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屠夫的娇妻TXT下载屠夫的娇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屠夫的娇妻全文阅读

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1章 冯氏的下场

    徐璐说出自己的法子:“我还能做什么?送些厚礼去钱家,庆贺钱大奶奶正式掌家,明晃晃地给冯氏上眼药,本少夫人就是来看你的笑话。呃,我再刻薄些,再送几个美人去钱家。唉,也只是说说而已。”

    凌峰忽然扬了扬眉,笑道:“这个法子好。”

    徐璐看他一眼:“爷觉得这个主意好?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过落井下石?”

    凌峰不以为然:“冯氏敢算计到我头上,就要承担惹怒我的后果。不过是给钱文清送几个美人罢了,我就得光明正大地送,还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冯氏先算计我,爷我怒了,也开始还击她。”

    凌峰顿了下,又笑了笑说:“不止送给钱文清,还要送给顾家,杨家,嘿嘿,一人四个美人儿。”

    徐璐翻翻白眼,这家伙,真够缺德的,“你送人家,人家就会要?我看不见得吧。”

    凌峰撇唇,不以为然:“钱文清不要也得要。至于杨家顾家,嘿嘿,顾夫人有两个嫡女,一个已出嫁,一个还待字闺中,不过却已订了婚约,不日就要嫁人。这顾家的女婿,不但要接,还得高高兴兴得接。”

    “这是为何?”

    凌峰淡淡地解释道:“顾夫人的嫡长女是衡国公府的嫡长媳,皇后娘娘的弟媳妇。衡国公世子与我还有些交情。他与这顾大小姐感情并不好,也就是面子情。我若是送美人儿给他,他必不会拒绝。顾氏若是不满,那更加好办,我就有法子堵她的口,让她知道,若非她母亲合着冯氏杨家一并算计我,我也不会针对她了。顾氏必会回娘家向顾夫人诉苦。”

    徐璐说:“爷你真的好阴险呢。”简直是一石三鸟呀。不但恶心了顾氏,还恶心了顾夫人,连带顾夫人越发憎恨在她地盘上闹事的冯氏和杨采儿。顾夫人一怒,冯氏必会被陈王太妃厌弃。至于杨采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顾夫人想要报复她,真的太容易了。

    凌峰冷笑一声,“我若是不阴险,早被人吃死了。”对徐璐说:“明日你登门去钱家,狠狠羞辱冯氏一顿。让世人知道,这就是算计本世子的下场。”

    徐璐说:“这样不妥吧。”未免得理不饶人了。

    凌峰冷笑一声:“有些人,就要给他些厉害瞧瞧,才会明白你不是好惹的,以后就再也不敢来惹了。你若是一次性不把他打痛,痛入骨髓,等他好了伤疤,又会忘了痛。又会故伎重施。”

    “……话虽如此,可这冯氏已经够凄惨了,又何必落井下石呢?”徐璐并不赞同凌峰的做法。经过此次事件,冯氏必是又悔又怕,凌峰送美人给钱文清,已让冯氏难堪,她若再登门去落井下石,显然落了下乘。

    “依我看,去痛踩他就不必了。”徐璐发表自己的意见,“爷即打击了顾夫人的长女,又整垮了冯斌,彻底把冯氏钉得动弹不得,又还送美人去钱家,爷刚才也说了句过犹不及,我觉得,我若再去钱家落井下石,外头的人肯定会觉得爷得理不饶人?我倒是无所谓,却担心爷会不会因此落得无容忍器量的名声。岂非坏事?”

    凌峰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以往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今倒来教我了。”

    徐璐心头“咯噔”一声,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而已。爷若是觉得我驳了你就恼了我,我仍是要说,去钱家是真的不必了。爷如今是官场中人,跋扈嚣张,或蛮横无理些也都是可以的,但若无容人器量……别人或许不敢再得罪爷,但疏远是肯定的。”

    凌峰一向是骄傲的,他或许有他的理由,但徐璐仍是觉得,他在朝为官,与其得理不饶人,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过犹不及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万一落了个无容人器量的名声,对凌峰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凌峰一板起脸来,徐璐心下还是有些难过的,低声道:“我知道爷并非器量狭小之人,爷不过是想对那冯氏杀一儆佰罢了……要不,我装装病?表示被冯氏的作为给气得伤了身子?然后爷再去找冯氏算账?”

    凌峰忽然起身,来到徐璐面前,忽然半跪下来,吓了徐璐一跳,她正要躲开,但凌峰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郑重:“以往都是我一个人拍板决定,你从未驳过我。今日你是第一回驳我,却有理有据,还坚持已见。我的小璐也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徐璐窘道:“我一直都听爷的吩咐行事,刚才只是我个人的见解而已。”

    “你的见解很好,可叹我还没有你看得远想得明白。小璐,谢谢你提醒了我。”

    徐璐微微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轻声道:“爷也觉得我分析得好?”

    “不止好,还非常有见地,一针见血,如醒壶灌顶,茅塞顿开。小璐,谢谢你,你这个贤妻,当之无愧。”凌峰当然知道自己很适合政治阴谋斗争,但再厉害之人,总有当局者迷的时候。这时候,徐璐这个旁观者的意见就非常重要了。徐璐聪明是肯定的,但大多时候都是彻底执行自己的命令,尽管也有质疑,他只需解释两句就成。这回她却没有听从自己,而是坚持已见,据理力争。即显出了她固执的一面,也显现出了她对政治斗争方面的成熟与成长。

    凌峰一向发号施令惯了,刚开始徐璐的争辩确实让他不满,但她分析得也非常有道理,也让他见识了自己因多年来政治斗争多占于上风而变得过于自信的不足之处。

    凌峰吻了她的手,起身,把她拥入怀中,亲了她光洁的额头,紧紧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你分析得很对,我是不该得理不饶人。可是我是真的想钉死冯氏,就按着你的想法施行吧。”

    这是认同自己的主张了?徐璐松了口气,她也生怕他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呢。徐璐轻声道:“那我就开始装病?”

    “嗯,我现在就让人去请沈三夫人来给你看病。”

    “路姐姐与我交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外人会不会认为咱们串通好的?”

    “咱们半夜里去请她,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谁会为了装病半夜请大夫的?”

    这倒也是呢,“可是路姐姐会来么?”

    “放心,我与沈三交情还不错,他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徐璐点头,凌峰又与她讲了如何整治冯氏,要把她整治得彻底没了脾气,以后看到凌峰就绕道走的程度,他才肯善罢甘休。

    看他满脸换煞气,徐璐特别不解,印像中,凌峰心胸也不算小嘛,怎么唯独就对冯氏紧揪不放呢?

    凌峰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早些年,我也曾让人算记过。那一回可是让我伤筋动骨了好久,所以对那些算计我的人,特别憎恨,来一个整一个,不整得他鸡飞狗跳肆不罢休。”

    居然还有这等事!

    凌峰又对徐璐说了几年前他让人算计过的事儿,“……那女子姓张,出身官宦之家,其父官位不高,她却心比天高。那一回我在外祖家后花园里,张氏找理由接近我,借口说我的荷包绣工很好,有她母亲的味道,想要借来瞧瞧。当时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一副对亡母思念情深的模样,加上又戴着孝,更显得可怜。我一时心软,就把荷包给了她。谁知道,这荷包倒成了我对她有非份之想的把柄。不出两日,那张氏的父亲就来找上我。说张氏的荷包让人发现,她继母要以私相授受为由,要逼死她,昨晚上就差点自尽,幸亏被人救下来。如今外头都知道了这事,张氏名声已婚,要我如何处理这事。当时我还很是愧疚,但因我身份上的秘密,并未一口答应娶张氏为妻。张氏父亲大怒而去,对我破口大骂,还扬言要去大理寺告我作贱他女儿。后来我母亲出来了。”

    凌峰目光深沉了不少,“母亲一来,就替我扭转了乾坤。母亲先假意答应聘张氏为妻,并亲自上门看望张氏。当着张家人的面,得到了张氏与我并未有肌肤之亲的证据。再让丫鬟故意撞伤张氏,让人请太医给张氏把脉,揭开张氏已有身孕之事。”

    徐璐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忿然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后来呢?爷是如何整治张氏的?”

    凌峰冷笑一声:“张氏未婚失孕,又来故意算计我,拿我当冤大头呢。让母亲揭穿来,张家人哪还有脸纠缠,少不得赔礼道歉,只求咱家不把事情闹出去。我虽然应了,却是深恨张氏,更恨暗地里给张氏出主意的人。那人便是张氏的姨母,冯氏。”

    徐璐惊讶道:“爷说张氏的姨娘,居然是这钱冯氏?”

    凌峰点头,“对,就是她。只是当时证据不足,张氏因打胎反丢了性命,也无人再指证这冯氏。加上那时候朝廷动荡不安,先帝驾崩,四皇子起兵造反失败,我忙着领兵清洗四皇子派的残余势力,也无多余精力收拾冯氏。后来皇上坐稳龙椅,又把我派到山西呆了两年,从山西回来,又去了福建,时间一久,倒把冯氏这茬给忘了。想不到,她倒是贼心不死,居然拿个姨娘亲戚来算计我。”说到最后,凌峰已是怒气森森,杀气腾腾:“这冯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我,我若再放过她,又岂对得住我屠夫的名声?”

    徐璐握着凌峰的手:“那我现在就装病,爷尽管去做吧,我都站在爷这边。”

    凌峰拥着她,亲了她的额头,“那只好先委屈你了。等收拾了冯氏,咱们再去收拾杨家。”

    但凡算计他的人,都要付出惨重代价才成。

    “这是为何?”

    凌峰冷笑:“杨士清在朝堂上已让我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他不知夹着尾巴做人,还敢伸爪子来算计我,我若不给他些厉害颜色瞧瞧,当真以为我是没爪子的老虎?”

    “可是,顾夫人会收拾他们呀。”只要凌峰把美人儿送给衡国公世子爷,顾氏必会向顾夫人哭诉,顾夫人肯定不会放过害得女儿糟受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的。顾夫人出马整治杨家了,凌峰又何必再出这个头呢?

    “还不够。”凌峰冷冷地道。“杨士清不止把女儿派出来,连自己老婆都派上了场,如此难看的吃相,若只是心存恶心我也就罢了,但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璐大吃一惊,到底不再是政治白丁一个,很快就明白过来,低声道:“爷的意思,那党小姐或许还有别的阴谋?”

    “谁知道。”凌峰面露杀气,“我听你说过,杨采儿连你和路玲玲都瞧不上,又哪瞧得上党氏?可那日在顾国公府,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与党氏有说有笑。她们一瞧到我,党氏就落了水,这其中若无杨采儿的安排,我是不信的。按杨士清对付政敌一惯的手段,明面上对付不过,就来阴的。而最让人防不胜防的必是美色。那党氏若真如他所愿进入凌家,必会弄出点什么花样来,内宅妇人争宠手段花样百出,又水过无痕,外人再如何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徐璐呆滞地点点头,这个倒也是呢。

    “那爷要如何对付杨家?”

    “不急,一步一步来。”

    徐璐想了想说,“依我看,让人把党氏抓起来,无论是严加铐问,还是威逼利诱,一旦坐实冯氏与杨采儿算计爷的阴谋。爷握着证据,再找冯氏杨家理论,外人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我再装病,外人反而还会同情爷。毕竟,爷都快而立之年才有了后,这孩子实是来之不易,爷愤怒的报复,也就说得过去了。”

    凌峰起身走了几步,击掌道:“这个法子可行。”他温柔地看着徐璐,“小璐,你不但是我的贤妻,还是我的贤内助。”他现在才彻底明白了何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徐璐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你倒是不害臊,若是让人知道了,必会说咱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凌峰大笑:“管他狼狈为奸还是同流合污,反正咱们夫妻俩合作无间,共同进退,那些惹到咱们的人,就等着乖乖挨宰吧。”又与徐璐说了些温存话,这才去了外书房,他要好生理清思路,好给杨冯两家雷霆一击。

    路玲玲半夜来到凌家,对上徐璐愧疚的脸,倒没怎么生气,而是笑眯眯地说:“就知道你们这对贼夫妻,不会轻易放过冯杨两家,还真让我说中了。”路玲玲一屁股坐在临窗大炕上,打量着徐璐的起居室,布置得典雅而精致,宽阔而不庸肿,又看了徐璐直打吹欠的神色,不由笑道:“不过是作戏而已,何苦委屈自己?要睡就去睡吧,我会替你圆过去的。”

    徐璐又打了一个哈欠:“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姐姐与我一道睡吧。”

    “给我安排间客房吧,我可不敢睡你的床。”

    徐璐笑道:“世子爷去了外书房,因为姐姐替我诊脉,有流产迹像,世子爷气不过,就让人把党氏抓了来想出出气,要给她些颜色瞧瞧呢。可党氏在惊恐之下,反而交代了冯杨两家不少阴私事儿呢。”

    路玲玲不懂朝堂上的争斗,好歹沈家却是根正苗红的政治世家,耳濡目染之下,很快就明白过来,“看来那冯氏当真是惹毛你们两口子了。”

    徐璐说:“这冯氏已不是第一回算计世子爷了。上一回没怎么收拾她,这回又故伎重施,当咱们是吃素的?”

    “还有这等事?”路玲玲吃了一惊。

    徐璐也不想让路玲玲误会凌峰是理不饶人的睚眦必报之人,就把冯氏先前算计凌峰的事儿说了。路玲玲果然对冯氏厌烦起来。

    “一再再而三的人,是该狠狠收拾了。”路玲玲剥了香焦往嘴里送,“我会替你把这场戏圆过去,只是,你们要如何对付冯氏?”

