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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全文阅读

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章 蔫坏儿媳妇

    耳边响来好些夸赞声,大都说新少夫人真好看,新少夫人好有福气之类的话,她边走边微笑以对,并抱以羞涩的浅笑,又迎来好大一片夸赞之声。

    反倒是凌峰,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大步踏进厅堂,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双亲跟前,跪倒叩拜。

    凌宽和夫人武氏眼含热泪,赶紧扶起了凌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徐璐并没有听清楚,因为此时此刻的她已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爹,娘,这是您二老的媳妇,徐璐。小璐,快过来拜见爹娘。”凌峰给了徐璐一个鼓励的眼神。

    徐璐上前两步,提了裙子跪了下来,磕头着地,口中说道,“不孝媳妇徐氏,给侯爷夫人请安。”

    新媳妇初次拜见公婆,需得跪地叩头。等徐璐磕完三个头后,这才被叫起来。

    “起来吧。汝是芸儿保媒娶进门,峰儿对你也满意,孩子们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一般不大过问。我也相信芸儿的眼光,也相信汝必能当好凌家妇,相夫教子,与峰儿举岸齐眉,相敬如宾。”凌宽援着三寸短须,如是说。

    徐璐赶紧又跪下磕头,“徐氏谨听侯爷教诲,日后定好生服侍夫君,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凌宽呵呵一笑,“吾相信汝能当好峰儿的贤内助,这是给媳妇的见面礼,早就准备妥当了,拿去罢。”

    一个丫头手头端着托盘,上头躺着一对莹白的羊脂玉手镯。徐璐赶紧接过,福了身子,“媳妇谢侯爷赏。”

    徐璐直起身后,婆母武夫人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先前芸儿时常信中提到你,说你如何的秀逸温柔,是难得一见的佳妇,刚开始我还不信呢,不过后来陆续收到你捎来的鞋帽衣物,见绣物如见人,你这般心灵手巧,峰儿娶了你,也是福气了。”

    徐璐赶紧说:“夫人廖赞,徐氏粗笨,除了会些绣活外,也无别的本事了。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我的粗笨才好。”

    武夫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她,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一本《女则》送你罢。平时无事时,多看看就是了。”

    徐璐心里一紧,婆母对初次见面的媳妇,不送玉饰头面却送女则,该不会是对自己不满吧?

    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依然跪了下来,恭敬地双手接过书,但心头却蒙了层阴影。

    旁边响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大嫂,新媳妇初次进门,你就送本《女则》,可是不满意峰儿给你娶的新媳妇?”

    徐璐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望向声音来源,说话之人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穿着深紫红遍地锦斜襟长袄,满头珠钗明晃晃似要晃花人的眼。大饼脸小眼睛阔唇短下巴,一副横肉相,与雍容高贵的武夫人一比,顿被比到天边去。

    这妇人一双小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徐璐,掩着唇说:“我说峰儿呀,这娶妻首要看重的,自是家世品格,容貌倒在其次。你这新媳妇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品格家世可上得台面。”

    徐璐心头又怒又难堪,高门大户,再是规矩不过了,居然也有这般粗俗无礼之人。

    坐在这妇人身旁的中年男子大概是这妇人的丈夫,侧头斥责了两句,“说什么混话呢?可是中午吃撑了,要不再去外头醒醒酒?”

    这妇人撇撇唇,却挑衅地望着徐璐,不怀好意地挑眉道:“我这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话都藏不住,非要说出来才痛快。峰儿媳妇,你心胸广阔,可别计较我这张嘴哦。”

    凌宽夫妇皱眉,面上似有不悦。武夫人也沉下脸来,不过却没有说话,似要看徐璐的反应。

    凌峰淡淡转身,对这妇人笑道:“三婶子这张嘴呀,以后可真要改改了。真让您说中了,您这侄媳妇,心胸并不宽阔,说不定会真的记在心上了。”

    这妇人便是凌宽的弟媳妇钱氏,闻言夸张地笑了起来,“峰儿媳妇,看看你丈夫,可不给你留面子呢。”

    徐璐微笑道:“爷说得没错,徐氏心胸并不宽阔,三婶子您瞧不起我,我可是记住了。”在钱氏僵硬的面容下,徐璐从容来到凌柏面前,跪了下来,“这位便是三叔吧,徐氏给您叩头了。”

    凌柏便是钱氏的丈夫,闻言手忙脚乱地双手虚扶,“峰儿媳妇快快请起,自家人,不必多礼的。”他从怀中掏了掏,掏了个大红色的荷包,“这是三叔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徐璐双手接过,又给钱氏草草磕了个头,也不等钱氏开口,便站了起来。恭敬地退到凌峰身后,一派温文腼腆以丈夫为尊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但又不好直接说“我还没叫你起来你怎么就起来了”之类的话,只阴阴沉着脸剜着徐囊,“攀了高枝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派头可是不小。”

    徐璐温文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也是为了您好嘛,若我再跪一会儿,三婶可就得损失一个红包了,是不,爷?”

    凌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你何必替三婶省这红包呢,三婶家世超绝,红包有的是,你真该多跪一会儿的。”

    钱氏面皮忽然胀得通红。凌柏也是面上无光,恨恨地剜了妻子一眼,对凌峰强笑道:“你这三婶一向是个棒槌,峰儿你甭理她。你此番外放,一去就是三年,可是想死三叔了。你爹娘也是,自从得知你即将回京,可真是望眼欲穿了。如今总算回家,还带了这么可人伶俐的媳妇,可喜可贺,呵呵,可喜可贺。”

    凌峰笑道:“三年未见,三叔越发精神了。六堂弟也是随了三叔的性子,在任上兢兢业业,颇得上峰看重呢。”

    凌柏脸上光茫越发盛炽,笑得更是饱满了,“那也是托了你这个堂哥的福。”顿了下,又迟疑地道:“对了峰儿,你那不成器的兄弟,在任上也有四年了,峰儿你看看,凯儿是不是该再往上动一动?”

    凌峰沉吟片刻,说:“不急,凯兄弟年纪还轻,在地方上多加磨练,对他更有好处。”

    凌柏摩挲着大腿,“对对,再磨练些时日,再磨练些时日。”

    钱氏满脸的不耐烦,“我说峰儿,凯儿如今也算是出息了,有你这个长兄的提点,年纪轻轻就已是南京卫所里的百户。可怜你那岷兄弟,今年都二十有四了,还没个正经的差事。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关心关心。”

    凌峰笑道:“三婶可是冤枉我了。岷堂弟可是有大志气的人,我给他介绍的那些差事,三婶可是从未瞧进眼里。还是凯兄弟最不挑了,给他介绍的差事,比起岷堂弟来,他那差事可苦累多了,但凯兄弟依然干得好,他能得上峰器重,我面上也有光呢。”

    任谁都听得出来,凌峰这是在讽刺凌岷吃不得苦又受不得累,眼高手低,钱氏黑如锅底,怒声道:“你堂堂天子近臣,又是御前红人,随随便便指个差事,岷儿也是受之不尽,你偏要推三阻四,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愿给他介绍好的差事罢。”

    徐璐实在受不得钱氏这副讨债的嘴脸,忍不住小声问道:“爷,您可是欠了岷堂弟的钱没有还?”

    “没有。”

    “也没有做过对不住岷堂弟的事儿?”

    “也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徐璐拍拍胸口。

    凌宽夫妇互望一眼,眼里都有莞尔笑意,这徐氏,倒是个浑人,不过对于钱氏,就要越浑越好。

    钱氏气得脸色铁青,怒瞪着徐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长辈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徐璐赶紧闭嘴,“婶子教训得极是,我不说话,再也不说话了。”她赶紧来到武夫人身边,一副低眉顺目的小媳妇模样。

    钱氏看得火气越发往脑门冲,指着凌峰道:“看你娶的好媳妇……”

    徐璐佯装没有听到,只是恭敬而惶然地望着凌宽夫妇,“侯爷,夫人,刚才,儿媳妇没有失礼之处吧?”

    你当然失礼了,不过你这失礼失的非常好,非常妙。

    凌宽在心里如是说。

    原来这个媳妇还是个蔫坏儿,武夫人忍着笑,板着脸说:“你确实失礼了,身为媳妇,自该先侍奉我这个婆母才是。”

    钱氏脸色再度一僵,与武氏打了多年的嘴仗,她如何不知武氏这是在指责自己,正经婆母都没有指责媳妇半句,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却首先教训上了。

    钱氏忿忿然,觉得这长房的人欺人太甚,正要质问凌峰,但凌峰已坐了下来,与凌宽说话去了,再来又接到丈夫杀气腾腾的目光,多少也有些怵他,只好忿忿地闭了嘴。只一双凌厉的眸子射向徐璐,恨不得在她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接下来,是钱氏的两个媳妇岷奶奶和凯奶奶向徐璐施礼。

    徐璐窘窘的,这二人年岁都比自己大,岷奶奶约有二十一二,却要叫自己大嫂,怎么想就怎么别扭。不过窘归窘,徐璐还是准备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并称呼二人,“岷弟妹,凯弟妹。”

    岷奶奶姿容不错,却是面容略黄,更兼怯懦而胆小,声音也小,徐璐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反倒是凯奶奶,生得高高壮壮,脸色虽略显黝黑,却声音爽朗。声音也清脆,“大嫂长得比我们好看多了,我都快被比得抬不起头了。”

    徐璐羞涩地笑道:“容貌都是父母给的,可没什么好羡慕的,待老了后,也都是一个样。说不定到那时,我比弟妹还丑呢。”

    凯奶奶抿唇笑了起来,“大嫂这话我爱听,我就等着将来咱们都老去的一天吧。”

    徐璐莞尔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呵呵一笑,只钱氏冷哼一声,说:“凯儿媳妇,我肩膀酸,过来与我揉揉。”

    凯奶奶脸上闪过无耐,但仍是乖巧顺从地过去,给婆母捏起肩膀。

    钱氏一会儿斥责凯奶奶捏得太轻,一会儿又说捏得太重,反正没个消停,忽然,她又看到徐璐穿得单薄,又紧紧挨着炉子,而屋子里的人都穿着厚实的镶毛领的袄子,忽然计从心上来,扯了扯领口道:“忽然有些热,那个,把炉子移过去些,散散热。”

    凌家长房的下人可不会听她的,岷奶奶只好亲自领着自己的丫鬟,上前几步把炉子移到一旁角落里去。

    厅堂内放了两个庞大的薰笼,里头炭火烧得正旺,但八扇洞开的大门却还打开了两扇,从外头吹进来的寒风,使得徐璐忍不住打了寒颤。

    刚才进入厅堂后,就取了披氅,靠近火炉倒也还不冷,如今炉子被移走了,原本还算厚实的夹层褙子,此刻仿佛没穿似的,哪抵得住这刺骨的寒冷。听着凌峰与公婆说话间,不一会儿,徐璐就冷得心脏直缩。

    身上实在冷,而徐璐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于是她小步来到武夫人面前,轻声道:“夫人,媳妇身上有些冷,想去加件衣裳。”

    武夫人转过头,看着徐璐。

    徐璐一脸诚恳而坦率地看着武夫人,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从来不知道这京城的天气会这么冷,穿得有些少,我去换件厚实的衣裳,再过来服侍您。”

    武夫人目光来到徐璐身上的夹棉薄袄褙子,眸光闪了闪,温和地道:“女人本来就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去吧,穿厚些。”然后吩咐一旁的婆子,“把我的那件大毛的给少夫人披上,免得冻着了。”

    钱氏又阴阳怪气地道:“我倒是开了眼界了,身为媳妇的不好生侍候婆母,居然还敢中徒离开,大嫂,是你这个婆母威严不够,还是媳妇没规矩?”

    也不能怪钱氏气忿,实在是当年她进凌家门时,在婆母面前可是吃足了苦头,其中就有挨饿受冻。所以一瞧到徐璐居然胆大包天擅自离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丫鬟的服侍下,徐璐系上武夫人厚实的墨绿色大毛披风,对钱氏笑咪咪地道:“婆母心疼我,三婶子也有意见么?”

    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光棍性子的人,钱氏反而找不着半句反驳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璐披着武氏的大毛披风扬长而去。

第3章 媳妇不好当

    正与凌峰谈话的凌宽,则笑着对凌峰道:“你这媳妇,倒是娶得妙。”

    凌峰莞尔一笑。

    徐璐被领着去了华馨苑,这儿便是凌峰的居住,进入院门,绕地过影壁,进入二道门,这便是华馨苑的内院。院内约有五六丈长的呈长方形状的天井,从抄手游廓一路来到主屋,屋子里摆着好些箱子,十多个丫头正在忙进忙出摆放收拾徐璐从泉州带回来的衣物头饰及贵重之物。

    豆绿很是威严地指挥着一众小丫头,“这些都是少夫人的宝贝,你们可得小心些儿。”

    看到徐璐进来,赶紧迎上前去,“少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气冷,回来换件厚实的衣裳。”

    又是好一会儿的手忙脚乱,凌府的丫头眼见主母进来,尽管很想上前服侍,可夏荷几人熟门熟路地翻箱倒柜,她们实在无从下手,只好恭敬地站到一旁,偷偷打量她们的新主母。

    徐璐也没功夫理会这些丫头,等换上厚实的衣裳,对凌府的丫鬟道:“你们继续收拾吧。”

    徐璐再一次踏进正院,众人已移到偏厅用膳去了。徐璐赶紧进入偏厅,当看到饭菜已布置妥当时,赶紧接过一个丫头手上的饭碗,亲自递到武夫人面前。

    武夫人看到她,淡淡一笑,“你也坐下吧,我们家可没有让媳妇侍候用饭的规矩。”

    徐璐看了立在钱氏身边的岷奶奶和凯奶奶,哪里敢做,于是笑着说,“夫人慈爱,身为媳妇的就更不该仗恃长辈仁慈而不顾规矩的。”

    武夫人也就不再说话,徐璐小心地服侍公婆,不时给长辈布菜,鱼要剔骨,虾要去壳,长辈目光看到哪,她的筷子就夹到哪,真正做到了眼明手快,虽然也有不尽如意之处,不过身为媳妇的初次服侍长辈,也算是不错了。

    钱氏故意吃得慢吞吞,也让徐璐吃了不少苦头,也因为她不是正经婆母,所以徐璐并不放心上。

    凌峰吃得最少,也就只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碗筷,也不怎么看徐璐,反而时常喝斥她,“婶子最是喜欢吃糖醋排骨,赶紧给婶子夹过去。”

    一会儿又说,“东坡肉也是婶子的最爱。”

    徐璐非常听话地给钱氏夹了好些好菜,刚开始钱氏还无比享受,可看着碗里渐渐堆高的肥肥的东坡肉,钱氏忍不住了,赶紧捂着碗,很想说:“故意整我的吧?”但看着凌峰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好说,“不用再夹了,我可吃不完。”

    等长辈们们全吃完后,钱氏这才放下碗筷,拿着帕子优雅地试了唇边的残渍,对徐璐笑着说:“峰儿媳妇辛苦了,你肚子也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吧。”然后对自己的两个媳妇道,“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徐璐笑着说:“多谢婶子。”她转头对一旁服侍的婆子,“把桌子收拾了吧。”

    那婆子脸上有一会儿的茫然。

    已坐到餐桌前正准备吃饭的岷奶奶凯奶奶也茫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指着桌面上的菜式,说:“这个糖排弄一份,这个醋烧白菜给我弄一份,还有这糟鸭信也弄点儿,再弄一道汤吧,就这些了,我不挑食的,但一定要让厨房不要放太多盐。两位弟妹呢,你们还需要吃些什么?”

    那婆子目光有些呆滞,下意识地看向武夫人。

    岷奶奶凯奶奶先是呆滞,然后是佩服。岷奶奶盯了徐璐一眼,低下头来,细声细气地说:“大嫂不必管我们了,我和弟妹就吃这些便成。”

    凯奶奶捏着筷子,一脸挣扎。

    徐璐笑着说:“你们胃好,我可不成的,可不敢随便吃冷的。”

    钱氏不悦地道:“这儿不是有现成的菜吗?你就坐下来吃呗。”

    徐璐一脸惊讶地看了钱氏一眼,“菜都冷了,婶子要我吃这些……冷菜?”

    钱氏窒了窒,沉声道:“敢情你是权贵名门家出来的娇小姐?就你一人娇贵?呵呵,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人家可不屑吃你动过的菜呢。”

    与主子把吃下的剩菜给下人们吃,这叫恩赐来说,儿媳妇吃长辈们剩下的饭菜一样,也算是一种恩赐。

    吃的人还得带着感恩之心吃,否则就是不孝,嫌弃长辈。

    武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了笑说:“长辈赐饭,本是我等的福份。可天气又这么冷,菜也冷得快,吃多了对身子不好的。我若是吃坏了肚子,到时候非但不能尽心服侍长辈,反而还让长辈担心。这岂不是变成我的过错?”

    这个小滑头,总是有理有剧。凌峰几乎笑出了声来,但为了让爹娘不反感妻子,只得沉着脸道:“长辈赐饭,本是你的福气。不过天气冷,菜也冷得快,你身子才好,是该注意些。万一吃了冷菜冷饭又闹肚子疼,外人还道是咱们家苛刻媳妇呢。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赶紧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上菜。”

    凌宽点点头,“婉娘,你去让厨房重新给少夫人弄份可口的饭菜。”

    至于另外两个侄媳妇,啧,人家不怕吃冷的,就甭管了。

    叫婉娘的,正是武夫人贴身陪嫁之一。

    婉娘再一次看向武夫人。

    武夫人横她一眼,“少夫人的吩咐你都记下了吧?”

    婉娘应声称是,赶紧亲自去厨房跑了一趟。

    安寿堂有单独的厨房,布置宽敞,设有正副管事一个,采买一个,另灶台粗役若干,管事冯大发家的捉摸着主子们也该用完膳了,该准备些消食的夜宵之类的点心粥品之类的,正想着,就见夫人身边的心腹管事婉娘进来,赶紧扬起笑容迎了上去,“哟,妈妈来了?主子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不成?”

    婉娘念了几道菜名,沉声道:“赶紧做好,少放些盐。”

    冯大发家的问道:“怎么,刚才做了那么多菜,还要加菜?”

    “是少夫人要用,少夫人还未用膳。”婉娘说,又盯着脸色茫然的冯大发家的道:“仔细些,拿出你平时的本事。一会儿我再派人来取。”

    “啊,是少夫人……”冯大发家的进入凌府也是好些年头了,自然知道凌家媳妇侍奉了长辈用饭后,自己才能坐下来吃饭。但从来都不会让厨房单独现做,而是就着长辈吃过的菜吃。以前三太太钱氏,五太太王氏,进门后,也都是如此。如今三房的岷奶奶,再到前不久才进门的凯奶奶,都是如此呢。

    对了,以前世子爷的先夫人杨氏,也同样如此呢。

    冯大发家的也没有愣神太久,立马就笑着说,“少夫人就是少夫人,自然是最尊贵不过的。好好好,妈妈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做。”

    婉娘点点头,才刚踏出厨房大门,好些婆子媳妇们就围了上来,纷纷追问道:“妈妈看过少夫人了吧?模样儿生得可好?性子可好?”

    婉娘原本不想说的,但经不住刚才徐璐带给她的震憾,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位可不是吃素的呢,你们日后可得把罩子放明白些。”

    徐璐张罗着茶水,给长辈们全泡上了茶,又亲自给武夫人泡了淡茶,这才告退去旁边屋子吃饭去了。

    凌峰和凌宽则去了书房谈话去了,凌柏自己回去了,只剩下武氏,钱氏两个妯娌。

    钱氏接连吃了几回闷亏,早已憋得难受,这会子趁徐璐去吃饭,立马向武夫人告状,“大嫂,你看看你这媳妇,可真够没规矩的。长辈都在场呢,她就称自己冷要去换衣服。我看换衣服是假,不想侍候你才是真。还有刚才那娇惯劲儿,长辈赏的饭菜居然还不肯吃,非要单独给她做。哼,当年的杨氏,人家出身大家,也没她那般娇贵。”

    武氏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茶盖拔弄着茶水,悠悠地道:“身子冷,加件衣裳本就人之常情。”她虽然也想给媳妇立规矩,但也没有苛刻到这般地步。

    “可是她不是正在服侍你么?半路借口离去,不就是想躲懒么?”

    “若徐氏为了服侍我而冻坏了身子,那我才成了罪过。”武氏放下茶杯,打断还要说话的钱氏,“行了,我反倒觉得这徐氏挺有主见的,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之人。”

    钱氏不可置信地盯着武夫人,恨恨地嚷道:“才进门第一天就敢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敢与长辈顶牛,以后可有你的受。”

    武夫人笑了笑说:“若一味的唯唯喏喏,以长辈马首是瞻,又有什么意思呢?”她盯着钱氏,一字一句地道:“我这个媳妇,不光是我凌家的媳妇,还是凌家将来的当家主母,就该拿出这份款儿。”

    徐璐吃完饭,又来到偏厅里,钱氏婆媳妇三人已经离去,

    武夫人对徐璐说:“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徐璐确实不想再呆在这儿,可也不敢立马就走人的,闻言笑道:“我身子壮,不累的。只是想多陪夫人说说话儿,多学些京里的规矩,就怕夫人嫌我粗笨,不肯教我呢。”

    武夫人失笑,“京里的规矩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不急,慢慢来。明日还得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回来还得开祠堂祭拜祖宗,还有得忙,先下去歇着吧。免得累着了。”

    这时候,一个双十年华的丫头,捧着个描金铜角边紫檀匣子出来,武夫人接过,亲自把匣子接过,并交由徐璐,“你如今已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了,明日还得进宫去,接下来还得走亲访友,可有得忙。这些头面你拿去,算是婆婆给媳妇的见面礼。”

    徐璐恭敬接过,“媳妇谢夫人赏。”匣子沉重,想来价值肯定不菲,徐璐稍稍放下了心思,觉得婆母虽然冷淡了些,到底不会故意苛刻媳妇就是了。

    待徐璐离去,武夫人这才对婉娘道:“这徐氏你觉得如何?”

    婉娘沉吟片刻,恭敬地道:“以奴婢的眼光,少夫人很有主见,并非因高嫁就挺不起腰杆,这点倒是难得的。”

    武夫人微微一笑,叹道:“是呀,我原以为这种普通出身的女子,就算有幸嫁入高门,必定战战兢兢,唯唯喏喏,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婉娘见主子神色带笑,应该心底头也是满意新少夫人的,也就壮着胆子陪笑道:“奴才说句公道话,这位新少夫人可不比先前那位差呢,姑奶奶眼光确实好,夫人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地道:“芸儿眼光可不见得好,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唉,也罢,不管如何,这个媳妇给我的第一印像还真是不错。看着她那张圆圆娇憨的脸蛋,都不忍心让她挨饿受冻了。”

    婉娘也跟着笑了起来,见夫人神色轻松,心情也好,也跟着打趣道:“少夫人一踏入厅堂,奴婢就注意到她身上穿得单薄。原以为她会一直捱下去,没想到少夫人倒不是个委屈自己的。”顿了下,又继续说:“不止如此,还不肯吃三太太的残汤剩水呢。非得坚持另外开灶,三房那两房奶奶,看咱们少夫人的眼神都变了。”然后又摇头晃脑道:“说句簪越的话,岷奶奶家世也不低,可在咱们少夫人跟前,立马就被甩出几条街了。唉,这人与人的差别,怎的就这么大呢?”

    武夫人喷笑一声,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个促狭的。”然后自己也跟着笑了。想到饭桌上钱氏的下作伎俩,以及徐氏的表现,武夫人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看徐氏今日的表现,我确实不用担心了。”

    婉娘笑呵呵地道,“那倒是呢,三太太三番五次找茬,可没占到丝毫便宜。”

    武夫人笑了一会儿,忽然又垮下脸色来,“同样是为人媳妇的,芸儿就没有徐氏一半的机伶有主见,唉。”

    婉娘赶紧劝慰道:“夫人又想左了,咱们姑奶奶如今小日子过得可红火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比起三房两位奶奶,无论是少夫人还是咱们姑奶奶,绝对可以甩她们八条街。”

    想到三房两个媳妇在钱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可怜劲,武夫人不屑地轻哼出声,“你说得是,看那两个一味的逆来顺受我就来气。也亏得徐氏不是那样的人。”过了会,又问婉娘:“文芳呢?”

    ……

    凌峰告别老父,回到华馨苑,就见徐璐已缩在炕上睡着了,整个身子全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丝头发,不由笑了,缓缓扯开被子,“怎么在炕上就睡了?”

    徐璐赶紧拉扯着被子,“不要,好冷的。”京城的天气比她想像的还要冷。而自己的受冻能力,也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差劲许多。

    “烧了地炕,应该不冷了吧。”

    “不冷了,所以今晚就睡在这儿了。”

    徐璐微微璐出头颅,黑发黑眸的,烛火下,越发娇憨纯美。凌峰忍不住蹲下身来,在她胖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忽然发现枕头边还放着一本书,于是取过来一瞧,顿时失笑,“这书你看得下去?”莱

    徐璐莞尔一笑,“还成,挺不错的。”上头写的全是女子的德行妇工,却悖于原来的女戒教条,新奇而胆大,没有所谓的女必卑于夫之类的训戒,反而是“女子当自立自强自尊自爱”,她越看越有趣,觉得这个婆母也是个妙人。

    “有床不睡,成何体统?”凌峰坐到炕上,已有丫头进来服侍他梳洗。

    “爷,您总算回来了,可让奴婢好等。”身穿绯红色束腰比甲的丫鬟画眉,幽怨撒娇的语气,让徐璐再一次叹口气,这男人长得俊,也非好事呀。

    凌峰淡淡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爷比以前清减了不少,福建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可让您受苦了。”

    她替凌峰净了后,又舀了帕子,仔细打量凌峰的脸,心疼地道:“那边的奴才是如何服侍爷的,爷都瘦了一圈了。”

    徐璐见这丫头看自己的目光似有不善,脸上毫无半分恭敬之心。不由叹气,刘夫人果然没有说错,权贵家的媳妇,确实不好当。

    ------题外话------

    蔫坏儿就是小腹黑的意思。

第232章 朝阳公主

    徐璐起身,“把衣服拿来替我穿上。”

    画眉看着徐璐,却没有动作,才从外头进来的夏荷赶紧把放在衣架上的衣物给徐璐穿上。

    凌峰说:“都要就寝了,还穿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服侍爷呀。”徐璐穿好厚实的褙子,虽然仍觉得冷,也还在忍受中,她亲自接过凌峰递过来的毛巾,递给画眉,“再舀一把来。”

    画眉接过,重新舀了毛巾,徐璐正要接过,哪知画眉却把手缩了回去,“少夫人您歇着吧,让奴婢来服侍爷就是了。”然后又亲自把毛巾递给凌峰。

    她被赤裸裸地无视了。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凌峰一眼,吩咐夏荷,“水都凉了,再去打盆热水来,要烫些的。”

    凌峰洗了二回脸,对画眉道:“好了你下去吧。”

    画眉说:“奴婢还要侍侯爷洗脚呢。”

    “有少夫人就足够了,下去吧。”

    画眉看了徐璐一眼,娇滴滴的模样,一回来就缩在炕上,刚才若非她面露不满,说不定连炕都不下呢。这样的少夫人要来何用?一点都没有侍候男人的自觉性,刚才还对自己熙指气使,不满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那怎么成,少夫人哪有奴婢服侍的好?”

