
楼烦已经丢了,宜芳这个时候的重要性不必说了,万一丢失,也许在下一刻,女真铁骑就要出现在太原城下,将太原团团围住,成为一座孤城,没有胜捷军为骨干,这些河东旧日驻泊禁军,杨凌还真不知道凭借他们能守几日!
那时候战局会变成什么样,杨凌甚至都不敢多想,真到那一步,也只有拔剑上城墙,凭城死守而已,杨凌尽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焦躁急切,就连走动几步,都刻意将脚步放得轻缓平和,可一颗心却是越跳越是剧烈。(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宜芳大捷(九)
在杨凌下首,宗泽静静据着案头而坐,看着一份份卷宗文报,有存城兵马粗校之数,有存城粮草军械之数,有现在集中起来的可用强壮民夫之数,他不时还勾点两笔,然后就有侍立在宗泽身后的小吏,恭恭谨谨的接过,然后悄没声的退出去。
等到宗泽身旁侍立的小吏一时间全部退出去之际,杨凌缓缓转身,看着宗泽,“韩世忠和卢俊义的传骑到没有?现在他们在哪里?我在太原两日有余了,居然一份文报未至!”
宗泽淡淡就回了一句:“晋王亲镇太原消息,发向诸军也不过就是一日半前的事情,韩卢两位将军,就是将最新军情文报转来,也总要些时间,晋王何必急切如此?”
杨凌哪里是想问韩卢,此刻他想问的就是宜芳!不过到了自己现在地位,任何举动都关系着这场决定国运战事的走向,哪怕节堂之中,此刻就他和宗泽两人,杨凌也不能表露出半点忧心宜芳存亡的意思来!
他若稍稍有些慌乱,这才稍稍安稳下来的太原重镇,说不得又要惊溃!杨凌尽力平稳的嗯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缓缓踱步走动,宗泽暗自叹息一声,挥手让节堂外侍立的几名甲士退远一些,站起身来对杨凌躬身道:“下官敢请晋王移行辕北向,入韩帅神策军中,下官则镇守太原,下官敢为晋王立军令状,必坚守到晋王领军援来之时!”
杨凌冰冷的目光扫过来:“我才来,就让我走么?”
宗泽点点头:“晋王一身,关系此次国战安危,宜芳方向现下胜负难测,还是早有预备为好。”
杨凌语声冰寒:“你觉得宜芳保不住?”以杨凌如今地位,以他在燕地在汴梁在河东杀得尸山血海的而自然凝聚于身的森然之气,纵是现在朝中东府诸公,在杨凌面前都情不自禁的挺不直腰,更何况为杨凌如此逼问!
可宗泽仍然站得稳稳的,神色不动的答复:“沿途军民百姓逃散,女真南下军势不明,以不足三千歩骑匆匆往援,胜负难料,下官还是坚请晋王暂离太原,不论与韩帅卢将军哪一部合军,甚而回转捧日军亦可,只留下官坚守此间便是。”
这个时候,杨凌反倒淡淡一笑:“我走不得。”这一句话,宗泽就明白了杨凌全部的心思,还有话中未尽之意。
女真近乎倾巢南下,而这个大宋,真正拿出全部气力与之相抗的,此刻就杨凌一部而已!
折家让开通路,西军尚在观望,汴梁诸公恨不得杨凌败绩,杨凌几乎就是以一身在撑住河北河东战局,若是他也在女真兵锋面前走避了,只怕更多的人要弃城而逃,更多的人要望风溃散!
这个大宋,怎么就变成如此模样了?若是没有晋王存在,这一场战事,又会是个什么模样?想到此间,宗泽忍不住就是浑身一噤。
杨凌又缓缓道:“你说宜芳胜负难料,我倒同意,不过我还相信一点,这往援之军,就是全军覆没,也会将女真鞑子纠缠在宜芳一阵,足以让韩世忠卢俊义两部知道我就在太原的消息,让更多援军赶来!了不起这一仗我就在太原城下打!”
对于意志如此坚决的杨凌,宗泽还能有什么说的?就在这个时候,节堂之外,隐隐约约飘动来了欢呼之声,然后欢呼声就越来越大,越来越盛,听得也是越发的清晰。
杨凌和宗泽神色都是一变,这个时候还管他娘的装b,杨凌在前,宗泽在后,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节堂之外!
这个时候,欢呼声已经清晰可闻,就四个字而已,“宜芳大捷!”
衙署之外,马蹄声疾响,不问可知,就是飞骑前来传捷的骑士正在赶来,不愧是老子的神策军,摧锋于正锐,生生将女真鞑子挡在了太原西北大门之外!