    徐璐笑着说:“爷没有与我明说,看他的意思吧。”

    “可怜的冯氏,什么人不去惹,偏来惹你们家混世魔王?”路玲玲笑道,看徐璐不住地打着哈欠,便说:“赶紧睡吧,别再熬夜了,当心长皱纹。给我安排一间厢房就成了,我不挑的。”

    徐璐果然不再坚持,安排路玲玲去东厢房的碧沙橱歇下,自己也上床睡觉去了。

    次日,有关安国侯世子夫人被冯氏算计凌峰一事弄得差点流产事儿被传得到处皆是,尽管有诸多人质疑其真实性,但有沈三夫人的路玲玲半夜前去诊治,成功揭制了大部份质疑之声。

    徐璐已坐在炕上,正由路玲玲给她上妆,一种看不出质地的面脂,涂在脸上,自然而不油腻,成功遮住了徐璐红润健康的桃红肌色,在路玲玲的一双巧手下,一张脸儿瞬时变得惨白惨白的。双唇也涂上淡紫色的唇脂,

    路玲玲一边仔细涂抹,一边说:“等你们家世子爷大闹钱家后,估计未来三年内不会再有人来招惹你了。”

    今早下半夜,凌峰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去了钱家,找冯氏算账去了,理由非常现成,冯氏指使党氏算计凌峰,又去凌家大闹,使得少夫人气得几乎流产,凌家子嗣本就艰难,好不容易徐氏要给凌家涎下后人,还差点让冯氏闹得没了,凌峰如何不气,下半夜就去钱家找冯氏算账足可证明凌峰有多心疼徐氏肚皮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徐璐说:“他会有分寸的,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就是纯碎吓唬钱文清罢了。”听凌峰分析过钱文清,此人虽是士族出身,但只是旁支偏系,靠个人之力奋斗到三品大员,也很是珍惜自己的名声,这钱文清也是有抱负之人,更想靠自己的本事光宗耀祖,但自己的妻子却处处拖他后腿,甚至替他四处树敌,惹下不该惹之人,以钱文清对权利的渴望程度,冯氏就算不被休,未来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就是了。

    凌峰要做的就是,一副气势汹汹找冯氏算账的架式,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收拾一个妇道人家,当然就会把怒气发泄在钱文清身上。以钱文清倾福撇祸的性格,自然要狠狠收拾冯氏以达到平息凌峰怒火的目的。

    “冯氏这辈子估计不会再难翻身了。就是不知杨家又会是什么下场。”路玲玲对杨家也无半分好印像。当年沈任思在娶路玲玲之前,与杨家大小姐曾有过口头婚约,耐何沈任思患了尿道结石,让她给治好了,也因为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看了陌生男人的下半身,外头说什么话的都有。沈任思带着愧疚之心娶了她。这就惹得杨家大为不满,把怒气发泄在路玲玲身上,也散播了不少有关路玲玲的坏话。虽然后来让沈任行连削带打狠狠收拾了几回,使得杨家不敢再针对路玲玲。但杨家对路玲玲的仇怨却是越发加深,只是大家明面上未曾撕坡脸罢了。

    杨家的下场,路玲玲很快就知道了。

第102章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说:“杨家大女婿华玉堂不顾岳家反对,强纳表妹为妾,杨夫人去闹,华夫人就说,别人家的事儿亲家母都跑得这么勤快,想来也是个慈悲为怀的。怜姐儿自小就喜欢他表哥,亲家母你慈悲为怀,就成全他们吧,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美事是不?把杨夫人气得几乎岔过气去。杨夫人带着灰败的脸色回到杨家,顾夫人已登门了,来势汹汹的模样,原来,顾夫人领着婆子直奔杨家内院,让人抓了杨采儿狠狠甩了十多巴掌,把杨采儿那张脸打得连她亲娘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朝阳公主连忙问:“我堂姑居然带人去杨家痛打杨采儿?这是为何?”

    路玲玲抿唇一笑:“那党氏之所以要算计凌峰,也是冯氏和杨采儿指使撺掇的。地点就发生在威国公府,如今外头都认定,党氏算计凌峰这一事件上,顾夫人也参与其中。凌峰居然弄了四个美人送去了衡国公府,送给了世子爷杨印启做妾。并直言不讳得对顾氏说,要怪就怪你娘好了,谁要她先来算计我的。顾氏与杨印启感情本来就淡,杨印启与凌峰交情也还不错,自然就站在凌峰这边。当天收下那四个美人,当晚就全抬了姨娘,还宿在了其中一位姨娘屋子里。顾氏只好回娘家告状。顾夫人听说后,原本是要去钱家的,后来不知怎的,又改道去了杨家,把杨采儿抓来打了几十个嘴巴子。杨夫人回去的时候,杨采儿已被打得鲜血直流,好不凄惨。杨夫人就与顾夫人理论,顾夫人是什么脾性,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任人欺负不吭声的主么?当下连杨夫人一块打,还说‘即然你这做娘的教不好闺女,那就让我来替你教好了。你若是不服气,尽管来威国公府找本县主吧。本县主等着你便是。’那杨夫人大概理亏,居然没有还手,眼睁睁得看着顾夫人扬长而去。”

    朝阳公主大拍桌子:“实在是太解气了,这下子雪姐儿可以扬眉吐气了。”雪姐儿就是长安郡主,是杨家的儿媳妇,对于这个郡主媳妇,杨夫人并未像别的婆母那样去拉笼,反而处处行打压之实,惹得里里外外的人都暗笑杨夫人目光短浅,本末倒置。高门媳妇拉笼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非要打压,真是目光短浅到家了。

    路玲玲原本对长安郡主并没什么好印像的,但后来经过在挽月别墅的一段相处后,才渐渐改观,也跟着笑了起来:“郡主也挺聪明的,在顾夫人来杨家之前,就借口盾了。到了晚上才回来,看到婆母小姑子的惨状,大骂顾夫人,扬言要去顾家找她算账,让杨夫人拦下了。不过事情还没完,当天晚上,一个叫倩娘的女子又去了杨家,声称杨士清当街撕扯她的衣服,害她名节损毁,要杨夫人给她个交代。杨夫人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朝阳公主听得双眼放光,“那倩娘又是何方神圣?”

    路玲玲喝了口茶,润了润干喝的喉咙,这才道:“就是七号那一日,也就是冯氏等人领着人去凌家大闹的头一天。杨士清去钱家喝酒,才从钱家出来,在钱家胡同巷子里,与一个女子相撞,那把女子撞倒在地,杨士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亲自扶起那女子,认知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就在那时候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奶子。那女子就骂了杨士清登徒子不要脸的老色胚,然后急急忙忙走了。谁会想到,第二天,冯杨两家领着人去凌家找茬,才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就出来拦下杨夫人的马车,扬言要杨士清对她负责。杨夫人逢人就说她家男人遭人算计了。”

    “是受算计了。”朝阳公主点头,不然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杨夫人前脚从凌家出来,那女子后脚就上去闹事。

    路玲玲得意一笑:“人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凌峰设计的,可妙就妙在,那女子是在冯杨两家登凌家门之前的头一天与杨士清相撞。所以,人人都知道这女子是凌峰安排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不是呢。尤其那女子生得五大三粗,母夜叉都比她好看些,这凌峰也够缺德的。”

    朝阳公主叹息道:“这就是凌峰的本事之处了。”正大光明地算计你,正大光明地找你的麻烦,赤裸裸的阳谋,别人就算知道是你搞得鬼,反而说不出半句话来,放眼京城,除了她那对阴险腹黑的兄嫂外,就只有凌峰有这般本事了。

    路玲玲也感叹道:“是呀,人人都分析说,若杨家不去找凌家麻烦,那倩娘一事应该不会发生。如今,那倩娘又去杨家大闹,外人除了说凌峰一句阴险高明外,也都是指责杨士清的。若是你不去算计人家,人家也不会来算计你了。”杨家使的是见不得光的阴谋,那凌峰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所谓阳谋,就是赤裸裸地把谋略摆在实处,在让你看得见摸得着,正大光明到无人能够指责什么。

    而阴谋却就叫人痛恨不齿了。这阵子冯杨顾三家发生的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凌峰搞出来的,却无人指责凌峰半句。一来凌峰站在道义和受害者角色上,涉及到子嗣大计,大家也都能够理解凌峰的雷霆震怒。

    路玲玲对朝阳公主转诉二伯沈任行的原话:“凌峰这厮,一向滑不溜秋,无论整人算计人,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厮虽然蛮横霸道又跋扈,却始终把握个度字,反而使得他的名声介于不是善人,却又算不得坏人的境界。能像他这样把跋扈霸道使得淋漓尽致还能够保持良好名声的,全京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来。先前杨士清在朝堂上,可是阴谋尽出,处处打压凌峰提携过的官员,凌峰的反击有棱有角,张驰有度,却又留有一线,给他人留下器量宽宏的印像。这一回不过是被一女子算计而已,凌峰却可以往死里整治杨家,却无人说半句不是。一来是凌峰会做人,二来也是凌峰占据着个理字。而凌峰的理字,就是徐氏肚子里的孩子,以及凌家单薄的子嗣。”沈任行对沈家诸人分析凌峰的种种作为,并借凌峰一事,又敲打了沈家人一番,效果奇好。

    朝阳公主若有所思,神色复杂,“看样子,凌峰很宝贝小璐的孩子。”

    路玲玲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能不宝贝吗?凌峰都快而立之年才有这么个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别的像他那样的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换作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路玲玲知道朝阳公主以前曾喜欢过凌峰,怕她由此不喜,就低声道:“小璐表面风光,其实内里也挺苦的。人人都知道她出身普通,却高嫁凌家,一个个都妒嫉她跟什么似的。如果小璐出身尊贵,估计冯氏也不敢明张目胆打上门去了。”

    朝阳公主看她一眼,说:“这倒也是呢。”

    路玲玲就笑了起来:“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还瞧到驸马急匆匆提着一篮子野菇,他说你喜欢吃,特地去乡下农民手上买的呢。驸马对你可真好,比先前那个有良心多了。”

    朝阳公主面露笑容:“笨嘴拙舌的,你还夸他。比起你家那位,可就远远不如了。”

    路玲玲摆摆手,一脸嫌恶,“别提了,成天顶着张大胡子脸,看了就倒胃口。要他刮胡子也不肯,说这样威武些,镇得住人。真是的。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不刮胡子的人。还是驸马勤恳,爱干净,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舒服多了。”

    沈任思那张络腮胡子确实挺渗人的,朝阳公主面露暖昧的笑容,冲路玲玲挤挤眼:“那么一张大胡子你,不知你们亲热的时候,又是怎生模样。”

    路玲玲瞪她,二人笑闹了一番,朝阳公主与路玲玲在公主府打打闹闹,好不快活。安国侯府,长安郡主却是揉着眉心,对徐璐苦涩地道:“……我知道我不该来这一趟……可我到底是杨家的儿媳妇,哪真能坐视不管的。妹子,公爹与你们家世子爷在朝堂上的龌龊我也听说了,还有我婆母算计世子爷的事儿,这一件件一桩桩,世子爷怎生报复都不为过。可我到底是杨家妇,总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被打压而无动于衷。所以,还请妹子转告世子爷,请他消消气,高抬贵手。”

    徐璐招呼着长安郡主喝茶,笑着道:“瞧郡主这话说的,冲着咱们的交情,少不得也要给郡主一个面子。成,等世子爷晚上回来,我就与他说去。不会再针对杨家了。但是郡主回去后,还请转告令公婆,以后凌杨两家,井水不犯河从,若再有下次,必不会再客气了。”

    徐璐不料长安郡主会亲自登门,她多少也知道她来的目的,还曾犹豫了下,但见长安郡主语气诚恳,凌峰把杨家打压得这般狠,也没半分怨言,只是来恳求他们放过凌峰,徐璐触动还是颇深的。长安郡主堂堂宗室女,平时候是多么骄傲的人,这会子却低声下气来求人。她若是拿捏着不放,未免太过。长安郡主身为宗室女,夫家遭凌峰报复,并非找不到人出面求和。但她并未找她的靠山,而是单枪匹马来找徐璐,也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也让徐璐瞧到了长安郡主极大的诚意。她也就见好就收。

    长安郡主料到徐璐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愣了下,忽然激动起来,紧紧握着徐璐的手,郑重地道:“好妹妹,难为你这么给我面子。我,我以前还曾那般对过你……”想着在西山别院里对徐璐的冷言冷语,以及在挽月别墅对她毫不客气的行为,长安郡主越发羞惭难安。

    徐璐笑了起来,语气诚恳地道:“人无完人,再则,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郡主也补偿了那名侍卫,也算是两清了。其实,今儿个就算郡主不来找我,过两日,我也会找借口去看望郡主的。凌杨两家的恩怨,自然也就没了。”

    长安郡主呆了下,看着徐璐微笑狡猾的脸,她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过来,再一次握紧徐璐的手,感动道:“好妹妹,难为你这般替我着想。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这人一向嘴笨,但妹妹放心,以后且看我的行动吧。”长安郡主是真的被徐璐打动了,杨家对凌家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徐璐却看在自己面前,非但放过杨家,反而还替自己挣面子。如此心胸,如此为人,再是顽石,也会被捂热。

    看着徐璐诚恳却不拘功的脸,长安郡主一颗心热乎乎的。并暗自发誓,今后无论谁与徐璐为敌,她必视为仇敌。

    ------题外话------

    四川盆地的夏天真心不是人呆的,温度不高,却非常的闷,坐在电脑前,汗水就一直不停地飙。光坐着都要流汗,更不用说做事了,一天到晚身上都汗渍渍的,我实在太爱出汗了,

第103章 娘家人进京

    长安郡主带着满满的激动离去,徐璐平时候也没少做顺水人情的事,更没少说面子话,可这一回,她这顺水人情多少有些心虚了。

    因为人家对自己是如此的感激涕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爽快答应不再与杨家为敌,并非看在长安郡主面上,而是凌峰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这才给了她个顺水人情,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尤其长安郡主刚才对自己好一番掏心挖肺,徐璐感受得出来,人家这是真的打定主意视她为知已,这对于徐璐来说,未免心虚。

    三月二十号,徐璐的继母田氏,领着三个孩子,一路坐船抵达天津港,马车一路驶入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徐璐得到消息后,赶紧去了影壁迎接,田氏比以前更胖了,活脱脱的圆桶身材,横肉脸,穿着天青色绣暗纹锦缎撒花褙子,黑色马面裙,头发梳成圆髻,还戴了明晃晃的金凤钗,金簪子,金耳环,金手钏,整个人亮堂堂的。

    田氏一瞧到徐璐,就呼天抢地迎上前去,握着徐璐的手泪眼汪汪地道:“好孩子,自从上回一别,转眼间已有半年,娘可是想你想得发疯,好孩子,凌家待你可好?”

    田氏的演技并不怎么好,不过看着徐璐明媚娇艳的神色,一身的锦衣华服,身后服侍的众多媳妇丫鬟,差强人意的哭嚎顿时变为讨好。

    徐璐知道这继母的性子,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笑着说:“多谢娘的关怀,女儿在凌家过得很好。娘又发福了,想来过得也还不算差。”又与大妹徐琳及两个弟弟见礼,一路朝晚香堂走去,路上,徐璐又问了父亲徐成荣的近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也就放心了。

    垂花门离华馨苑还有段距离,田氏打量凌家的宅院布局,震惊于凌家的富贵,却更是震惊徐璐的变化。

    只见徐璐头上赤金嵌南珠的金步摇,姜黄色绘紫荆花折枝对襟长褙子,褙子边缘及袖口全绣着精美的五彩斓边,下身玉白色的嵌桔红亮紫二色丝绒牡丹花十二福湘裙,裙裾做工非常精致,还有浅黄色的镂空花纹掇于其中,行动间,飘逸优雅,一枚白色羊脂玉佩压在裙裾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荡漾起些微的弧度。

    田氏又打量徐璐的侧面,不由呆住,只见徐璐唇角含笑,粉脸柔和,娇艳妩媚,桃色的肌肤白里透红,头上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拽在颊边,随着走路的动作,却是不摇不晃,无比的优雅恬静。

    田氏再度侧头,打量自己的女儿徐琳,这个女儿尽管穿着新制的衣裳,戴着最好的头面首饰,但与徐璐相比,完全是一个在天下一个地下的区别。徐璐不止优雅娇媚,周身上下还有股说不出的贵气天成,举手投足间,带着三分庸懒,五分文雅,三分贵气,一种真正大家闺秀的气质油然而生。田氏心中颇不是滋味,都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距就如此大呢?