    夏荷脸色顿时就变了,冷笑道:“姐姐的意思是,少夫人不如你了?”

    画眉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下去。”凌峰声音冷淡,但画眉背脊却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委屈而恐惶地看着凌峰,声音楚楚可怜。

    “爷……”

    凌峰看都不看她,只对徐璐道:“你先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就进来。”

    “也好,那我就先去睡了。”徐璐进入里屋,大概屋子里的暖墙已被烧了起来,整间屋子很是暖和。虽说外头冷得要命,但屋子里还是温暖如春,倒也不错。

    夏荷本是北方人,早已习惯了北方的屋舍格局,倒是豆绿四处看看,那儿摸摸,“这屋子里挺暖和的,这是怎么弄出来的?太神奇了。”

    “这四周的墙壁,有三面是夹墙,中间是空的,有人在外头墙角下烧火,屋子里自然就暖和了。”

    “啊,还有人在外头烧火?”豆绿惊叫。

    夏荷解释说:“那是,三个人轮流守在墙角下,一直不停地烧,方能让室内温暖如春。”

    “光咱们这间屋子就要三个人轮流烧火,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同样如此呀。”夏荷一边说,一边去整理床铺,徐璐虽然也有好奇心,但也一直克制着。

    徐璐以前也曾听容嬷嬷说过,“北方地区,一旦到了冬天都是烧炕的。大富人家却很少烧炕,而是烧暖墙或是用炉子,同样温暖,但不管是烧炉火还是烧暖墙代价却是不菲,一般人家可用不起的。”

    豆绿借着给徐璐脱衣服的空隙,小声地对徐璐道:“打听出来了,那个画眉,在屋子里服侍爷有六个年头,今年都二十二岁了。原来世子爷屋子里有六个大丫鬟,到了年纪后都放出去配人了。唯独画眉和描春还留在屋子里。”

    能够服侍在爷们身边的大丫鬟,当然是特殊的存在,大家心照不宣。不止待遇好,近水楼台之下,极有可能被家中长辈抬为姨娘,能成为姨娘,是丫鬟最好的出路。但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受到新进门的主母的忌惮,成为被打压的对象。稍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但优点却是,运气好,肚皮争气,一举得男,若儿子又出息,自然是水涨船高,但这其中也是拌随着巨大风险。

    不过高风险却有高回报,好些有姿色的丫鬟都宁愿走这条路来搏往后的荣华。

    其次就是放出去配人,嫁给府中有权势的管事或小厮,成为媳妇子们,继续在内院当差,揽些有点油水又有些权利的肥差,只要不糊涂,一心忠于主子,自然是吃穿不愁,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劣势便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同们是奴才,没有多少自主权。

    但总得来说,不想当姨娘的丫鬟都不是好丫鬟,尤其又有姿色的丫鬟,哪个不想去搏一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画眉看起来很是傲气呢,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的管事。她老子是总揽外院采买的,她娘在回事处当差。她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她姐姐以前也曾服侍在世子爷身边,不过先杨氏进门后不久,就把她配人了。她两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打听,听说都是外头的小厮。”

    总而言之,这画眉在凌家下人圈中,还是颇有靠山势力的。比起她这个孤军奋战的少夫人来说,她的优势非常明显。

    “如今世子爷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大丫鬟,一个是画眉,另一个是描春。不过也只是丫鬟而已。爷还有两个通房,一个叫芝兰,另一个叫翘楚。不过却不在这儿,而是放在外书房,给世子爷总揽外书房的差事。”

    果然凌峰还有通房。

    过了没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在她身边躺下,她主动偎了过去。任由夏荷豆绿把床帘放下,并吹熄蜡烛,等屋子里恢复清静后,徐璐才说:“天气这么冷,要不要变回去?”

    “不用,屋子里暖和。”

    “可是外头好冷好冷。”刚才从正院一路回到华馨院,虽然有厚厚的披风挡着,可也把她冷得够惨。

    “以后习惯了就好。”凌峰说,“爹娘对你很是满意,还一再嘱咐我不可欺负你。”

    徐璐嘿嘿一笑,“真的吗?我就知道,我这人一向是人见人爱的。”

    凌峰放声大笑,“是,人见人爱的夫人,赶紧睡吧。咱们明儿还要进宫面圣呢。”

    说起进宫面圣,凌峰在福建任上干得非常漂亮,妇凭夫荣,想必皇后不会为难自己。

    明天就能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徐璐虽紧张,却也期待着。

    “那我明日还要向婆母请安吗?”

    “不用,咱们直接进宫。”

    有了男人这句话,徐璐总算安心了。

    第二日,徐璐着按品大妆,一品诰命夫人饰青缎翟衣霞帔,戴七尾珠钗的冠帽,因她脸盘生得滚圆,又带着稚气的娇憨,让本就偏老气的一品诰命服饰居然让她穿出了别样的矜贵雍容。

    凌峰身穿红色绣蟠螭团领锦袍,脖子处滚了厚厚一圈黑色皮毛,腰缠蟠玉带,头戴黑色暖帽,再披了玄黑色滚貂绒大氅,平添数分凌厉威武,即阳刚,又英俊。

    “爷这身衣服真的好好看。”徐璐看着双眼冒光,忍下忽然冒出来的邪恶想法,若非有丫头在,真恨不得扑上去。

    凌峰也打量徐璐今日的正式着装,笑道:“你也不错,看起来还真像贵妇了。”

    徐璐的诰命服饰也只是单衣设计,并不保暖,所以在肩上又披了件厚实的暗红底滚边貂毛的连帽披氅,并在肩膀处戴上一圈貂毛围饰,全副武装起来,越发衬得一张脸儿娇妍鲜嫩。

    外命妇入宫,自有一定的规矩章程。这回徐璐是随凌峰一道进宫,倒也免了额外的规矩。凌峰有入宫纵马资格,夫妇二人的马车,直入宫门。然后在一处阔大的广场停下,前方早已有数个红衣小黄门上前作揖问安,徐璐知道,她就得在这儿与凌峰分别,去拜见皇后了。

    徐璐上了一顶青幔小轿,走了大约有两盏茶功夫,轿子停了,大概已到了皇后中宫,徐璐赶紧下了轿,带着温婉羞涩与三分紧张,一路目不斜视,随着宫人进入一道又一道宫门。

    皇后在偏殿接见的徐璐,徐璐朝皇后行了大礼,皇后绵软的声音响来,“平身。”

    徐璐起身,心头已紧张起来,谨记着凌峰告诫她的话,在宫中切不可目光四射,头一定要垂下,眼睛不要乱看,恭敬再恭敬,切不可出差错。

    按着通俗的想法就是,在外头再威风八面的外命妇,进了宫后,都得装孙子。不必战战兢兢,也不必伶俐乖巧,只需稳重少言不乱说话。宫中的贵人们可不稀罕这些外命妇有多伶俐有多奉承,只需安份就是了。

    皇后宫中还有一个盛妆丽人,看她随意地坐在皇后身旁,想来身份也不会低,就是不知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就是一直冠宠后宫的朱贵妃?

    “这便是安国侯世子新娶的夫人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有别于皇后温和威严的声音,这个盛装丽人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和高高在上。

    徐璐没由来地心头一紧,缓缓抬头。

    这丽人生得花容月貌,加上妆容的精致,满头的珠饰,越发的贵气矜持,但就是那略显严厉挑剔的眸子,破坏了整体美感,显得有些不尽人情了些。

    皇后温和的声音响来,“这是圣上的妹子,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

    凌峰虽然没有怎么提起过朝阳公主的为人品性,可从姨娘洪氏威氏嘴里,也让她对这个圣上唯一的胞妹有了天然的惧怕。徐璐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也在心里暗自叫苦,但这时候可没功夫叫苦,只能硬着头皮再一次跪了下来,叩首道:“臣妾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头顶上响来一句轻哼,“皇嫂,这便是那安国侯世子新娶的继室?”

    皇后声音略带谴责,“人家都嫁到凌家一整年了,哪叫新娶。”见徐璐还跪在地上,额头着地,而朝阳公主也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赶紧道:“凌少夫人快快平身。”

    “谢皇后娘娘,谢公主。”徐璐大松了口气,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起身。

    朝阳公主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不过也不曾再说什么。

    皇后又让人给徐璐看座,并让人看茶。徐璐低声称了谢,恭敬地坐在皇后对面的略矮些的墩子上。但也只坐了一小半儿,身子微微前倾,保持着对上位者的尊敬。

    果然,凌峰说得对,无论外命妇在外头是如何的风头,进了宫后,就只能装孙子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朝阳公主冷眼看着徐璐行礼磕头说话落座,小心翼翼的模样,虽然略有些拘谨,却也不曾出错,比一般初进宫的紧张到话都说不齐的新命妇们又要好太多。没有看到她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头略有些不甘心,又故意道:“凌世子替朝廷立下赫赫功劳,朝廷不但恩赐你诰命夫人衔,还特地赐了两个妾室服侍你和凌世子,今儿怎的没把她们也带进宫来?”

    徐璐一瞧到朝阳公主,整个神筋全崩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放松。所幸她从小练就的镇定功夫这时候派上了用场,虽然心头紧张,但反应也不慢,闻言立马就说:“让公主见笑了,臣妾不懂规矩,所以不敢妄自把妾室往宫中带。若公主想念两位姨娘想得紧,改明儿臣妾便派人把她们送到公主府上,让公主宽宽心。”

    朝阳公主正要说话,皇后已轻咳出声,“不过是姨娘罢了,既然赐给了凌家,便是凌家的人。哪还能随意外出见人的道理。以后这话休要再说,没得让人笑话。”

    朝阳公主这才明白过来,她堂堂公主身份,若是特地见别人家的姨娘,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她居然让一个卑微的破落户给反将了一军!

    朝阳公主怒瞪着徐璐,看着她低头喝茶的动作,虽没有京中贵妇天然的优雅,却依然有股良好教养下方有的娴静纯净。

    皇后又问了徐璐些话,不外乎是提及凌峰在福建任上的作为,徐璐就捡着好玩的事儿说了下,全是凌峰对付刁民贪官的刁钻本领。皇后听得连连称笑,直说:“凌峰这浑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那么的刁钻。不过也亏得皇上派他去了福建,也只有他才能还给朝廷一个吏治清明的福建。”

    朝阳公主嘴巴一撇,“凌峰本事倒是有,就是眼光太差。”目光瞟向徐璐,其意味傻子都听得出来。

    皇后皱眉,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徐璐笑了起来,“本宫认识凌峰时日也不短了,这浑小子眼界可高呢,自杨氏没了后,整整七年不再继娶,想不到此去福建,就把你给娶回来了,真出乎本宫意料。当时皇上也是大吃一惊,直与本宫说,能让凌峰那小子相中的女子,就算不是天仙下凡,定有不凡之处。今日一见,果真不出皇上所料。”

    朝阳公主不屑地冷哼出声,徐璐羞涩地笑了笑,“娘娘廖赞,臣妾柳莆之姿,能嫁给夫君,实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就是不知夫君此时此刻,会不会后悔娶了臣妾。”

    皇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会呢,凌峰能够娶了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徐璐羞涩一笑,“承娘娘金口玉言,等会子回去就与夫君讲,我可是得了皇后娘娘夸赞的,看他以后敢嫌弃我。”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但却不惹人反感,反而觉得她很是真性情。皇后又笑了起来,指着徐璐道:“好,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本宫一定替你作主。”

    朝阳公主撇唇,追问道:“凌峰可曾嫌弃过你?”

    徐璐绞着手指头,一副很不安的模样,讷讷道:“那是,夫君总是说我不够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肥脸,又伸出自己一双青葱嫩白的胖指头,苦恼不满地道:“臣妾已经够胖了,他还嫌臣妾长得瘦。”

    朝阳公主愕然,看了徐璐白胖馒头般的脸,以及发酵馒头般的手指头,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同样长得圆滚滚的皇后,深感不解,甚至在心里恨恨地道,难怪皇兄对这凌峰如此信任,原来是志同道合,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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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大封推,编辑说不能偷懒,只有拼命双更了。

第5章 法宝

    皇后似是对徐璐很感兴趣,问了她许多话,泉州人文风情习俗,以及那边经济政局军事民生,徐璐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就歉然一笑,“臣妾是个妇道人家,爷们外头的事可不敢插手的。”

    比起皇后的温和垂问,朝阳公主就显得咄咄逼人了,“凌峰年岁也不小了,听说除了朝廷赐的两个姨娘们,他屋子里半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外头可都在说你善妒呢。”

    徐璐无耐而愧疚地道:“这事儿确是臣妾的不是。”

    朝阳公主如同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正要攻过去,徐璐已歉然愧疚地道:“福建政务千头万绪,夫君公务极是繁忙,我身为妻子,却不能替他分忧解劳,只能竭尽全力管好内宅,让夫君无后顾之忧。耐何臣妾能力有限,管家理事已属勉强,管束姨娘确是力不从心了。先前姨娘勾结外人,与夫君下药,差点就让她们阴谋得逞。此后夫君就明言,女人多了是非就多,而我又没本事管好她们,他只好委屈自己了,尽量不纳妾吧,以免弄得内宅不宁。夫君虽未怪罪臣妾,臣妾心里却极是难受。我身为主母,却连个姨娘都管不好,实在愧对失君对臣妾的信任。”她看着朝阳公主,诚恳而沉痛:“若臣妾能管好姨娘,夫君也不会委屈自己了。”

    朝阳公主:“……”

    “……”皇后哑口无言,无语地看着徐璐,人才,果真是人才呀。

    中宫近身服侍的宫人也是震惊而祟拜地望着这个新进阶的凌少夫人,能把自己的善妒伪装辩解为受害者角色,非这凌少夫人莫属了。那位冠绝京城让女人妒恨了几十年的方大夫人立马被她甩出几十条大街。

    朝阳公主深吸口气,震惊而抓狂地瞪着徐璐,这凌峰打哪里找出来的人才,这种自曝其短的话也说得出口。可人家虽自揭其短,听者却无法再指责人家善妒了。反而还会让人以为,圣上御赐的姨娘包藏祸心,让人家夫妻离心。

    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圣上御赐的姨娘,是朝阳公主府里出来的宫女。

    朝阳公主也很想说,“你连姨娘都管束不好,还当什么主母?趁早下堂算了。”但当着皇后的面,却也不敢放肆,只好冷笑着说:“依你这么说,那凌峰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你一人了?”

    徐璐赶紧摇头,“身为女子,哪个不希望夫君只守着我一人。但臣妾知道,夫君出身勋爵之家,哪能由着我这般任性。”

    四拔两千金的回答,即诉说了身为女人的无耐,又婉转表示,她并非善妒之人。

    朝阳无主无话可说,尽管朝阳公主百般看徐璐不顺眼,但见徐璐回答得滴水不漏,该辩就辩,该争就争,该示弱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示弱,进退皆谊,谦逊守礼中又带着三分狡辩灵动,回答刁钻问题也异常巧妙,瞧她行事小心,说话稳重,倒也对她刮目相看了。

    但凡是女人,任谁都不会喜欢狐狸精一样乱看乱瞟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喜欢高傲的女人,包括自己,她只喜欢懂事稳重,不乱说话,只需落落大方,安静而恭敬坐着倾听的人。

    而这徐氏才多大年纪,她哪懂宫里的礼节章程,哪懂得上位者的心思想法,分明就是凌峰或让安国侯夫人训戒过,方有这般本领。

    一想到是凌峰亲自教这徐氏规矩,朝阳公主就嫉火乱蹿,但这徐氏言语极有分寸,看似老实,实则伶俐,直到如今,她还未占到上风,倒也不敢小觑。只冷着脸不再说话。

    皇后笑咪咪地道:“你这话说得极好,咱们身为女子的,哪个不希望丈夫一生只守着自己。可世欲却不容许咱们行将踏错,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比一般命妇还懂得多。凌峰眼光确是不错,连本宫都有些嫉妒他了。”

    徐璐不敢回答了,只低头羞涩恐惶一笑,“娘娘廖赞,臣妾愧不敢当。”

    徐璐在皇后宫中也呆得够久了,刚开始又小喝了半杯茶水,这时候已有如厕之意,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强忍着。

    最后徐璐实在忍不住,只好起身,“娘娘,人有三急,妾身先失礼了。”

    皇后马上让人领她去出恭,并让人跟随服侍,徐璐松了口气,觉得凌峰果真没有说错,这位皇后确实和气大方。

    唯一遗憾的则是朝阳公主,果然如凌峰所说,刁蛮尖刻任性,得小心又小心了。

    今日进宫还是颇有收获的,皇后赏了她两匹布料,一件紫色整貂披氅,一架六尾展翅五凤朝阳挂珠钗。

    徐璐满载而归。

    因凌峰被皇帝留了下来,皇后便谴了中宫大太监亲自护送徐璐回来。武夫人接到消息,又惊又喜,皇后娘娘端庄雍容,对各外命妇都和善友好,但派人护送外命妇回家却是从未有过的。不由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了。

    厚赏了中宫大太监,武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徐璐:“你在皇后娘娘凤驾前,没有失礼吧?”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温柔端慧,就算真有失礼之处,娘娘也不会介意的。”

    武夫人点头,又迟疑地问道:“听说朝阳公主也在皇后宫中。”

    徐璐点头,“是,朝阳公主,呃……”她故意停了下,才道:“很是威严。”

    就算徐璐没有明说,武夫人也知道,徐璐受了朝阳公主排头拮难了。不由拉了她的手道:“我的儿,生受你了。那朝阳公主是今上唯一的胞妹,自是与别的公主还要尊贵。这些天家人物,自然是气派非凡,咱们只有恭敬的份,不可顶撞,知道吗?”

    徐璐点头,“夫人教训得极是,媳妇明白的。所以在朝阳公主面前,媳妇不曾有任何失礼之处。”

    武夫人又拍拍她的手,“那就好。宫中可不是寻常人呆的地儿,你也累了吧,就回去休息吧。”

    虽然皇后和气没有架子,可那母仪天下的威仪,仍是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有分毫松懈。这回总算回到家中,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方落了地。听武夫人这么一提,也确实疲倦不堪了,太阳穴突突地闷胀着。

    徐璐的休息方式就是睡觉,虽然朝阳公主很可怕,但回到自己家中,一向适得其乐的徐璐也就暂且把她抛诸脑后,粘上床就睡得昏天暗地。凌峰回来了都不知道。

    徐璐是被一阵凳子倒地声吵醒的,原来已从宫中回来的凌峰,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宽衣,也不知是谁动作不小心,弄出了好大声响,徐璐便被吵醒了。

    徐璐伸了个懒腰,掀了厚实的荼靡团花锦绣床帘,扬声道:“爷回来了?”与凌峰真正和好,她却不敢再向以往那般随意散漫,主要是这华馨苑还有凌家的丫头,婆母就在咫尺,若她懒散不服侍爷们的消息是传到公婆耳里,可就不妙了。

    凌峰张着双手,任由画眉替她解开腰带,闻言道:“你个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等我。”

    徐璐在夏荷豆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趿着鞋子,自然地把手搭在凌峰的肩膀处,替他宽衣解扣。

    “我想和爷一道回来的,可皇后宫中还有朝阳公主在,我可不敢久留。”

    凌峰眉毛一挑,“她也在?”

    徐璐瞟他一眼,微哼一声,对仍想抢她差事的画眉道:“去厨房给我把银耳羹端来,大概该熬好了吧。”然后又对凌峰道:“刚才我让厨房的熬了银耳羹,加红枣,茯苓,红糖和小米一起熬的,最是补血气了,爷也喝一些。”

    “你啊,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粥品。”

    “那样喝才营养嘛。”徐璐的祖母当年可是堂堂的郡主呢,虽说已没落,但从未养就的生活习性却是不变的,徐璐由祖母带大,自然而然把祖母的这些习性如数学了过来。

    画眉原本还不乐意去的,不过听后还有凌峰的份,也就不甘不愿地去了,心里还在暗自咒着,没心胸的妒妇,不过是给爷宽衣罢了,就赶紧把我挤到一边去。

    徐璐习惯了在泉州时凌府的厨子的手艺,这回进京,也是把她带了来。但因鲁妈妈还没有被安顿好,今日给徐璐做银耳羹的则是凌家的厨子。

    因凌峰夫妇才回来,华馨苑的厨房也还空着,所以这回只是让大厨房做,那厨房管事李世富家的也是凌家的经年世仆,在内院仆妇当中,也还算有些地位的,因高超的厨艺,深受武夫人喜爱。

    吃惯了鲁妈妈做出来的味道,这凌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银耳羹就始终有股怪怪的味道。徐璐吃了两口,皱着眉说:“是不是我的胃口被鲁妈妈养刁了?”

    凌峰放下勺子,说:“你是再好养不过了,是厨子手艺不行。”

    “可人家好歹也是凌家经年的世仆了,手艺还会差么?”

    “凌家厨子的手艺倒是不差,估计是没有用心的缘故吧。”凌峰对一旁的画眉道:“你去与那做银耳羹的厨子说,他做的羹汤少夫人很不满意,让她仔细自己的皮。”

    画眉呆了呆,一时间僵在那。倒是一旁的豆绿见机不可失,赶紧出去了。

    徐璐嗔道:“这样不妥吧?不知情的还以为我飞扬跋扈呢。”

    凌峰正色道:“京城凌家可不比泉州,家中的奴才大都是经年的老世仆,一个个惯会卖巧卖乖,愉奸躲懒,欺软怕硬。你若是不强硬些,她们准会骑到你头上来。收起你在泉州那一套以德服人。有些人,该严厉就严厉,必要时,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徐璐乍舌,“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她拿着勺子跺了跺碗底,嘟唇道,“我也想以力服人,可惜没那个本钱嘛。”

    凌峰笑道:“以德服人虽好,但辅之以力服人,二者相辅相成,方可成事。一味的以德服人,也是不成。有些刁奴,就得以威压之。”

    徐璐点头,“这管家理事也是一门学问呢。我自认做不到像爷所说的那种境界,所以只能用我的笨方子了。”

    “什么笨法子?”

    “呃,就是先分派任务下去,做得好的,我就提携重用,做得不好的,与我推萎扯皮,或与我阴逢阳违的,我就不理他去,不给他差事做。这样下来,他们便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必定得听我的吩咐行事,方能得到重用,这样岂不简单?”徐璐下意识瞟了画眉一眼,“那些仗着在主子跟前有体面,认为我是新人不敢拿他怎样,不把我放眼里的,我头一个架空他。”

    凌峰失笑,“这个法子好,简单却好施行。但想得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呢。首先,这些老人都是长辈派过来的,你若是不用他们,长辈岂不会有意见?”

    徐璐蹙眉,想了想说,“那也简单呀,长辈派人过来,原意也是为了服侍好我,做我的左右手,又不是过来做祖宗的。他们都做我的祖宗了,我还要顾忌着长辈,忍让她们,那我成什么了。”

    画眉脸色一白,低下头来。

    凌峰若有所思,“唔,真有你的,天大的事儿,到了你跟前,都不叫事儿了。呵呵。”凌峰是有感而发,当年杨氏进门后,母亲为了试探她的管家本领,就拔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差事给她。杨氏为了证明自己,可谓是鞠躬尽瘁,竭尽全力。但母亲派给她的奴才却不听她的吩咐,这令她格外恼火,除了找他充作救兵外,也只有忍气吞声。当年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觉得母亲做得有些过份,可杨氏的表现也着实无法让他满意。但没想到,所有新媳妇初进门都会遇上的长辈刁难问题,在徐璐面前,却不叫问题了。怎不令他侧目?

    “若真有那种不听吩咐的刁奴,你打算怎么处理?”凌峰迫不及待地问。

    徐璐想了想,“当然是闲她们一阵子吧,然后坐等长辈来问我话,我就只能实话实说罗。”

    “不妥不妥,你那样做,长辈心里岂不恼你?”

    徐璐奇怪地道:“怎会呢?只要是明事理的长辈,我如实照说了,哪还会怪罪我?肯定还会反过来收拾那些刁奴去。”

    “万一遇上不明事理的呢?”

    徐璐毫不犹豫地道,“那简单,就寄出我的法宝呗。”

    “什么法宝?”

    徐璐却故意抬高下巴,“我都嫁给你一年多啦,我身上有什么法宝,爷居然还不清楚,太令我失望了。”

    凌峰茫然,尽管知道这丫头在卖关子,并取笑自己,可他是真的不知道她还有何法宝呀。

    徐璐摇头晃脑地叹气,对画眉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画眉低头福了身子,然后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夏荷豆绿豆绿等人后,徐璐这才道:“今日进宫,朝阳公主可是没对我客气过,一直咄咄逼人。但我却绵里藏针的还敬了回去,爷知道我是如何还击的?”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别的事儿上去了?

    凌峰摇头,“敬听夫人解惑。”

    徐璐得意地皱了皱鼻子,说:“朝阳公主说:说来可怜,安国侯虽声名显赫,权势薰天,可凌家子嗣向来凄凉,以你这般,能嫁入凌家,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只是你进门也有一年多了吧,自己没身孕也就罢了,连朝廷御赐的姨娘也是如此,这就让本公主不得不感到好奇了。究竟是有人心思歹毒,不肯让凌家有后,还是凌峰不能人道?”

    凌峰脸色微变,“她当真这么说?”