杨凌忍不住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觉得有点晕眩,一场干系着这场国战胜败的危局,总算是暂时度过,不亏自己这昼夜兼程,亲来太原坐镇,可下面还要做的事情太多,还要打得恶仗也太多,丝毫没有让自己**的余地。
这场将深刻改变大宋命运的风涛,不过刚刚才起而已!
大队军马在汾河河谷中汹涌而过,这段时间久矣未雨,军马卷过,就是漫天黄色尘烟,官道两侧,就是一群群翻过岢岚山,逃入宁化军境内的难民,这些扶老携幼的难民在大军通过之际纷纷躲到官道两侧,木然的站在烟尘之中,看着这支大宋军马通过。
而从宁化军边地南下的难民,也在他们之中,比之这些从岢岚军逃离的人,他们看见这支军马滚滚而过,间或还发出一两声低低的欢呼,这支大军疾疾而奔,卷动烟尘,人喊马嘶,各个奋勇。
人人都是满面烟尘疲惫,却每名甲士都是意兴高昂,哪怕只是在侧一看,都知道这支军马从上到下,恨不得马上赶到最为惨烈的战场,然后上阵杀个痛快!
从岢岚军逃来的难民,经历了守军闻风溃散之痛,对大宋军马的信任本来已经降到了最低。却没想到,在宁化军中能看到这样士气高昂的军马,一个个都是迷惑不解,而身边同样疲惫的宁化军难民,虽然也是逃难,但是比起岢岚军难民而言,却是家人齐全,携带的家当也多。
甚至有些车子上锅碗瓢盆都装上了,一副从容搬家的模样,看到岢岚军难民如此模样,不无自豪的就从旁解说,“这就是神策军!西面破边,神策军不得不南下堵截,可还是将北面鞑子堵得死死的,神策军要撤,俺们不想被鞑子糟蹋,自然要走,可是总算是一家齐全,平平安安的撤下来了!”
这支军马,正是韩世忠亲领一部,而知道宜芳大捷之前的时候,这一部军马,其实远没有现在这般高昂的士气,要知道现在神策军的周遭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几乎就有覆灭的危险。(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章 宜芳大捷(十)
这几日内,韩世忠东奔西走,竭力布置调度军马,应付女真大军自岢岚军破边而入引发的河东危局,比之军中一应事宜事必躬亲,从领军上阵厮杀到操练军马严整军纪甚而查点后勤补给事宜无处不在的岳飞,韩世忠在军中一向以勇武豪爽略微有些散漫甚至有点贪图享受而著称。
对于岳飞,军中上下是又敬又畏,浑然不敢轻视他还有些年轻的岁数,只是佩服晋王的眼光。怎么就从寒微的河北敢战士中提拔出了这么个人物!
对于韩世忠,不少人略微觉得是晋王为了笼络老神策军中西军出身人马,才对韩世忠如此重用,真实本事,说不定许多军将都在他之上,不过韩世忠性子四海,在军中甚而能和最低层的士卒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神吹海聊,那种老兵痞的做派甚是得军心。
有力的调和了岳飞过于刚严的一面,虽然大家略微觉得韩世忠不见得是合格的大军统帅,不过也都藏在心底,反正神策晋阳二军装备精良,猛将如云,精卒似雨,还有岳飞这么勤勉厉害的人在,真打起来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不过当局面一下转到如此危急的时候,所有人才看出了韩世忠的本事!
危急之中,韩世忠却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性子,一下就稳住了军心,而且一系列布置调动又快又稳,毫不慌乱,先是亲身带先锋南下,从窟谷寨方向出击,纵然没有克服芦岭,但是也堵住了这个缺口。
并且迅速就在窟谷寨一线建立起稳固防线。其次就是马上就从先锋人马中分别抽调出周泰和牛皋两部,一部奔赴宜芳,一部赶往太原,虽然不过都是一指挥的骑军,却都是在未来战事当中派上了大用场,最后就是马上遣黄文劲带领一部人马去北面前线传达他的将令,收缩北面缘边防线,逐次撤退,同时挤出军马,迅速南下。
从北面抽调而来的军马才到,韩世忠就马不停蹄的率领他们出发,往援太原,韩世忠准确的抓住了重点,当女真大军拼命南下,延展侧翼做深远范围抄击的时候,重中之重就是一定先要确保好太原这个重点!
与之同时,其余后续南下军马,韩世忠整顿出一定力量,一边处处布置,稳守神策军西翼各处要点,同时回救太原,同时也做反攻之势,有来有往才是道理,一万数千人马大军的调动,韩世忠布置得又快又稳。
这个时候才让麾下军将士卒看出来,泼韩五如何没有统领大军之才?论起老辣来,说不定还压过岳飞一头去!虽然韩世忠已经竭力做了布置,想必卢俊义那里也有动作,不过太原府坐镇的王黼,韩世忠对他可不大信得过。
若是周泰牛皋不能稳固宜芳,女真鞑子兵锋直抵太原城下,到时候王黼等辈,也如岢岚军岚州那些守官军民一般惊溃,却又该如何是好?