    徐璐先带着田氏等人在华馨苑休息了番,得知徐璐已有身孕,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说:“唉呀,你怎的不早说呢?害得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徐璐笑着说:“娘不必如此的,家中什么都有的。”

    得知徐璐有了身孕,田氏就更加高兴了,去晚香堂见武夫人腰杆子也直了不少。

    没办法,形势不由人。如今整个徐家,全都靠着徐璐支撑,徐璐在凌家好了,他们才能好过。所以田氏尽管妒嫉继女的好运,却是半分要求都不敢提的,就怕惹来徐璐不满。,

    晚香堂的宴息厅,武夫人也热情接待了田氏,并与田氏打横坐于上首,徐璐下首坐了,徐琳和徐珏徐环向武夫人磕头,尽管还有些局促,好歹不怯场。武夫人慈爱地问了徐琳年龄,女红情况,对田氏说:“二小姐如此文静,与她姐姐倒是不大一样。”

    田氏知道女儿长得普通,与徐璐相比,完全被比到天边去,但好歹是自己的亲闺女,陪着笑道:“也是,这孩子性子内向,可是半点都比不得她姐姐的。唉,琳姐儿若是有她姐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让我操心了。”徐琳的婚事,一直是田氏的心病。

    武夫人说:“姻缘天注定,该来的自然会来,亲家母不必操心。”然后又问了徐珏徐环的功课作业,得知徐珏在福州已过了童试,不由夸了句“只要用功,将来肯定是个出息的。”

    徐璐知道武夫人只是客气话,但仍是高兴,又把父亲的计划说了,武夫人也没有半分推托之意,当下就表示,国子监门槛比较高,只过了童试,估计进去不容易,就算勉强进去了,若制艺上落后于同窗,压力也大,还不如去沈家族学。

    武夫人又介绍了沈家族学的名气和益处,“沈家三代为官,如今已出了位阁老,一位三品武官,还有两位进士出身的官员,以及多名举人秀才。尤其沈阁老之子沈青云,十四岁之龄就已过举人,是我大庆朝难得一见的优秀神童。沈青云也是沈家族学里出来的,水止沈家子弟,连外头的人家都要把子弟送去读书。足可见其真才实学。”

    田氏不知道沈家族学的厉害,但她一心听从徐成荣的安排,不由为难道:“可是璐姐儿父亲却说,若珏儿能进国子监,那是再好不过的。”

    武夫人微笑道:“亲家母非京城人氏,没听说过沈家族学也是有的。小璐,你在京城也有半年了,也该听说过沈家族学的本事吧?”

    徐璐笑着说:“夫人说得极是,沈家族学可不比国子监差呢。沈阁老那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其子沈青云小小年纪就已是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呢。沈家还有不少子弟入仕,他们都未进国子监,全是在沈家族学里进学,如今坐镇沈家族学的可是当代有名的大儒范恒范大儒,以及翰林讲师周宏毅周大人。此二人,一人官至太傅衔,一人官至礼部尚书,都是曾经的三朝元老。致仕后被沈阁老花重金聘请入沈家族学,威名远扬,直震四方。一般人想去都还没机会呢。”

    田氏说被说得有些心动,将信半疑地道:“既然亲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沈家族学是个好的。就是不知你两个兄弟能否有这个造化。”

    武夫人笑道:“事在人为。沈家与凌家还有些交情,只要峰儿去与沈大人说上一句,想来不是问题。毕竟,珏哥儿环哥儿还是峰儿正经的舅子,沈大人想来会给峰儿一个面子的。”

    田氏兴奋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多谢夫人了。”田氏市井出身,就算靠着徐成荣成了官太太,但官场上的礼节如何也是一知半解,她那样的性子,徐成荣也不敢让她出去交际应酬,所以田氏在武夫人这样真正的名门贵妇面前,局促得连说话都不俐索了。坐在那,一个劲地移着身子,似乎屁股底下有针刺她似的。

    徐璐起身笑道:“娘,你们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我早已安排了客房,娘先去休息一下。夫人,晚上媳妇再来向您请安。”

    武夫人笑着说:“好生招待亲家太太还有你弟妹就是了,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要爱惜身子才是,就不必来请安了。”并还交代,若有什么不便的事,尽管来找她就是。

    徐璐笑着应了,告辞武夫人,领着继母等人回了华馨苑。

    田氏羡慕地打量着凌家的宅院布局,雕梁画栋,奢华雅致,宽阔而大气。屋内摆设无一不精,每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田氏看得眼热不已,看着徐璐前呼后拥一呼百诺的派头,心下涩涩的。暗叹老天真不公平。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不但对徐璐虚寒问暖,甚至把母亲的角色扮得淋漓尽致,比亲妈还要亲的架式。

    徐璐有些受不了田氏过余的热情,不过也知道她的心思,也就尽量忍了。

    等徐璐把儿子打发去了外院客房后,田氏这才对徐璐说起徐琳的终身大事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琳姐儿嫁到京城来,不拘家世门弟,只要家有恒产,够琳姐儿衣食无忧就是了。想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徐璐笑着说:“说难其实也不难,说不难,又有些难。不过我会多加留意些就是了。”想来应该是父亲做通了田氏的工作,不然以田氏的性子,非要让她给徐琳找个官宦世家的名门子弟,她才叫为难呢。

    田氏看了看徐琳,两姐妹两厢对比,田氏百般不是滋味,姐姐就光坐在那,就如同天上的皎月,皓月当空,光彩照人,让人过目不忘。妹妹如同路边的狗尾巴草,看一眼就忘了,丢进人群里,立马找不着。

    要说徐璐的生母有多好看也不见得,这丫头运气非常好,没遗传至生母,却隔代遗传了徐老太太的容貌,连徐成荣也是如此。反观她的三个孩子,除了徐珏长得像其父外,徐琳和徐环都像自己,姐弟三人容貌差别甚大,让田氏满心不是滋味。

    徐璐发现田氏一个劲地打量自己,又与徐琳作对比,多少也猜出她的心思,笑了笑说:“妹妹虽说普通了些,却也是难得的文静体贴,娘不必着急,姻缘天注定,她会有好造化的,我会仔细给妹妹留意的。实在不成,我去求夫人,请夫人帮着留意。夫人交游广阔,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田氏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一出雍容高贵的脸来,心里一紧,赶紧说:“你那婆母对你可好?”

    “托娘的福,婆母对我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与徐璐并不亲近,说了一会子的话,也实在找不着别的话了,只能重三遍四地提及家中艰难,徐成荣虽说如今已做了知府,但知府年奉也才两百多两银子,家中还养着三个孩子,走人情送礼就是一大笔的支出,实在艰难。又隐晦提出,让徐璐以后少送些物品,只送银子的话来。

    徐璐佯装为难,她绞了好一会儿的手指头才道:“我也知道爹娘艰难,只是我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若一心向着娘家,未免令夫家不喜。夫人对我确是好,我倒是吃穿不愁,可我并未管家,也很少干涉家中银钱。所以我手上的银子确实不多。给爹娘送去的物品,大都是别人送来,家中暂且用不着,这才给你们送去的。我若是特地给你们准备礼物,或是送银子,婆母肯定会有意见的。到底是为人媳妇,还请娘理解我。”

    田氏长长一叹,尽管知道徐璐没有尽说实话,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与她并不亲近。早晓得这个继女会有如此大的造化,她就早该花心思拢络她了。田氏虽说要强,好歹还是识时务的,知道这个继女不好惹,没胆子与她较真,也实在没法子厚着脸皮对继女要这要那的。

    更何况,自从徐成荣任知府以来,家中条件确实又要好太多了,徐成荣不敢贪污受贿,但每日里来送些土特产或仪程的人也不在少数,徐家日子并非田氏说得那样艰难。之所以如此说,也只是想在徐璐身上多敲些银子罢了。

    “娘知道你的难处,我也不多说了。只望你做到长姐的责任,多多提携弟妹也就是了。毕竟,女子还是要靠娘家是不?”

    徐琳听着确是有些脸红,姐姐嫁入高门,却是从未靠过娘家呀,反而是娘家处处靠着姐姐,母亲这话也实在是不害臊。

    不过徐琳自来怕这个母亲,尽管心里不喜,面上却是不显的,只向徐璐投去无耐一笑。

    徐璐微笑以对,这个妹子,她还是怜惜的,虽说懦弱了些,但文静,不好高骛远,守得住自己,不攀比,吃得亏,光凭这些,也值得疼爱了。

    只是,看着妹子平凡普通的脸,壮实的身材,徐璐叹口气,只能去乡下找户殷实人家,寻些老实的人了。

    ……

    晚上凌峰回来,特地拜见了田氏,又与两个小舅子见了面,对于徐璐的要求,满口应答。

    “也罢,你准备好礼物,明日我问一下沈任行吧。外院的空房间还是满多的,你收拾两间出来给他们住就是了。至于你那继母和妹子……”凌峰并不喜田氏,再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并不愿让田氏母女住进内宅。

    徐璐与田氏也说不上话,生怕她在凌家住得久了,被凌家的富贵迷花了眼,到时候见天的向她要这要那,她才有得烦。

    再则,她也不愿让娘家人太过占婆家便宜。凌家帮着养两个弟弟,又替他们安排学业制艺,已人致义尽,哪还有帮养母亲妹子的道理。

    于是徐璐说:“我打算在外头找个小院子,再买些人手服侍她们就是了。一律花用……就从我的账上扣,如何?”

    凌峰说:“多养几张嘴还不至于穷到我。只是你与你继母也就是面子情,你尽到长姐的责任就是了。至于你继母嘛,她只是来京城定居,又不是来投靠你,想必她身上也带有足够的银子。你也不必凡事大包大揽。”以田氏的性格,帮助太多反面会帮出个米虫来,那可就麻烦。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所谓救急不救贫,继母又不是过不下去,自己着实没必要大包大揽。

    凌峰又说:“去外头另住倒是不必,反正凌家还有不少空院。你随便收拾一间给她们住,离华馨苑远些就是了。一律花用,都挂在外书房的账上便是。”

    凌峰这么做,确实是仁致义尽了,徐璐感动,但仍是有些踌躇,“这样,不大好吧?”虽说田氏一行人花不了多少钱,可到底是一项多出来的开支。

    凌峰说:“没什么好与不好的,毕竟是亲戚,远到而来,也不能不安置。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罢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凌家还不至于养不起这些人。等你那妹子出嫁后,你那继母想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呆下去。”凌峰对于这些小事,从来都是大方的。

    徐璐又去探武夫人口风,毕竟让自己的娘家人一股脑地住到婆家,徐璐本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幸武夫人也是大方的,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就把采芙院收拾出来吧。那儿离外院近些,只隔了一道墙,进出也方便,看望你两个兄弟也便宜。”

    徐璐由衷地感谢武夫人。武夫人笑了笑说:“都是亲戚,能帮的自然要帮,更何况,也不过是些小事。”对于这个腹黑又蔫坏的媳妇,武夫人乐得做顺水人情。

    能够留在凌家,又单独住一间院子,还有下人服侍,田氏高兴坏了,又拉着徐璐的手,让其替她感谢武夫人和女婿。她在武夫人这样的高门贵女面前,天生有种自卑心理,能不多见就不多见。

    徐璐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应了下来,但仍是叮嘱了不少事项。田氏这人在家横是横了些,但在外头还是颇有分寸的,徐璐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反正住在凌家,有奴仆服侍,又不花自己一文钱,何乐不为?想要长久住下去,肯定要遵守凌家的规矩才成。

    ……

    安顿了娘家人,凌峰这边也有好消息传来,沈任行答应了凌峰的请求,准备许徐璐的兄弟去沈家族学上学。徐璐高兴坏了,赶紧把弟弟们叫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又特地给他们做了几身直缀,不求华丽富贵,只求不丢份。

    徐珏徐环晚上才从外头回来,徐璐迫不及待地问了他们,“如何?一切可还习惯?”

    徐珏对徐璐作揖道:“有劳长姐关怀。老师学问很好,就是很是严厉,”

    徐璐笑道:“严厉些才好,严师出高徒嘛。你同学与你相处如何?”

    徐珏没有及时回话,徐璐心里一个咯噔,轻声问道:“怎么,他们可有欺负你?”

    徐珏赶紧说:“那倒没有,就是不曾理会我们,有时候主动搭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徐珏也才十三岁的年纪,加上又寄宿在姐夫家,又还靠着姐夫的关系进入沈氏族学,父亲又只是地方官员,这些天之骄子们如何瞧得上。以前徐珏在福州书院时,因是知府公子的身份,那可是前呼后拥。没想到进入京城来,却是这般场景,如此巨大落差,一时间自然无法适应的。

    徐璐还以为他们受了欺负呢,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沈家那可是真正的书香世家,豪门宿族,沈家历代不知出了多少朝廷命官,如今又出了一个阁老,两个三品大员,还有数名进士官员,以及数不清的秀才举人。等闲之辈自然不会瞧进眼了。你们也不必灰心,只需做好自己的学问便是。他们不理会你,你们也不必多想,需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切不可因受冷落就自曝自弃,否定自身。也不得因身份上不如人就奴颜媚骨讨好他人。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徐珏拱手称是,“多谢长姐教诲,兄弟记下了。今后必不给长姐丢脸。”

    徐环也跟着表示好好做学问。

    徐璐又叮嘱了几句,拿出亲手做好的荷包给了他们,里头装了些碎银,又把一些海外来的新鲜玩意交给他们,“虽说他们不理会你,但你却不能有失礼之处。明日把这些带进学堂,分给同学。无论喜欢是否,都是你的一份心意。”

    徐环连连称是。

    徐璐又交代了好些事项,事无巨钿,凌峰在一旁看得好笑,等他们总算离去,这才笑道:“果真是长姐如母,瞧你训起兄弟来,还真有模有样。”

    徐璐嗔道:“你少来笑话我,哪个做长姐的不关心自己的兄弟。我不过是尽长姐义务罢了。”

    凌峰笑道:“是,有你这样的长姐,也算是他们的福份了。沈家子弟大都还是好的,就是有些傲气,也就是不理人。却还还不至于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来。倒是别家子弟,却得注意了。”

    沈家族学里不止集中了沈家最优秀的子弟,还有别的世家或官宦子弟,能够进入沈家族学,本身也证明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徐成荣只是外地官员,京官自有的优越感,自然使得这些人瞧不上徐珏兄弟,不过好在还有安国侯府这一招牌在,想来不至于做得太过份就是。

    徐珏兄弟顺利进入沈家族学后,徐璐就让人备了四色礼品,让凌峰带去沈家,算是谢礼。又让人备了丰厚的礼品,交给徐珏的两位老师。

    等徐珏兄弟习惯了沈家族学,徐璐又带着妹妹徐琳亲自去了一趟沈家,向沈老太君表示感谢。

    徐璐身为安国侯世子夫人,又与路玲玲交情匪浅,此去沈家,路玲玲特地在影壁处迎接。

    “老太君一听说你来了,赶紧让我和四弟妹出来迎接你呢。你这面子也真够大的。”