    徐璐从鼻吼里吼出声来,“那位是什么德性,爷应该比我还清楚吧?何必多此一问。”

    凌峰沉默,沉着脸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嘛,自然是故作愕然地瞪着她,说,公主似乎对凌家的家务事很感兴趣?”看到凌峰稍稍挑高了眉毛,徐璐得意地道,“朝阳公主当场就恼了,但我不等她说话,又继续掩唇道,公主这般关心凌家的家务事,也是凌家的福气。公主所言,也正是臣妾所恐惶的。臣妾嫁入凌家一年有余,身子一直不曾有动静,两位姨娘也是,臣妾正愁得不得了。公主这般关心臣妾家中姨娘,改明儿臣妾就把两位姨娘送到公主府上,再让公主调教调教如何?”

    凌峰瞠目,好半响才低笑道:“好你个猾头的,朝阳公主你也敢与她顶牛?不怕她恼你?”

    徐璐翻翻白眼,“就算我对她恭恭敬敬,她同样看我不顺眼,我又如何自讨苦吃呢。”

    “万一她要见戚氏洪氏,看你怎么办?”戚氏洪氏二人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公主府有的是厉害嬷嬷,一探便知。到时候,外头就算不说他凌峰不能人道,也会说徐璐善妒,不让妾室服侍他。

    徐璐却毫不在乎,“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公主,真要是把别人家的姨娘接到公主府去调教,她也不用在帝都混了。”

    这倒也是。就算朝阳公主敢这么做,估计皇后也不会容许的。

    “虽说你占了上风,但你已把她得罪狠了,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以后可得小心了。”凌峰又皱起眉来,虽然觉得妻子不该呈一时之快,可如同妻子所说,朝阳公主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你就算是跪在地上给她舔鞋,她同样会看你不顺眼。

    徐璐毫在不乎地道:“所以,我今日在宫中,很是卖力讨好皇后呀。”

    凌峰先是愕然,然后是大笑,“皇后娘娘确实能压制住她,可你凭什么认为,皇后会帮你?”

    “猜的嘛。”徐璐说,“你不是说,皇后娘娘很是和气,又一直拿你当亲弟弟对待么?今儿皇后对我确实很好,说话一直和颜悦色。朝阳公主处处刺我,皇后娘娘一直护着我。就连我接连两次惹恼了朝阳公主,皇后都拦着的。”

    “你太天真了。皇后久居深宫,也只有在宫中护着你,出了宫,她也是鞭长莫及了。”凌峰忍不住打击她。

    徐璐嘟唇道:“朝阳公主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我吧,大不了以后见着她绕道就是了。”

    “人家是公主,你想绕道都是不成的,傻瓜。”

    “不是还有你么?”徐璐抓过他的胳臂,抱怨地摇了摇,“朝阳公主处处针对我,还不是因你的缘故,你这个男颜祸水,不赶紧想办法护着我,还在这儿落井下石,没良心的。”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什么男颜祸水,皮痒了不是?”

    徐璐忿忿地道:“说的就是你,被找麻烦的是我好不好,难道不该让我发泄一下么?忒小气。就拿上回来说吧,你四处找寻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让人四处找寻宋观涛,是凌峰这辈子做过的最蠢最不欲让人知道的蠢事,见徐璐旧事重题,凌峰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行了,是我的错,还不成么?你也别恼了,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收拾一下,去正院服侍母亲罢。我也得去向父亲请安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别再提朝阳公主。咦,对了,你还没与我说你究竟有什么厉害法宝呢?”

    “简单呀,你冲到前头不就得了?”

    凌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徐璐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爷对哪个奴才不满意,没有长辈撑腰的,直接捆来打一顿或是发卖出去。有长辈撑着的,爷自己与长辈说,你对那些奴才不满意,对你服侍不尽心什么的,相信长辈自不会再说什么了。”儿子和媳妇,确实有很大区别的。做儿子的就可以百无禁忌,但做媳妇的可就百般禁忌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低声道,“你别忘了,我那个嫡母,她并非我的生身之母。”

    徐璐不以为然地道:“可我也瞧出来了,她是真心拿你当亲生儿子的。爷也是如此嘛。”当她没有眼睛呀?

    说句不中听的,武夫人虽非凌峰的生身之母,可将来也要靠凌峰养老,靠凌峰给她撑面子,光耀凌家门楣,更要靠凌峰替她挡掉不能生育之耻。

    而凌峰,也得靠这个嫡母给予的嫡亲名份,他们母子可谓是相互依靠的。凌家能在权贵林立的京师重地屹立不倒,除了超高的手腕,有能力外,也必须做到识时务,武夫人也断不会拿嫡母的派头压凌峰,当然也就不至于为了区区个把奴才就来为难她这个儿媳妇。

    “好呀,原来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凌峰对嫡母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敬爱,见妻子如此说,心下也高兴。

    而在这时候,他也才知道,妻子这个法宝,对别人或许不起作用,但在凌家,绝对能够屹立不败。

    等凌峰离开后,夏荷就上得前来,“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更衣罢。”

    徐璐点头,“今日我进宫后,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夏荷笑了起来,“还真让少夫人料中了。少夫人走后,那画眉就借口去外头搞花为收头出去了,但墨香却说,她分明看到画眉去了正院,肯定是向夫人告状去了。哼,什么德性嘛。”在夏荷眼里,爷们虽然是天,但主母在内宅也是顶了天的人物,尤其凌家最是重规矩不过了,哪容许主仆不分的。那画眉胆子也太大了,敢与少夫人顶牛,还敢去告状,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画眉对自己有敌意,想与自己别苗头,徐璐又不是瞎子,于是又问,“刚才的凳子是谁踢倒了?”害得她被吵醒了。

    “是奴婢,少夫人。”夏荷赶紧跪下来,“那画眉给爷宽衣的时候,整个身子都贴在爷身上了,奴婢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踢了凳子,拢了少夫人午睡,请少夫人责罚。”

    “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徐璐说。

    豆绿从外头端来一盆热水,给徐璐洗脸洁面,听了夏荷的话,笑着说:“刚才我去厨房打热水的时候,看到李世富家的气冲冲得冲了出去,听厨房的人说,似要去找画眉算账。真是怪了,我才来两天,也多少听说过了,这李世富家的与画眉的老子娘关系最好了,怎的今儿就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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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一更,不过满肥的。我够勤快吧,午睡时间都牺牲了哦。

第6章 新妇上任

    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也多少清楚这里头的关系,闻言笑了起来,“李世富家的正是刚才给少夫人做银耳羹的那位。至于怎么就恼了画眉,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墨香已兴冲冲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顾不得施礼,就对徐璐道:“少夫人,刚才奴婢可是看到一场好戏呢。少夫人猜怎么着,那李世家家的把画眉给打了。”

    那李世家富的不止把画眉打了,还把画眉骂得极惨,“……骚蹄子,贱婢,年纪一大把了,还在痴心妄想,也不泡把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居然胆大包天陷害我,算计少夫人,害得我的差事丢了,你个贱婢,今日老娘非撕烂你这张脸不可。”李世家的长年在厨房呆着,进得油水极多,长得肥胖壮硕,画眉细皮嫩肉的,如何是李世家的对手,无论她如何躲闪,依然被李世富家的抽得双颊红肿,头发也被扯断了几缕,端得狼狈无比。大家也从李世富家的嘴里知道,原来李世富家的给少夫人做的银耳羹,无糖无味,甚至火候也不足,让少夫人不满了,扬言要撸了她的差事。李世富家的原还辩驳了两句,说是依着少夫人的口味做的。传话的豆绿则脆声声地道:“是画眉姐姐与你说的吧?呵呵,妈妈真是糊涂,少夫人才回来没两天,画眉姐姐如何就知道少夫人的口味了?”

    李世富家的也不是笨人,很快就知道自己被人糊弄了不说,还被当了枪给少夫人上眼药了,当下气得火冒三丈,解下围裙就杀了出去找画眉算账了。

    李世富家的恨透了画眉故意误导她,害她失了少夫人的信任,又丢了大好差事,在掌掴画眉之际,就大声把画眉对世子爷有想法,并陷害她想给少夫人下眼药的事儿抖了出来。紧接着,便让消息灵通的墨香听了个正着。然后,消息又倒进徐璐耳里。

    徐璐啼笑皆非,才回来没两天,她堂堂少夫人居然让一个丫头给算计了。

    豆绿怒道:“少夫人,这画眉不能再留了。她胆子也太大了,奴婢打听过了,那李世富家的在夫人那确是有几分份量的,她的厨艺极得夫人喜欢。少夫人才进门来,就嫌弃李世富家的手艺来,这传到夫人耳里,夫人会怎么想?”

    徐璐沉吟,这画眉确实不简单呢,她拿捏了新媳妇初进门,正是要立足婆家,努力获取公婆好感的时候。所以就来了个借刀杀人之计。只需与私下与李世富家的假传令旨,让李世富家的信以为真,按着画眉给出的口味来烹饪,自然得不到徐璐的满意。

    而这时候,无论徐璐是否满意,为了给婆母颜面,也是不敢对李世富怎样,也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身为新主子,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若是头一回就让奴才算计了,失了先机的新主子,想要掰回局面,再找回主子的权威来,可就困难多了。

    退一万步来讲,这画眉还巴不得徐璐当场发作出来,那时候,让夫人知道了,事情可就有得瞧了。

    画眉这招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也亏得凌峰亲自咐咐丫头去斥责那李世富家的,若换作是她本人,就算明知李世富家的有意怠慢自己,为了婆母的颜面,这口气还真要忍下不可。那时候,画眉岂不得意死,然后四处宣扬自己对一个厨娘忍气吞生的事儿,她少夫人的颜面可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里,徐璐是真的愤怒了,我有纵虎心,耐何虎有伤人意。逼得她不得不寄出雷霆杀招。

    徐璐问墨香:“李世家的与画眉的争执,有多少人瞧到了?”

    “多着呢,起码不下三十人。他们再口口相传,肯定会传到夫人耳朵里的。”

    武夫人迟早会知道这事的,然后也就明白画眉的为人,而画眉的告状,也就成了诬陷了。徐璐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把这里头的各厉害关系理清后,徐璐当机立断,吩咐夏荷,“你带上几个婆子,把那画眉给我绑了,打上二十板子,掌嘴二十。另外,把她的老子娘,也统统给我捆了,发卖出去,与人伢子讲,卖得越远越好。”

    画眉的老子娘在凌家也有不大不小的差事,但并非是武夫人的心腹,所以徐璐处置起来就顺手多了。

    吩咐了夏荷,徐璐这才赶紧去了武夫人处,服侍武夫人用饭。

    徐璐并未提及画眉的事,而武夫人也未曾提及过,婆媳妇二人心照不宣,毕竟武夫人也是高门嫡女出来的,自然看重规矩,多少也明白,自己才回凌家没两天,就让丫头算计到头上,她只是处置屋子里的一个丫头罢了,婆母还不至于插手过问。退一万步来讲,婆母真要不分青红皂白质问自己,她也有应付之法。

    所幸,武夫人确实不是那种胡乱干涉媳妇屋里事的婆母。她确实知道了画眉的事,那画眉胆大包天,死有余辜。徐璐怎么处置都不过份,她若是过问,就落了下乖。武夫人自认自己并非那种苛刻又大权独览的婆母,是以当真没有去过问此事。

    凌家长房人丁凋零,饭桌上也就凌宽夫妇,以及凌峰夫妇。徐璐还得服侍婆母用饭,可不敢坐在饭桌上。凌峰大概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心疼媳妇的时候,所以很少去看徐璐一眼。

    武夫人被侍候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徐璐坐下来吃饭。徐璐照例推辞,一直服侍了武夫人吃完饭,嗽了口,并给公婆分别端上消食茶后,方才去偏厅吃饭。

    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凌宽很是满意,对凌峰道:“你眼光比你母亲好多了,娶的媳妇确是知书达理的。”

    凌峰面上谦虚着,但心底却暗笑。他的小璐可不贤惠,不过是装出来的贤惠罢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对双亲讲。

    武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嗔道:“我与峰儿有体已话要讲,你也避避吧。”

    凌宽不满,说:“你们母子俩最是可恨,总爱背着我说话。”话虽如此,但仍是起身离去了。

    凌峰莞尔,看着双亲多年来一直恩爱无比的画面,也是羡慕不已。

    不过他与小璐也挺恩爱就是了,想着徐璐在人前的端庄稳重,在自己跟前的活泼俏皮的模样,内心就柔软起来。

    看着儿子的神色,武夫人低声问:“你与我说老实话,你那媳妇,当真不惧你的真身?”

    凌峰低头称是。

    武夫人又问:“我不信,哪个姑娘家不怕蛇的,你是如何让她接纳你的?”

    凌峰想了想,说:“儿子什么都没做,是小璐……是徐氏自己想得开。”想着徐璐盖了自己一身鸡毛那凶巴巴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印在脑海里。也正是因为那张凶巴巴却又可爱至极的模样,让他无法忘怀,所以破天荒地阻止了凌非的杀人灭口。后来一想,与其娶一个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过着貌合神离相互提防的日子,还不如把那丫头娶回来。至少,她瞧过自己的真身,他不必再在她面前演饰自己的秘密了。

    武夫人又问:“真的不怕?”

    “刚开始怕得要命,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凌峰照实说,想着当初徐璐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再到此刻的习以为常,甚至还出其不意地欺负他的尾巴,就让他内心柔软不已。

    武夫人放下心来,“你们能够相互坦城,恩爱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凌峰赶紧起身对母亲作揖道:“那也是多亏了姐姐的慧眼识珠。”

    武夫人就只有凌芸一个女儿,她当然期望他们姐弟能够一辈子和睦相处,看得出凌峰对女儿的敬重感激之意,武夫人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

    “爹娘不是那种苛刻媳妇之人,刚才我娘本是诚意让你坐下来一道吃饭,你为何不肯?”回到华馨苑,凌峰这才问出了心中不解。

    徐璐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婆母体恤我,我这做媳妇的就要好生服侍婆母的。哪能仗着婆婆的体恤而不把规矩当回事呀?”

    凌峰嗤笑,“少在我面前装象。说吧,究竟为了什么。”他还不了解这个妻子吗?那可是无利不早起的。

    徐璐说:“人家是真的想尽心服侍婆母嘛。”

    “我就是不信。”

    “不信就算了。”徐璐也不打算解释。天知道,与公婆一道吃饭,难道就可以甩开肚皮吃不成?扯谈。还不是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并随时服侍公婆,哪吃得尽兴。与其顾全公婆对她的体贴之心,还不如成全自己的贤惠之心。

    之所以不愿与公婆一道吃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婆母通常都是吃了一半后方才让她坐下来吃,而那时候桌上的菜都已吃得差不多了。她才不要吃冷菜剩饭呢。

    当然,这可是说不得的秘密,男人都不能告诉的。

    ……

    “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姨娘么?我都回来有三天了,怎的没有瞧到?”晚上夫妇二人回到华馨苑,徐璐问出心中的疑惑。

    凌峰神色淡淡,“早有六年前,就已被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啊,这是为何?”徐璐大惊,凌峰虽只是庶出,但却是凌家长房唯一男西,赵姨娘再是妾室身份,生子有功,好歹也得在凌家颐养天年吧。又见凌峰神色冷淡,似乎对自己的生身之母并没有多少感情,徐璐心头奇怪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冷。

    凌峰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想以媳妇的身份侍奉她?”

    徐璐呆了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又觉得不妥,虽然嫡妻没有服侍妾室婆母的习俗,可规矩之外,也还有人情,爷们的脸面。可真让她以媳妇的身份侍奉赵姨娘,她心头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最后,她想了想,说:“爷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姨娘的。”让她以媳妇身份侍奉丈夫的亲生母亲,她确实办不到。但照顾赵姨娘还是可以的。

第7章 社交第一天

    凌峰温文一笑,“嗯,我也相信你能照顾她的。”顿了下,他又说:“姨娘在凌家庄的庄子里,离这儿大概有上百里远。你若是得空,就给她送些衣食住用的吧……银子就不必给了。”

    “为什么?”

    果然,并非是凌峰不认姨娘,而是这赵姨娘应该是曾经仗着生了儿子替凌家立了大功,所以张狂过了头,被凌家送到乡下去了。

    徐璐拭探性地道:“在我们泉州,虽说媳妇得尊嫡母为正经婆母,对于爷们的生身姨娘,只需适当照顾就够了。但那毕竟是爷们的亲生母亲,我定会好生照顾的。就是不知京城的规矩如何?当年,先夫人进门后,又是怎生对待姨娘呢?”

    凌峰看她一眼,日光诲黯,“如你所言,杨氏也只是适当照顾姨娘罢了,可姨娘却认为不够。”

    子不言母过,尽管凌峰没有说太多有关赵姨娘的事,但徐璐依然能举一反三地了悟,赵姨娘确实是母凭子贵,在凌家抖了起来,这股威风在凌峰面前抖也就罢了,还抖到杨氏面前去。杨氏是何等身份?那可是堂堂阁老嫡孙女,祖母又是那般厉害人物,哪会甩一个区区姨娘,是爷们的亲生母亲都不成,想来应该婆媳之间肯定闹了不少矛盾。

    “说句僭越的,姨娘可是犯了什么错?”

    凌峰目光沉了沉,似是不愿提及,可这事儿妻子迟早也会知道,于是就说道:“姨娘确是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子不言母过,以前的事就让它烂在心里吧。你只需隔十天半月送些生活必须品到庄子去就成了。”

    想来,赵姨娘犯的过错,应该让凌峰羞于启齿或是抬不起头来,这才遮遮掩掩不肯细说。徐璐也就不再过问,点头称是。

    “待哪日得了空,我就亲自去庄子上一趟,瞧瞧姨娘。”徐璐看着他的神色,“爷要一道去不?”

    凌峰点点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为免让妻子误会自己冷血无情,又加了句,“我已在双亲面前发过誓,今生今世,不再见姨娘一面。”

    庶子在亲生姨娘面前也是主子,私底下,当庶子的还是要奉养姨娘的。可凌峰这般明着说出这翻话来,想来是赵姨娘真做了过份的事,以至于凌峰对她如此冷漠。

    ……

    徐璐回京的第三天,就要陪同武夫人一道去镇国侯府,参加方知义五十二岁的寿宴。

    虽然没见过方知义本人,但徐璐远在泉州,也时常听说方家满门清贵,长子方知礼不到四十岁就进入中枢任阁老,以四十二岁之龄,就成了当代首辅,如今已有十余年,依然屹立朝堂。方家次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侯,十四岁开始就弃文从武,远赴山西,从小小士卒做起,御敌无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曾任大同镇国将军,大同吕梁太原三兵总治,一省总督,再到后来的左柱国将军,及柱国将军,再到如今的侯爷之尊,可谓是真刀真枪地拼杀出来,

    实至如归。

    放眼大庆朝,兄弟二人同时在朝为官,并不少见,但一文一武把持朝堂半边天,那便是凤毛麟角。不说别的臣子会反对,就是皇帝也不敢重用。可恰好相反,皇帝不但任用方氏兄弟,还非常重用方家兄弟。据说方家三子方知廉,如今也是堂堂的蜀地巡扶。

    把方家三兄弟的生平事迹理清后,徐璐很是吃惊,忍不住就问武夫人,“这方家三兄弟都好厉害,一个是首辅,一个是侯爷,一个是一省巡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她不敢说皇帝怎么会容许一门三兄弟都在朝为官,还是大权在握的实缺,只能说方家祖上积德所至。

    武夫人微微一笑,“今上是个求贤若渴的举世明君。方家三兄弟能力卓越,又岂会放过?方家诸兄弟品性高洁,其操守品格,仕林皆知。方阁老虽是首辅,却从来不拉帮结派,只忠于圣上,忧国忧民,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方侯爷虽贵为侯爷,却早已交出兵符,卸甲归田,颐养天年。方三爷一省巡抚,在地方上造福百姓,这般忠臣良将,圣上如何不爱惜?”

    徐璐点头,“那也要碰上圣明之君方成,万一……”

    武夫人淡淡一笑,“这倒不必担心,因为方家再是识时务不过了。”

    武夫人也与别的官夫人那样,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半藏一半。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是了。

    徐璐不再说话,而是在马车上请教婆母,方侯爷家中有哪些忌讳,自己该如何表现之类的。

    武夫人倒不藏私,细细与徐璐说了,“方家大夫人最重规矩,却也端庄温和,她不喜欢个性张扬之人,在她面前,倒不必拘谨,只须把礼仪做足便成。方二夫人,也就是镇国侯夫人,更是平易近人,在她面前,自可百无禁忌。今儿方家也会来两位姑太太,分别是平阳侯府的钟二太太,这人最是爽利大方,也擅爱开玩笑,很好打交道。另外一位姑太太,则是庆昌侯府的杨二太太,这偌大是方老太君唯一的闺女,有什么就说什么,一根肠子通到底,有时候会让人下不了台,所以你要格外注意些。不过只要顺着她,还是满好打交道的。总体来讲,方家人都好打交道,就是方老太君有些拧,等会子瞧到了可得小心应付。”

    徐璐点头,又问了方家的姻亲身份脾性,武夫人全都告知,无所不谈,显然也是真心实意要助徐璐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

    “……方家满门清贵,与之联姻的何家,杨家,便是个中翘楚。另外余家,连家,燕家,齐家也都有不俗地位,万不可怠慢。以方家的身份地位,今日前去的客人,除了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外,几乎襄括了整座京城权贵名门。”

    徐璐又轻声问:“多谢夫人指教。这些权贵世家,与咱家关系如何?”

    武夫人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五年前,凌家也只是伯爵之尊,后来今上登基,而峰儿又恰巧立了些功劳,今上与峰儿感情又还不错,就顺水推舟,给凌家授了不世侯爵之位,又许了峰儿世子之位,凌家这才真正进入上流圈子里。但相比杨家这些宿族勋贵之家来说,又逊色不少。尽管凌家这些年在峰儿的努力之下,也有了不俗的地位,可到底也得低调行事。凌家与各世家交情也都还不错。相信大家看在峰儿的份上,必不会为难你。”武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谦虚,但面上却有着自信之色。显然,实际上的凌家,在各大世家眼里,不但登堂入室,并且还是非常有份量的。

    徐璐听得双眼冒光,她运气真是不错来着。

    武夫人又继续说:“对了,值得一说的是,凌家与定国侯叶家向来不和,尤其叶家世子夫人徐氏。”说起这徐氏时,武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相信峰儿也与你说过了吧,芸儿与叶恒那竖子曾有过一断孽缘,后来叶凌两家义绝,叶恒改娶徐氏,那徐氏心胸狭隘,

    处处针对芸儿。虽说后来让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收拾后,夹着尾巴过了两年,但最近叶恒又立了份不大不小的功劳,这徐氏就又抖了起来。在人前,总是处处与凌家别苗头。她是令国公府的三房嫡女,又给叶家涎下三个儿子,可谓是风光尽显。她在我面前倒是不敢呈能,就怕你年轻面浅,又非京城人氏,估计会把矛头指向你。你可得小心应付。”

    确实得小心应付。

    徐璐在心里暗忖,不过自从了解凌家在京城勋贵贵圈子的地位,以及凌峰在京城的影响力后,徐璐非但不害怕,反而斗志昂扬,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那徐氏就算要针对自己,不过是在言语上挑衅自己罢了,对付泼妇她最是拿手了。

    “徐氏可不是泼妇。”武夫人说,“那女人心机深沉,除了与凌家不合外,与各大世家的夫人奶奶都关系匪浅。”她看着徐璐,尽管从文芳嘴里得知这个徐氏并非外表那般柔弱,实际上这徐氏颇有几分蔫坏的本事,专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在名流云集的泉州,不但没吃亏,还替凌峰拉笼了几位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官夫人。连那刺骨头的华家,也让她收服。本事可见一班。可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武夫人还是颇为担心。

    “若那徐氏真咬上你,估计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你,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人性从来就是如此,都是各扫门前雪。更何况,那徐氏与各夫人奶奶都交好,徐璐身后势力再强大,毕竟徐璐本人只是才进凌家门的新媳妇,在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时,大多数人能够保持中立就已难得了。

    武夫人浸淫贵族圈子多年,自然明白这些人,并非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而是两不相帮的心理占了多数。

    徐璐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我不会让您失望了。”顿了下,她又咬牙道,“这是我初次踏入京城贵族圈子,以凌家少夫人的身份示人,断不能任人欺负了去。我并不惧怕那徐氏,就是怕她不是我的对手而哭鼻子。到时候还望夫人站在我这边才成,以免让人说我以小欺大。”

    老天,她才多大,那叶家徐氏足足比她大了近十岁,她哪来的信心?

    武夫人愕然,忍不住看了这个才刚接触没几天的媳妇,只见徐璐饱满圆润的脸蛋儿已是斗志昂扬,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媳妇看起来牲畜无害,实际上也是个好战之人,是她看走眼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凌家目前的状况,主母强硬些,总也是好事。

    ……

    镇国侯方知义的五十二寿辰很是热闹,尽管没有广发请束,但不请自来的客人依然多如潮流。凌家婆媳妇抵达方家时,虽还没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也是人潮如炽,那镇国侯府上房正厅极为高大阔朗,尽管并无奢华之意,家具饰物却沉稳严谨,透出股朴实之气。仆妇也是清一色的白底藏青颜色,显然,这镇国侯确实是位严谨自持之人。

    武夫人在贵族圈子里也是有其身份地位的,一路上已不知与多少世族贵妇打招呼了,大家都知道凌峰携新妇进京,却还没机会见着。见武夫人身边跟着位身娇面圆的美丽少妇,便纷纷询问道:“这是你媳妇?”