太原陷落,那就真的是万事皆休,神策军能冲出去几成,就算是邀天之幸!直娘贼真的是看错了折家军!心下急切万分,更是对前路忧心忡忡,可韩世忠仍然竭力将这些情绪都压在心底。
麾下这支军马南下以来,就未曾有什么**的机会,人马皆已疲惫,再怎么疯狂督促,速度也提不上去了,而晋王现在估计最多过了黄河,距离太原府只有几百里,卢俊义距离太原府的距离也比自家远些,这个时候只有他韩世忠来收拾局面,如此危局,反而不能让麾下军马看到他一丝一毫的慌乱!
纵然韩世忠表现如常,可神策军上下,都是这两年打了多少仗的老卒了,如何能不知道现下局势如何?于途当中,韩世忠已经无数次暗中祈祷了,但愿周泰和牛皋那两个小子能起到超过他们所部兵力的作用,但愿在他大军赶到的时候,太原尚在!
就道之初一两日,这几千人马只是咬着牙齿急切赶路,军将士卒都是脸色阴沉,从前到后,除了偶尔的马嘶之声,竟然没有什么声响,原来神策军但凡出师作战的高昂士气,已经不如从前,身在军中,竟然只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对于士气如此,韩世忠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总不能虚言欺骗自己的部下罢?而且韩世忠也相信,纵然现在军中之气沉郁,可真临阵上,哪怕太原已经陷落,神策军被隔绝在北,这支军马仍然会在这绝境之中拼杀到最后一兵一卒!
而这样低沉的情绪,随着从太原府赶来的一批传骑于途遇见这大队南下人马之后,顿时改观,晋王轻身兼程而至太原,王黼稳坐太原,斩首文官文吏百余人,大部军民回归,死守太原,而所有得用人马,都为晋王遣出,往援宜芳!
一时之间,军中士气顿时高涨起来,果然是晋王挺身而出,在这危急之时,亲手挽回局面!所有惶惑,所有不安,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要晋王到了,这场河东战事,和女真鞑子就有得打!
女真鞑子在宜芳,俺们就与女真鞑子在宜芳打,女真鞑子在太原,俺们就和他们在太原死战!本来已经相当之快的行军速度,骤然又行加快,每个人都在咬牙跟着大队,只想早一刻到达太原,早一刻回归晋王麾下!
烟尘卷动,蹄声如雷之际,南面突然又是数骑奔来,骑士身上背旗,正是神策军中急递的样式,韩世忠不等亲卫通传,就亲自打马迎了上去,这几名骑士也远远就看到了大军南下洪流,放慢了马速。
看到韩世忠近前,几人滚鞍下马,躬身行礼,韩世忠在他们面前勒住坐骑,不耐烦的道:“军情紧急,哪来的恁多鸟礼?太原那里如何了?”
骑士抬头,一张满是汗水烟尘的面孔,尽是兴奋之色,“宜芳大捷!女真先锋银可术败逃楼烦,自哈鲁钝以下,全军覆没在宜芳城下!晋王更有号令,传于韩帅!”(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一章 宜芳大捷(完)
韩世忠一下子只觉得听岔了耳朵,宜芳大捷?一座小城而已,在女真兵锋之前,能守住已经是不易,进一步说,就算晋王已遣兵马往援,薛永也可能被打发了过去,击退女真兵马也算是不错了,居然打出了让哈鲁钝以下,全军覆没的结果?
在韩世忠身边的,是神策军左厢都指挥,比韩世忠还大个四五岁,在神策军已经算是老将了,性子一向沉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抢在韩世忠面前就疾疾发问:“谎报军情,是定斩不赦之罪!怎么就是如此大捷了?”
那传骑一脸骄傲之色,拍着胸脯大声道:“将主,你怎么连自家神策军都信不过了?周泰牛皋将军兼程先入宜芳固守,在女真大举围攻之际,周泰将军毅然出城突击,然后援军续至,薛永将军突击,杨雄将军突击!关胜将军遣城中军民也出城死战!一战下来,凡战死俺们神策军精锐铁骑一千八百三十一,伤者只有四十七!这样前仆后继,在最后杨再兴大队步军骑马赶到之后,已然胆寒疲惫的女真大军被抄截包围,最后在弓弩下全军覆没!”
“周泰将军战死,城中关胜将军战死,薛永将军战死,杨雄将军重伤昏迷,除了杨再兴最后来的兵马,其余侥幸生还的将士也伤得不能动弹,俺们就在晋王面前,打出了一场大捷出来!现在从宜芳到太原,固若金汤!”