    徐璐与沈四夫人相互见礼,沈家四爷沈任鸣是顺天府府丞,沈四夫人却是沈家掌家人,只因沈任行嫡妻已去三年,至今还未继弦,排行三的路玲玲又不爱管家,本身又是个大夫,成日往外跑的时候居多,所以管家大权就交到沈四夫人手上。

    虽说路玲玲不管家,但在沈家地位依然超然。

    而沈家两位夫人同时出来迎接徐璐,也算是给了徐璐极大的面子。

    沈老太君是个慈爱的老人,对徐璐非常友好客气,也没什么一品夫人的架子,更无长辈的高高在上,见徐璐还带了妹子来,又亲自赏了个绞金银丝的镯子作见面礼。

    徐璐对沈老太君很有好感,向老太君表明了来意,又说了感谢话。

    沈老太君笑着道:“峰哥儿子嗣单薄,如今凌家的子嗣传承都压在你一人身上。可见你责任远大,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到处乱跑,也该爱惜才是。”

    徐璐笑着道:“劳您老人家担心了,我身子壮得很,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老太君上下打量她,笑道:“是呀,也多亏了你身子健壮,不然,前阵子党氏事件可不知要怎生收场才好。”所以沈老太君对钱冯氏等人的作为是真的痛恨至极。

    路玲玲跟着说:“也多亏了小璐没事。不然那冯氏的最终下场估计还会比现在更惨。”

    沈老太君点头,“也是呢,你这孩子倒是有福气的。峰哥儿那么疼你,自你怀孕后也一直洁身自爱,像峰哥儿这样的丈夫,这世上可不多见了。”

    沈四夫人赶紧说:“可不是呢,凌少夫人倒是有福气,想当初,我怀旭哥儿的时候,还特地给四爷安排了两个通房呢。”

    沈老太君看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因为你贤惠过了头。”

    沈四夫人嘴巴张了张,想着当初还真是自己主动给男人安排通房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委屈,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家都如此,我若是例外,估计又会被人说了。”她看了路玲玲一眼,笑道:“还是三嫂厉害,都不怕外人说闲话呢。”

    徐璐看了路玲玲一眼,知道沈任思屋子里也没半过通房姨娘,沈四夫人这是在嫉妒她了,或是心有不平吧,未免好笑,她看不惯沈四夫人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便意有所指地道:“既然是别人的闲话,理他做甚?横竖是自己过日子。若一味的为了别人的眼光而让自己不痛快,何其来哉?”

    路玲玲笑着附和:“是呀,所以我可没想过给三爷安排通房。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何苦来哉?就夫妻二人多清静,多舒服。”

    徐璐笑着道:“那是沈三爷有担当,你倒是有福了。”

    沈老太君呵呵一笑说:“老三也算不得担当,主要是玲玲这丫头有本事,拢得住老三。使得老三心于旁鹜于仕途,才有今日成就。论起来,玲玲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呢。”

    路玲玲笑道:“娘,您又夸我了,当心我翘尾巴。”

    老太君指着她笑道:“反正早已翘起来,再翘也是那副模样。”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徐璐发现沈四夫人尽管在笑,但笑容却勉强,知她心头不好受。确实呢,她与路玲玲差不多的年纪,出身还比路玲玲高上那么一截,但无论方方面面都比不过路玲玲,如何高兴得起来?

    不过徐璐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类人,自己贤惠过了头,还非要逼着别人也跟她一样贤惠,

    刚才还把自己捎带了进去,难怪不得人喜爱。已所不欲,匆施于人,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的,难怪不讨人喜。

    ------题外话------

    今天是过渡章节

第104章 发难

    沈家与杨家也算得上宿敌吧,所以慈爱如沈老太君这样的人,也一时兴起,说起了杨家最近的八卦,“……我听人说,那杨夫人最近日子不大好过呢,病倒在床不说,女儿也让人退了婚,更是病上加病,不知是不是真的。”

    杨家近来的事,徐璐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她没有在不熟悉的人前说别人坏话的习惯,于是就笑着说:“我也不大清楚,与杨家没什么来往,倒没去关注。”

    沈老太君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是是,不必提他们。眼下时辰还早,要不,咱们打打牌?”

    徐璐笑着说:“当然可以呀,只是我如今正走胎运,运气好得很,我怕赢了您老人家,到时候哭鼻子没人哄得住呢。”徐璐自怀孕后,赌运就特别好,这阵子没事与夏荷等人打牌,盘盘皆赢,把夏荷她们输得鬼哭狼嚎。如今再也不与她玩了。

    沈老太君拍腿大笑:“好你个促狭的,我老人家可是打了几十年的牌,想要赢我老婆子的钱,可没那么容易。”

    然后就让人摆牌。

    沈老太君,路玲玲,及沈四夫人,徐璐等四人就坐下来打起了牌。沈老太君牌技确实好,但徐璐手气就是好,想什么就能摸什么,盘盘皆赢。而沈老太君却是越输越勇,徐璐见她不在乎输赢,也乐得舍命陪君子。一时间,大家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到了饭点,徐璐已赢得盆满钵满,其余三家皆输。徐璐数着桌上的金豆子,乐不可吱,直呼“发财了”。

    沈老太君喜欢热闹,又见徐璐毫无矫揉造作,也不忸捏,也很是喜欢,说:“下回空了再来,我就不信了,凭老婆子几十年打牌的经验还打不过你这小丫头片子。”

    沈四夫人输得最多,心情着实不怎么好,忍不住冷言冷语说了几句。

    不过徐璐并不与她见识,只是笑笑,转头与路玲玲说话,“这阵子呆在家中怪无聊的,好想去踏青,可世子爷怕我有个三长两短,都不许出去。唉,真可怜,好姐姐,若是有你陪我就好了。”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好些人家都开始外出踏青。

    路玲玲说:“我在苑平买了处庄子,去年年底就已完工,我还在院子里值了一大片草皮,想必这时候应该长起了青草。这个月底我就要去瞧瞧,顺便踏青游玩,你若是呆着无聊,咱们就一道吧。由我护着你,相信你们家世子爷不会阻拦吧。”她又看了一直文静呆着的徐琳,笑了笑说:“我那处庄子附近还有好些耕读之家,家家户户最低都有几十亩良田,请了长工干活,每年一亩田地都有几两银子的收成呢。年轻人也都老实,还特别务实,不像那些官宦子弟,五谷不分,六体不勤,还清高迂腐。”

    徐璐双眼一亮,说:“是吗,那还真要去见识见识呢。”于是又给定下起程日期。

    路玲玲与徐璐虽说相差了十岁,但总是无话不谈,到了饭点,还留了徐璐吃饭。

    徐璐原本要告辞离去,但架不过沈老太君一句话:“反正来都来了,就多呆了会儿吧,等你兄弟下学后再一道走。”

    沈老太君性子好,脾气温和,本身就喜欢路玲玲,也就爱屋及乌,对徐璐也喜欢起来,慈爱地看着她们在那叽喳过没完,时不时乐呵呵地附和上一句,她一向喜欢热闹,徐璐又讨人喜欢,更是诚意挽留起来。

    徐璐见老太君诚心留她,也不再坚持,与老太君婆媳三人一道用了饭,又去沈家后花园逛了一圈,老太君就非常善解人意地道:“怀孕了的人就贪睡,去玲玲那歇一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咱们继续打牌。我老婆子也要去歇一歇的。”

    徐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又去了路玲玲的芙蓉院休息,打量了芙蓉院的格局,宽阁的一进院落,三间正房加两间耳房,左右各三间厢房,四四方方的天井种植了好些花草树木及盆栽,靠东次间的走廊下,还搭了个葡萄架,虽未结果,但架子下还搭了张木制的小桌子,头顶阳光炙烈,但葡萄架下却凉爽至极。整个院子生机勃勃,散发出浓浓绿意。院子前后植了高大的榆树榕树,呈伞状的树子,几乎把整个院子包围,真正的冬暖夏凉。

    “地方虽小,却布置的非常精巧。看得出来,姐姐是用了心思的。”徐璐又进入正房打量,着实夸赞了一番,路玲玲的东西次间布置得并不奢华,却有种爽洁之感,入目舒适,屋内也布置得极为简单,看着空阔大气,却非常舒适。

    路玲玲笑道:“我家那位,人高马大的,最讨厌束手束脚,家中这才没有摆放多余之,所有家具器物也尽量挑选耐用的,就怕他不小心打坏了。”

    徐璐脑海里浮现一张大胡子脸,不由笑了。

    路玲玲把徐璐姐妹安置在东厢房,这儿是路玲玲专门配药待客的地儿,也是路玲玲的书房,书房里头还有间布置精巧的梨花橱,徐璐在这儿午睡,绝不会受到打扰,即清静又舒适。

    徐琳则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睡下,早有丫鬟拿了枕头被褥过来。

    等一切清静后,徐璐对徐琳道:“刚才表现不错,就是话太少了些,女孩子嘛,就该活泼些。”徐琳表现何止文静,简直就是局促加木头了。当然,她也知道她自卑的心理,田氏那样的人,徐琳从她身上又能学到什么?

    徐璐委婉地道:“女孩子不要总是缩着脖子,也不要四处乱看,不管遇上任何人,也不要躲躲闪闪。虽说一个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和容貌,但也要做到从容镇定。若是你坐直身躯,不要总是畏畏缩缩的,那就更完美了。”

    徐琳低下头来,“给长姐丢脸了。”她与这个长姐简直不能相比,长姐样样优秀,看着她在高官夫人面前也是从从容容,进退有度,就羡慕不已。反观自己,表现真是差颈透顶,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徐璐摇了摇头:“你只要记着我说的,时刻抬头挺胸,不管别人身份如何的高贵,也不要躲躲闪闪。若是有人刺你,又说不过人家,你不理会就是了。”

    徐琳低声称是。

    到底不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徐璐也不好说得太狠,委婉地又教了她些规矩,这才闭睡,怀孕的人着实易嗜睡,不一会儿就有了沉稳绵长的呼吸。

    徐琳却一时没了睡意,她以前还只是普通的乡下姑娘,靠着父亲的身份,在乡下勉强过得去。随着姐姐嫁入高门,她的日子才越过越好,但骨子里对长姐天然的羡慕加上自卑使得她总是畏缩不敢前。在福州好不容易建起了官家千金应有的派头,可进入京城来,见到这些权贵金字塔上的人物,骨子里的自卑感又冒了出来。

    徐琳翻了身子,头往里头侧睡着,她想着姐姐的婆母武夫人的高贵典雅,刚才那些锦绣辉煌的贵妇与姐姐的热情周到,姐姐的谈笑风生,及进退皆宜的气度,心头羡慕得很,不知何时自己才有姐姐这般气度。

    ……

    徐璐午睡起来,又与路玲玲一道去了沈老太君的延安堂。

    沈老太君已经起床,让人去请了梨园班子入府唱戏,戏台就搭在寿安堂一进的院落,老太君还特地把沈家的孙字辈的姑娘们叫来,还请了附近要好的几位邻居一道入府听戏,又把徐璐姐妹介绍给了大家。

    徐璐进京也才刚好半年,却如皓洁明月,浩瀚升空,很快就打入京城的权贵圈子,也结交了一群能量不浅的贵妇,所以沈家这些客人对徐璐也非常客气。加上前阵子党氏算计凌峰的事件,凌峰凌厉狠辣的反击,也使得众人不敢小觑徐璐,人家虽然出身不高,却是深受凌家上下喜爱的侯府少夫人。加上又有了身孕,只要生下嫡子,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必是坐得稳稳当当。

    沈家客人身份自是不会太低,虽非勋贵世家,却也是实权在手的高官夫人,但凌峰能量匪浅,众人也不敢怠慢,忙收起官夫人的架子,热情地招呼着。

    至于徐琳的妹子,这般模样,又是这般性情,众人的笑容就淡了不少,但看在徐璐的面子,还是客客气气地招呼着,给了些不算名贵却也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沈家几位夫人还领了各自带字闺中的孙女或闺女来,全都围在沈老太君身边,一个个乖巧喜人的模样,徐璐就纳闷了,趁着人不注意时,偷偷问了路玲玲:“你们家可还有待娶男儿?”

    路玲玲一边看着戏台,一边低声回答:“嗯,二伯的长子云哥儿今年十五岁了,也该到说亲的年纪。还有……”她停了下,觉得徐璐也算不得外人了,就道:“二伯也该继弦了。”

    徐璐看了眼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乍舌道:“继弦……”也不知沈阁老多大的年纪了,长子都那么大了,膝下另外还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子女,沈任行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又还入了阁,想来年纪也不轻了,娶过两任妻子,又还有这么多拖油瓶,妾室又有四位,这样的鳏夫,再是位高权重,想来也没有哪家贵女瞧得上吧?怎么一个个的还迫不及待的。

    “……这些小姐肯定是冲着你们家青云来了。”沈阁长的嫡长子沈青云虽才十五岁,却颇有乃父之风,十二岁中乡试,去年才中了举人,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据说人长得还清俊儒雅,武夫人娘家那些未婚待嫁女子也都暗中心仪来着。

    路玲玲捂唇偷笑:“那可不见得呢。”

    不会还想做沈任行的继弦吧?年纪一大把了,还带着这么多的拖油瓶,又还有数名妾室,尽管位高权重,但这样的鳏夫,嫁过来不说能得到多少好处,至少也是劳心劳力的吧。居然还这么多人想着那个位置,是她本人落伍了?还是这些小姐们眼界不行,抑或是这些小姐们的娘家想从沈阁老身上捞好处?

    路玲玲捂唇偷笑:“你还没见过我家二伯吧?”

    确实没有,不过听说过沈阁老的名声,那可是大庆朝有史以来学问最好的当代文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说他写的字,绘的画在外头都能卖到百十两银子。所作的诗还广为流传,无论是各大书院,还是翰林院,都有他的文案教条。加上极高的政治天赋,这确实是位了不得的风流人物。

    路玲玲笑了起来:“我家二伯是沈家的顶梁柱,老太君一直想给他再继娶一位名门闺秀,好挑起长房重任。给他选了不少的名门闺秀,二伯都没瞧上眼呢。”

    徐璐感叹,果然男人有了权,就是八十老翁死了妻子都还是香饽饽呢。女人完全没得比。

    身边的徐琳向微扯了自己的袖子,徐璐侧头看着她。

    “长姐,我想如厕。”徐琳小小声地说。

    路玲玲赶紧让人带着徐琳去了茅房,等徐琳走远后,路玲玲才笑着对徐璐道:“说句实在的,你们两姐妹差距可真大呢。”无论容貌还是气度,徐琳都要被甩出十条大街。

    徐璐淡淡地说:“我长得像我祖母,妹妹长得她母亲。”

    这也证明徐璐的祖母是个美人儿,而继母却只是长相普通。路玲玲说:“依我看,你妹子老实又文静,若是家世太高的,男人稍稍奸猾些,恐怕要吃亏。”

    徐璐如何不明白路玲玲这话还只是委婉的说法,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父亲与我交代了,就找个老实本份的耕读之家就成,只求男人老实,靠得住就成。”

    路玲笑了起来:“令尊倒是会安排。”

    徐璐说:“我也去如厕。”怀孕后就这点不好,如厕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不少。

    路玲玲叮嘱丫鬟小心护送,夏荷豆绿沁香依香墨香绘春周妈妈张妈妈加上葛长青家的等人亦步亦倾地跟在身前身后。

    一些看戏的人瞧了纷纷侧目,看着前呼手拥的徐璐,半是羡慕半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怀个孕罢了,就当自己有多金贵似的。”一位与沈四夫人交好的妇人在沈四夫人耳边如是说。

    沈四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徐璐一眼,说:“谁叫人家颜色好,得爷们宠呢?”沈家子嗣很是可观,当初她怀孕时,连徐璐一半的排场都不到。

    路玲玲身旁也有人说差不多的话,“不愧为安国侯世子夫人,这排场就是不一样呢。”路玲玲看了那人一眼,笑道:“再过不久,你们家姐儿也会有这样的排场了。”这妇人的闺女也即将嫁入勋贵之家,把那人噎得半响无话。

    延安堂的厕所就在过厅过去最里边一处房子,不过身为主人家,是不可能真去茅房如厕的,都是去厢房内方便后,丫鬟们再把马桶拿去倒掉。徐璐在后边厢房里还看到刚好碰到正好如厕完毕的徐琳,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便说:“怎么了?”