    武夫人笑着说,“是,才刚回京。不大懂规矩,我就带她出来走动走动,若有失礼之处,大家可别见笑。”然后对徐璐说:“这位是李阁家的大夫人,这是二夫人,峰儿在两位夫人面前,也是执晚辈礼。这位是李家大奶奶。李家与咱们家一向交好,你可不能怠慢了。”

    交好未必,应该只是凡凡之交罢了,瞧这些人面上虽带笑,可与武夫人并无亲近之意,倒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审视意味居多。

    徐璐恭敬地裣衽施礼,声音清脆,不卑不亢,面带三分微笑,温和中又带些许羞涩,新媳妇那种娇羞拘谨表现得入木三分,更让人挑不了错处来。

    李大夫人妯娌上下打量徐璐,

    今日的徐璐梳了个漂亮的牡丹髻,戴了赤金五凤朝阳攒珠金凤,四朵赤金镶红宝石的鬓花,白色貂毛昭君抹额,中间一颗红莹莹的珊瑚石,耳饰南珠耳坠子,飞眉杏眼,面若桃花,脸宠圆润,娇憨灵动,令人顿生亲切之感,李大夫人笑着道:“好个标致人儿,老妹子有福了。”

    武夫人笑道:“承蒙老姐姐夸奖了,我这媳妇是泉州人氏,才回到京城,还不懂京城的规矩呢,日后诸位可别吝啬赐教。”

    “有你这个婆母耳题面命教授,哪有我们班门弄斧的份呀。”

    李二夫人道:“我看少夫人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规矩自然不差。”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道,“规矩是还不错,也还有不足之处。”

    徐璐羞涩地低头,恭恭敬敬地立在婆母身旁,好一副新媳妇腼腆认生的模样。

    与李家夫人寒暄了几句,武夫人继续往前走,又与某伯爵家的夫人遇上,又聊了几句,毫不例处,又介绍了徐璐一番。

    进入大厅后,这里头坐着的全是位高权贵的世家或高官夫人,凌家与方家本来就交好,才进得门来,已有人叫了起来,武夫人倒也八面玲珑,领着徐璐与众人打着招呼,虽然人多,却也一个不曾落下,不曾冷落任何一人。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身穿万字不断字的松鹤锦缎袄儿的老太太,穿得周身富贵,满头银霜,皱纹满面,却有些清瘦,与旁边一位面色红润富态的暗红遍绣枝宝相花长褙子头戴灰鼠毛抹额的老妇人相比,这位瘦削老妇人无论是气度还是声势,都不及这位老妇人。

    武夫人与众人打过招呼,便携着徐璐快步走到两位老妇人跟前,边走边叫,“两位老祖法,武氏给您二位请安了。”

    徐璐跟在身后,也一道福了身子,身子比武氏低了不少。

    那位富态的老妇人已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猴儿,居然弄到这么晚才来,该打该打。”

    武氏笑道:“老祖宗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本来早早就准备出发的,耐何媳妇才刚回京,怕她不懂京里的礼数,在老祖宗面前失了规矩,这才费了些功夫调教了她。”然后给徐璐介绍起来,但却是先介绍的是另外一位瘦削的老妇人,“这位是方侯爷的母亲,方老太君。这位是何家的老太君,也是方阁老的岳母。两位老封君那可是咱们京城硕果仅存的长辈。我的儿,还不赶紧给两位老太君磕头。”

    武氏都开口了,徐璐这个头不磕也得磕,于是提了裙子,跪倒在团莆上,何老太君已赶紧双手虚扶,“何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这便是峰儿在泉州新娶的媳妇?”方老太君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

    徐璐才磕了一个头,已有丫头上前把她抹了起来。武夫人笑道:“是,老祖宗,徐氏是泉州人氏,这回随峰儿回京,还没来得及学规矩,要是失了礼数,您老可别见笑。”

    方老太君打量了徐璐,笑着说:“这么标致齐整的女娃娃,又这么的毓秀,我看你面上这般说,指不定早已偷着乐吧。”

    武夫人大笑,“哎哟,我这点小心思,怎么也瞒不过老祖宗,还真让您老人家说对了,我呀,对这个媳妇还算满意,侍奉我也妥贴,我还真的偷着乐了好几回呢。”

    众人大笑,纷纷笑骂武夫人娶了个好媳妇就这么得瑟,不害臊,也不知谦虚为美德。

    武夫人转过头去,插腰对刚才说话的妇人得意地道:“怎么着,我就是喜欢炫耀,你不服气,来咬我呀?”那中年贵妇身穿姜黄绣海水如意三宝纹的锦缎对襟稍长褙子,头面耳饰项圈成套而精致,闻言不屑地转过头去,对身边侍立的年轻少妇道:“看把她得瑟成什么了,她有好媳妇,难道我就没有?”那年轻少妇微微一笑,笑道:“婆婆您太抬举我了,我恐怕比不上凌家妹子,让您老脸上无光了。”

    那中年贵妇似是无耐,嗔怨地瞪了媳妇一眼,“你个棒槌,就不能替我挣些面子么?”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武夫人更是笑得花枝招展,指着那中年贵妇笑骂道:“你几个媳妇儿,个个出身名门,又知书达理,我都羡慕死你了,如今倒来羡慕我,真是不知足。难怪你媳妇不给你面子,活该。”

    一些妇人也跟着笑着指责那妇人,明着是指责的话,实际上也是夸赞那妇人有福气,娶的四个媳妇个个优秀,放眼整座京城,绝对没有哪户人家能够比得上。

    徐璐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中年贵妇,便是首辅方知礼的夫人,人称方大夫人的何氏,镇国侯方知义的嫡亲长嫂。而堂上坐着的那两位老太君,便是方大夫人的母亲和婆母。

第8章 京城第一孔雀叶少夫人

    瞧武夫人与方大夫人说话无忌,笑骂随意,显然是交情极好的,徐璐赶紧冲方大夫人福了身子,七分爽利三分羞涩地道:“想必这位便是夫君经常提到的方大伯母,徐氏这厢有礼了。”

    方大夫人挽着精美刺如意海水纹的袖口,微微一笑:“峰儿还会提起我?会不会全是我的坏话?”

    徐璐笑道:“大伯母说笑了,夫君尊敬您都来不及呢。直说伯母是他见到过的贤妻模范,还要我好生与方大伯母学呢。”最后她又嘟了唇,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每次我做得不够好,夫君都要说一句,也亏得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得多向大伯母学学呢。”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方大夫人笑了起来,尽管知道徐璐是在拍马屁,不过好话谁不爱听呀,当下高兴起来。

    这时候,镇国侯方二夫人已招呼完客人进得厅子来,边走边说,“怎么这么热闹?呵呵,原来是凌夫人来了,怪不得。”说话间,人已来到武夫人面前,温婉地笑道:“往回夫人可是最早来的,怎的今儿这么迟?我记得峰儿可是把媳妇带回来了,今儿个应该把媳妇带来了吧?”目光四处扫射,最终看向徐璐,唇角含笑,“可是这位?”

    不等武夫人开口,徐璐又恭身行了礼,“璐儿见过世伯母。”

    武夫人笑着说:“就是她,才刚回京,什么规矩都不懂,二夫人可别见笑。”

    方二夫人五官并不出色,相貌也只属普通,虽然妆容得当,但依稀可以瞧出早些年操劳出来的风霜之色,相反,她的长嫂方大夫人还比她年轻些呢。不过好在方二夫人神色柔和,语气轻柔,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上下打量一番,温文笑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连我都喜欢了。”她上前拉过徐璐的手,轻言细语地道:“你和峰儿是在泉州完的婚,但在京城可还没有大宴宾客呢,改明儿可得把婚礼补上,让咱们乐上一乐。”

    众人也跟着点头,武夫人笑道:“那是呢,待选好了良辰吉日,先祭拜了祖宗,再大宴宾客。二夫人,峰儿可是叫你一声世伯母的,到时候可得出双份的礼。”

    方大夫人立即笑骂,“果真是钱鬼投的胎。”

    武夫人回头,瞪着方大夫人道,“还有你,必须得三份厚礼,否则,不让你进门。”

    方大夫人拍腿大笑:“好你个财迷,打劫我弟妹还不够,还跑来打劫我了,你看我像是有油水的人吗?”

    “没有也得榨。”

    众人再一次大笑,徐璐也跟着掩唇笑了起来,有武夫人和方大夫人笑闹打趣,厅子里的气氛更是热闹。然后武夫人又带着徐璐与交好的各世家夫人介绍,徐璐非常听话,也很举一反三,不多话,但嘴巴儿却甜,叫得响亮清脆,除了徐璐本身就令人喜爱,加上武夫人的面儿,徐璐倒是收到了不少夸赞。

    一路走来,徐璐已见识到武夫人长袖善舞的本事,武夫人在这个圈子里人缘确实好。

    徐璐还看到了令国公府的几位夫人,其中徐家长房夫人也就是凌峰的大姨母,面对令国公府的人,武夫人面色略微冷淡,但也未曾失去礼数。徐璐知道徐家与凌家的恩怨,除了与徐夫人热情些外,徐家二房夫人三房四房夫人也只是略略喊了声便作罢。

    徐夫人在泉州可是让徐璐帮了大忙,对徐璐极是喜欢,与徐璐说笑了几句,也说起了在泉州的事儿,“在泉州的时候,我那不成器的梦兰,能够脱离吴家苦海,还多亏了小璐呢。”徐夫人这话是对另三位妯娌所说,徐二夫人微微点头,只笑不语。徐三夫人面色冷淡,毫不作声,甚至都不看徐璐一眼。徐四夫人看了徐三夫人一眼,也跟着不作声。

    徐璐一瞧便知道,这徐三夫人在令国公府,应该是颇有实权的,其风头应该盖过了长房的徐夫人。

    想来也是,徐夫人虽为国公夫人,可子女不争气,长子庸碌无为,次子又成日的花天酒地。唯一的女儿徐梦兰还与夫家别府另居,回了娘家。哪比得上儿子在朝中当差,儿媳妇也是出身名门,大女儿是堂堂定国侯世子夫人,二女儿也是嫁入高官显贵的徐三夫人?

    武夫人见徐夫人与徐璐亲热,也不阻拦,便笑着说:“即然你与你大姨母投机,就多陪陪你大姨母吧,我先去陪两位老太君说话了。”

    武夫人前脚刚走,门口就有人高声宣报:“定国侯世子夫人到。”

    屋子里虽人声鼎沸,但依然有片刻的清宁,徐璐心中一悸,也忍不住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盛装丽人从外头大步踏来,精致面孔加上头上绕发的大毛饰物,再加上一身鲜红亮氅,真真是贵不可言。尤其身后还有数个丫鬟婆子紧随其后,声势夺人,气势万千。

    那丽人一踏入门槛,边走边高声笑道:“啊呀,大家都来了呀,真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两位老太君万万恕罪。”声音刚落,人已如一阵彩虹,从徐璐眼前飘过。

    手上紧了紧,徐璐望向徐夫人。

    “这位便是你三婶子的闺女,也是定国侯世子夫人。”徐夫人低声说,看了徐三夫人一眼。

    徐璐看向徐三夫人。后者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闺女。

    只见叶少夫人徐氏已解了身上的大红色锦上添花西番洋丝的鹤氅,正与方老太君何老太君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徐璐收回视线,对徐夫人道:“大姨母,梦兰表妹现在可好?”

    “托你的福,还成吧。”想起女儿的孤苦无依以及徐家目前的状况,徐夫人神色复杂。

    “梦兰表妹虽一个人过,是孤苦了些,但不必再受一肚子的冤枉气闲气,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徐璐知道徐夫人的心思,一方面心疼女儿,但另一方面,又多亏了女儿带给她的四十万银子,可以说,徐家如今的重振辉煌,应该是建立在徐梦兰的牺牲上。

    想到这里,徐璐又打量徐夫人,发现她又要比先前老了些,虽然衣着鲜亮,可精神气着实差了不少。暗自皱眉,虽然有些明白,却也不好说出来,遂又打量徐家另外三位妯娌。这么一瞧,便得出结论,徐夫人虽然顶着国公夫人的头衔,却也是劳神费力的差事。徐家并未分家,几房上百口人全住到一块儿。各房都有各自的算计,徐家儿郎又没多大出息,加上进项少,开销大,人心自然不会齐,相反,还各个算计,整得乌烟瘴气,徐夫人就算贵为当家主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徐夫人轻拍徐璐的手,微笑着说:“你说得对,可话虽如此,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算计成这样,让我如何不心疼。”

    徐璐正要说话,那叶少夫人已款款走了过来,“娘,大伯母,二伯母,四伯母,瞧瞧您们这外孙子,可把我折腾惨了,也不帮我抱抱。”说着,就把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放到了徐三夫人身上。

    徐四夫人笑道:“雅儿,时辰可不早了,你们怎么才来?”

    看到外孙子,徐三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容,抱着小孩子逗弄着,说:“是呀,往回你都是早早就来了的,今儿怎么这么迟?”

    “还不您这外孙调皮得紧,把我折腾惨了,弄到现在才出门。”

    叶少夫人已解了身上的披氅,露出大红色云飞妆花缎织彩百花飞碟锦衣,白玉镶金丝丹阳朝凤六尾大挂珠珠,发髻上插着四朵桃色白玉片打造的鬓花,千叶攒珠镶红宝石的偏凤钗,硕圆镶红宝石耳环,项了挂着一圈细细的银圈,上头挂着金螭璎珞,手戴青金双环镶金丝翡翠镯,好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宽额宽颧尖下巴,挑高的倒八字眉,斜飞入鬓,妩媚横生的丹凤眼,小鼻薄唇,妆容精致,整个人打扮得富丽堂皇,闪耀生辉,仿若仙子。徐璐也见识了不少盛装丽人,无论是丽色天成的洪氏戚氏,还是贵气逼人的官宦贵妇,但比起这妇人来,依然差了不少神韵。这人无论是头上的凤钗垂到额前的宝石,还是那华美绝论两边斜飞三寸长的赤金嵌红宝石抹额,还是红光闪耀的硕大宝石耳环,这一身亮丽珠饰,更是衬得人比花娇,贵气天成,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侯府世子夫人。

    就算不识得此人,但见这人好一番声势夺人,也只顾着逗弄自己的孩儿,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不肖说,这人正是凌峰嘴里的“不知所谓爱出风头的京城第一孔雀”,也是武夫人嘴里“见了凌家长房女眷就会乱咬一气的疯狗”的定国侯世子夫人徐氏,令国府三房千金,徐梦雅。

    徐璐全血液也沸腾了起来,徐梦雅这般夺人声势,却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这人是给自己下马威了。

    这样的场合,她们会斗起来么?

    这是她打入京城贵族圈子里的首战,只许胜不许败。

    这位威风的世子夫人似乎这才发现了自己,便挑高了眉毛,冷淡地道:“这位妹妹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奶奶?”

    徐夫人赶紧说:“这便是我那才刚回京的侄媳妇,徐氏。小璐,这位便是定国侯少夫人,也是我徐家侄女。你们可得多加亲近。你们都姓徐,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徐璐奇怪地看了徐夫人一眼,点头颔首道:“叶少夫人好。”因大家都是同辈,又同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所以没必要再行礼。

    叶少夫人一脸吃惊,“哎哟,原来是新进门的凌家少夫人,失敬失敬。”她嘴里虽说着失敬,但身子却不动,因生得高挑,徐璐是南方人,比她足足矮了半个头,就显得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说凌少夫人是泉州人氏,瞧凌少夫人这通身的气派,不知是泉州哪家名门闺秀?”

    徐璐早已从凌峰嘴里得知,这叶徐氏天生就看凌芸不顺眼,三番五次在公众场合给凌芸难堪,后来让太子妃当场收拾了后,又让武夫人凌峰收拾了几回,虽然看似老实了,但只要让她钻到空子,肯定会像苍蝇一样钻出来。所以早就告诫自己,要防犯这徐氏重伎重施。

    “我哪比得上出身名门的叶少夫人?小门小户,哪比得上叶少夫人这等声势?”

    还是凌峰有先见之明,早在离任之初,就把徐成荣安排到福州任知府。徐璐如今顶着知府之女的身份,在这些大世家眼里,虽然仍上不得台面,但总归是官家千金的身份了,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了。

    而福州原来的知府陈天民,却平调至天津卫任府伊。虽是平调,但天津卫拱卫京师的重要地理位置,也算是小进了一步。

    徐梦雅吃吃地笑了起来,“小门小户?少夫人也太低估自己了。京里谁人不知安国侯世子眼界奇高?少夫人若没个本事,哪能让安国侯世子瞧中?”

    她又亲热地道:“少夫人赶紧与我说说,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安国侯世子对你情有情独?”

    “叶少夫人抬举我了。”就知道这女人不怀好意,徐璐才不会与她搭话呢。

    “若是在以往,我肯定会纳闷个几天几夜呢。不过如今瞧了少夫人如花似玉的面容,总算明白了。”徐梦雅叹息道:“少夫人这般容貌,难怪难怪。若我是凌世子,大概也会迫不及待娶回家呢。”

    敢情这人把自己归类为以色事人,这对身为正妻的来说,绝不是夸赞,而是侮辱了。

    要知道,权贵之家娶妻,主要的是家世,品性,为人,容貌反而排在最后。叶少夫人这般夸赞徐璐的容貌,已是变相地讥讽徐璐靠美色上位,甚至把凌峰也一道讽刺进去。

    “叶少夫人这话不妥,不妥。”徐璐摇着头。

    “怎么就不妥了?难不成,我说错了?”徐梦雅挑眉,一派的咄咄逼人。

    “妥与不妥,在座诸位各有论断。叶少夫人真要夸我,大可夸我贤惠,有福气什么的,可不是单单的来夸我的容貌。难道少夫人不明白,在这样的场合,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么?”

第9章 反击

    徐梦雅脸色冷了下来,逼视徐璐,“我怎么就不礼貌么了,还请凌少夫人示下。”

    不得不说,这徐梦雅确实很有气势,双眼这么一眯,身了就散发出压迫的气息来。

    但徐璐却不怕她,气势这东西,还不是与腰杆软硬有关。这徐梦雅是国公府嫡女,又是侯府世子夫人,男人又厉害,又生了儿子,地位稳稳当当,自然是底气十足。但她徐璐也不差呀,坐不稳凌少夫人的宝座也没什么,反正她只知道,她现在一定要打趴这徐梦雅。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居然还要我这身卑位轻的人指示……唉,可惜了。”徐璐摇头叹息。

    徐梦雅眉毛直竖,一双丹眉凤凌凌含威,她微微眯着眼,“想不到凌少夫人不但颜色生得好,口齿也还俐索呢,倒让我刮目相看。”

    “既然知道我的厉害,那就别来惹我呀。”徐璐笑嘻嘻地说,那散漫天真无邪却又讥笑的面容,令一向前呼后拥惯了的叶少夫人更是不爽,

    众人被惊住了,她们也看出来,徐梦雅主动找徐璐的茬,众人还暗自替徐璐担忧来着,谁承想,人家非但没有被欺负,反而还把找茬的人气得半死,实在是厉害。

    徐梦雅不料徐璐会如此直接,再一次滞了滞,但她到底是久经沙浪的,很快就挑高了眉毛,“我就要来惹你,你又待怎样?”

    众人叹息,虽然觉得这徐梦雅过份了,一来就欺负人家新媳妇,也太目中无人了。不过官场上,本来就是踩高捧低的,尤其大家都知道叶家与凌家的恩怨,大家也见怪不怪,所以只想看徐璐会有何等反应。

    徐璐掩唇笑道:“非常佩服叶少夫人的坦白,既然少夫人话都说得这般明白了,那少夫人是要文斗呢,还是武斗?划下道儿来,我一概接着便是。”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嘻嘻的徐璐,不明白这小姑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所依仗。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惯叶徐氏的嚣张,可谁叫人家有嚣张的本钱呢?徐璐一个外地来的,即没傲人家世,在京城也毫无人脉关系,就一个干巴巴的凌家少夫人身份,居然就敢与勋贵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叶徐氏打擂台。

    她哪来的底气?

    徐梦雅见惯了圈子里拐弯抹角,习惯了以言语机锋作战,第一次遇上这样单刀直入的挑战方式,还真把她愣住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还是生怕双方闹僵的徐夫人见状,把徐璐拉到自己身边,轻斥:“说什么浑话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说什么文斗武斗,又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以后这话可别说了。”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徐夫人身边,笑嘻嘻地道:“是,我听大姨母的。不过明明就是她先来惹我的嘛,难道就不允许我反击了?”一副“你先来惹我,我就得还击”的小孩子心性。、

    徐三夫人虽然觉得女儿冲动了,但见女儿落于下风,就说:“雅儿,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坐下。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何必与那种人见识。”

    徐梦雅知道母亲替自己解围,便顺着台阶下,“娘说得极是,我是糊涂了。”说着正要坐到徐三夫人身边去。

    但徐璐却道:“我与我大姨母有话要说,麻烦你自便吧。”

    徐氏怒声道:“这是我娘,还有我大伯母,我凭什么不该在这儿,该走的应该是你吧。”

    徐三夫人目光尖锐地盯着徐璐,忽然对徐夫人冷笑一声,“大嫂,你这侄媳妇当真有意思呢。”

    徐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方面得意徐璐打击了三房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又不愿当场得罪三房,正在纠结之时,徐璐眨眨眼,“叶少夫人的意思,是不让我与我大姨母说话了?”

    “挑拔离间,别以为我大伯母是傻子,会上你的当。”

    徐璐淡淡一笑,“你怂容我那梦兰表妹的婆母,找借口休掉梦兰表妹,改娶你那小姑子,早不是当我大姨母是傻子么?”

    坐在附近的妇人全都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听了徐璐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来,忽然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徐梦兰与夫家别府另居被徐夫人带回了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听徐璐这么一说,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夫人脸色大变,徐璐的话又戳中了她心中之痛,目光阴冷地盯着徐梦雅。

    徐三夫人心中一跳,厉声道:“凌少夫人,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拿到这种场合说,也不怕让人笑话。”

    “这是事实呀,既然叶少夫人敢做,就要承担让人知道的后果呀。”徐璐冷淡地挑眉说。

    徐梦雅有些心慌,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她确实要负一定的责任,但也只是失察之责罢了。徐夫人带徐梦兰回京后就来找自己质问过了,当时她已解释得清清楚楚,后来误会也消除了。可今日让徐璐当场说出来,她还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徐梦雅气得要命,她知道流言的威力,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被人戳背脊骨了,为了夫家小姑子居然算计娘家姐妹,这话要是传扬开去,她就要受千夫所指。她对徐夫人道:“大伯母,大姐姐的糟遇,个中原由,您不是早已清楚了么?怎的还要让外人这般污蔑我。”

    徐夫人又有些迟疑了,虽然误会消除了,但三房的如日中天,仍是让她气不平。尤其徐氏嫁入叶家,还是她亲手促成的,坐大了三房,却得罪了自己的亲妹子,没捞着好处不说,反而让三房的人算计到头上来,要不是顾忌三房声势,她早就开火了。

    “梦兰与吴家的事,谁是谁非,为了家族颜面,我不愿多说什么。但叶少夫人,小璐好歹是我妹子的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你都这般来势汹汹不给颜面,身为大伯母的我,实在是……”然后一脸痛心地摇了摇头。

    徐夫人也想明白了,虽然得罪了妹子,可血缘关系断不掉。前阵子在泉州,她与凌峰的关系也得到进一步改善。回到京城,她向妹子诚心忏悔后,妹子也原谅了自己。想着凌家在京城的影响力,有凌家撑腰,三房又算得什么。所以徐夫人在犹豫了一下后,就直接站在徐璐这边了。虽然她这番话有误导众人的意思,但徐梦雅也不冤枉了。想着当初侄女凌芸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受她泼脏水,她虽是大伯娘,可也是凌芸的亲姨娘。虽然徐家的颜面要顾,但长房的利益更重要些。只要挫退揭穿三房的嘴脸,儿子的世子之位也就稳当了。

    徐夫人叫自己的侄女不叫名字,却叫起尊称,这里头的名堂,众人心里门儿清,看徐梦雅的目光都变了。显然徐璐刚才所说的话,已是八九不离十。

    “这样算计自己的娘家姐妹,着实过余了。”

    “对呢,只是为何长房还这般忍气吞声呢?”

    “傻了吧,三房如今声势中天,长房若非占了个长字,早就被挤兑出去喝西北风了。长房就算知道自己闺女吃了大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三房能有什么声势?不就是有个定国侯世子的女婿么?儿子虽说有正经差事,可也是护国侯给找的呀。”

    “护国侯虽然已脱离了徐家,但到底要顾及养育之恩呢。”有人细细解释起来,“虽说这徐三夫人蠢得把养子给得罪了,但人家两个儿子与护国侯感情还不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众人点头,看三房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了。

    徐梦雅听了旁人的议论,更是气得嘴都歪了,看着徐璐得意地神情,她心头一横,索性来个鱼死网破,抖出徐璐昔日不光彩的事来。只是,她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徐璐已轻飘飘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叶少夫人,我虽然出身不如你,但脾气可也不小。”在经过徐氏身边时,徐璐停了下来,斜眼瞟着气得脸色铁青的徐氏,淡声道:“你不喜欢我,下回见着我就绕道罢。否则,休怪我嘴巴碎,抖出你的破事儿。”然后扬长而去,那大步离去的背影,虽娇小,却也让人有种高山的压力。

    徐璐回到武夫人身边,又恢复到温婉柔顺羞涩的小媳妇模样。让一干看戏的人不由揉了揉眼,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小女子跑哪去了?

    “好猖獗的东西,凌家果真是好眼光,居然娶了这么个不懂礼数的破落户回来。”寂静的厅子里,陡然响来徐三夫人的怒喝,“大嫂,刚才你是什么意思?诚心给你侄女难堪不是?”

    徐夫人幽幽地道:“弟妹说笑了,事实本就如此呀。大侄女曾经对梦兰做过的事,就不许旁人提了?”徐夫人虽然忌惮三房多年,但徐璐的回归,以及刚才的表现,让她胆气顿生,觉得三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早该与她们打燃火的,而不是忍气吞生。瞧刚才徐璐的反击,淋漓又畅快,让她羡慕不已。

    “梦兰的事与雅儿又有何关系?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误导人。”徐三夫人气得吐血,恨不得掴徐夫人两巴掌。

    “是吗?

    这边,何老太君神色不变地看着武夫人婆媳,笑盈盈地道:“刚才听你说,要给孩子们再办一场席筵,可有订好日子?”

    武夫人神色平和,恭敬地笑道:“还没呢,等选好了良辰吉日,就给办了。到时候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来哦。”

    “峰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是当然。”何老太君声音爽朗,围坐在她身边的一众妇人也附和着,方大夫人又就近问了徐璐在泉州的人文风俗,以及与凌峰的姻缘情况。

    徐璐半真半假地道:“不过小门小户罢了,平日里无事就去绣楼闲逛,有幸识得大姑姐。也不知怎的,我与大姑姐也才见了两回面,就喜从天降。当时大姑姐亲自向我家下聘,我们一大家子都以为在做梦呢。”

    徐璐没有说早先就与凌峰认识,否则就是轻浮的表现了。所以只把凌芸推了出来。她也没有隐藏,她能够嫁给凌峰全家人的兴奋之意。

    徐璐这般自我嘲讽的说话方式,反而得到一干老太君夫人们的喜爱。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拿她的出身说事了,反而一个个夸她秀外慧中,是蒙尘的明珠,而凌家大小姐就是那颗慧眼识珠的伯乐。

    徐璐眨眨眼,一脸的感激之情,诚恳地道:“是呀,还真多亏了大姐姐呢。”

    又有与凌家交好的开起玩笑来,“凌家小子的脾性我可是知道得清楚呢,这小子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过看你生得这般娇俏迷人,想必也喜欢极了。”

    一些早就注意徐璐神色饱满,眉宇间尽是写意舒心,料定凌峰对她甚好,闻言也忍不住取笑一番。

    徐璐故作娇羞地道:“夫人说笑了。夫君可不是那种肤浅之人,可不会因我生得好看就对我好嘛,有时候还会对我凶呢,不过我脾气好,大多时候都忍着让着,才不会与他置气呢。”

    脾气好?