这传骑许是还读过一点书,一番话说得言辞通顺,慷慨激昂,话语中的雄烈自豪之气,简直是无法掩盖,一千八百八十八员将士,一千八百三十一战死,伤者只有四十七,这差不多是宜芳连同太原城能搜罗到的骑兵指挥,拼杀到了建制打光的地步,所以才有这一场大捷!
几员宿将阵没,无一人幸免,晋王未负神策军,而神策军同样未负晋王!纵然不曾亲见,可所有人都能想见出一场大捷的惨烈雄壮!
那左厢都指挥被传骑堵了回去,却半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握着缰绳的双手直抖,突然震天价的就暴喝一声:“宜芳大捷!”
韩世忠与身边亲卫早就兴奋得颈项青筋乱跳,这个时候一人失态大吼,所有亲卫也都兴奋得大声欢呼应和,“宜芳大捷!”
女真敢战,毋庸置疑,即便是一换一,全军覆没对全军覆没,可是我大宋儿郎绝不屈服,最后还是鞑子输了,这个时候后续大队,听到这边欢呼,先是不敢相信也似的沉寂一下,然后就是无数兵刃举起如林,人人都扯开嗓门大叫,除了这四个字之外,仿佛已经不会再说别的话了。
宜芳大捷!
欢呼声鼓荡如雷,震动四野,轰隆着如春雷一般波荡远去,在这雷声之中,从女真南下以来,一直笼罩在河东战场上的重重乌云,就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韩世忠也双手直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定下来,伸手出来:“晋王军令呢?”
那传骑将背上背着的皮盒取下,双手奉于韩世忠面前,韩世忠打开皮盒,又一把扯烂了盒中防水绸袋,将出军令来,军令之上,杨凌签押赫然在目。
军令文句,简洁异常,文字刚硬如铁,正是宗泽亲书杨凌之命。
“宜芳已捷,孤在太原,后路无忧,汝若在途,即刻返军归太原,孤亲领大军与宗翰会猎于太原,做殊死一决,御驾当在十日内速至,当传御制,召折家军,小种相公秦凤诸军,刘光世鄜延军西击鞑虏,破完颜娄室于河外之地,另宜芳之战,骑军伤损实重,鞑虏纵然势大,但有孤在,终让其匹马不得北返!”
韩世忠缓缓将军令递给了那左厢都指挥:“俺这支军中骑兵尽数交给你了,速赴太原,听晋王调遣,俺率领步卒随后就到,晋王就要在河东与女真鞑子决战了!”
那都指挥捧着军令扫了一眼,重重点头:“决战之日再会!”
仍然如雷的欢呼声中,韩世忠哈哈大笑,将回军令,这都是要交给军中司马存档的,打马就带着亲卫回转,韩世忠粗豪外表之下,其实是极机敏的性子,这一纸简洁的军令,就让韩世忠看出许多来。
宜芳不克,女真南下大队军马,东有神策军和即将北上的捧日军,西有西军主力,两面受敌,可以说对宗翰女真西路军会战态势已成,到时候只要将御驾迎入太原,诏令西军集结大队,与神策军和捧日军协同对进,就是一场可以决定河东战事命运的决战了。
未来这场决战将会有什么结果先不想,至少河东战局已经度过了危机,而杨凌又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河东战场上,现在只怕一时顾不得河北那里了,只有赌一把在解决了河东之后,河北防线还未曾被打破,至少不要被女真鞑子打过黄河去。
但愿这御驾能派得上用场,西军能听号令,早点制造出有利的决战态势,将宗翰解决了,这是决定气运的国战,以小种之明智,总不至于看不明白这一点罢?直娘贼,先不管其他的,做好自家的事情要紧。
这个大宋,不要在给俺们生出什么意外了,就让晋王带着俺们这些军汉,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也罢!
太原城东北方向官道,烟尘如雾弥漫而起,这条官道,蜿蜒曲折在河谷之间,从雁门关经代州过石岭关而抵达太原府,正是卢俊义所部和此间交通往来的最主要通路,在太原府西面诸条道路,这些时日已经在赶筑军寨,数万或者征或者自行加入的民夫,正在忙得热火朝天,将太原府打造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而在东面,还一时无法顾及,反正东北方向有石岭关这般天险,河北还在手中,太行南面诸径也暂时无忧,资源和人手都有限,所以还没有在太原府东面赶建新的防御体系。
在东面方向上,只有逻骑不时经过,盘查往来之人,同时还要遮护这条支撑雁门防线的主要道路,而暂停了几天的对前线的运输补给体系,现在也开始恢复运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