    徐琳声音讷讷:“长姐,没事。”

    徐璐看了那位服侍徐琳的沈家丫鬟,那丫鬟赶紧说:“刚才二小姐不小心与张家的四小姐偶遇,张四小姐不小心扭了下脚,二小姐赶紧扶住张四小姐。张四小姐拿着手帕特地把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还把手帕也丢了。”

    徐璐皱眉:“哪位张四小姐?”

    那丫鬟回答:“是如今的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四小姐,其祖父曾加封太子少师衔。”

    太子少师是正二品勋衔,尽管无实权,却也是种荣耀,就好比妇凭夫贵的封诰是一回事。

    徐璐对徐琳说:“多大点的事,先等我如厕。”

    徐璐如厕出来,拿了香夷子净了手,携着徐琳一道回了前厅里。

    那沈家丫鬟特地指了坐在张夫人身畔的张四小姐,徐璐看了一眼,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徐璐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携着徐琳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路玲玲问她:“怎么去如个厕也要这么久?”

    徐璐没有回答,而是叫夏荷等人:“替我盯着那张四小姐,若有喝茶净手之类的动作就赶紧叫我。”

    夏荷也气忿张四小姐的作为,纷纷点头,遂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专门盯梢张四小姐。

    路玲玲讶异地问:“怎么,她惹到你了?”

    徐璐不答反问,“你与张家交情如何?”

    “没啥交情,不过曾给张家女着过病。”路玲玲顿了下,又说:“以前还未嫁进沈家时,张家人可是没正眼瞧过我的。”

    徐璐了然,对徐璐勾了勾手指头:“等会子帮我个忙。”

    台上的戏也告了一个段落后,路玲玲起身,吩咐丫鬟们重新上瓜果,并还特地交代丫鬟:“张四小姐身份尊贵,呈给张小姐的瓜果器具务必洗了又洗,千万不能有丝毫马虎。”路玲玲特地把“尊贵”二字咬得极重。

    路玲玲的声音比较大,周围的女眷纷纷转过头来,看着她。连沈老太君都看了过来,笑呵呵地道:“怎么,可是咱们府上的丫鬟怠慢了张家小姐不成?”

    路玲玲笑了笑,解释说:“刚才咱们家的丫鬟与我说,徐二小姐在后厢房扶了不小心扭到脚的张四小姐一把,张四小姐还特地拿了手帕对徐二小姐碰过的地方抹了又抹,末了连手帕也丢了。想来张四小姐是有洁癖呢,我这才特地吩咐丫鬟们小心侍候着。”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张四小姐。

    张四小姐被这么多人盯着,脸腾地红了,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这会子也弄得手足无措了。她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那手帕本来就有些脏……”

    一声轻笑响来,众人又转向徐璐。只见徐璐悠悠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拭着唇角,众人看得呆去,明明只是拭嘴唇的动作,可人家偏就是爽心悦目,风情万种。

    徐璐对徐琳斥责道:“你也真是的,你是什么身份,人家张小姐又是什么身份?还去碰人家,不自量力。”

    徐琳知道长姐是在给自己撑腰,也就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讷讷地解释:“长姐,刚才在后走廊里,张小姐不小心撞了我,我身子壮,倒没什么的,张小姐却被撞得站立不稳,妹妹怕张小姐摔着了,这才扶了张小姐一把的。”

    众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四张小姐故意找茬去撞人家,没撞倒徐琳,反倒把自己撞了出去,人家徐二小姐还好心扶她一把,张四小姐非但不感激,还做出无比羞辱人的动作,难怪人家要发飙。若换作自己,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在场的官太太们个个都是踩低爬高的,但却见不得别人也如此。张四小姐还只是闺阁小姐呢,就如此行事,这嫁了人再有样学样,岂不得罪死人?那徐二小姐虽说不怎样,可人家好歹还有个厉害的长姐呢。这些贵妇人不怪张小姐欺辱徐琳,只是怪她没弄清楚对手就胡乱得罪人。

    寂静的厅子里,又听到徐璐清脆的声音:“仍是要怪你。张小姐不去撞别人,非要来撞你,肯定是你惹张小姐厌烦了。这仍然是你的错,赶紧的,去与张小姐道歉。”

    徐琳委委屈屈地起身,果然朝张四小姐走去。

    张四小姐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不由求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题外话------

    有一回停电,无法做饭,去馆子里吃,菜点多了,只吃了一半,我也让饭店打包,老公生怕丢脸似的,一个劲地不要打包,真想呸他。不过后来仍是打包了。今天吃酒,好些菜几乎没动过,于是我打包了甜烧白糯米饭,和泡椒兔肉。老公这回倒没说什么,比我还积极。忽然觉得这家伙总算不那么死爱面子了。

第105章 徐氏马屁

    徐珏兄弟也感受到这些同窗的变化,而大功臣则是自己的长姐,对徐璐越发尊敬。但刚才冷眼旁观长姐与同窗的交际本领,油然而生的顿悟,真是枉读圣贤书,说话行事,反而还不如姐姐厉害。瞧姐姐三言两语,就使得那群人全身上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忆想刚才徐璐的言语逻辑,徐珏兄弟若有所思,似乎,他们的已找到应付复杂人际关系的窍门了。

    徐璐领着三姐弟去向沈老太君磕头,又得了老太君的嘉勉,并告辞离去。

    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徐璐现在都改乘轿子。马儿虽快捷,但毕竟是蓄生,万一发起狂来,有身孕的人自然逃不过。所以现在徐璐外出都乘坐轿子,八人抬的软轿,侯府制的仪仗开道,数十名护卫以轿子为中心,团团护着,徐璐与徐璐同乘一轿,丫鬟婆子坐着马车,远远地跟在后头。

    徐珏兄弟则共乘一车,远远辍于后头。

    八人抬的四角皆镶珞璎青羽尖顶青幔大轿,稳稳前行,训练有术的轿夫也是由凌家暗卫里提拔起来的,身手矫健,动作齐整,坐在轿中,几乎感觉不到颠覆,唯有摇蓝般的舒适。

    回想起今日在沈家的表现,徐璐很满意对张四小姐的震慑效果,及对那些少年的拉拢,轻轻握着徐琳的手道:“刚才在沈家的情形你也瞧到了。你我出身皆不高,也就无法避免受人挤兑。而像咱们这样的人,在尊严受到践踏时,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最好的方法就得砍掉别人向你第一次伸爪子的手。否则,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后想要掰过来可就难了。明白了吗?”

    徐琳点点头,表示明白。她非常崇拜长姐的反击本领,却深恨自己性子懦弱,她也曾想去改变,却找不着改变的法子,苦恼至极。

    徐璐知道这个妹子,在强势泼辣的田氏面前,养成的软弱性子短时间内想要扭转过来肯定是不容易的。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是对她说:“你是我妹子,也因咱们家世不怎样,京城的贵妇千金大都排外,还特别自恃身份。若是你自己立不起来,就更会受践踏。那张四小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是再不坚强起来,以后还会遇上李四小姐王四小姐那样的人。你也不可能回回都要我替你撑腰吧?”

    徐王苦恼而无措,讷讷道:“长姐,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要不得。遇上那样的事,可我总是找不到反击的方式,这可怎么办?”

    徐璐深深叹口气,是呀,徐琳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绵羊,她如何能够指望小绵羊变成大灰狼?

    徐珏兄弟在沈家族学里也非一帆风顺,沈家族学里多的是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自然瞧不起靠裙带关系的徐珏兄弟。

    “……你两个弟弟,在沈家族学里受排济是必然的。只是他们着实让我失望了,珏兄弟一味的息事宁人,环兄弟的告状,都只是下乘。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首先,要自己立得起来。不过,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人家就是瞧不起你,你也不可能去揍人家一顿。所以这时候,就要多动脑子。只要本性不坏的,就以诚待人,多戴高帽子……”徐璐把自己与贵人打交道的经验细细说了出来,“……戴高帽子也得讲技巧,一味的拍马屁也是不成的,要委婉得拍,要不露痕迹。还有,要懂得以退为进,说反话。就拿刚才我让你去向张四小姐道歉来说吧,她瞧不起你,所以帮意欺负你。这时候与她理论或与张夫人告状都只是下策。这时候,咱们就以退为进,实则是让她难堪。咱们面子里子也有,也还击了回去,一举数得。”

    “珏兄弟珏兄弟受那些同窗欺负,不外乎是他们身份不够高贵,又非京城人氏,这才受挤兑。这时候,无论示弱还是怒斥,亦是讲道理都是无用。所以我同样以退为进,先给他们戴高帽子,狠狠夸他们一番,再自我批评。只要本性不太坏的人,大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顺竿子往下爬。”

    徐琳听得连连点头,越发佩服长姐圆润的交际手腕,若是换成自己,估计就真的抓瞎了。

    ……

    之后的一段时日,徐璐都让厨房做些简单但世面上又很难觅得踪迹的小零食,小点心,让人装进攒盒里,让徐珏兄弟带去学堂。并细细交代,“这些点心本身也不值钱,最重要的却是一片心意。你大可直接与同窗们说,你是从小地方来的,家道也只是一般,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只有送些点心以表心意,希望他们不要嫌弃。若有不嫌弃你的,你就与他相交,若是依然嫌弃,但只要不与你为难,也就是了。”真正的翩翩君子,就该是宠辱不惊,贫贱不移,温润沉稳,含蓄坚毅,若只因家世缘故就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也就如张四小姐一流,空有尊贵身份,却毫无品格修养。这样的人,迟早会因自身傲慢而付出代价。

    徐珏笑着说:“又让长姐操心了。请长姐放心,上回经过长姐的教训,他们也没再为难我们兄弟了,对我们兄弟也很是友好。尤其那位张兄,这阵子变化可真大呢,不止对我们兄弟友好,学问也大有进步,连得夫子夸赞。”

    徐环也兴奋地道:“张兄的学问确是不错,这阵子也多亏了他的指点,我和三哥才能勉强跟得上老师的进步。”

    徐璐很是意外:“你说的那个张兄,就是那天故意撞你的那人?”

    “是,此人姓张,名谦,字子谦。是礼部右侍郎张家的大公子,其祖父还加封太子少师。满门书香,世代清誉。”徐成荣只是区区州府官员,唯一的靠山就是凌峰这个女婿了。外放官员在京官面前,总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太子少师可是正二品的官位,加上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对于徐珏兄弟来说,简直是高山仰止的身份。

    徐璐再一次愣住,这未免也太巧合了。这张谦居然就是那张四小姐的兄长,果然,两兄妹都是一样的德性,依侍身份,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其脾性作为如出一辙。

    不过好在这张谦受了徐璐的马屁,果真成了翩翩君子一枚,徐璐还颇为得意的,觉得她太伟大了,把一个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骄傲自满的小子扭转为真正的谦谦君子。最大的受益除了张家外,也就是徐珏兄弟了。张谦学问好,在学子当中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不低,有他关照徐珏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弟弟们不止能在沈氏族学里立稳脚跟,跟着张谦混,眼界格局肯定是大大提升的。

    而这一切的转变,全仰赖于自己先天独厚的马屁功夫,徐璐更是飘飘然了。

    带着这种飘飘然,徐璐与武夫人一道去护国寺上香。

    徐璐并不怎么信佛的,觉得求人不如求已,不过瞧着好多人家都去拜佛,自己也不能太过标新立异,也就随大流去了。

    护国寺的名气远没有宏国寺大,但胜在地方不远,山路宽阔,大富家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寺庙里,比宏国寺那山前长长的石阶舒省事多了。

    徐璐带着妹子徐琳在丫鬟婆子的带领下,参拜了送子娘娘,观音菩萨,捐了香火钱,这才转到后边厢房里休息。

    厢房内很是宽阔,也还依稀坐了些香客,大都是有丫鬟簇拥着的老太太或小姐姑娘们。

    张妈妈飞快地扫了屋子里的境况,对徐璐恭身道:“少夫人,这边请。”

    专管衣帽物什的沁香依香二人赶紧拿了帕子对一张官帽椅拭了又试,并拿出绣红梅刻丝弹墨软垫铺到椅子上,豆绿夏荷这才扶着徐璐坐了下来。依香又拿了个圆润的靠枕放到徐璐腰间,绘春已拿出锡制的十二寸见方的描金牡丹纹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折枝海棠盅碗,再拿出水晶勺和小巧漂亮的汝窑白瓷碗,用水晶勺盛了银耳红枣燕窝红稻粥,再端给徐璐。

    银耳粥还有余温,粥熬得很是松软,入口即化,加了蔗糖汁,吃起来清甜无比,加上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徐璐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五块栗子糕,才拿了帕子试手,并接过夏荷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口,又喝了些温开水。

    徐璐在这儿享受着丫鬟的服侍,让厢房内的其他香客看直了眼,纷纷在心里想着,哪家的少奶奶,排场这么大。服侍的婆子丫鬟足足有近二十人呢,丫鬟们虽多,却忙而不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一看就知训练有术,也只有那些钟鸣鼎食之家方有如此排场。

    一个长得娇俏迷人的少女侧身悄声问自己身边的妇人:“姨母,这人是谁呀?”

    中年妇人穿着藏青色绘白色花纹的对襟锦缎长褙子,下身青蓝色裙据,头上插着两对赤金红宝石簪子,齐额赤金眉勒,看起来较为富态。她也在暗中打量徐璐,对悠然享受着丫鬟服侍的徐璐无比的羡慕,低声对侄女道:“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少奶奶。等你嫁入杨家,也会有这般排场的。”

    穿粉红色绘折枝梅花短褥腰缠白色汗巾子下身月白色湘裙头戴小金簪斜插展翅小凤钗的少女笑得越发娇俏迷人,“真的吗?”