    一干人望着坐在那如泥胎木偶的徐三夫人及故作平静的叶徐氏,好一阵无语。纷纷在心里说:你当场把堂堂国公府的千金侯府世子夫人气得下不了台,还是脾气好?

    连武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冷着脸斥责道:“当场与人吵架,你这还叫脾气好?”

    徐璐大呼冤枉,细声细气地道:“夫人可是冤枉死我了,媳妇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可再是好脾气的人,也有三分火性嘛。大家也知道,今日随夫人一道参加方侯爷的寿宴,旨在认识诸位长辈,可容不得我出差错的。我自己出了差错还好,大不了被人暗地里讽笑登不得台面也就罢了,可要是给凌家,给夫人丢了脸,那是万死不能赎罪了。所以早在出发的时候,夫人就对我说,有些人总爱自恃身份,专门挑那些新进门的年轻媳妇下手,当场给予难堪,要我小心注意。当时我就暗自发誓,这些人不来惹我还好,若真来惹我,必要还击回去,让她知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呀。”说话的同时,还配合地捏了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气呼呼的神情,那鼓鼓的脸蛋,活脱脱的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似的。

    徐璐这番解释加上三分委屈,再加上那张委屈得不行的气愤模样,也成功消掉了某些尖酸之人对她的负面评价,纷纷在心里想:也是,人家又没招谁惹谁,那徐梦雅就气势汹汹地找人家的茬,半分脸面都不给。那时候徐璐无论是退避还是不理会,都落下乘,唯一之计,就是反击。

    在座诸人也都知道凌家与叶家的恩怨,虽然觉得叶少夫人处处针对凌家女眷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但谁叫人家出身好,男人又厉害,是以都只在心里皱眉,但见一向威风惯了的叶徐氏被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给收拾了,也是暗中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其实,也有一部份贵妇不惧怕徐梦雅,但徐璐是否值得她们出手,就得再观望一阵子了。

    徐璐也知道,无论哪个地方,都有排外情绪。她并非京城人氏,出身又低,却一朝嫁入高门,妇凭夫贵踏入别人的贵族圈子里,自然会受到多方排挤打压,她也有作好被踩的心理准备。所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先把与凌家交好的各世家夫人讨好了再说,至于同辈份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则是下一步的地行动。倘若遇到敢来惹她的,就当场反击回去。就算落得个厉害的名声,也好过被说成软弱好欺的软柿子吧。

    不过她运气好,这徐梦雅主动撞上枪口,让她大展神威一番,反而把徐梦雅给挤兑得下不了台,有那徐梦雅作榜样,相信接下来遇上的阻碍应该会小许多了。

    果不其然,叶少夫人的前车之鉴,使得一些蠢蠢欲动的夫人奶奶们很快就歇了与徐璐一较高下的心思。看着恭敬腼腆立在武夫人身边的徐璐,纷纷在心里咬牙暗骂,真是个表里不一的恶妇。

    而与徐璐第一回合交手就落得惨败的叶徐氏,倒也出乎意料地没有继续难堪下去,而是神速地调整心态,重新与旁人谈笑风生起来,仿佛刚才被当众打脸的不是她。让一部份想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却也暗自佩服。

    不过,以叶少夫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又占着天然的优势,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于是一些旁观者又悄悄地来到叶徐氏身边,与之攀谈起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虽然叶徐氏刚才着实被狠狠打了一回脸,但一些有求于叶家的妇人,更要在这时候去结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更能让人惦记呢。

    尽管知道叶徐氏在京城的底蕴深厚,但这叶徐氏的强大人脉依然出乎徐璐的意料。扫了被众星捧月的叶徐氏,徐璐心头说不苦涩那是假。可叹自己身边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这就是外来人氏与本土贵族的差距呀!

    不过徐璐也没有气馁,她也瞧出来了,徐梦雅身边的那些妇人,大都是与叶家有关的人,或是叶家的亲戚,或是有求于叶家,或是在叶家手头下讨饭吃的。真正的有份量的贵女们,也还没几个。

    毕竟她还有凌峰这个大靠山,来日方长,也不急一时。

    方家后花园里,早已被划分了几个区域,不但有各家小姐举办的诗会茶会,还有戏班子登台演唱,武夫人酷爱听戏,也就辞了主人,去后花园里看戏去了。

    “不是叫你去认识同辈么?怎的一直跟着我?”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武夫人如是说。

    徐璐紧紧挨在武夫人身边,不时端茶倒水,闻言苦着脸道:“夫人您饶了我吧,我是外来的,真要打进这个圈子里,谈何容易。我还是跟在您身边,先把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们认识清楚了再另行计事吧。”

    京城的本土贵族确实排外,光瞧那些从外地嫁进来的媳妇们处处被排挤在外就知道,武夫人就不再说什么,而是低声道:“那叶徐氏,你何必理她去。何苦弄得人家当场下不了台。”

    徐璐嘟着唇道:“我也不想让她当众难堪呀,可一想到她当初总爱找大姐的麻烦,就忍不住想抽她。”

    这话说得……武夫人发现,自己并然生不起她的气来。不管这徐氏拿女儿作恍子,还是真要替女儿出气,她都无法生她的气来,反而还隐隐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瞧你这爆炭性子,一点亏都吃不得,难怪峰儿不担心你被欺负。”武夫人叹了一声,又说别的话题去了,“那叶徐氏在你手上吃了这么个的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得小心些。”

    徐璐不以为然,“若我忍气吞声,她就不来找我麻烦?我看未必嘛。”

    徐璐说话间,总爱把嘴巴嘟起来,话音也是绵绵软软的,一副小女儿姿态,哪有少家夫人的气势。武夫人很想斥责她,不过又实在不忍心,只好道:“你别小看了她,今儿既然当场撕破了脸,就要做好迎战准备,她不会沉戟太久的。”顿了下,她四处看了看,也亏得她们来得晚,坐在最角落里,而周边人正看戏看得入迷,就算说话也不易被人听道,这才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还与文成章的公子有过婚约?”

    徐璐心头一个咯噔……

第10章 光棍

    武夫人盯着戏台上正唱到高朝处的《王宝钗》,嘴巴轻轻嚅动着,“那叶徐氏最擅攻击别人最隐蔽的弱点,你可得做好准备。”

    似乎武夫人并不计较自己曾与人有过婚约的事实,徐璐这才重新活回来般,顺了口气,喏喏地道:“多谢夫人提点,我会注意的。”

    武夫人一直盯着劝戏,看得目不转睛,实际上,却是在与徐璐说着最隐秘的话题,“那文成章去年就进了京,从三品。文家与凌家可没半分交集,可峰儿却把文成章举荐给方阁老。当初文家进得京来,峰儿还曾写信给侯爷,要好生关注文家人的一举一动。当时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

    徐璐好一番张口结舌,当初文家与自己退了婚,这种嫌贫爱富之人没有遭受报应,却高升进京,还让她暗自怨恨老天不开眼呢,如今听武夫人这么一说,敢情文成章的高升,还是凌峰一手促成的。

    凌峰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她曾与文家订过婚约?这怎么可能?

    武夫人又侧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那文成章的儿子文继轩,才不久娶了令国公府三房庶女徐五,与叶家倒成了姻亲了。以叶徐氏的性子,定然早就知道你与文家的事儿了。”也不理会早已呆掉的徐璐,轻轻淡淡地道:“所以你可得早做好被揭穿的准备。”

    徐璐正震惊于文成章的高升内幕,武夫人的话也没来得及多想,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一阵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来,徐璐从震惊中回神,原来,台上的戏已演完了,众人正在鼓掌呢。徐璐四处看了看,又悄悄挨近武夫人,轻声道:“多谢夫人对媳妇的不嫌弃。”声音很是诚恳。

    她明白,她被文家婚约,不管对错,世人只会把她归类为被定婚夫退了婚的人。或许还会不怀好意地说她,肯定是有缺陷或是有什么不好的品格,才被定婚夫退婚。这样的女子,顶着被退婚的名声,很难再找着更好些的婆家了。尤其像武夫人这般尊贵的世家夫人,挑选出来的媳妇就算不是万里挑一,也绝对不会让儿子娶一个身份低微,还被退了婚的女子。

    但武夫人却什么都没说,这让徐璐忐忑的同时,也暗含感动。

    武夫人看着戏台,一边鼓掌,一边淡淡地道:“不用谢我,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徐璐放下心来,继续挨在武夫人肩上,轻声道:“谢夫人宽宥。那个……叶徐氏,万一她真要拿这个来攻击我,我又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

    徐璐呆了呆,顿时愁肠百结。

    戏完后,也到了午饭时间,徐璐扶着武夫人去了饭厅,一路走来,又有不少的人与武夫人打着招呼,徐璐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微笑着行礼或颔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深意。

    不过徐璐存着心事,也没有过多注意,与婆母一道进入厅子里,四处看了看,便瞧到几个与凌家交好的世家夫人,正要过去,忽然斜里杀出几位妇人,连说带笑地把武夫人拖走了。

    “你这老货,见了我们也装着不认识,该打,该打。”

    “就是,走走,和我们一道坐去,热闹热闹。”几位妇人边说就边把武氏拖走了。徐璐只好一道跟过去,那知一位年轻妇人从斜里杀过来,轻轻一挤,就把没有防备的徐璐挤了开来,笑着说:“少夫人去别桌用饭吧。”然后就把这桌仅剩的位置坐了。

    徐璐不是笨蛋,她一向擅长察颜观色,察觉这桌妇人故意无视自己,而这个年轻妇人又这般毫无礼貌的动作,已猜到自己被集体孤立了。

    尽管心里有气,但徐璐仍然对武夫人笑道:“即然如此,那我就去别桌了,夫人,我一会儿过来侍候您。”

    武夫人也察觉了这桌妇人对徐璐故意的忽视,心里也有气,不过外地媳妇想挤进入本地圈子,确实得费些过程,只好把不快按耐下去,颌首笑道:“去吧,不必管我。方侯爷家的厨子那可是出名的好手艺,可不能错过。”

    “嗯,我会的。”

    徐璐原想找个位置坐下,只是夏荷才刚去拉开凳子,旁边的人便说:“这儿已有人了,去别桌吧。”

    夏荷呆了呆,看了零星坐着的客人,忿忿然,刚才那些客人对主子的故意无视,她也是看在眼里了。可她一个丫鬟,尽管气忿,却也无可耐何。

    徐璐也知道这些人不待见自己,却也不料这些人会直接下脸,虽然愤怒,却也无耐,人家都说有位置有人了,自己总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

    徐璐只好让方家的丫头领自己去坐,哪知这些人居然连方家的面子也不给,直接就说:“我喜欢清静,还是不要再加人了吧。”

    “这位奶奶,这厅子里可不清静呢,真要图清静,麻烦奶奶移驾去前头厢房里用膳可好?那儿保证清静。”徐璐意外地看了方家的丫头,没想到这丫头反应倒是快。

    那人又淡淡地道:“无妨,只需这一桌清静就是了。”她看了徐璐一眼,轻飘飘地道:“还是麻烦凌少夫人去别桌吧。”

    方家丫头陪笑道:“这位奶奶,这桌不是还未坐满吗?难不成,多一个人吃饭就不清静了不成?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那位年轻的奶奶慢条斯理地道:“不好意思,若是别人,我是无所谓的,可若是她,那是万万不成的。”同桌的其他女眷也纷纷附和着,言语间虽然客客气气,但字字诛心,直刺得徐璐脸皮发麻。

    “我们几个,都是爱清静的,可不想多一个人破坏了这份清静。不然这顿饭可就吃不好了。”一个身穿梨黄褙子的年轻少妇如是说。

    “对嘛对嘛,凌少夫人,不好意思了,麻烦您去别桌吧。”一个身穿烟柳飘绿云锦缎褙子头梳流云髻的少女也笑得甜美。

    方家丫头脸色也变了数变,忍不住看了徐璐一眼,了然于胸,但依然愤懑。她在心里思付片刻,只好转向徐璐,为难地道:“凌少夫人,客人都爱清静,要不,请您移驾去别桌……那边,那边还有空位。”

    “几位奶奶不是说要清静的用膳么?可你却安排她们坐在这种煊闹之处。这可就是你的失职了。”徐璐对方家丫头微笑道:“赶紧的,请这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她从容坐了下来,也不看任何人,只是说:“这样也好,我一个人吃一桌倒也自在。”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瞪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想给徐璐难堪,可人家到底是安国侯世子夫人,有诰命有品秩,凌家人可也不是吃素的,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过份了。

    但徐璐却不想善罢甘休了,对一时呆住的方家丫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几位奶奶小姐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呀。”

    跟随了徐璐这么久,夏荷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心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主子强硬,她们做奴才的可不能怂,于是赶紧碰了碰方家丫头,笑道:“姐姐,你不去,那我去了呀。”然后就一溜烟地出去叫人了。

    方家所有的丫头这时候正是忙得脚板翻的时候,自然叫不齐,但夏荷却是不管不顾地扯了一个丫头就高声叫了起来:“麻烦你们几位姐姐,赶紧的,有几奶奶小姐说要去清静的地方吃饭,你们赶紧侍候客人去别的地方另外摆膳吧。”

    夏荷的声音很高,附近的客人听了就都忍不住各自说开了,“哪家的奶奶小姐这般面子大?还要另外安排地儿?”

    “方家的饭厅安排可谓是独具匠心,哪里就挤了,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话也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真的身份尊贵呢。”一些好事的女眷已伸长了脖子看着夏荷等人去的方向。

    方家的丫头不明就里,果然被夏荷说动了,赶紧来到徐璐桌前。

    “这几位奶奶小姐,怕与我们少夫人同桌,影响清静,所以麻烦几位姐姐给这几位奶奶夫人另外安排个清静的地儿。”

    夏荷的声音很大,让整间饭厅的客人,有泰半都听到了,纷纷停了筷子看了过来。

    这时候的徐璐,已把同桌的奶奶小姐们的身份打听清楚了,一个个地指着,“这位张家奶奶,赵家大小姐,李家四小姐,周家三奶奶,徐家六小姐,还有……文大奶奶,她们都是爱清静的人,所以麻烦你们带几位贵客去更清静的地方用饭吧。”

    徐璐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以至于附近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谁说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用膳?我就在这儿用膳。”李四小姐气呼呼地说。

    张家奶奶也开了口,“凌少夫人好大的威风,自己后到也就罢了,还要赶我们走,这是何道理?”

    “这可是方侯爷的寿宴,可不是凌少夫人的地盘。”

    文大奶奶假假地笑道:“是呀,这儿是京城,可不是泉州。凌少夫人在泉州一向唯我独尊惯了,大概把泉州的那一套规矩给带到京里来了。这可行不通哦。”

    徐璐盯着文大奶奶,声音淡淡,“敢问奶奶是哪家的名门千金?”

    周三奶奶道:“文大奶奶是令国公府的千金,如今是太仆寺卿文家的媳妇,也就是去年的探花郎文继轩的妻子。人称文大奶奶。”

    “国公府千金,果真是高贵的出身,文家也算是有眼光。”徐璐高声道,“怪不得当年文家要与我退婚,原来是另攀了高枝。失敬失敬。”

    厅子里哗啦啦地议论开来,被这一消息震惊住了。但也有相当一部份人,却面露吃惊,吃不透徐璐为何把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给明着抖了出来,不怕凌家恼羞成怒么?凌家倒了几辈子霉呀,居然娶了个被人退过婚的媳妇,如今还被富扬得人尽皆知,这也太丢份了。

    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武夫人。

    武夫人身边的人一位妇人一脸震惊地说:“凌夫人,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同桌的其他妇人有的皱眉,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满脸不悦,但毫不意外,这凌家新娶的媳妇这般出身也就罢了,还曾让人退过婚,那被退婚的人家还是去年才中得探花的文家公子,实在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武夫人还未开口,又听到文家奶奶讥诮的声音,“少夫人过奖了。文家世代书香门弟,最是信守承诺。不过凌少夫人事先攀了高枝,文家无话可说。可凌少奶奶攀了高枝也就罢了,还四处宣扬,未免过份了。”

    文大奶奶的话也很有意思,一个说文家为了攀高枝才与徐璐退婚,一个却说徐璐先攀了高枝,文家才无可耐何地退婚。也不知该相信谁的。

    只听徐璐悠悠地道:“我家世虽普通,但也谨尊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敢学别人踩低爬高。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总算是好人有好报。文奶奶嫉妒我就明说,不必拐弯抹角。更何况,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真相总有拆穿的一天。文大奶奶也不必为了掩饰真相就黑白颠倒。我与文家,早已恩怨两清,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闺阁时期就与田氏明争暗斗,早就练就了一身俐索的嘴皮子功夫,然后又在泉州官场上历练一年多,官话自然说得顺溜,不卑不亢,从容镇定,又正气凛然。反倒是文大奶奶,被徐璐刺得几乎坐不住。她虽出身国公府,可到底只是徐家三房庶女,上有刻薄嫡母,下有骄傲如孔雀般的嫡姐,下还有受宠的庶妹。文继轩虽是轰动一时的探花郎,可也只是芝麻绿豆般的不入流的小官儿,公爹文成章虽是从三品的官位,却也是冷门衙门,使得她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平时候玩得较好的一众姐妹面前,自然是直不起腰的。如今瞧着出身更不如自己的徐璐,又还是丈夫曾经退过婚的女人,顿觉机会来临,想踩她一踩,以示自己京城人氏的优越感。哪知这人还是硬骨头,没有踩着人家反把自己给硌了脚。

    再则,文大奶奶在闺阁时期,自觉自己有颗七窍玲珑之心,却也苦无施展机会,背地里搞小动作阴人还不在话下,可正大光明较劲,完全不是徐璐的对手,论嘴上功夫,更要被甩出八条街。

    “你,你……好个不知廉耻的……凌夫人,瞧瞧您这个媳妇,被我家夫君退过婚的女人,您也要?”文大奶奶实在是气狠了,又找不着话来反驳,最终灵光一闪,气急败坏地拉同盟去了。

    在她心里早已认定,以凌夫人那般身份地位,娶的媳妇不说要多尊贵,至少身家清白吧?她笃定凌夫人武氏在这般情况下,绝对会气急败坏,因为这太丢脸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人不娶,居然跑去娶一个身世低微又被退过婚的女人。

    只是让文大奶奶失望了,武夫人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依然吃菜喝汤,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这才语气讥讽道:“文大奶奶,亏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这种市井泼妇的话也说得出口,徐家当真是好家教呀。”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武夫人缓缓看向文大奶奶,语气轻淡,“我的媳妇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那也是我们凌家的事,还用不着旁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是不是呀,老姐姐?”武夫人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坐到她身旁的一位妇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些听到风声正想上跳作乱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与武夫人同桌的几位妇人也尴尬地别开头去。被直接点名的妇人更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老妹子说得极是,你们凌家自己的事儿,与我们旁人何相干,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被称为“狗”的某些人,虽然并未被点名,却也脸红似血,纷纷别过头去,然后又你一言我语地说着,大家子娶媳妇,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别的都算不得什么的,至于退婚与否,这世上被退婚的女子多了去,难不成个个都得上吊以证清白?简直扯谈。

    众人再看目露凶光又手足无措的文大奶奶,又看着从容镇定的徐璐,又见武夫人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的媳妇,文家主动退婚的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偏还有人倒打一耙,更令人不耻。于是纷纷站在徐璐这边,指责文大奶奶。

    “一个无故毁婚,一个无理取闹,这文继轩与这徐氏,倒是绝配了。”

    “大概是瞧人家是外来的,所以就要踩人家,啧,没踩着人家反硌了自己的脚。”

    “这凌徐氏倒是满光棍的,在国公府千金面前也敢横。”尤其还有那般不堪过往,居然还当众自曝其短,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自认在凌家站稳了脚跟?

    “也亏得她这样的脾性,才能让徐家女儿吃大亏吧。”

    “徐家的女儿?啧,大的张扬舞爪,小的又怕强欺软,都不是好东西。”

    这时候,方大夫人开口了,她声音并不高,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度,“好了,大家都别闹了,吃饭,吃饭,不然菜都凉了。”目光一转,又来到徐璐那一桌,淡淡地道:“你们几位,若是想图清静,就让丫头们安排别的地儿吧。小璐,过来与我一桌吧,我这人就爱热闹。”

    徐璐从善如流地坐到方大夫人身边,尽管这一桌早已坐满,但有方大夫人开口,同桌的妇人赶紧移了凳子,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夏荷机伶地端了个凳子过来。

    徐璐冲着大家歉然地笑了笑,入座。而方大夫人则叫来一个丫头,淡淡地吩咐道:“把那桌收拾了,恭请贵客们去清静的地方用膳吧。”

第11章 反将一军

    ……

    凌家的正堂里,二房的钱氏和三个媳妇也来了,武夫人面色一沉,“这么晚了,弟妹来做什么?”

    钱氏扬起夸张的笑容,假假地笑道:“大嫂,我听说咱们家因某些人的缘故,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心里气愤的紧,所以赶紧过来安慰大嫂。怕大嫂被气出个好歹来,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武夫人声音冷淡:“是呀,今儿的打击真够大了。所以我决定,你那间庄子,我不要了。”

    二房这些年来,接连娶了三个媳妇,嫁女,开枝散叶,给儿子打点,花的钱可海了去,这近年来已靠变卖渡日。前不久钱氏还跑来找武夫人,要卖个庄子给她,武夫人原本也答应了的,但现在看钱氏这副嘴脸,又气不打一处来。

    但钱氏却毫不在意地道:“那庄子大嫂不要也成,反正我已找到新的下家了。”她又讥笑地看了徐璐一眼,又说:“大嫂,峰儿媳妇的事,我也听说了,唉呀呀,这可了不得呀。咱们凌家是何等人家,峰儿堂堂侯府世子,又年轻有为,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寻不着?怎能让外人那般侮蔑的。我一听说这事儿,可就气愤得不得了。那些人也太过份了,居然胡乱造谣,恶意中伤峰儿媳妇,实在太不像话了。”然后看着徐璐,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峰儿媳妇,有相貌有相貌,有身份有身份,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真正的一家女百家求,峰儿能够娶到,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那姓文的什么东西,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可是他家的损失。所以大嫂千万别生气,犯不着与那种人家置气,没得气坏自己。”

    徐璐很是生气,知道这钱氏是故意来踩她了,可她又实在反驳不得,只好冷着脸立在一旁。

    武夫人冷淡地道:“既然弟妹这般关心我,干脆让峰儿把侄女和侄女婿叫回来,安慰安慰我吧。”

    武夫人嘴里的侄女,便是钱氏的亲闺女凌茵,嫁给了天津卫的平阳侯府长房嫡次子钟猛涛。

    钱氏幸灾乐祸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女儿嫁入钟家,之所以能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主要是长房给力,凌峰走了不少关系,才给女婿在地方卫报找了份不俗的差事。若是把长房得罪狠了,万一凌峰一怒之下,让人搅黄了女婿的差事,女儿在钟家岂不暗无天日?

    钱氏艰难地收回脸上的得意讽笑,“那个,大嫂,茵儿可是叫你一声大伯娘呀。她好歹也是出自凌家,您为了一个有污点的外人,迁怒自己的侄女,未免说不过去呀。”

    一个悠然的声音响来,“娘的意思是,她老人家想念茵妹妹和妹夫了,所以特地让茵妹妹夫妇回娘家陪陪她老人家呀,可没别的意思呢。”

    熟悉的声音使得徐璐陡然回头,看着从大步进来的凌峰,蓦地眼圈就红了。

    “爷……”她快步上前去,未语泪先流。愧疚,自责,委屈,愤怒,全化为无声的泪水。

    凌峰轻揽着她的肩膀,“哭什么,被人欺负了,光哭是没用的。”他扶着徐璐坐到一旁的花梨木的椅子上,抬头对武夫人道:“娘,二婶子这般关心您,我这做侄子的更要有所表现才是。妹夫在地方卫所也呆得够久了,我瞧着,是不是该挪挪地儿了。还有,凯兄弟为人踏实诚恳,脚踏实地,我想,是该加加担子了。”

    知子莫若母,对于凌峰整人的手段,武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于是颔首道:“如今这个家都是由你来撑,你说什么做就什么做吧。”

    凌峰击掌笑道:“那好,我现在就去书房,连夜安排去。小璐,你出去了一整天,也累了吧,去歇着吧。二婶子,失陪了。”

    等凌峰扶着徐璐走到门口时,身后才传来钱氏吃吃的质问,“峰儿,给你妹夫挪地儿,挪什么地儿?还有,给凯儿加担子是什么意思?”

    凌峰停下脚步,回头好心地解答,“二婶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加担子嘛,不就是升官的意思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凯兄弟能有今日的成就,也离不开您这个嫡母的功劳罢。”

    “什么,给他升官?那,那我家的岷儿呢?哎……峰儿……”钱氏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可惜凌峰早已走远,只好转头向武夫人求助,“大嫂,凯儿只是个庶出的,他上头还有个嫡兄呀,嫡兄的差事都还没着落,他这个做弟弟的怎可越过嫡兄去?不成不成,好歹也要让峰儿拉扯岷儿一把吧?

    武夫人淡淡地道:“我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弟妹请自便吧。”

    ……

    “自己老底都被人揭了,你还跟没事人似的,倒也稳得起。”私下里,凌峰瞅着徐璐,如是感慨。

    徐璐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踱着方步,悠然道:“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凌峰击掌,“有志气。”

    徐璐昂着下巴,“凡大器者,其量必大,当能容常人所不容,忍常人所难忍;当宠辱不惊于色,得失不现于形;当热烈如骄阳炙心,宁静似清月婉人;当若海不拒涓流,集腋成裘铸狂澜;当像树扎根泥土,兼收并蓄可冲天。”

    凌峰也学着她的模样,背负着双手,悠悠吟唱,“听夫人所言,胜读十年书。正所谓口中有德,目中有人。今日之事,我若计较,便无容人之量。夫妻本是一体,妻辱夫之责,否也?夫妻一体,自当共荣辱,同生死,是也?”

    这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她那么些小心思全让他看得透彻。

    她原本要说,当初娶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与文家的破事了,还要来娶我,那就证明你已接受了这样的我,如今被人揭穿来,你就给我脸色,岂是大丈夫所为。不过她话还未出口,只引经据典,略作敲打,他便举一反三,把自己未出口的意思全道了出来,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徐璐老脸一红,低下头来,扭扭捏捏地道,“都要怪我,不该与那叶徐氏当场撕破脸的。”

    谁会想到,那叶徐氏居然知道她与文家的破事儿,更让人无语的是,叶徐氏的庶妹,偏偏就嫁给了文继轩。那叶徐氏从她这儿吃了挂落,肯定要抖出她被文家退婚的事儿来掰回一城的。是她疏忽大意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客人看自己奇怪的眼神,以及一些年轻夫人小姐故意落她颜面,聪明如她,立时明白过来。她最为不堪的过往,已让那叶徐氏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她的反击也算凌厉,可到底要受些名声上的拖累,自己倒无所谓,反正不会少块肉,可凌家乃堂堂侯府之尊,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一向把面子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出了这样的事,她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凌峰揪了她的脸颊,“你个没用的,那种场合,你就算是退让,人家还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呢。你在方家的表现我也知道了,干得好。不过也有不足之处,仍是稍嫌弱了。”

    徐璐先是吃惊,再然是瞪大眼,“我弱?”身为贵妇人,自然有着贵妇人的标准,那就是无论再如何的生气,面上肯定要端着的。她反其道行之,估计已被说成毫无涵养的乡下村妇了。

    凌峰挑眉道:“你虽然反击得好,但细节方面,还没有掌握好。”

    见他似乎并不怎么生自己的气,徐璐稍放下心思,不耻下问,“请爷赐教。”

    “首先,文徐氏找你麻烦,你不该被动应战。”

    徐璐撇唇,“你的意思是,我还得主动出击?”

    “那是,看到她来者不善,你就该先下手为强。要知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反过来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等你主动出击,把她打得落花流水,使之畏你如虎,把她打痛了,她就不敢再来惹你了。”

    徐璐哼了哼:“说得倒是轻松,但真正付诸行践,哪那么容易嘛。”先不别说的,她要如何进攻呀?总不能抡起拳头,当场赏那文徐氏两巴掌吧?

    “你笨呀。昨儿个,我不是与你说过嘛,当年她处处针对姐姐,太子妃当着众多外命妇的面,揭穿她背后阴人的本事,让她当场没脸,回去后被叶恒禁足了整整一年。你为何不拿这个攻击她?保证让她无地自容,败走麦城。”

    徐璐正义凛然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揭人伤疤,”

    凌峰嗤笑,“好吧,高尚的凌少夫人,那就让人家来揭你的伤疤吧。”

    徐璐垮下脸,埋怨道:“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落井下石。”

    凌峰摇了摇头,“你与文家的婚约,就算今日不被曝光,迟早也会被人揭发。我觉得,早些揭开来,反而是美事一件。至少,不必再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去捂着掖着了。”

    徐璐双眼一亮,咬了咬唇,咕哝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就是怕别人不这样想呀。”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可是不敢说出来的,又忍不住问道:“那文徐氏实在是……唉,也都怪我,如果没有文家那破事,何至于让她占尽上风。”

    “她占上风?我看未必。”凌峰淡道,“等着瞧吧,不出三日,文家必会带着文徐氏登门谢罪。”

    徐璐呆了呆,“这,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凌峰冷笑一声,“叶徐氏也就算了,算她运气好,有个叶恒替她撑着,想收拾她虽容易,却也得顾忌方方面面。但那文徐氏可就不一样了,收拾她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所以我保证,不出三日,文家必定押着文徐氏上门陪罪。”

    徐璐面色一喜,“爷又暗地里做了什么动作?”

    凌峰嗤笑,不屑地道:“对付文家,何必让我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的事,自有人替我收拾姓文的。”

    凌峰的表情实在是嚣张至极,标准的侠义小说里头的反面人物,但徐璐却看得非常顺眼。她飞快地来到凌峰身后,乖巧讨好地道,“我给爷捏捏背。”

    凌峰理所当然地任由徐璐给自己捶背,还特别享受地微微瞌眼,“轻了,再重些。”

    等十指手指头酸到不行后,徐璐这才弱弱地问第二个问题,“那个,今天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凌峰微微睁眼,半晌后才吐出一句话:“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爷还有更好的主意?”徐璐满脸的郁抑和不甘,“眼下,估计整座京城都知道我以前的事了。”她耸耸肩,又继续道:“我倒是没什么的,横竖蚤子多了不怕痒。倒是爷,估计要被嘲笑了罢。”

    虽然被曝出以前不光彩的老底,但她并没多少担忧的。武夫人就算恼她,但也不会恼她太久。毕竟,凌峰身份特殊,要是没了她,嗯哼,不是她得瑟,估计凌峰想再找个像她这样能够接受这样的他的妻子,绝对难于上青天。

    凌峰横她一眼,笑骂:“没良心的丫头,我替你筹谋,替你撑腰,替你出气,你倒是好,居然还想着看我的笑话。哼,爷的笑话岂是那么好看的?”

    徐璐赶紧讨好地道:“就知道爷的笑话不是人人都敢看的。爷快与我说,接下来要如何描补?”

    “等文家亲自登门道歉后,外头的风向自然会变。你急什么?”

    “可是,万一人家说咱们家以势压人,那又该怎么办?”

    凌峰嗤笑,“傻瓜。凌家堂堂侯爵贵位,就是霸道些又何妨?外人反而不会说什么了。”尊贵的身份,就要配上同等的骄矜,一味的摆出低姿态,反而让人轻瞧。适当强硬霸道些,反而令人畏惧,不敢逆其锋茫。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是她太想当然了,觉得月满则亏,不管身处何等高位,仍得谦虚谨慎。殊不知,这世上就有种人叫欺软怕硬。

    “到时候文家来向我陪罪,我该怎么做呢?”

    “让他们在大门口候上两个时辰便让他们回去罢。”

    “人家肯吗?”

    凌峰冷笑一声,“文家昔日在泉州曾养了几个清客,其中有个叫华乃杰的,今儿个,那姓华的在吃花酒的时候,为了个窑姐儿与人发生冲突,运气不好,又不小心打了因公在身的李骏,被李骏以破坏阻挡朝廷公务为由抓了起来。李骏与我一向交好,华乃杰被徐骏抓去了后,我又特地高调得让人通知了文家。文家做过的所有鸡皮盗灶的事儿,华乃杰全程参与其中。若姓文的不向我服软也成,那就以华乃杰为饵,让文家全丢官罢职吧。”

    已来不然惊呆,徐璐赶紧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就是今天,下午,你被人曝出被文家退婚之后。”凌峰毫不介意让自己的妻子知道,他就是个护短的。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这才是凌峰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致命的,算不得雷霆一击,却也是捏中了对手的七寸之处。

    “这算不算是围魏救赵?”她前脚被叶徐氏姐妹欺负,凌峰后脚就把华家的左右手华乃杰给抓了。时间惊人的巧合,切入点也是非常的巧妙。文家纵然知道这是凌峰反击的手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凌峰想了想,“不算。只是替你出口气而已。”

    这种出气法,也只有凌峰才干得出来。

第13章 凌峰反击

    可以想像,到时候文家亲自登门道歉,一切过失不揽也得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被毁婚的她,反而是受害者角色。外人就算还有微辞,也是无关痛痒了。最重要的,这一回狠狠打击了文徐氏的嚣张气焰,相信她在文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她吃不着好果子,对怂恿她与自己交恶的嫡姐叶徐氏自然是恨之入骨。一石三鸟,果然是好算计。

    “这些全是爷事先算计好的?”

    凌峰淡淡一笑,“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当时只是单纯的想给文家致命痛击,恰巧华乃杰就入了我的眼。于是就让底下人扮作嫖客,故意激怒他,华乃杰喝了酒,又是清高迂腐的文人,那个窑姐儿也并不是非他之可,也就顺着怂恿了两句。紧接着,公务在身的李骏再出马,官字两张口,还不是李骏说了算?”

    也就是说,给自己出气,凌峰是临时起意,而华乃杰只是倒霉地充当了诱饵,但不管如何,若无算无遗策的本领,对时局精微的掌控,以及人心的细微揣摩,也不可能如此成功的。

    “那个,李骏又是什么身份?”

    凌峰又再度笑了起来,修长十指轻敲着桌面,笑道:“对了,日后你可不能再自称小门小户了。你好歹也是平阳郡主的后人,只要亮出现任护国侯表妹的身份,那叶徐氏保证要退一射之地。”

    “护国侯表妹?”徐璐呆了呆,她只知道自己的祖母是出自京城的珲王府,还是嫡女身份,可惜珲王府早早就败落了的。祖母堂堂郡主身份,这才不得不远嫁泉州,嫁给乡下士绅的祖父,隐姓埋名过完了一生。珲王府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存在,或许还有后人,估计也只是旁支偏系,沦落为平民了。

    凌峰笑了笑说:“珲王府确实在三十多年前因在夺嫡之争中站错队伍,直接被毁券夺爵,沦为平民。其中包括你祖母的两位兄长。你祖母也就是平阳郡主,这才不得不远嫁外地,避其锋头。不过风水沦流转,五年前,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遭人暗算,差点丧命,亏得大内侍卫统领徐骏舍命搭救,虽然斩杀所有刺客,自己也成了血人一个。所幸命大,在太医院众多御医努力下,居然活了回来。不过他的身份,也让人揭穿了。

    ”珲王后裔?“

    凌峰点点头,”他脖颈上的一块只有纯正天家血统才会有的刻龙凤玉佩曝露了他的身份,太宗皇帝诸子,人手一枚这样的玉佩,这世上只有八枚,所以很好辩认。一番抽丝剥茧,这才证实了这徐骏,便是当年已贬为庶人的珲王世子的后代。因沦落平民,珲王世子受不得打击,抑郁劳苦而终,只留下其夫人容氏及腹中之子。容氏倒也坚强,居然扶养大了儿子,只是儿子刚及弱冠,便因病而故,只留下才刚满月的小孙子。操劳多年的容氏,早年丧夫,中年又丧子,更是无力抚养幼孙,正是山穷水尽之时,你祖母应该出了些力吧。“

    ”我祖母?祖母出了什么力?“徐璐心中已有了猜测,她犹记得容嬷嬷曾经对她说过,当年珲王府虽败落,但在站错队伍后,便立时隐匿了不少家私。以前的祖母,应该是很富有的。但后来祖母过世后,在清算她的棺材本时,却只是普通乡绅的财产。

    为此,田氏还曾怀疑过她,以为祖母偷偷把财产转移给了徐璐,那阵子徐璐可没少遭罪呢。

    ”你祖母,应该是抱着那孩子,偷偷找了令国公府老太君,倾其毕生积蓄,请其代为抚养,并给了个正大光明重新进入权贵圈的身份。在珲王府还未败落之前,你祖母与令国公府老太君还算交好。加上你祖母康慨给出了毕生积蓄,徐老太君不至于再拒绝。然后,这孩子便以徐家三房嫡子的身份生存了下来。“

    ”三房嫡子?“徐璐呆了呆,”也就是说,这徐骏,名义上还是文徐氏的兄长?“

    凌峰点头,”是。此前,这徐骏确是徐家三房嫡三子的身份扬名京城。自从徐骏娶妻后,妻贤夫祸少,徐骏一路高歌猛进,年纪轻轻便成为大内侍卫统领,天子近臣,直入中枢,位高权重,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却引发了徐三夫人的忌惮。暗地里给徐骏的妻子连氏穿了不少小鞋。甚至后来还曝出了徐三夫人为了治死怀孕的连氏,连下毒的伎俩都弄出来了。徐骏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净身脱离徐家。“

    徐璐双眼发亮,”让我猜猜,徐骏净身脱离徐家,身无恒产的情况下……“

    ”错,徐骏虽是武将,却极懂营生,生财有道,就算他不要徐家任何家产,凭他在外头结交的达官贵人,足可以甩出徐家一射之地。“

    徐璐迫不及等地道:”徐骏脱离徐家后,就救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然后他的真实身份也被揭穿,最后,英明神武,心地仁善的太子殿下,就越发重视徐骏。等今上登基做了皇帝,因珲王府早已被先帝爷贬为庶民,所以只好赐徐骏府邸,还赐侯爵之位,对不对?“

    凌峰讶异地看她一眼,点头,”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

    ”嗯。今上虽然念旧情,但侯爵之位也不是说许就许的。“

    ”那倒也是呢。那,徐骏是不是后来又立了大功,圣上这才……“

    ”错。“

    徐璐跺脚,”爷既然知道,那就赶紧与我讲嘛,再吊我胃口,看我还理你。“

    凌峰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回来也有大半天了,又说了这么半日的话,连口润喉的水都没有。好歹也要让我先喝水茶嘛……这才乖。“话才刚说完,徐璐已手脚伶俐地捧上一杯热茶。

    凌峰接过,满意地喝了口,这才继续道:”徐骏带着妻子连氏另外单独开府别居。那时候,大家也知道,徐骏并非徐三夫人亲生。当时外头的人一直以为徐骏并非徐家嫡出,而只是庶出身份,如今又被赶出徐家,便有了轻怠之心。所幸圣上依然重用他,这才让徐骏转危为安。但好景不长,连氏才刚诞下孩子,外头又传闻,徐骏并非徐家骨肉。原来,徐老太君早已去世,以前曾侍奉过徐老太君的下人,忽然又抖出徐骏并非徐家亲骨肉一事实。正憋着口气的徐三夫人便以徐家抚养徐骏成人这一事实,要徐骏偿还徐家。这事儿当时闹得可大了,后来连圣上都惊动了。太子很是反感徐家人,便拉了偏架,则令徐骏割袍断义,并不再用徐家的姓氏,而是赐其李姓。因太子拉偏架,徐三夫人尽管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徐骏改名为李骏后不久,好巧不巧,永义伯爷在皇庄里教习元泰郡王骑射,忽然不知打哪冒出一匹疯马,眼看小郡王就要命丧铁骑之下,永义伯爷当机立断,以血肉之躯,力撼疯马,小郡王虽救下,但永义伯却当场被疯马踩踏辞世。这事儿还没完,小郡王平安后,又被毒蛇咬伤,随后奔来的永义伯之子,当时任小郡王护卫的王辰灏不顾一切给小郡王吸毒。小郡王后来得救,他却毒发身亡。原来,王辰灏在危急之下,磕破了口腔,这才被毒液反噬,当场送命。“说到这里,凌峰语气沉重,”小郡王是太子长子,身份是何等的贵重,皇庄里守卫森严,侍卫如云,却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疯马,毒蛇接踵而至,显然是心怀恶毒之心恃机崦动。虽说圣上后来怒夷幕后凶手以及帮凶三族,但永义伯父子救驾而亡,对王家来说,却是件毁灭的打击。“

    徐璐双眸呈呆愣状,虽然听得认真,但心里依然觉得,明明还在说徐骏的事儿呢,怎么又转到王家去了?不过她也明白,这王家,说不定与李骏有关,于是继续聆听。

    ”王家数代单传,在这第四代,也就王辰灏一根独苗。王夫人痛失丈夫爱子,痛不欲生。虽说圣上因念及王家父子救小郡王有功,从伯府升为不世侯爵,并允许王夫人从王家偏支旁系里过继子嗣以承侯爵之位。但侯爷之尊何等的尊贵?至此,王夫人便没再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那些五服之内的亲戚,膝下但凡有十岁以下小儿,全浩浩荡荡闯进王家。徐骏夫人连氏与王夫人有些亲戚关系,便时常入府安慰,并帮着斥退那群如狼似虎的王家人。侯爵之尊是何等的诱人,王家人前赴后继,王夫人几度被烦得找到我家来避难。后来让我母亲天外飞来一句话,立时茅塞顿开。“说完,就故意停了下来,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徐璐。

    徐璐正听得入迷,陡然停到此处,急得挖心掏肺,”夫人说了什么话?快说,快说。“

    凌峰摇头叹息,只好道:”母亲说,过继孙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那些孩子有父有母的,你对他再好,人家还是会向着自己的亲爹亲娘。依我看,还不如过继个成年的嗣子。成年的男孩儿,只要品性过得去,就算仍然会向着自己的亲生爹娘,但基本的人论礼法还是要顾的。将来不愁他会对你不孝。“

    徐璐深以为然地点头,小孩子年纪小,并没有善恶之分,他们有了一定的思维,也不容易看家了。把他送往陌生的侯府,指不定以为是王夫人要拆散自己与亲生父母呢,万一心头恨上了可就不妙了。已成年的嗣子尽管也看不家,可到底已有了明辩明非的能力,但凡有三分良心在,也知道要孝顺嗣母。

    ”王夫人觉得深以为然,果真在王家挑选成年男儿。可惜王家的孩子没一个成材的,不是生得歪瓜裂枣,便是心术不正,总之,王夫人没一个满意的。后来母亲又说,干嘛非得要在王家里找?为何不去连家找?“

    徐璐赶紧说:”夫人糊涂了不成?王夫人再是侯夫人,可也是王家妇呀。为了王家的子嗣传承,本来就该在王家找嗣子嘛。哪能回娘家找的。“

    要知道,大庆律法对过继异姓嗣子可是要求极为严格的,并非人人都能过继异姓嗣子的。

    异姓过嗣能够通融合法的,只适用于战乱或灾难后,大量家庭面临绝嗣,同时又存在大量孤儿,会有大量异姓入嗣。这种情况,津法会做变更,将过继条件放宽。

    但如今天下承平,王家有族人有子嗣,过继异姓为嗣子,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凌峰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道理规矩都是人定的。王夫人知道过继娘家嗣子会引发王家的反弹,于是先下手为强,进宫求见太子妃。太子妃虽然有心相帮,但也得考虑方方面面。随口问王夫人,瞧中连家哪个侄儿,说不定她可以让太子下均令,以堵王家之口。王夫人想了半天,忽然灰心丧气得说,连家统共五个孩儿,嫡子不用说,那是要支撑连家的顶梁柱。次子体弱多病,能活满弱冠之龄都是未知。三子年纪又还小,又是连夫人心头宝,若当真过继到王家,连夫人也不会同意的。另外就还有两个庶子,但一个不得王夫人眼缘,另一个又老实木纳,怕撑不起王家门楣。陪王夫人进宫的母亲,又天外飞来一句,连家男孩儿不成,女婿总成吧?连家不是有三个姑爷么?三位姑爷都不算差,尤其最小的姑爷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还是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也有了,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王夫人忽然双眼一亮,脱口就说,着哇,就小五他们夫妇吧。“凌峰最后解释,”徐骏的夫人连氏在连家排行五,王夫人一向称她为小五。“

    徐璐叹为观止,”异姓为嗣,这也成?“

    ”当然不成的。但这事还真成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徐璐很想说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妇给当靠山,向王家宗族施压的结果,但后来仔细一想,异姓为嗣条件极为严苛,宗族礼法可是连皇帝都不能干涉的。

    徐璐特别的好奇,异姓过继可不是说着玩的,没有恰当的条件,是绝不容许存在的呢。就是皇帝都不能强制干涉的。

    徐璐想了想,”就是想不出来,所以还请爷示下。“

    凌峰笑了笑说,”办法是太子妃想出来的。太子妃确实当得起机敏二字,在这种境况下,还真让她想了个绝妙的办法。

    “什么办法?”

    凌峰笑了笑,满脸的佩服赞赏,“太子妃这个主意,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就是以王元奎父子救小郡王有功,特赐姓为李,让王家改为李姓,这可是了不得的光荣。”

    赐姓即皇帝赐给臣民姓氏,是帝王统治者用来维持和加强统治的手段之一。历数前朝,皇帝对异姓臣民赐以皇族姓氏,或者赐予他姓,用以褒奖功劳,勉励勤能,笼络人心,具有重要的拉笼内涵。太子赐王家皇家姓氏,对王家来说,也算是荣宠有加。

    徐璐双眸一亮,击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赐王家为皇族姓氏,李骏本来就姓李,不就刚好适合了么?”

    凌峰淡淡一笑,“是呀。虽说后来还是闹了不少风波,不过有凌家还有方家杨家还有太子妃暗寺里推波助澜,这事儿,还真的成了。”

    徐璐捂唇,凌峰与那李骏交情莫逆,自然要助一臂之力。等李骏成了护国侯,当然要感激凌峰当初对他的鼎力相帮。凌峰不但多了份助益,还多了个强有力的外援,自然是美事一件了。

    但这些都不是徐璐最关心的,她最关注的还是另一件事,“爷的意思是,这李骏,真的是我祖母的侄孙?”

    “那还有假。”凌峰说,“李骏是珲王后代不假,你祖母又是珲王府的平阳郡主,自然就是你祖母的侄孙子,你的表哥了。”他看着徐璐,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得意,“先前连氏在徐家,可是吃足了徐三夫人母女的苦头。如今的连氏今非昔比,徐三夫人母女每次见到她都是绕着道走。若再让她们知道,你是李骏的嫡亲表妹,那应该会更加好玩。”

    徐璐全身血液也沸腾起来,但嘴上却讷讷地道:“人家如今可是堂堂的侯爷,会,会认我这个从未谋过面的表妹么?”

    凌峰轻笑一声,“当然会认。”

    “爷这么有把握?”

    凌峰挑高眉毛,很是不可一世,“首先,你的男人,我,与李骏那可是老交情了。其次,李骏能有今日,也离不开当年你祖母的安排筹谋。最后,多你一个表妹,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更何况,平白多了个天仙可人的表妹,还可以在我面前占大舅哥的便宜,他才该偷着乐呢。”

    徐璐也高兴起来,屁颠颠地找来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凌峰笑着抽去她手头的铜境,“别照了,再照还是那张肉饼脸。”

    徐璐却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刚才你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哦。”

    凌峰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徐璐扬扬得意地捏着自己的脸,无比得意,“哼,原来我也是美若天仙呀。哼,你这家伙,平时候可从来不会我半句话,今日总算露馅了,嘿嘿。”

    凌峰:“……”

第14章 文家赔罪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不对,应该是因祸得福,也不对,应该是喜从天降,也不对,前一刻还被人欺负,后一刻就傍上参天大树,这应该叫什么来着?徐璐抠着头皮苦笑,果然是书读少了,找不着最好的形容呀。

    徐璐的兴奋表现为此刻的来回踱步,等就寝后,又翻来覆去在床上硌饼子。凌峰被烦得不胜其烦,只好抓着她做最原始的二人运动。

    其实,进一步加强与李骏的关系,又还想到了对付叶恒的好法子后,凌峰也是满兴奋的就是了。

    酣战了半宿后,凌峰也是累了,倒床便睡去,睡得正香,忽然徐璐陡然翻了个身,狠狠推了他,“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徐璐犹自记得,祖母一直在乡下隐姓埋名过日子,这世上除了容嬷嬷,父亲徐成荣外,应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但凌峰怎么就知道呢?她可是记得清楚,她一直没有对他说过祖母的身份呀。

    被吵醒的凌峰很是不满,语气愠怒地道:“若非你是平阳郡主的孙女,说不定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徐璐呆了呆,“什么意思?”

    “自己想。”男人给了她三个字后,便翻了过身,背对着徐璐,似乎也不打算解释。

    徐璐鼓着腮邦子,恶狠狠地道:“哼,神气什么嘛,大不了我明日问凌非去。”

    凌峰依然没有动静,徐璐也泄气了,又摇着他的肩膀,哀求道:“好了啦,

    别睡了,赶紧告诉我吧,不然今晚我肯定睡不着觉的。”

    她一直都没有睡过觉好不好。

    凌峰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徐璐使出她的法宝,双手双脚全趴在凌峰身上,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双手还在他身上来回使坏,“不说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很想凶她一顿的,可想着上回的冷战,再到之后她那让人暴跳如雷却找不着理由发火的“贤惠”,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昔日的小毛病给养回来,可不能功亏一篑,于是压着怒火,硬邦邦地道,“在娶你之前,我便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徐璐越发好奇了,“还有,你是如何得知我祖母就是平阳郡主的?”

    凌峰不答话,徐璐尽管恨不得抽他两下,却没那个胆子,只好耐着性子,又问道:“说嘛说嘛,就别再吊人家胃口了。”

    凌峰依然不响。

    徐璐却自顾地说话,“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凌峰反问。

    徐璐没有说话,反而翻了个身,佯装睡觉。

    ……

    凌峰说的“文家三日内必来”还真的兑现了。只是让徐璐没有料到的是,文家第二日一大早就登门了。

    “少夫人,文家老爷和夫人还携着文家大爷和奶奶一道在大门外候着,说要见侯爷夫人,以及少夫人,想当面给少夫人陪礼道歉。”

    凌家内院副总管廖妈妈小心恭敬地立在徐璐面前,再也不敢把先前的不以为然表现在脸上了。

    徐璐才给武夫人请安后,服侍了公婆用了早膳,自己则在偏厅里用饭,廖妈妈便来向自己禀告这一大好消息。

    昨晚兴奋了一晚上,又与凌峰行人论大礼打发漫漫长夜,没能睡好的徐璐,想当然今天起床脸色并不是很好,所以少不得要敷上胭脂妆容,遮住憔悴的脸色。

    徐璐忍下心中的高兴,慢条斯理地道:“你去告诉姓文的,就说我不想见他们。若诚心向我陪罪,就在凌家门外站上两个时辰吧。”

    廖妈妈笑了起来,“少夫人高见。奴婢亲自去回他们。”

    “有劳妈妈了。”徐璐看了廖妈妈一眼,这种替人跑腿传话的小事儿,压根不用堂堂内院副总管去办,但人家却亲自跑这一趟,显然是想卖徐璐一个好。

    徐璐也顺水推舟,把廖妈妈列为可重用对象。

    吃了早饭后,徐璐又来到前头陪武夫人说话儿,并端茶递水,尽媳妇义务。

    武夫人笑着说:“这儿不用你服侍,你也去忙你的。你来刚回来,屋里头的事儿还千头万绪呢,先顾你们自己屋里的吧,不必顾我。”

    大概也知道了文家登门陪罪的事,无论是徐璐还是凌家,也算是把面子圆了。是以武夫人脸色比刚才和缓了许多。

    徐璐笑着说:“府里下人多的是,又井然有序,下人也都规矩,行事也伶俐。我只需动动嘴皮子便是了,倒没有非得亲自过问的事儿。我是清闲了,却让夫人受累了。所以我更要好生服侍夫人,尽点媳妇的孝心。”

    武夫人淡淡一笑,“你有这个心便成。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媳妇立规矩的婆婆,你有这心就很好了。”

    你当然不会给媳妇立规矩,但刚才把我晾在寒风里足足半个时辰吃饭又吃去半个时辰又为哪般?