    中年妇人慈爱地搂着侄女的手:“那当然。你即将成为杨阁老的儿媳妇,杨阁老既是礼部尚书,又是堂堂阁老,还曾教授过当今圣上,位高权重。杨家也是个富贵窝呢,你嫁到杨家去,必是穿金戴银,佣仆成群,不比这人差。”

    少女被徐璐的排场刺激到了,脑海里也浮现出自己被人前呼后拥的画面,得意非凡,但一想到自己与杨家尽管有婚约,却一直没定下俱体日期,不由恼怒地咬了下唇,恨恨地道:“都是那顾芸儿,她自己嫁不出去,害得我也不好嫁到前头。”

    少女的姨母温声安慰道:“放心,你和蓉儿都已订下婚约,为了你和蓉儿,你祖母无论如何也会把她嫁出去的。”

    少女忿忿地道:“她都那样的名声了,又被李家退了婚,但凡好些的人家谁会娶她?她眼界又高,三叔又一味的宠她,祖母也拿她没办法。”

    姨母轻声说:“你祖母会想办法的。”

    徐璐也多少知道,自己的排场确实有些大,光近身服侍自己的人就有十八位,这还不包括外头候着的女护卫,暗地里保护的凌家暗卫,以及候在山下的扈卫。

    那位穿粉红褙子白色裙子的少女时不是瞟过来不以为然的目光,也令徐璐好不自在,可她也很无辜呀,谁叫她惜命来着。据说,外头有好些喜欢强或调戏抢貌美女子的纨绔子,多带些人手,也好防窜于未然。再加上凌家能爬到今天的高位,也不是没有政敌的,所谓明箭能躲,暗箭难防呀,还是小心为上。

    自我安慰一番后,徐璐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好吧,她承认,她也是有虚荣心的。

    至于那些时不是瞟这来或打探或羡慕或不以为然的目光,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厢房歇了会,徐璐吃了两碗粥和五块栗子糕,又觉得肚子有些撑,便又去了外头转转,随意走动下,以防积食。

    护国寺的观音殿后边有一处宽阔的园子,虽然没什么看头,但胜在曲径幽凉,树干呈伞状,高大而古老,尤其那颗榕树,估计有数百年寿命了,根深叶茂,大树下有散步的,也有歇息的,倒是个休闲散步的最佳地儿。

    徐璐走在两边都植有桅子花和银杏银的林荫道上,看着园子北边一排丈高的白墙,白墙下两边各有一道月洞门,门口还立着几名僧侣,便问:“那两道门进去是做什么的?”

    对护国寺极为熟悉的赵妈妈回答道:“这是寺庙方丈特别替有身份的香客提供的私人宅院。只要肯舍得出银子,都可以在护国寺里拥有一间独立的小宅院。”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有等级阶级的存在呀,连以普渡众生的寺庙也是如此呢。

    徐璐又问:“为何会有两道门呢?”

    “左边一道门,是给男香提供,右边是女香客们的通道,男女有别,再则,大富之家也讲究这些,双方互不侵扰,倒也省去了诸多事儿。”

    徐璐点头,“那这样会不会引些不相干的人进去呀?”

    “应该不会的。少夫人您瞧,但凡能进入这道月洞门的,全都有知客僧在前引进呢。”

    徐璐也瞧到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奴仆丫鬟的拥簇下进入那道月洞门的场景,

    观赏了寺里的景致,虽然算不得顶好,但胜在清静,拥有大自然的景观,徐璐在心里想着,“我是不是也在这寺里弄一间院子供自己歇息?”

    正想着,忽然前边响来一声厉喝:“这是提刑按察使司周大人家眷,闲杂人等还不回避?”

    徐璐抬头,就瞧到离自己数步远的地儿,立着一群衣衫鲜亮的奴仆丫鬟,其中一名丫鬟正对自己傲然直视。而这些丫鬟身后,还有数顶石青色的软轿,轿上之人因有烟霞色的软云纱遮住,看不清脸庞,但瞧其云髻高挽的模样,显然是主子一类的人物。

    尽管依提刑按察使司的品秩,徐璐没必要主动让道,但她也不想多惹是非,好声好气地让了开来。

    夏荷等人很是不忿,徐璐摆摆手,淡淡地说:“算了,让她一回又何妨?”又不会少块肉,于是就站到一边去了。

    那丫鬟昂着下巴,重重哼了声,昂首挺胸地走了。

    一行人从徐璐面前鲁贯而去,徐璐好奇地数了周青山的家眷,足足十二抬软轿,另丫鬟奴仆不计其数。想来周青山也不过正三品的官位,虽非勋爵之家,却也是豪门巨族,其家眷上个香也有如此排场,果然了不得。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姚妈妈,我记得提刑按察使司好像是正三品吧?”不远处的屋檐下,那个粉红褙子白色湘裙的少女问祖母配给自己的嬷嬷。

    姚妈妈满面的笑容:“小姐真聪明,提刑按察使司确是正三品的官位,按察使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审核刑狱,实权在手,位高权重。也是个肥差呢。据说未来家翁杨大公子就是提刑按察使司副使,正四品的官位呢,比大老爷的官位还要高。”

    “正三品呀……”少女乍舌,正三品官眷就有如此排场,那自己未来婆家正二品的排场岂不更大?

    一想到将来她也有可能让人前呼后拥着,顾月芙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又下意识地看了徐璐一行人,在心头暗忖:这人在正三品官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让道,显然夫家地位应是不如那位周大人的,白白让她高看了。

    “……少夫人,这周大人也是个寒门子弟,不过人家生得俊俏,运气又好,娶了皇后娘娘的姑姑。帝后伉俪情深,对后族也都有提携,这周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三年前坐上了提刑按察使司的位置。皇后娘娘对这个姑姑还颇为看重的,时常有赏赐下来。加是这位周太太又揽了不少内务府的生意,财力自然雄厚起来。不然,以周家那点子奉禄,如何撑得起这般排场?”

    自古以来,裙带是最为快捷的升迁方式了。

    徐璐又暗自汗颜,似乎,她们老徐家也是如此呢,只是没有这位周大人夸张罢了。

    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后,徐璐也逛得有些累了,又回到厢房里歇脚。

    武夫人这时候也在厢房里歇着呢,徐璐笑着走了过去,坐到武夫人身边来,笑问:“夫人既然信佛,为何也不包个院子?”

    以凌家的财力和地位,完全可以承担这些花用的。

    武夫人笑道:“没那个必要,反正离凌家也不算远。”她看了徐璐一眼,又笑着说:“你若是觉得有必要,就派人与知客僧说一下便是了。”以凌家的地位,这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徐璐笑着摇头:“既然夫人都觉得没必要,那也就算了。”反正她都不怎么信佛的,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罢了。实在没必要平白花银子。

    武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婆媳二人都不是很信佛的,不过是随大流每到初一来庙子里上上香,捐些香油钱罢了。

    厢房阔大,可供稍微有些身份的香客进来歇脚,这里头布置也还不错,开水茶具一应俱全,不过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自带茶具。而那些普通香客,瞧到里头佣仆成群的场面,自卑心作祟,也就歇了进来的心思,不敢踏入,渐渐地,这处厢房倒成了有钱人歇脚之地了。

    顾月芙去了月洞门后院,拜见了未来婆母及未来几信妯娌,因心想事成,心情也非常好。原本已准备起程回苑平,只是在经过厢房时,发现门口两张熟面孔,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双腿下意识地就朝厢房拐去。

    ------题外话------

    相信以大家的聪明,应该能够想像,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吧,大家动动脑子猜一下先。

第106章 身份大比拼

    顾月芙身后服侍的姚嬷嬷追上来,轻声道:“四小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顾月芙边走边道:“脚有些累,去厢房歇歇脚吧。”

    姚嬷嬷只好跟了上去。

    顾月芙踏入厢房,一眼就瞧到了坐在官帽椅上的徐璐,身后立着数个穿金戴银的丫鬟婆子,屁股下垫着软垫,腰后还枕着个腰垫,手上还拿着个雪白的骨瓷小碗,拿着水晶勺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优雅,爽心悦目。

    徐璐把碗里的鸡肉粥吃完,就有丫鬟接过,并递上雪白巾帕,供她拭唇。

    顾月芙冷哼一声,昂首走了过去,矜持地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歇脚,可否让我个位置。”

    厢房内不知何时,已坐满了人,大多香客身边都有一两个服侍的奴仆,唯独武夫人这对婆媳身边服侍的人最多,所以也最显眼。

    武夫人正枕着腮半阖着眼,闻言抬眼瞧了瞧,复又阖下眼,她早就过了与人斗家世拼背景的年纪了。她倒是想瞧瞧徐璐会如何处理。

    徐璐看了这顾月芙,打哪来的棒槌,这厢房里虽然坐满了人,但也并非没有位置。还有,她一副战斗孔雀的模样,着实让人好笑。

    她又不认识她,怎么就想来找自己茬了?

    而姚嬷嬷瞧到徐璐时,已惊呆了。

    身穿宝蓝刻丝比甲打扮体面整洁的赵嬷嬷堆起一脸假笑道:“这位小姐,那儿还有位置呢。”随手指了个角落位置。

    顾月芙昂着优美的下巴:“那儿太偏了,我就想你这个位置,请这位奶奶行个方便。”

    “小姐,算了吧,咱们就去坐那边。”已认出徐璐的姚嬷嬷心头怦怦直跳,额头冒汗,扯着顾月芙的衣袖,小声提醒着。这个被老太太宠坏的四小姐,真的好没眼色。在苑平,顾家或许还是个人物,可这可是京城地界呀。她别的不去惹,怎的就来招惹凌家少夫人呢?

    顾月芙甩开姚嬷嬷的手,斜着眼睛,看着徐璐粉嫩娇美的桃红色肌肤,因为妒嫉,所以越发不想退步,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月芙想着刚才徐璐避让提刑按擦使司周家家眷时的情景,刚才在后边小院里又瞧到杨家的排场,心头越发心痒难耐,尽管还有半年才能嫁入杨家,但顾月芙已不可自抑地想提前行使杨家五奶奶的威风了。

    一阵扑嗤声响传来,快嘴毒舌的绘春已呛了过去:“真是好笑,你连自己是何身份都不知道,还要来问我们家少夫人?”

    众人全笑了起来。

    “你……”顾月芙气极,她厉声喝道:“放肆,敢与本小姐无礼,信不信我让顺天府的衙役锁你下大狱。”顾月芙的父亲顾煜中是顺天府的五品通判,在顺天府衙还是颇有权威的。整治一个小丫鬟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璐已觉下脸色了,“这位小姐好大的威风呀,敢情顺天府衙是你们顾家开的?”

    “我父亲就是顺天府的,我还是……”顾月芙总算还有些理智,不敢明着打杨家的旗号显摆,但很快她就眯着眼,质问:“你怎知我姓顾?”

    徐璐刚才听了姚嬷嬷的声音,这才认出了她来,又见这眼前少女一副孔雀模样,不由好笑。又见厢房内好些人的眼光都朝这边射了过来。徐璐心头就恼怒起来,她好端端的坐在这,谁知祸从天降,平白跑来一个二百五来找她茬,真是倒霉死了,大好心情被破坏,当下也没客气,挑眉道:“我认得你身边这位妈妈,是苑平顾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吧?”

    姚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很是后悔,应该早些把骄纵任性又没脑子的四小姐拖出去的,就算拖不出去,至少也该及时告知徐璐的身份才是。

    顾月芙尽管奇怪徐璐为何会认得自己的祖母和姚嬷嬷,不过也没多想,傲然道:“你既然认识我祖母,那就更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她非常期待徐璐对自己的前倨后恭。

    徐璐奇异地没了怒火,只有看戏的好笑。

    “我当然认得你祖母,前不久,令祖母还有顾家大太太带着顾家小姐来拜访我,说要把顾家小姐送与我家夫君做妾,被我拒绝了。”徐璐看着已呆住的顾月芙,“你与那位顾家小姐还颇有几分相似呢,自然就记起来了。”

    屋子里传来或高或低的笑声。

    顾月芙先是怔了怔,然后是胀红了脸,大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但心里却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记得祖母好像是想把顾芸儿送去给一位京城高官做妾的,只是顾芸儿不好惹,祖母才退而求其次把顾兰儿送去,只是顾兰儿那样的姿色也没能让人家瞧上一眼,祖母为此还气了好些天呢。

    顾月芙虽然骄纵任性,还没脑子,但好歹没有蠢到家,很快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少妇,或许就是那位狠狠削了祖母面子又一边给甜枣的那位高官的夫人。想到自己刚才做过的蠢事,不由脚底一凉,脸色倏地惨白。

    徐璐觉得这位顾小姐当真蠢死了,顾家那么点子背景,居然敢在京城地界充派头,还充到她面前来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这身排场,已让好些人背地里嘀咕了,可好歹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冲撞和麻烦,想不到饶是如此,还是有不长眼的来惹自己。是自己没侯府少夫人的威仪,还是这些人当真眼生头顶?

    徐璐看着这顾月芙,尽管不知她在顾家排行第几,但能有这番骄纵脾气,想来应该是嫡出,并且还是很受宠的那种。徐璐也瞧出了她的难堪,但她先来惹自己,可就没必要给她台阶下,只是冷淡地看着她,也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来说说,本夫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徐璐盯着姚嬷嬷,在心里暗想,如果她敢说是,她就让人掌她的嘴,治她个颠倒黑白之罪。如果说不是,哼哼,这顾月芙就别想抬起头了。

    姚妈妈只觉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牙根又痛了起来,她赔笑道:“少夫人,我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少夫人宽宏,饶她一二。少夫人您出身大家,想来心胸是宽广的,何苦与小姑娘计较呢?是不?”

    姚妈妈这话倒是说得妙,但也有拿道德绑架徐璐的嫌疑,徐璐才不上当呢,她挑眉道:“依你这么说,我若是与她计较,就是心胸不宽广了?”

    “……少夫人说笑了,您自是心胸宽广的……”

    “不好意思的很,我出身小门小户,心胸也不宽广呢。”

    屋子里又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徐璐看了过去,看着那人,原来是个脸圆身材也圆圆的少女,正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徐璐微微一颔首,以示招呼。

    顾月芙也发现了那少女,又见那少女身边只有两个丫鬟服侍,身上的料子也不是顶好的,自觉有台阶可下,凶巴巴地吼了回去,“你笑什么?”

    那少女看着团团的粉嫩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呛得很:“我笑不笑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公主呀,公主都没你管得宽呢。”

    “你……”顾月芙气极,难堪到家,就要上前去收拾她,顺便冲淡被徐璐弄得下不了台的难堪,被姚嬷嬷死死拦了下来,“小姐魔怔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小姐送回去,请大夫。”

    顾月芙半推半就地被顾家丫鬟拖了出去,那姚嬷嬷抹了额上的汗水,对徐璐恭身道:“小姐无知,冒犯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宽宥,奴婢感激不尽。回去后必与老太太如实相告,老太太治家甚严,必请家法管治,还给少夫人一个公道。”

    徐璐淡淡地道:“这么的跋扈骄纵,又出现在护国寺,想必是杨阁老未过门的儿媳妇,顾四姑娘了?”

    姚嬷嬷心头一惨,她刚才一直不肯如实相告顾月芙的排行,原想着回去后与老太太商议,把恶名盖到本来就臭名昭著的三姑娘身上,显然也是行不通了。加上屋子里又有这么多人围观,而杨家夫人还在后边院子里,万一传到杨夫人耳里,四小姐的名声岂不有了污点?老太太又是护短的,舍不得重罚四小姐,那顿板子决对会打到自己身上。不得已,姚嬷嬷一咬牙,赔笑道:“少夫人倒是认错了,这是咱们三小姐。”反正三小姐并不得老太太的宠爱,虽是嫡出,却并非老太太亲生,想来她嫁祸于三小姐保全四小姐,老太太只会夸她的份。也就定了定心神,故作为难地道:“请少夫人恕罪,我们三小姐……三小姐也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所以……冲撞了少夫人,还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了我们三小姐的无理。”

    苑平顾家离京城还有上百里远的路程,徐璐也并不清楚顾三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但多少也明白,一个庶子所出的嫡女,生母又故去,显然不会骄纵到哪儿去。她敢肯定,这个肯定不是顾三小姐。

    徐璐淡淡地道:“你这奴才当得倒是好,这般维护你们小姐。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你们家小姐冲撞了我,我不好找她算账。你就替她受过吧。”

    “掌嘴二十。”徐璐声音轻淡,却有着无穷的威仪。

    赵嬷嬷上前,上前两步,厚实的手掌高高扬起,重重拍下,姚嬷嬷不敢反抗,只得生生挨了这顿打。

    二十巴掌打下来,姚嬷嬷已是头晕眼花,双颊痛得麻木不堪,脸上血淋淋的,她伏在地上,好了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道:“奴婢谢少夫人开恩。”然后艰难地起身,强忍着晕眩的脑袋,火速退了出去,生怕徐璐反悔似的。

    打人的赵嬷嬷也不好受,揉着已被打肿的手掌,轻声道:“少夫人,刚才奴婢瞧到这顾家小姐曾去了后边的月洞门,接应的似乎是杨家的下人。”

    徐璐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其实她早就猜出,这少女应该是顾家四小姐,而不是顾三小姐。连个下人都敢明张目胆把脏水安在顾三小姐身上,足可瞧出顾三小姐在顾家的艰难。

    随着正午的逼近,来厢房里休息的人越发多了,眼见就要挤不下了,武夫人说:“我们也该走了。”

    徐璐点头,先前赵九重千金,张四小姐,以及刚才的顾家小姐,对这些官家千金拽上天的傲气实在不敢恭维。加上临近正午的香客越发多了,能大摇大摆进入厢房休息的,虽没多厉害的背景,至少在某一领域某一片区还是颇有能量的,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刚才那位顾小姐应试就是苑平顾家的四小姐吧,杨阁老未来的五儿媳妇。”回去后,徐璐亲自送了武夫人去晚香堂,边走边对武夫人道,“若顾家当真登门向我道歉。夫人,我要不要原谅他们呢?”

    武夫人笑道:“随你的便。只要不把事情闹大,随你怎么玩都成。”

    果然,第二天顾老太太和顾大太太就向徐璐下了拜贴,称家教不严,让孙女冲撞了徐璐,特地向徐璐道歉。

    徐璐问回事处的婆子,“顾家来了哪些人?”

    回事处的婆子回道:“回少夫人的话,有顾家老太太以及顾家大太太。”拧着袖子里的银锞子,婆子话也说得客气,“顾老太太说,只要少夫人肯见她,顾家愿拿五百两银子给少夫人压惊。”

    才五百两银子……徐璐鄙夷不已,不过无鱼虾也好,于是徐璐说“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原谅他们了。等顾四小姐与杨家大喜当日,我亲自给顾四小姐添妆。”徐璐忽然想到了一种钝刀子磨人的方子,笑得格外阴险。

    回事处的婆子不明就理,但仍是恭敬地去了,把徐璐的话稍微改装一下,委婉而纡贵地把徐璐的原意透了出来。

    原以为可以欣赏这顾家婆媳的感激涕零和受宠苦惊,却发现这对婆媳先是呆滞,然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事处的婆子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不得其解,但这婆子仍是尽职尽忠地把顾老太太留下的五百两银票呈了上去。

    徐璐拿过银票微微一扫,对专管自己私房的豆绿道:“收起来吧。再拿出二两碎银子赏赵妈妈。”

    赵妈妈尽管高兴,却谦逊地问道:“奴婢又没办什么差事,少夫人赏我做甚?”

    徐璐笑道:“昨日让你掌那婆子的嘴,也让你受罪了。这银子是给你压惊的。”二十个嘴巴子赵妈妈可是没丝毫手软的,徐璐知道,赵妈妈肯定也不轻松的。

    想不到打人居然还有赏赐,赵妈妈眉开眼笑地谢恩。

    张妈妈看得眼热不已,那时候她怎么就犹豫了呢?不过张妈妈也知道,徐璐这是在树立威信,但凡她的命令,谁先执行命令,必会有赏赐,虽然赏的银子不多,却也相当于一个月的月例了,难怪好些奴才都愿意服侍在徐璐身边。赏罚分明又不小气的主子,对于奴才来讲,那是可求而不可遇的。

    ……

    四月十六号,路玲玲特地派人来通知徐璐,她在苑平的庄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去年植的草皮,今天逢春生得旺盛,如今已有寸高,绿油油的,煞是青新。

    徐璐也非常向往山水园水,对于那种布置精妙的乡下庄园更是情有独钟,亲自去与武夫人告了假,武夫人也通透,挥挥手说:“去吧,多多走动也是不错的。只是要爱惜自己就是了。”又叮嘱了一番。

    徐璐笑着保证:“夫人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更何况,不是还有路姐姐在么?”

    武夫人也相信路玲玲的一身医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徐璐想了想,又把徐琳也带上,与路玲玲的马车汇合。

    三驾骏马拉着石青帷饰青柚顶的马车,由沈任思亲自护送,沈家护卫个个精悍强壮,身着黑色盔甲,团团护在马车周围。沈家护卫约有二十多名,丫鬟婆子约有十余位,徐璐又与路玲玲同座一辆马车,自己带来的下人反没处安置,只得紧紧辍于沈家后头。

    徐璐微掀窗帘,看着窗外一高大壮硕的背影,沈任思今日没再穿盔甲,而是穿着靓蓝色织金绣暗纹素面直缀,腰缠黑色嵌白玉腰带,头发束髻,插了根玉簪子,普通富家子打扮。大概嫌袖子麻烦,腕口还套着白底刺金花蟒箭袖筒,看起来非常俐落。

    徐璐放下帘子,对路玲玲笑道:“今儿总算瞧到你们家三爷的真面目了,哈哈。”

    路玲玲也无可耐何地笑了起来:“是呀,往日里最爱留着大胡子,说什么这样最能让手下臣服。我呸他一头一脸,整整半个月不让他上我的床,这才不得不得把胡子剔了。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成日留着大胡子,难看死了。也不学学他二哥,二伯比他年纪还大呢,也不过是上颌留了胡子,下巴处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极为儒雅清俊。哪像他,整一个大老粗。”

    沈任思其实生得也满好看的,宽额宽脸宽鼻组合起来,却极为耐看,很是温和,没有压迫性,有种憨直的儒雅。反倒是蓄了胡子后,凶神恶煞的。

    “你们家三爷和沈二爷是亲兄弟?”

    “是亲兄弟,不过不怎么相像。我们家三爷醋似其父,二伯像婆母,生得青俊内秀,可好看了。”

    徐璐撇唇,再青俊内秀,也就是个老头子嘛。

    大概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当路经一片树林时,居然发生了盗匪事件。

    当然,沈凌两家护卫都有上百个,个个威武不凡,刀弩齐全,天子脚下,也没有哪帮劫匪会蠢到跑来劫他们。主要是他们看着别人遭劫,沈任思不过是顺手搭救了一把。

    沈任思不愧为铁骑营指挥使,瞧到前边狼狈逃蹿的一群人背后凶神恶煞嘴里不干不净的盗匪,马都不下,拉起弓箭,合着手下,搭箭拉弓,咻咻咻数下,盗匪们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然后,这群幸运活下来的受害者就赖上了路玲玲一行人。

    望着这位娇滴滴的姑娘,虽然狼狈,却不失其美貌贵气,徐璐有了梁氏的前车之鉴,对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的伟大情操可没多大兴趣。所以当这位自称京城太常寺卿陈家长房小姐说要请他们帮忙护送到苑平时,徐璐一声未吭。

    反倒是路玲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位陈小姐自称是太常寺卿陈家的千金,外祖马上过六十大寿,她替代母亲前去苑平,向外祖贺寿。不料半路遇上盗匪,几乎丢命。对于救了她们一行人的沈任思非常感激。但因为她们的马儿被盗匪放跑了,车厢里的行礼物件到处都是,没法子上路,请求路玲玲捎带她们一程。

    路玲玲见他们这行人就两个车夫,除此之外全是丫鬟婆子的,也就同意了。反正只是顺路而已。

    陈小姐千恩万谢了一番,上了路玲玲让人腾出来的马车,一路驶向苑平。

    徐璐对路玲玲笑道:“打个赌,我赌陈小姐到了苑平后,必会原形毕露。”

    路玲玲若有所思:“你瞧出了什么?”

    徐璐笑道:“我对这些所谓的官家千金,可没什么好印像。”这些官家千金,闺阁中被骄惯得不成样,没经受过生活的磨砺,不知世道艰难,只在自己一片小天地下,认为天是蓝的,花是红的,她父亲是厉害的,自己出身是尊贵的,永远不会瞧得起出身不如自己的人。已嫁妇人的圆滑周到半分没学会,反倒把倾炎附势狗眼看人低学了十成十。

    而嫁作妇人则不同了,经受过生活磨砺,享受了世态的炎凉,闺阁时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渐渐地就朝圆滑世故发展。就算骨子里还有高傲,但面上却已是所有官夫人都会俱备的世故周到,不落下攀附权势的机会,却不会再轻易得罪任何人。

    清高如顾夫人之流,毕竟少之又少,像武夫人那种八面玲珑的则是占了大多数。

    徐璐说:“我敢保证,等咱们没了利用价值,这位陈小姐必会本性毕露。”

    身在官宦圈子里,路玲玲见识的最多的就是倾炎附势,踩低爬高,倒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说:“若真如此,看我怎么收拾她。”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徐璐笑了起来。倒也期待起陈小姐到了目的地后会如何的作。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399+9091189-->

第108章

    路玲玲打量徐璐一眼:“你小小年纪,怎的就这么的……苍桑?”实在找不着应有的形容,只好用苍桑来统称。徐璐年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呢,按理说,应该还没机会见识人性的丑恶吧,她怎么就猜出陈小姐会恩将仇报呢?

    徐璐撇唇:“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乐于助人呢,只是不成想,反被人咬了一口。”她把梁氏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徐璐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一件简单的故事被她说得抑扬顿座,无比生动。

    路玲玲听了也不免怒气勃发,“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真是丢我们……丢女人的脸。”

    路玲玲又实在忍不住,问道:“那梁氏现在在哪?我倒想会她一会。”

    徐璐说:“嫁给了如今顺天府伊严少秋的侄子,是继弦,未婚先孕。不过我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只求她别再使妖蛾子。”徐璐也承认,自己就是个怕强欺软的,那梁氏不强也不硬,可架不住人家有颗坚强的心呀,这种人一旦发起狠来,迟早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若让她记恨上自己,简直就是暗处的毒蛇,让她胆战心惊了。

    她都不止一次想让凌峰把她捏死算了,永绝后窜,可自从怀孕后,她的心又柔软起来,怎么也下不了手。

    路玲玲撇唇:“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那可不一定的。”不然也不会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说法了。

    路玲玲点头,若有所思。

    抵达苑平后,已近下午,大家都饥肠辘辘,而离路玲玲的庄子还有几十里的路程,沈任思建意先去饭庄用膳,吃完饭再赶路。得到路玲玲和徐璐一致的同意。

    沈任思找了间比较上规模的饭庄,还订了二楼的雅间。至于陈小姐,路玲玲记着徐璐的教训,对陈小姐也没了热心肠,只是对下得马车的陈小姐说:“麻烦陈小姐告诉我,你外祖家的名字住处,我派人去通知你外祖家,让他们来接你。”

    陈小姐已在丫鬟的服侍下,另外换了身亮紫色折枝梅花的小竖领通袖衫,外罩竹叶青交领比甲,紫色的汗巾儿,下身米白色绘西瓜红折枝海棠六福湘裙,披着银红缎面的绣缠枝梅花的锦缎披风。头梳偏堕髻,插着枝梅花镶红宝石的金簪,别着数朵紫色的百合蜜蜡花朵,看起来清新可人,娇弱动人。

    陈小姐朝路玲玲福了身子,说:“承蒙公子夫人相助,慧心感激不尽。我外祖家姓顾,住在桃花巷里,在苑平很是有名的,一问便知。”

    姓顾?

    徐璐忍不住多看了陈小姐一眼,问:“可是在顺天府任通判的顾家?”

    陈小姐看了徐璐一眼,含笑道:“那是我大舅舅。”

    老天,这世界怎么如此小?

    徐璐无语至极,退到一旁,坚决不再说话了。

    路玲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派了个护卫,领着陈小姐的奶娘找人去了。然后对陈小姐道:“我们先上去吃饭了,陈小姐就在这儿等吧。”

    陈小姐赶紧说:“相逢即是有缘,夫人又救过慧心的性命,慧心无以为报,等会子见了我外祖母,外祖母必有重谢。”

    路玲玲说:“举手之劳罢了,何必言谢?我们先上楼了。”路玲玲也不是没眼色,这陈小姐哪还有先前的惶弱无助?如今的她已是一身的矜持骄傲,言语间看似谦逊礼貌,但脸上却是赤裸裸的得瑟和居高临下,心下如吞了苍蝇般难受。哪还有功夫与她磨叽。

    因为徐璐在,沈任思不好与路玲玲同桌,就在另一雅间用饭,沈凌两家带来的奴仆护卫则在楼下用饭,但仍是安排了护卫值守。

    路玲玲和徐璐来到包间里,丫鬟婆子们就忙碌起来,店小二上了菜,举筷吃了几口,一个柔弱清亮的声音响在门口:“唉呀,你们这边好生热闹。”

    徐璐抬头一瞧,原来是陈小姐。

    陈小姐不待她们开口,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路玲玲已把陈小姐打入拒绝往来户之列,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好起身,含笑道:“陈小姐请坐。你外祖家可有派人来接你?”

    陈小姐优雅落座,文雅道:“这儿离外祖家大概还有数里地的路程,应该还有一会儿吧。在楼下呆着无聊,就上来了。没有打扰到两位奶奶吧?”