    徐璐一迳陪笑。心里却在感叹,果然祖母说对了,再开明的婆母,也必不能当成亲娘就是了。

    见武夫人消了气,徐璐就试探性地说,“这次回得京来,原先的管事们有些留在当地看管宅院,原想着,等回了京,再另外安排管事便是。我回来也有几日了,身边也没几个可使唤的人手。尤其是管丫头的妈妈。院子里没有人管着丫头们了,可不成体统,想求夫人派个老成得力的妈妈替我看两日院子。”

    武夫人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可不干这种事,没得让人以为我往胡乱媳妇院子里塞人,我看你院子里大丫头都不错,知道规矩,倒也不必另派妈妈。”

    徐璐松了口气,婆婆虽对她冷淡,却是个爽利人,自己送上门的机会,她都懒得塞人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已经是极厚道的婆婆了。

    “当初因忙着回京,所以爷的姨娘,洪氏和戚氏还留在泉州。媳妇原想等安顿妥当后再派人去接她们。耐何媳妇人手不够,实在腾不出人手,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求夫人另外派人帮媳妇接人了。”

    武夫人略有讶异,不过却说:“这事儿好办的很。写封书信过去,让那边的人准备船只,派几个护卫进京也就是了,虽说是御赐的,可到底只是妾,何必单独安排人手?没得高抬了她们。”

    徐璐陪笑道:“夫人说得是。可到底是朝廷御赐的,规矩还是得做呢。不然传到圣上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武夫人说:“是你屋子里的人,你自己作主便是了。”

    “是,多谢夫人提点。”徐璐松了口气,武夫人一没有塞人到自己屋子里,二没有干涉姨娘们的事,这可真是难得的好婆婆呢,不管出于何目的,与这样的婆母打起交道来,也还满轻省的。

    与武夫人相处了几日,徐璐知道这武夫人是个很开明的婆母,尽管在自己面前还是保留了七分做婆母的威严,但没有像别的婆母那般,为了让媳妇听话,故意给媳妇下马威之类的。昨日的事,更是让她打从心里敬重这个婆母,于是她又试探性地道:“刚才我听廖妈妈说,那文家来了……”

    武夫人打断她的话,“就依你所言,让他们在外头站上两个时辰。”

    徐璐故作羞窘地道:“文家不地道,媳妇也只是一时气愤就随口说了两句。但真要这般,是不是不怎么妥当?”

    武夫人淡道:“有何不妥的?我觉得你这么做再妥当不过了。当年与你毁婚,本来就是他们的不是,不赶紧认错赔礼还怂恿文徐氏这般侮蔑你,害得我们凌家都抬不起头来。也亏得他们已知道自己的错误,早早过来认错。否则,他日我必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果然,越是尊贵的人家,越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

    也亏得凌峰事后及时描补,捏住了文家的软肋,才让这事儿化危为安。徐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后怕起来,如果没有凌峰的描补,短时日内,婆母估计不会那么容易消气吧。

    心头不是不委屈的,但这就是为人媳妇的无耐。徐璐暗暗叹了口气,进京才几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看来日后更要小心行事了。

    ……

    京城十月的天气已较寒冷,至少徐璐早已穿上厚实的冬衣和袄子,每次外出,必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但饶是如此,吹在脸上的寒风,依然如刀割。以徐璐为例,同样从泉州来的文家人,站在冰天雪地的凌家大门外,一站就是两个时辰,那该是怎般滋味。

    听下人进来说,文成章夫妇早已冻得全身发抖,文继轩稍微好些,毕竟年纪轻,身体壮,抗得住。可文徐氏可就惨了,站在最边上的风口处,那滋味,可真不一般。心里恨死了徐璐,但更恨的却是嫡姐叶徐氏,在心里把她咒了千遍万遍。

    “那文大奶奶,脸上还带着血印子,眼睛也红红的,大概是被打了吧,整个人萎靡不振。”夏荷也耐不住寂寞,顶着寒风,跑去大门口偷瞧了两眼。她目力极好,第一眼看的就是文徐氏,看那文徐氏这般凄惨滋味,她就舒服了。

    徐璐坐在温暖的炕上,喝着厨房熬的汁汤,满足低叹,虽然外头冷,但屋子里炉子和热炕,倒也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坐在炕上久了,总会口干舌燥,几乎一整天都是汤水不离口。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也有些发干,并且脱皮的征兆,不由苦了脸,对夏荷道:“赶紧的,把那茯苓膏再给我拿来让我搽搽。”

    “少夫人,京城气候干燥,您又一直坐在炕上,皮肤确实容易干燥。只要多喝梨汁水,勤搽润肤的芦荟,就不会有问题了。”

    “可是我仍觉得脸好干,还有,唇也有好些脱皮了。”这使得至力追求美貌如花的徐璐每天照镜子都会有锥心的难受。

    夏荷无耐,主子的皮肤嫩是嫩,但也小气,这才回来几天呀,皮肤就干成这样了,这也是她没能预料到的。

    “那个,夫人那儿应该有润扶膏的,要不要奴婢去夫人那要些来。”

    “这个……罢了,脸皮练厚些,还是我自己亲自去要吧。”正准备穿鞋子,凌峰便进来了,还给她带了个好消息来,

    “赶紧换衣服,随我去李家。”

    “哪个李家?”徐璐问。

    “明知故问吧?”凌峰笑道,“除了护国侯李家,还能有哪个李家?”

    “李骏真要认我?”

    “那是自然,人家比我还积极呢。”凌峰神色愉悦,徐璐认了这么一个表哥,也算是赤裸裸地打了一向自诩为出身高贵的叶徐氏的脸了。

    “给我梳个流云髻,唉,还是弄个偏堕髻吧。不要戴太繁重的头面,就弄这个绕链缠上便是。”徐璐一边指挥梳头的夏荷,一边对豆绿说,“赶紧的,把容嬷嬷送我的那个赤金铜锁拿出来。”容嬷嬷并不是徐家的奴才,实际上却是李骏的亲祖母,昔日珲王世子夫人。真要凭辈份,徐璐还得叫一声舅婆。可惜时运不济,夫家被贬,丈夫早逝,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也早早没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孙。最终还是在祖母的帮衬下,送入令国公府,给了另一正大光明挤身上流圈子的身份。容嬷嬷没了后顾之忧,为了感恩,这才甘愿随着祖母,以祖母陪嫁奴才的身份,跟随祖母身边。这么些来,她也看出来了,祖母对容嬷嬷格外的客气,压根没有拿她当奴才的,但容嬷嬷却从来不越矩,一直以奴才身份服侍祖母,又服侍自己。徐璐唏嘘不已,忽然抓着凌峰的手道:“那个,爷是不是该派个人回泉州,接我舅婆回京?”容嬷嬷可是李骏的亲祖母呢。

    凌峰笑了笑说,“从昨日开始,我就在等你这一句话了。”

    “……”

    “到了今天,总算把这话说出来,孺子可教矣。”

    徐璐郁闷无比,恨不得抓花他得意洋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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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生病了,下午输液去了。更新不多,明天多更新些。

第15章 表哥李骏

    四年前因王元奎父子以性命换得当年的元泰郡王,如今的太子殿下的平安,使得永义伯府升为护国侯的王家,又过继了王夫人娘家侄女婿为嗣子,成为京城一桩奇谈。直到如今,都还有人笑言,那李骏,当真是祖上烧了好香的缘故,运气就是那么好。

    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王家有族人有子嗣,王夫人却过继外姓人,确实于律法不合。但后来王家被赐为皇族姓氏,再过继李骏,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就算王家人不服,却也不敢真闹将起来。

    而对于现任护国侯夫人连氏,大家也是嫉妒加羡慕,人家刚开刚始也只是小小的五品官家的庶女,当年一飞冲天嫁入令国公府,已让人无比艳羡了,谁会想到,人家更大的造化还在后头呢。

    “那个,我与李骏认亲,外人会不会来查我们的老底呀?”毕竟珲王早已被先帝贬为平民,如今又重新翻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文官们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还不咬出一嘴的血来?

    凌峰淡道:“李骏是珲王后代一事,整座京城都已心昭不宣了。”

    “啊,那,那……”徐璐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了。

    “李骏被揭穿身份时,先帝也还在世。先帝爷都不计较了,别人又怎好多说什么?更何况,李骏只忠于圣上。圣上英明神武,胸怀广阔,是难得的明君。有此明君,也是身为臣子的福气了。”

    今上确实英明神武,单看他登基不过五年,国运昌隆,吏治清明,能人治士众多,便能窥得一二。

    也是李骏运气好,遇上圣明之君。非但没有沦落,反而重新出人头地。

    “更何况,宗室子弟大多尸位素餐,古人云,富不过三,在这些人身上极尽体现。李骏也亏得跳出了这个圈子,否则,他那一身本事,可就无用武之地了。”凌峰语气微叹。

    “那倒也是。”宗室子弟听起来风光,可到底也只能无所是事。朝廷对宗室的约束也多。与其在那狭小的圈子里庸碌无为,还不如另起炉灶,说不定又还有另一番风景呢。李骏不止运气好,眼光也毒呢。

    “想必那令国公府的徐三太太,她视如眼中钉的养子,人家却混得如日中天,不知心里头是怎生的懊悔。”

    徐璐满心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凌峰笑着道,“当年,徐老太君逝世后,李骏的身世也还无人知道。等老太君身边唯一的心腹被徐三夫人收买后,这才把李骏的身世揭开来。徐三夫人怕李骏的身份连累自己,连夜进宫面见皇后,忘图揭穿李骏的身份,将功抵过,顺便置李骏于死地。这老妇从宫中回来后,就立即与李骏断绝关系。可惜了,这老妇空欢喜一场,与李骏断绝关系,反而成全了李骏的一步冲天。外人都在传,就在圣上亲下圣旨,赐徐骏为李姓。徐三夫人气得晕了过去。”

    徐璐击掌,眉开眼笑,“那后来李骏被护国侯过继为嗣子,徐三夫人应该会气得吐血吧?”

    凌峰笑了起来,好不幸灾乐祸,“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人都知道,徐三夫人这辈子肯定会不气不顺。但明面上,徐三夫人好歹也养育过李骏,就算李骏与徐家毫无关系,但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否则,就是李骏忘恩负义。这徐三夫人也是抓住了这个弱点,在连氏面前,依然高高在上就是了。”

    唉,礼法害人呀。

    徐璐满心的不顺,“那徐三夫人真不要脸,她对人家做了那么多恶毒事,还要人家尊敬她,恶不恶人心呀?”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恶心是一回事,孝道品性又是一回事。若李骏按着性子来,仗着飞黄腾达后,就对养母不敬,报复养母,也会让人不齿的。李骏若注重名声,就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不但要忍,还得义务提携徐家子弟。而徐三夫人也够刁钻的,也是仗着这点,这才有恃无恐罢了。

    ……

    护国侯府也属于老牌勋贵,传承四代,本来已大不如前,这才有了王元奎父子在皇庄狩猎园里为了保护元泰郡王的舍身相搏,虽然重振了王家门楣,可也让王家断绝传承,反而便宜了风牛马不相干的李骏。估计王家族亲应该嘴巴都气歪了吧。王元奎父子地下有知,也绝对是捶胸顿足了。

    “虽说有圣上力挺,可大好的肥水流入外人田,王家族人又岂会甘心?”人还没见到,徐璐又替李骏忧心起来。

    凌峰耸了耸肩,“不甘心也没办法呀。王家赐姓为李,王氏族人全改姓为李,这也算是荣宠了。李骏又深擅纵横联合,打拉结合,只要对王家人许之利益,顽固不化的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都是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如何经得起风浪?几个回合下来,便老实了。”

    “更何况,帝王赐姓,本来就是难见得荣宠,王家人就算心疼嗣子被外人截了去,但有了天恩浩荡,再加上李骏也善待他们,他们还有何不满足的。”

    徐璐深以为然,但也深深佩服起来。这个李骏,真的不简单呀。

    李家占地颇广,并不亚于凌家。门前两颗高大茂盛的古树便见证了李家府邸的百年底蕴。可惜如今的李家已是物是人非,新任护国侯叫李骏,李骏长子李再不出意外,几年后,便可以成为护国侯世子,接替李家爵位。

    李家的下人也认得凌峰,一路上领着凌峰夫妇,直接进了主屋,并一路通报。李骏夫妇并嗣母李老夫人已在厅堂等侯。

    为了表示重视,李骏及夫人连氏,甚至就站在厅堂门口,远远瞧到凌峰夫妇的身影,便欣慰了笑了起来,上前两步,李骏捶了凌峰一拳,“总算来了,可让我好等。”然后面目含笑地看着徐璐,“这便是我姑祖母家的璐表妹吧。为兄这厢有礼了。”说着拱手作揖。

    徐璐原本就紧张,现在见了李骏本人,更是紧张得舌头都打结,“见过……表哥,表嫂……”声音干巴巴的。

    “凌家兄弟,璐妹妹。外头冷,赶紧去屋里坐。”连氏自然而然地挽了徐璐的手,扬起亲切的笑容。

    “走,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

    徐璐腼腆地任由连氏拉着自己,一路进了屋子。

    凌峰先与李骏走有前头,寒暄了两句,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他们私交确实不错。徐璐放下心来,忍不住打量这个表嫂连氏。

    连氏一身金线绣制的金牡丹褙子彩光绚烂,与中衣的浅金云纹褂子相映生辉,头上的抹额也是金色的。整个人看上去锦绣辉煌,无比耀眼,再配上本来就生得极美的花容月貌,嫦娥西施重生也莫过于此吧。连氏个头比自己略高半寸,尽管只高那么一点点,可看起来却无比高挑,她身材苗条玲珑,十指纤细柔软,青葱雪白的指头,纤雅绣巧,与自己活像发了酵的胖馒头般的爪子一比,徐璐顿时自形惭愧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这么优雅的美人呢?

    护国侯府阔大的厅子里,一色的半人高粉彩大花瓶,都插着极绚烂鲜艳的时令枝花。阶下一溜的紫檀木椅子上是簇新的大红五福捧寿的锦缎垫子,两只椅子之间都有同套的紫檀木小几,阔大的炕上,坐着位满头银霜的老妇人,正慈爱地望着他们。

    “母亲,凌家世子还有世子夫人,也就是儿子表妹,来向您请安了。”李骏声音清朗,沉稳恭敬。

    凌峰已携徐璐向首座上的李老太君作揖在地,李老太君笑呵呵地说:“都不是外人,繁文缛节免了吧。坐,都坐。峰儿媳妇,来,过来,站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徐璐带着腼腆和羞涩,来到李老太君身边,李老太君慈爱地握着徐璐的手,不住地点头,“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孩子,瞧这股灵动劲儿。”她又仔细看了李骏,笑着说,“还别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璐和骏儿还真有几分神似呢。你们来瞧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鼻子,我嘴巴,还真像呢。”

    徐璐忍不住看向李骏,这李骏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颜色略深,五官虽然比不得凌峰的细致,却也极为耐看。也算得上美男子一个,阳刚英挺。身高与凌峰差不多,脸略为宽些,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冷峻气息,大概是长年习惯了板着一张脸,以至于笑起来的模样特别僵硬。

    连氏凑趣地看了看连骏,又打量徐璐,笑着说:“母亲还别说,还真的满像呢,尤其是这嘴巴,呵呵,不愧是表兄妹,这下子可假不了。”

    凌峰笑道:“难怪都是吃货,原来是这个缘故。”

    徐璐窘迫不已。

    男人生了张阔嘴厚唇,那绝对是有福的。可女人的樱桃小口才叫好看,偏偏她就生了张阔嘴,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嘴巴就咧得大大的,尽管嘴大吃四方,可让人当场谈起她的大嘴,还是让她很不好意思的。

    凌峰忽然击掌道:“当年在泉州的时候,第一眼瞧到小璐时,就给我一种熟悉感。原来是你的缘故,难怪难怪。”

    “这就叫缘份吧。”李骏朝徐璐看过来,脸上没什么笑意,语气却温和,“我听徐家的老仆人讲,当年我是由姑祖母抱着去了徐府,姑祖母许了徐老太太两万两银子和三个田庄,这才使得徐老太太认养了我。而姑祖母却带着我的祖母,回了泉州。是也不是?”

    这些事儿徐璐并不怎么清楚,但这时候,她除了点头还能怎的?

    “姑祖母的大恩,小兄永生难报,只可惜,姑祖母去得早,我连尽孝的资格都没了。”李骏语气沉重。

    徐璐说:“祖母她老人家只希望表哥能够平安长大,如今表哥这番成就,祖母地下有知,亦可含笑九泉了。”她又看向王老夫人,诚挚道,“表哥的事迹,我也听夫君提起过,表哥是祖母的晚辈,又是至亲之人,自然要鼎力相帮。然王老夫人与表哥八竿子打不着,老夫人却排除万难,视表哥为亲生,许之荣华,恩同再造。表哥更要好生孝敬王老夫人,以报万一。”

    不得不说,徐璐还是满会说话的,也满懂得拉拢人心,王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虽然面上谦虚着,但心里却极为高兴,觉得徐璐真是个可人的孩子。说出了她想说却又无法述诸于口的话。

    “表妹说得极是。”李骏神色一整,起身,肃容垂手道:“母亲大恩,儿子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日后必真心孝敬您老人家。”

    看着气宇轩昂的李骏,李老太君掀慰一笑,说:“我儿孝心甚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毕竟不是亲兄妹,只是隔了两房的表兄妹关系,再则李骏又是个内敛之人,所以对于徐璐这个表妹,虽然打从心里欢喜,面上也是淡淡的。

    但对徐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连氏又把自己七岁大的儿子李再和三岁的女儿李菡带了上来,见过凌峰夫妇。

    李再面容酷似其母,但一双浓眉和紧抿的唇则消似其父。连氏慈爱地对一双儿女道,“再再,这位凌世叔,可还有印像?小时候可还抱过你的。”

    李再打量了凌峰,先是茫然,然后似乎有点印像,点点头,道:“想起来了,就是和我打过架但打输了却耍赖的凌世叔。”

    李骏夫妇失笑,李骏笑着对凌峰道:“看吧,你这个无赖,连小孩子都欺骗,难怪几年不见都还一直记得你。”

    徐璐愣了下,然后捂唇笑了起来,对颇是无耐的凌峰笑道:“爷还与小孩子打架?羞也不羞?”

    凌峰曲指在李再的脑门上轻弹了下,笑骂:“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这么爱记仇。”

    连氏说:“赶紧的,给凌世叔磕头。还有,这位是你凌世叔的妻子,也是你父亲的表妹,该叫……”连氏顿了下,想着徐璐与丈夫的关系,正要开口,李骏已开了口,“叫姑母吧。父亲的妹子,当然要叫姑母。”

    徐璐看了李骏一眼,后者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但心头却有些波动。

    按着她和李骏的关系,李再应该叫自己一声表姑母。但李骏却让孩子省了最前边一个字,这其中所代表的涵义,也令徐璐颇心中一动。

    李再看了徐璐,虽然疑惑什么时候多了个姑母,但依然跪了下来,磕了头,口称“姑母。”

    连氏在丈夫开口的同时,便有了悟,于是笑了笑说:“姑母是凌世叔的妻子,以后就要改叫凌世叔为姑父了。”

    李再从善如流地又对凌峰称呼:“是,小侄拜见姑父。”然后又深深揖礼。

    凌峰笑了笑,与徐璐一人一手拉过李再,各自赏了见面礼,又看向李骏三岁多的女儿。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大人叫磕头,叫喊人,能够全部照做也很是了不得了。

    徐璐逗了一会儿,没得到多大反应,也不以为意,送了一把小金鱼给她让她玩儿。

    “听夫君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个至亲表哥,心里可惦记了。又听闻表哥还有处旧伤,不知道可好些,你妹夫得了些虎骨,送与表哥泡酒用。”

    夏荷来到门口微微击掌,便有小厮们把礼盒都捧上来。

    八个大礼盒,李老太君,李骏夫妇,包括李骏的儿女,都齐全了。

    “老夫人能够收养我表哥,使我表哥出人头地,了却我祖母舅婆未遂心愿,这份大恩,小璐无以为报。若老夫人不嫌弃,就拿我当您的女儿罢。知道老夫人最爱喝白茶,产自福建武夷山,这茶我我祖母生前特别爱喝,因该茶汤色深色鲜亮,香馥味浓,能消食,很适合老人喝用。希望老夫人能够喜欢。”

    李老夫人笑得滋爱,“好好好,我无儿女,一向拿画儿当女儿疼的。如今又多了个女儿,老天真待我不薄。”

    连氏见气氛热烈,赶紧打蛇棍跟上,“母亲,如今您又多了个女儿,可不能不疼我哦。”

    李老夫人笑骂道:“敢不疼你么?你个猴儿,孩子都有了,还这么的淘气,也不怕让你妹子笑话。”

    众人笑了起来。

    气氛融洽了起来后,自然就无话不说了,渐渐地,话题就扯到近两日京城才新起的有关徐璐的流言来。

    李老夫人主动问起来,“小璐,那日在镇国侯府,定国侯世子夫人叶徐氏合着文徐氏一道欺负你,如今外头全是对你不利的传闻,你可有想过法子弥补?”

    屋子里静了会,李骏眉头已微微锁了起来,戾气大增。

    连氏也是皱了眉头,“又是那徐梦雅,以前闺阁时可就没消停过,怎么嫁了人后还这么的张狂。”

    凌峰微笑道:“理她做甚?只要小璐认了你这个表嫂,估摸着叶徐氏再见到小璐,就得绕道走吧。”

    徐璐眨眨眼,忍不住多看了连氏一眼,听凌峰的意思,好像叶徐氏挺怕连氏的。要知道,以前李骏身份没曝露之前,还是徐梦雅名义上的兄长,连氏就是徐梦雅的嫂子。这嫂子与小姑子之间,一向是面和心不和的。大多时候,当小姑子的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吃亏的总是嫂子便是了。但听凌峰的意思,似乎叶徐氏在连氏手上吃过苦头。

    连氏笑了起来,“峰兄弟可真会说笑。小璐可是你妻子,自己妻子被人欺负了,你这个做丈夫的恐怕比我还急吧。”她眼波流转,瞅着徐璐笑道,“昨日峰兄弟露的那一手敲山震虎,也该让她喝一壶了。”

    徐璐笑了起来,说:“文徐氏不足为虑,但那叶徐氏,可就难对付了。所以日后还得让嫂子多加帮衬了。”

    连氏也没推辞,“你是我妹子,我这个做嫂子的哪有坐视不管的。不过你也别妄自菲薄,昨日徐梦雅在你手上可没占着便宜。想来短时日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骏也想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那叶徐氏妹妹不用放心上,咱们什么都不必做,自有人收拾她。”

    “谁?”徐璐问。

    李骏淡笑不语,“很快你就知道了。”他侧头看着凌峰,“此番回京,接下来是继续外放,还是进入中枢?”

    凌峰淡道:“还不清楚。”

    李骏讶然道:“依你的资历和成就,进入中抠也是绰绰有余了。”李骏顿了下,又问:“怎么,你还想继续外放?”

    “不,我也想留京一段时日。不过听方阁老的意思,还是要我再外放个两年。”

    李骏奇道,“方阁老不是一向器重你么?怎么还要安排你外放?”

    “我是恩荫派,就算有再好的成绩,总归不是正统科举出身,难免要受到拮难。”

    这倒也是,如今大庆朝以文治天下,朝堂上清流派占了大多数,这些人很有正统科举出身的优越感,从来看不惯世袭恩荫的世家子弟进入中枢,凌峰是权贵子弟,能力卓越,但想要进入中枢,那些文官们必然要群起而攻之,这也是件极头痛的事。

    李骏叹道,“言官如虎,不过这些人早些年可是让你整怕了,想来不至于还那么的不长记性。”

    “那可难说。”凌峰淡淡一笑,“对了,你呢,我听说,圣上又要给你加担子了?”

    李骏笑了笑:“没准的事。”

    凌峰笑道:“怎么就不准了,上回我向圣上述职,圣上也有意要你接替外四家军大将军之位,圣上金口玉言,这还会有假?”

    李骏骇然一笑,“圣上连这种事儿都要与你讲?你小子,以圣上器重你的程度,这回留京任职,必定进入中抠。”

    “圣上虽说有意要我留京,但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在没有明旨下达之前,谁也作不得准。”

    “那可不一定,这两年来,我跟在圣上身边寸步不离,圣上可是没少提起你。想来留京的机会大些。”

    凌峰笑了起来,“这样也好,在外头呆得久了,也怪想念京里的一帮老友。”

    李骏高兴地笑道:“那敢情好,以后喝酒再也不必愁找不到人了。”

    凌峰与李骏说得高兴,徐璐和连氏,也围在李老夫人身边说话儿。李老夫人随口问道:“你才刚回京来,你婆母可没给你立规矩吧?”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笑道:“婆母人极好的,倒没怎么立过规矩。不过就是早上去服侍婆母用餐罢了。”

    李老夫人说:“你那婆母素来是个爽利人,想来也不是那种刻薄的婆母。不过,婆母再好,总归不是亲娘,在婆母面前,少不得要谨小慎微,切不可大大咧咧。婆媳总归隔着一层,能够和平相处是最好的,不可能像女儿对母亲一样那样随意。”

    徐璐说:“老夫人说得极是,我记住了。”

    连氏看了正与李骏说话说得欢的凌峰,微微放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当年峰兄弟的头任妻子杨氏初进门,可没少被立规矩,每日晨昏定醒,风雨无阻。是不是真的?”

    李老太君说:“我也听说了,当年杨氏,人家可是阁老嫡孙女,当时杨阁老还未致仕,这杨氏在你婆母面前,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据说刚进门的那会子,还天天吃你婆母的冷饭剩羹,直到胃病都弄出来了。你婆母也才收敛了几分。虽说你婆母刻苛了点儿,但那杨氏也太逆来顺受了。你可别尽学那杨氏,胡乱贤惠。要知道,为人媳妇呀,该强则强,还是要自己立得起来才成。”

    徐璐点点头,“老夫人放心,我才不会滥贤惠呢。”心里却大感惊讶,婆母武氏给她的印像就是冷淡中带着淡淡的疏冷和五分威严,但也不至于刻薄成不让媳妇吃热饭热菜的地步。忆起初次进入凌家,钱氏让自己吃残羹剩水,而婆母却没有吱声,但也没有反对她另外上菜。想来当年的杨氏确实是逆来顺受了。

    连氏说:“你婆母可有为难你?”

    徐璐摇了摇头,“没有,婆婆对我还是不错的。”

    连氏说,“好妹妹,这儿没有外人,我和母亲都是真心关心你的,你也别对我们见外,可得说实话才是。”

    李老太君也说,“你那婆母名声素来不错,性子爽利,心胸开阔,也开得起玩笑。可一旦做了婆母,那可就不一样了。孩子,我与你婆母还颇谈得来,若她当真有苛刻你的地方,尽管与我提,我去敲打她。”

    徐璐笑着说:“就知道老夫人疼我,所以我才在您面前才没有隐瞒呀。婆母对我真的不错的。”

    李老夫人和连氏将信将疑,“没有让你站在寒风里等她起床?”

    “今早我去得早了,婆母的丫鬟原本要我在院子里等。可我最是怕冷的,若冻出了毛病就更不能侍奉婆母了,于是我就在偏厅里等了。”

    王老夫人和连氏沉默了一会,最后由连氏低声问,“没有让你吃残羹冷饭?”

    “没有。”徐璐老老实实地道,“婆母并非是那等苛刻媳妇的。我第一次服侍婆母的时候,三房婶娘便要我就着大家吃剩的吃。我说都已经冷了,怕吃了胃不好,便让厨房重新另做新鲜的。三婶子很不高兴,婆母却没说什么的。”

    连氏与李老夫人互望一眼,各自眼里都闪过了然。

    果然,再是出身高贵的媳妇,若自己立不起来,也只有被拿捏的份了。而徐璐就不同了,人家自己立得起来,待遇就立马不一样了。

    ------题外话------

    今天我很勤快的。

第16章 外书房还有个通房

    “果然,人善被人欺,做媳妇也一样呀。”李老太君感叹,对连氏说,“当年,你初进徐家门,若也像小璐这般滑不溜手,何至于受那么多委屈?”

    连氏苦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李家吃了晚饭,徐璐与连氏出身差不多,都是高嫁,从先前的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再到现在的当家作主,自然就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李老太君又正是话唠的年纪,最爱讲当年自己如何如何,虽然有时候爱重四遍四地反复地说来说去,到底也有不少规矩道理在里头,加上听者都带着颗尊敬之心,倒不觉得难受,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凌峰与李骏自不必说了,都是出身公侯之家,又都各有各的委屈或风光经历,男人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朝堂,及对各自的竞争对手的剖析和算计,这顿晚自是吃得宾主尽欢。若非时间已晚,怕是还得再说上一会儿。

    “那个,刚才有李老夫人在,我还没给表哥说容嬷嬷的事呢。”回去的路上,徐璐又想到还在泉州孤苦伶仃的容嬷嬷,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舅婆。

    凌峰说,“再有两日,容嬷嬷便可回京了。不过我估摸着,她也不可能住进李家去。”

    “这是为什么?”徐璐很快就明白过来,语气惆怅,“也是,容嬷嬷虽是表哥的亲祖母,可表哥如今已过继到李老夫人名下,名义上便是李家子弟了。”过继出去的孩子,原则上是不会再认原来的父母亲人了。可规矩归规矩,但在自己的至亲面前,谁又能真正做到视若无睹?

    凌峰笑道:“这有何难,容嬷嬷当年能把李骏送到令国公府,原意也只是不想让李骏和她一样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祖母有心养她,但也明白,出身平民身份的李骏,哪比得上国公府公子这一身份?对于容嬷嬷来说,如今李骏果真如她设想,重入勋贵圈子,她自该高兴了。不管进得京来,李骏是否认她,她也会高兴的。”

    徐璐想了想说,“也是,表哥没法子养她,我也可以呀。更何况,李老夫人也不是那种人,应该不会阻拦表哥认养容嬷嬷的。”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听表哥说,当年祖母为了让徐老太君收养表哥,可是舍了两万两银子和两处庄子,这,这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祖母真的那么有钱,那又何必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人心都是自私的,虽说李骏是祖母的亲侄孙子,可到底又隔了一层。没道理倾尽家产,就为了给侄孙子一个优越的出身和名份?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绝对做不到这般舍已为人。

    凌峰笑了笑,“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当年,珲王府在毁券夺爵之后,王府产业便成了香馍馍一个,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你祖母一介女流,想要把珲王府的产业全带出京城,估计也难。还不如顺手推舟,把已无把握带走的产业送给徐老太君,换得徐老太君一个承诺,一个抚养李骏,以国公府嫡子的身份成人的承诺。这样一来,你祖母也算是尽够了长辈的责任,也对得住已逝的兄长。李骏有了新的身份,便可以权贵子弟的身份长大成人,甚至建功立业。若是跟了你祖母去了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徐璐点头,说:“两万两银子,加两处庄子,养一个次房嫡子,徐家可不亏呢。”

    凌峰笑道:“是呀,刚开始李骏身份曝露后,徐三夫人可是叫嚣得最猛的,要李骏偿还徐家的养育之恩,否则就进宫举报她。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徐家可是得了天大好处的,这才没再吱声。不过也正因为徐三夫人自毁长城,倒可以让李骏正大光明脱离徐家。李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倒也是呢。”

    京城的消息自是无比灵通的,加上有心人有意的宣染,徐璐这个出身低微的外地媳妇,瞬间变得非比寻常。昔日珲王府平阳郡主的孙女,护国侯的表妹这些身份一亮了出来,那些还有纷议的立马闭了嘴。

    而她与文继轩曾有过的婚约,在文家诸人在凌家站了两个时辰的岗后,一切不言而明,京城的风向标自然就转了个方向。

    就算不去外头应酬,徐璐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不良名声已被洗清,加上护国侯表妹这一身份罩着,以后再出去应酬,应该不会再有不识相的人了。

    “那些能站在权利尖端的贵人们,就算没有七窍玲珑心肝,至少也是极识时务的。如今你可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外地媳妇,而是有靠山有背景的。那些还想给你使绊子的,总得垫垫自己的斤两。”凌峰对徐璐是如此说的。

    徐璐想了想,也颇觉有道理,正大光明地继续随武夫人一道外出应酬。果然如同凌峰所言,文家的亲自陪礼道歉,加上护国侯李骏这个靠山,接下来的交际应酬,确实要省心多了。至少再也没有不识相的人当众站出来向她呛声了。

    “可惜了,这阵子四处应酬,却没能再看到叶徐氏了。”这日徐璐对凌峰感慨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她原本还热血沸腾地想着,下回再遇上这徐梦雅,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让她见识下自己的厉害。可人家却连面都没露一个,害得她满腔的兴奋全化为失望。

    凌峰淡淡一笑,“这人一向爱钻营,京中各世家勋贵,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定有她的身影。”

    “可我真没有见过她呀,席间也有客人提起过,与那徐梦雅交好的人说,人家染了风寒,正在家中养病呢。”

    凌峰眼里闪过了然,“她得罪了你,是该好生病一病了。”

    “什么意思?”徐璐不解。她虽然靠着凌峰和李骏暗中施力,重新翻了身,可自己有多少斤两,她再是清楚不过了。

    凌峰淡淡一笑,“忘了与你说,再过两日,英国公府大公子成亲的大喜日子,你可得事先替我预备好表礼。”

    徐璐瞪他,很是不满他的说一半露一半。不过这男人就这样的脾气,改也改不掉了,只好闷闷地点头,“好吧。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你也曾要我给英国公府备过礼,不过那时候也只是送些泉州特产,这回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马虎了。对了爷,你与张家大公子交情如何?”

    “还行吧。礼多人不怪,除了爹娘那一份外,我还得另外再补上一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凌峰拿了披风披在肩上,又说了句,“以前这些事儿是外书房在办,以后都全交由你吧。”说着便出去了。

    ……

    像凌峰这样的勋贵子弟,有能力,手握重权,又一心想要光耀门楣,其外书房的功用自然就不只是书房那样简单。在泉州,凌峰的外书房便有十数暗卫轮留守护,负责外书房秩序,在外书房听侯待命的大厮便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京城凌家的外书房又是何等模样。

    徐璐原本要去外书房瞧瞧的,不过瞧着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棂,又打消了这个主意,重新缩在炕上,只让人去把外书房的大厮叫进来问话。

    外书房的大厮不再是朱小航,也不是染墨,而是叫墨砚。

    墨砚约有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很是沉稳,向徐璐磕了头后,双手垂立于厅前。

    徐璐隔了一道梅花折枝琉璃落地屏风,轻声问了墨砚好些话题,比如凌峰在外书房一般做些什么事儿,外书房又还有哪些人服侍之类的,得知外书房也与泉州外书房那样,还有四个大丫头服侍,并且,还有一个婢女还是凌峰离京之前就被收房里的通房丫头。

    徐璐承认,胸口有些酸酸的,不过倒也没有到嫉妒的地步,不过是通房丫头罢了,对她还构不成威胁。

    最后,她才问了凌峰往年走礼程序。

    墨砚说,“回少夫人话,小的们只负责外围事务,外书房收礼不归小的们管的。是由芝兰姑娘揽总,平日里是月梅姑娘登帐,东西一应由芝兰管着,每个月对一次帐,库房的钥匙是由绿翘姑娘管的,若是少夫人要备礼选东西,小的觉得,不如找芝兰把以往的礼单档子送来,少夫人先瞧了,再拿了东西簿子来选才便宜。”

    徐璐便笑了起来,不愧为凌峰身边的大厮,果然有眼色,于是便说,“也罢,那你就再辛苦一趟,把管这事儿的丫头叫来吧。”

    “能替少夫人跑腿,是小的荣幸,小的这便去了。”墨砚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叫月梅的丫头来向徐璐请安,“奴婢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磕头。”

    “你叫月梅?”

    “是,奴婢叫月梅。素日里都是在外书房负责登记账本礼薄的。刚才芝兰姐姐有事儿,无法抽手,所以奴婢自告奋勇过来了。”月梅脸盘儿生得颇是耐看,性子看起来也沉稳。

    徐璐挑高了眉毛,拉长了声音,“看来外书房倒是忙得很呢。”

    月梅讪讪地笑了声,赶紧递上手里的一个簿子,说:“少夫人先将就瞧瞧这本吧,若是要别的,奴婢再去要。”

    夏荷接过,但并未递给徐璐。

    徐璐在炕上另外换了个坐姿,斜斜靠在金菊色的四方枕头上,声音懒洋洋地道,“你这要来何用?我要的是礼薄册子。”

    月梅有些词穷,“少夫人,礼薄册子在芝兰姐姐那,芝兰姐姐现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要不,奴婢再跑一趟吧。想必这时候芝兰姐姐应该有空了。”

    “也好。去吧,我可没多少耐性的,可别让我久等。”

    等月梅离去后,徐璐侧头问夏荷绿,“你们怎么看?”

    夏荷说:“在我从三等丫头里被文妈妈选中一起去福建时,那芝兰便服侍在爷的外书房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吧。”

    “芝兰在府里有几个年头了?”

    夏荷摇了摇头,“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外头服侍的,还真不知道的。不过奴婢听说,这芝兰以前是在夫人院子里侍候的,因做事勤快,人又伶俐,又有颜色,就被先少夫人瞧中了,亲自要了来,开了脸,给爷做了通房。后来先少夫人没了后,芝兰就替代先少夫人,管理外书房总事儿。”

    居然还有主动给男人抬通房的,这杨氏未免也太贤惠了。

    徐璐乍舌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意外,高门嫡女自有高门嫡女的气度,不像自己,小里小气的,一听凌峰有通房心头就不舒服了。

    ------题外话------

    今天偶过生,今年总算有长进了,死皮活赖,撕娇跺脚控诉狮子吼外加威逼利诱,总算让男人给了一千块钱庆生。结婚十年了,不容易呀,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要到一千块钱。还有木有比我更命苦的姐妹?有木有?有木有?

第17章 正大光明的手段

    夏荷说话还很是萎婉,但豆绿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截了当地说,“少夫人,人家可是向您打擂台呀?”

    夏荷瞪了豆绿一眼,轻斥,“没影没据的事,可别胡说八道。”

    豆绿耸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嘛,少夫人要外书房的礼册薄子,身为奴才的只管送过来便是了。这芝兰不但不过来,连册子都不给,不是与少夫人别苗头是什么?”

    夏荷没有反驳,倒是沁香呸了声,说,“昨日我与芝兰见过一回,她居然问起少夫人和文家的事儿。想来她是在外书房呆得久了,呆成了井底蛙了,外头日新月异的消息只截了一半就自作主张。”

    豆绿冷笑道:“她大概是觉得少夫人有这个把柄在,自顾都不遐了,就没法子辖制她了。真真是蠢货。”

    夏荷说:“少夫人,这芝兰大概又是画眉第二吧,要不要奴婢亲自去外书房一趟?”

    徐璐说,“不了,且等着吧。把我放在枕头下的书拿来。”华馨苑离外书房也还有一段距离,看看书打发下时间罢。

    等了没一会儿,豆绿又说:“夏荷,你觉得,月梅能否把册子拿到手?”

    “难说。”

    “我倒情愿月梅拿不到手。”

    夏荷讷闷,“为什么呀?”

    豆绿磨刀豁豁地道,“那少夫人就有理由收拾那芝兰了呀。”她抡起在凌家吃得圆滚滚的胳膊,呲牙咧嘴地比划着,“我生平最痛快的就是看少夫人整治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夏荷:“……”

    月梅回来了,手上果真空空如矣,豆绿兴奋的扯了扯夏荷的袖子,眼里带着弈弈的神采。夏荷可没有她这般没心没肺,反而蹙起了眉。

    这个芝兰这般明晃晃地与少夫人别苗头,肯定是有所凭恃才敢这么做的。问题是少夫人要如何收拾这芝兰呢?派人过去甩她两巴掌,以芝兰通房丫头的身份,这么做,未免又落了下乘,给人一种“少夫人嫉妒爷的通房丫头故意找茬”的把柄来。

    可若不发着出来,岂不越发纵出芝兰的猖狂来?

    这真是个解不开的结,夏荷正在忧虑,耳边便听到徐璐淡淡的声音,“外书房还有何等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想看下礼薄册子,怎的就这样艰难?罢了罢了,既然芝兰这丫头这般能干,也该给她加加担子才是。”

    加担子?

    夏荷越发不解了。少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还是在说反话?芝兰已经是通房丫头了,掌管了外书房的总管事务,手上的权利可不比少夫人差半分呢,而华馨苑的一切用度,还都是由外院账房拔进来的,这其中还要走外书房这一道程序。若是芝兰从中作梗,说不定少夫人还要真受辖制。

    月梅也不料芝兰这般的硬杖腰子,在徐璐的怒火下,也是辞穷,但到底是多年的姐妹,也不忍心看到芝兰被主子撵成渣,只好道,“爷已有三年不曾在京了,往日里走礼都是夫人帮着的。去年成国公家大爷成亲,爷不在京里,夫人选了四件礼。英国公府的大公子与爷交情还算不错,要不,仍是备四色礼,依奴婢看,再给大爷看看,瞧大爷怎么说。”说着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

    徐璐接过单子,上头写了四份礼,琉球产的整套琉璃屏风,西洋来的打磨得光滑亮堂的数面铜镜,还有一樽黑耀石雕刻而成的大肚勒索佛,及一串珊瑚珠制成的手钏。这单子上略添一样两样也就是了。

    看来这月梅是真心想把这事抹过去,她没要到礼薄册子,又希望她不去找芝兰的麻烦,所以早早与人合计过的,也不知她找谁合计的。

    徐璐便问,“没有礼档单子,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月梅轻轻晃动着身子,不安地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夫人,奴婢找了墨砚,翘楚,还有绿翘姐姐。素日里但凡要开库房走礼,都是由墨砚和绿翘姐姐亲自进库房搬的。”

    “翘楚又是谁?”

    “翘楚是外书房的另一个大丫鬟,平日里和芝兰姐姐一道轮留服侍爷的。”

    “也是凌峰的通房丫头?”徐璐在心里思付着,不过到底没有问出来,于是合问,“我才刚进门,对府里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对了,侯爷是不是也有外书房?”

    “那是自然。”月梅举一反三地道,“侯爷的书房并未设在外院,而是正院旁边的东跨院里。世子爷如今这个外书房,以前也是侯爷在用的,不过自从世子爷请封了世子后,便主动搬了出去,把外书房留给了世子爷。”

    徐璐明白了,侯爷凌宽原本的地盘也在外书房,不过等凌峰能够独当一面后,凌宽便主动把这种代表着至高权利的外书房让给了凌峰,这也算是变相的蝉位了。

    “那么,侯爷的书房,如今归谁管?”

    “自然是夫人了。”

    那么,由此推定,凌峰的外书房,也该归自己管?

    有了这层认定后,徐璐便笑了起来,也想好了对付芝兰的办法了。

    这日晚上,等凌峰回来后,与徐璐一道去了正院与公婆一道用饭。

    看着仍然站在桌边的媳妇,武夫人笑着说:“咱们家也没有让媳妇服侍用饭的规矩,坐下一起吃吧。”

    凌宽也说:“一起吃吧,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没得还让厨房做两回饭。”

    看公婆的脸色,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徐璐这才浅笑而坐,但嘴里却说,“那样岂不便宜我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浑说什么呢,反正又没便宜外人。”

    徐璐赶紧粘在武夫人肩上,“还是夫人疼我。”

    “你婆母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儿媳妇,不疼你疼谁呢?”凌宽笑着说。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

    凌宽给了凌峰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媳妇,比先前的杨氏有趣多了。有端庄守礼的一面,也有笑闹灰谐的一面。人前端庄温文,人后天真烂漫,想不喜欢都难。

    吃了饭后,凌宽毫不例外地去书房打发时间去了。徐璐给婆母丈夫各自端了消食茶后,这才对婆婆丈夫道,“对了,今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微笑着对凌峰道,“也都要怪我,回来都快一个月了,连爷身边服侍的旧人都弄不明白。也在今日才知道,爷身边原来也还有个通房丫头。你外书房四个大丫鬟,只芝兰格外不同些,既是先夫人给爷抬的通房,我后进门,也得尊重先夫人。我想着,爷堂堂侯府世子,身边却没个像样的姨娘撑砀面,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妥。干脆把芝兰抬了姨娘,另外补一个大丫鬟到外书房,也是补了她服侍你一场的福份,爷觉得呢?”

    凌峰怔了怔,很是意外,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只是皱眉,“好端端的怎的要给她恩典?”以他对徐璐的了解,反常必要妖。

    武夫人说:“芝兰?我倒是有些印像。原先是我屋子里的二等丫头。后来杨氏进门后,不知怎的就瞧中了她,给峰儿抬了姨娘,一直服侍在屋子里的。后来杨氏没了,就安排去了外书房负责总管外书房事务。怎的好端端的,就要给她这份恩典?”

    徐璐笑着说,“都要怪我,回来都这么久了,若非爷提醒我,我还一直当个富贵闲人呢。今儿下午爷不是要我准备张家大公子的礼么?后来才知道,这些事儿居然让芝兰统管着。芝兰稳重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可到底只是通房丫头,管着外书房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可我若是直接撸了她的差事,未免落她的脸。所以我就想着,给芝兰抬了姨娘,既是给先夫人的体面,又是服侍过爷的,少不得要给她这份恩典。爷以为呢?”

    虽然徐璐嘴里说得体面,但谁不知,这是在告状?

    告状方式也分千万种,有直接告状的,也有拐弯抹角告状的,也有徐璐这般,明着抬举实则是包藏祸心。

    但却没人会说徐璐半个不是。

    因为告状也是要讲技术的,徐璐这个状,告得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她所凭恃的就是凌家森严的妻妾规矩。

    通房丫头把主母的活儿都揽了,不肯交权给主母,还敢与主母打擂台,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但徐璐却没有处置芝兰,反而抬她为姨娘,这既是恩典,又是警告,甚至是卖凌峰一个情。

    她既告了芝兰的状,又给她抬姨娘。而姨娘是不可能再在外书房当差了,正大光明收了她手上的权利,任何人都不会说她半个字,反而还要赞她一句好。

    赤裸裸的阳谋。

    凌峰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后,便点点头说,“也罢,既是你给她的恩典,也是她的福气,就这么办吧。”他的屋子里原来的“贾姨娘,吴姨娘”本来就是暗卫里挑出来,对付两个御赐姨娘的。在进京的时候,便已悄悄放了出去。圣上御赐的洪氏戚氏还在路上,如今他屋子里着实单薄了,是该弄个姨娘充门面。

    更何况,这芝兰这般不懂事,再放到外书房,誓必要影响他与徐璐的感情,他好不容易才与她和好,可不能因一个丫头就给破坏了。

    但芝兰好歹也是服侍过他的,又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若这会子处置了她,外人又有说的了。还不如顺水推舟,抬她为姨娘,划一处小院子,派两个丫头过去,即是服侍又是看管,也不怕她翻出花样来。

    武夫人也明白过来,儿子要走礼,这事儿又交给媳妇去办,媳妇又不懂这里头的名堂,自然要去外书房找档子来参考。而总管外书房的芝兰多半是把徐璐给劂了回来,徐璐不发飙才怪。但她的处置方式却是把芝兰抬为姨娘,确实是神来一笔了。

    芝兰是凌峰的通房是不假,但并没生育,忽然抬为姨娘,外人只会说主母给的恩典。芝兰少不得给徐璐磕头谢恩,并乖乖交出外书房大权。

    武夫人越想越觉得徐璐这一手颇是高明,欣然道:“这是你们屋子里的事,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不要参与了罢,你自己作主便是。”看了巧笑倩兮的徐璐一眼,武夫人却同情地看了儿子,这个媳妇不简单呢,擅长以柔克刚,以进为退,儿子估计要栽在媳妇手头了。

    不过武夫人也是乐见其成。能管住爷们,又不胡乱吃酷,又能妥善处理通房姨娘的媳妇,这便是合格了一半的媳妇了。想到这里,武夫人又笑了起来,“以后这种小事,你自己作主便是了,不必再禀明长辈。”

    ……

    “芝兰心大了,自然不能再呆在外书房。也亏得你大度,还抬她为姨娘。”回到华馨苑后,凌峰含蓄地夸了徐璐。

    徐璐处置心大的奴才,并不是打出去,也不是来向自己告状,而是正大光明地以进为退,即夺了芝兰的权,又还让她无话可说,并还得感激涕零,又给了他脸面。刚才凌峰右思右想,也觉得徐璐这个办法是再高明不过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主母,还屑与她耍小手段不成?不过,到底还得顾忌爷的颜面不是?”

    凌峰笑着说:“是,夫人这个情,我领了。你给芝兰的恩典,只有让她给你磕头的份了。”

    “我可不稀罕她对我感恩戴德。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这一回看在爷的面上,绕她一回,若再有下次,可就休怪我不给她脸了。”

    “那是,想必这回的教训也够她回味一生了。”凌峰笑道,“你给她的这份恩典,要不现在就叫她来向你磕头?”

    “急什么?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与你讲呢。”徐璐拿出早摒弃好的礼单递给他,“这是我找月梅,翘楚还有绿翘,共同帮我拟的礼单,爷看看还需要加减不?”

    凌峰看了看,说:“不错,四平八稳,就这么着吧。月梅这几个丫头也还是颇为伶俐的,可以多加重用。”

    “那翘楚呢?”徐璐瞅着他问。

    男人有通房天经地义,凌峰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被妻子这般瞅着,凌峰反而有不自在起来,赶紧说:“这丫头也满伶俐的,服侍我也尽心。不过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放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在她服侍我一场的份上,多少给她些体面吧。”

    徐璐满意而笑,“我也觉得翘楚挺不错的。也好,我听爷的。到时候给她指一门好的亲事,也算是成全了她与爷的主仆之情了。”

    见徐璐没有穷追猛打,凌峰松了口气,却不愿深想,男人有通房再正常不过了,可为何在妻子面前却有理屈辞穷的感觉呢?

    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他平时候威风八面,可在徐璐面前,却总是有紧张的感觉。

    这时候,豆绿端了碗徐璐最爱喝的雪梨炖连耳羹,“搁桌上吧。”徐璐对凌峰笑道,“我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盅雪梨炖银耳莲子羹,加了冰糖一起炖的,还挺好喝的,爷要不要也来一盅?”

    凌峰笑道:“你呀,就爱这些汤汤水水的。先前在泉州的时候,不是都要喝一碗五豆养颜汤么,怎么现在又换了口味?”

    徐璐说:“还不是京城的天气不怎么适应嘛。外头冷,屋子又里热,成天都口干舌躁,皮肤也干干的,每天早上起来,还会生眼屎。所以我就听了妈文妈妈的话,每天让厨房的拿雪梨和着连子银耳加红枣冰糖一道熬成水喝,补气健脾,清热解毒,滋阴养血,效果还挺不错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以前的杨氏也不例外,但却没有徐璐这般光明正大,别人是“女为悦已者容。”她却是只为自己容,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颇是烫贴妥当。

    尤其在处理芝兰这一事上,让他非常舒服,对付芝兰这样的心大的奴才,即不一味强硬,也不躲他避他,而是明明白白说出来,她为何要这么做,其目的,原因,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施展她的阳谋,手腕高超,又不落下乘。

    这样的妻子,言语妥贴,大方豁达,即有端庄稳重的一面,又有娇俏可人的一面,怎不让他舒服熨贴?想不疼她都难。

    妻子的稳重妥贴,更是衬得芝兰的面目可憎。

    于是,凌峰说,“明日我要去天津卫一趟,大概要三天后才回来。先把芝兰的事儿处理了吧。”

    徐璐眨眨眼,点头,“好。”

    凌峰想了想,又说,“明日一大早就要走,还是让芝兰现在就来向你磕头吧。”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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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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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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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