    陈小姐一双妙目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徐璐,“相逢即是有缘,我与诸位相处了也有半日了,还不曾听奶奶介绍呢。”

    陈小姐细心观察了下,路玲玲为人比较爽快,没什么架子,衣饰也朴素,为人低调,但衣裳质料却很好,且护送她们的家丁护卫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那位姓沈的爷们看起来飙悍威武,不难猜出这位沈爷应该是军人出身。

    大庆朝虽说到了天启年间,武将地位大有提高,但在文人眼里,武将依然比不得文官。陈小姐出身官宦世家,也与大多文官一样,不怎么瞧得起武官。尤其太平盛世之下,武将的地位就更是大大不如了。不过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道路,陈小姐还是抱持着结交之心的。耐何路玲玲虽然对自己礼貌热情,却也疏远,心下有些不舒服。又见与沈太太一起的花信少妇更是沉默寡言,甚至都不与自己说话,似乎不愿交际,显得很是高傲。

    陈小姐自懂事起,就活跃于京城官宦交际圈,还从未遇到这样不识抬举又油盐不进的女人,想着都已到苑平,也用不着靠她们,就来告别,顺便刺她们一下。让她们见识一下她的外祖家在苑平的影响。

    徐璐抬头看了陈小姐一眼,礼貌性地笑了笑,言语温文:“我夫家姓凌。”却不肯说自己的姓名身份。

    连自己的身份姓氏都不肯说的人,想来也没什么背景,至少比不上自己的父亲。陈小姐就失去了最后的热情,她抬起手腕来,露出腕子上红艳艳的珊瑚手串,艳丽的红色戴在雪白皓腕上,自有股奇异的美艳。只是,依然没有人理会自己。

    陈小姐越发不爽了,挑眉笑问:“双木林?京城姓林的高官可多着呢,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奶奶?”

    徐璐笑了笑:“小门小户的,不敢高攀。不过与你外家还颇有些渊源。”她望着陈小姐,笑得很是和气,“我还曾答应过令外祖,等顾四小姐出嫁,会亲自给她添妆。”

    陈小姐愣住了,表妹顾月芙与杨阁老家订有婚约,她也是知道的,无比的妒嫉,但面上还得作出高兴的神色,“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林奶奶怎么不早说呢?”她眼珠子又是一转,就笑着说:“既然奶奶与顾家还有渊源,那等会子就一道去我外祖家可好?”陈小姐的父亲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太常寺卿,在最大官儿也才五品通判的顾家眼里,自然是高山的存在。陈小姐在外家一向是横着走的,外祖母姚氏对她也是非常宠溺客气的。所以她想让眼前这妇人见识一下她在顾家的地位。

    路玲玲与徐璐对视一眼,又别开头。

    徐璐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怕是去不成了。”

    小二又上了几道菜上来,徐璐拿起筷子开吃,她怀了孕,肚子饿得快,吃得也多。苑平的饭庄还是颇有水准的,一道素烧卷心菜也做得与众不同。然后二人就又讨论起卷心菜的吃法。

    路玲玲说她习惯放些生姜和蒜米炒卷心菜,再放些酱油。徐璐则说凌家的厨子习惯用高汤浇菜,炒好的菜淋上一勺子用排骨鸡骨加生姜熬制的高汤,吃起来更加美味。

    二人就讨论卷心菜的做法而说得津津有味,陈小姐半天都没插进话,就算插进了,也没人理会她,自觉无趣,只好忿然走人。

    顾家的马车也正好驶来,她就赶紧上了马车,不愿再与那种没礼貌又不懂交际的人再呆在一起。

    路玲玲感叹地对徐璐说:“真让你说中了。”大概是这类人见得多了,倒也没多少愤怒难受。只是心情有些低落。

    徐璐笑问:“你是大夫,想必时常遇上这类人吧。”

    “那倒是呢。”路玲玲身为大夫,比徐璐还清楚陈小姐这类人,总爱自恃身份就算被人施救,也有种“让你救也是你的福份”之类的想法。

    所以有时候,路玲玲着实讨厌这类人,甚至不想医治他们。

    “通常遇上这样的病人,你是如何处理的?”

    路玲玲看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处理,狠狠得宰呗。反正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家中都是不缺银子花的。”她就狠狠地宰,看着大把银子进入腰包,这才稍稍扶平这种不爽的心情。

    “其实,这类人大都是打肿脸冲胖子罢了。或许有些身份地位,但也不代表就有钱。呵呵,我遇上好些人家,拽得四眼朝天,实则也就是面子货。收个十两二十两银子也都要心疼半死。看他们一边心疼掏钱却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就痛快。”

    徐璐笑道:“其实,好些当官的也都是寒门子弟出身,肥水衙门不必说,但也有相当多的清水衙门,也就只能靠着奉禄过日子,能有多少家底?估计看一两回病就精穷了。”

    路玲玲也笑了起来,“这些臭当官的,才刚脱了泥腿子,当了芝麻绿豆点的官就自觉了不起了。瞧不起农耕,看不起商人,觉得除了读书的以外都是俗人。我最讨厌的就是给这类人看病了。”以前未嫁到沈家,可没少受这些嫌气。所以路玲玲一惯的做法就是狠狠的宰,宰到他们疼痛难忍,下回再来找她看病,就客气多了。

    徐璐笑道:“寒族出身的人都是如此,更不必说那些高官贵胄了。不过你可是沈家三夫人,想来不会再有不开眼的来惹你吧。”

    “是没有,不过偶尔也会遇上一两个。”路玲玲笑了起来,自从嫁到沈家后,眼界格局进一步提升,有了强力后盾,对于这些爱作的人,路玲玲心态也平和了起来。

    女人聊天从来是东一句西一枪的,不一会儿,路玲玲又把话题转到顾家身上,“你还要给顾四小姐添妆?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可是记得顾家还曾想拿孙女送给凌峰做妾呢,杨家与凌家可是彻底撕破脸的。

    徐璐阴阴地笑了起来,又把先前在护国寺与顾月芙的事儿说了下。

    路玲玲鄙夷地摇着头,“果然,古人说得好,整壶水不响,半壶水叮当晃。”不过很快又奸笑了起来:“那顾家居然无耻之极拿顾三小姐给顾四顶缸,真期待到时候你当着诸多宾客揭穿顾四时顾家上下的反应,肯定会很好玩。”

    徐璐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她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揭穿伪君子的面容。

    ------题外话------

    人家陈小姐可是堂堂三品大员千金,会瞧上沈三爷这样的武夫么?你们呀,狗血剧情看多了。我所写的陈小姐,也就是因身份上的优越感,觉得所有人都要巴结她的一种心态而已。

第109章 牛鬼蛇神

    吃完饭后,路玲玲又差人去请堂妹路纤纤一道去庄子玩,待那小厮出发后,又继续出发,往庄子上赶。

    马车一路往乡下驶去,街边屋宇渐渐被乡道两旁的菜地取代,待出了县城,马车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路深入纵横交错的田园,地里头还有农民正在忙活,当瞧到这么一群衣着鲜明的队伍护着一辆华丽三驾马车,身后还跟着数辆小巧平顶青轴马车,很是疑惑,这是哪户人家出行呀?这么大的排场。

    当快要抵达目的地,路玲玲也兴奋了起来,撩起了帘子,指着前边用青色石头砌出来的无尽围墙,叫道:“到了,到了,那堵围强里头就是了。”

    徐璐定眼瞧了,只见青色石头砌的丈高围墙,无穷无尽地往两边延伸,徐璐伸长了脖子都瞧不到尽头,不由乍舌:“这处庄子究竟有多大呀?”

    路玲玲半是谦逊半是炫耀地道:“不大,也就两百亩罢了。”

    两百亩的庄园……

    徐璐被这一数字吓着了,表哥李骏送她的一处三千倾良田,那儿也建了一座庄子,大约占地三十多亩地,里头有漂亮的园林,还有宽阔的池水假山,布置得很是精妙。已非常自得了,想不到人家路玲玲却是闷不吭声地就置办了如此大的庄园。

    “好端端的,你建这么一处庄园做甚?”徐璐妒嫉不已。

    “当时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别家都有庄子呀,别院呀什么的,就我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加上手头上又有几个钱,就给买下了。总共有两千多倾的地,这儿原本是一座山头,山头脚下又是一堆瘦地,想来也种不出多好的作物,干脆让人把这山头推平,用来建庄子。建成我喜欢的模样,在京城呆腻了就来庄子上快活几日,散散心也好。”

    “你这散心的成本,确实偏高哦。”

    路玲玲说:“也不算高啦,这处庄子占地阔大,从去年开始已有了不少的收益,再加上又种了不少经常用得着的药材,将来回吐给我的利润也是挺可观的呢。”

    人家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成本高不高也无所谓,只要承担得起。

    徐璐笑了起来:“唉,我是妒嫉你呀。”然后瞅了眨沈任思,偷偷地问:“这庄园是你的还是你们家三爷的?”

    路玲玲骄傲地挺了挺胸,“我的。”

    “……我真的好妒嫉你。”人家有医术,还拥有这么大的庄园,收益也非常可观,退一万步来讲,在婆家呆不下去了,这个庄园足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了。

    路玲玲戳了她的额头,“少来,打量我不知道,你也是个名富其实的大富婆呢,还跑来妒嫉我,羞也不羞。”

    徐璐瞪眼,“我哪里富有了?我穷死了,全靠婆家养活呢。”

    “护国侯送你的那处庄子,据说每年都能产生数万两银子的收益呢。”

    “哪有那么多,你可以再夸张一些嘛。再说了,那也是表哥送我的,我自己虽然也有些产业,但与你比起来那是真的算穷鬼了。”

    路玲玲摆摆手道:“别提了,这些年给人看病挣的钱都投到这庄子里了,我现在除了这庄子,还真的所剩无几了。”看病虽说钱来得快,但这处庄子可是花了她毕生积蓄,尤其建这么一处庄园,她的棺材本都给掏了出来。这死丫头还跑来妒嫉自己。

    路玲玲恨恨地戳了她的额头,“你个贪心不足的,存心要怄死我不成?”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女人嘛,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不过,看你银子没有我的多,我就高兴了。”她说的是真心话。

    路玲玲嗤笑一声,斜她一眼,“你倒是坦白,不过我喜欢。”她有时候也会妒嫉徐璐呢,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路玲玲的庄园果然够大,山水相连,小桥流水,绿荫成林,空气盎然,清新雅致。尤其后边足足二十亩地宽的草地,平展相望,绿草如茵,如大自然赐予的绿色地毯。徐璐不顾形像,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迎着温暖和询的春风,仰着脸道:“挺适合放风筝的。”

    路玲玲也跟着坐了下来,掠了耳边鬓发,笑道:“有点出息吧你,我想用来打马球。到时候有了空闲,就邀几个闺中好友来打马球,肯定热闹。”

    打马球是京中时下盛行的贵族活动,男女皆宜。徐璐心动了,“可惜我不会骑马。”

    “学呗。”路玲玲望了她的小腹,笑了起来:“可惜了,得等你生了孩子才成了。”

    路玲玲的庄园着实庞大,按着江南园林的布局,每间园子各有不同的风格,屋舍更是精妙绝论,除了靠北建了一间三进的宅子外,其余的屋舍全错落于各个园子里,有靠山而建,也有临水而搭,成荫皂角树下,明媚的桃花林里,错落有致的海棠树丛里——都能看到屋舍的踪迹,不大,也就三间明房加一间暗房。徐璐看得眼热不已,恨不得自己也住进来,屋房一天一换,享受无边的明媚春光。

    “这些屋子都还未命名吧?”徐璐问。

    路玲玲说:“可不是呢,我可没什么文化,所以到时候请二伯过来帮我取。”

    “沈二爷?人家堂堂阁老,日理万机的,肯吗?”

    “肯的,二伯人很好的。”

    徐璐撇唇,她从凌峰那儿可没少听到有关沈任行的坏话,能坐到阁老位置的,会是心地善良之辈么?桃李满天下有外圆内方爱民如子之称的方阁老,不也是踩着别人的尸身才爬到如今的首辅位置?

    庄园确实大,两百亩宽的地盘全设计成江南园林,每间园林风格不同,布置也巧妙,徐璐逛了不到一半,也吃受不住,在一间靠水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人一落坐,倦意就来了,徐璐揉了揉眉心,路玲玲赶紧让人抬了软轿来,抬着她去屋子里午睡。

    徐璐确实累了,也没功夫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倒床就睡。

    这一睡一直睡到乌金西沉,天地间一片昏黄颜色,方才醒转。

    醒了后的徐璐饥肠辘辘,海吃了两大碗厨房送来的排骨炖土豆,外加素烧茄子,水煮蘸水大龙虾,清蒸河鱼,一大碗鸡肉粥,肚子几乎吃撑。

    路玲玲给徐璐把脉,已有两个多月身孕的她,毫无孕吐反应,能吃能睡,皮肤也是水嫩嫩的,白里透红,不由收回手,说:“居然没有孕吐,老天对你何其厚爱呀。”路玲玲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怀上一个就要吐上三个月才肯罢休。徐璐居然半分孕期症状都没有,这又多了项让她妒嫉的理由了。

    徐璐笑着说:“谁叫我善良纯洁来着?不像某人,一点医者的父母心都没有。难怪老天要罚你受苦受难。”

    路玲玲洋洋得意地道:“给那些鼻孔朝天的人讲医者父母心,那完全是吃饱了撑着。”

    “不是去请你妹子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来不了了,姚氏那老娘们明日过五十五大寿。得过两日再来。”

    “如今姚氏对你妹子可好?”

    “都分家了,自然是高枕无忧了,每隔半月去请安一次。”

    路纤纤是第二天下午过来的,她穿着身紫色绣紫荆花刻丝缎面长褙子,下身月白色璐绸月华裙,带流苏的红宝石簪子,绾着飞凤髻,看起来俐落而精神。

    一个多月不见,路纤纤要富态不少,脸儿也长了些肉,化了淡妆,看起来比以前顺眼不少,想来分府单过的小日子过得应该是很滋润的。

    大家相互见礼后,路纤纤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她近来的日子,一个字,爽,两个字,顺心。

    “……自从分家后,日子倒是顺心,想吃什么就叫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没了约束。只是还没得意够了,从昨儿起,就遇上糟心事了。”

    路玲玲忙问是不是姚氏那老娘们是不是又重伎重施?

    路纤纤摇头:“那倒没有。是姚氏那个外孙女啦。”

    “陈慧心?”徐璐和路玲玲异口同声地问。

    路纤纤讶然地望着她们:“你们也知道她?”

    与路玲玲互望一眼,徐璐说:“这个你不必管,你尽管说,这位陈小姐在顾家做了何天怒人怨的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

    路纤纤顺了口气,说:“倒不是来惹我,而是……唉,怎么说呢,反正,这贱婢真不是东西。”

    原来,陈慧心坐着顾家接她的马车去了顾家后,因陈慧心父亲官位颇高,姚氏对陈慧心这个外孙女还是很喜欢的,不但让她住进了姚氏的院子,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并把顾家所有孙小姐辈的都叫来陪伴陈慧心。

    那陈慧心在一干表姐妹面前,一向是有优越感的,她给表姐们带来的礼物也还算丰厚,看在礼物的份上,顾家小姐们对陈慧心还是颇为喜欢的。唯独顾三小姐例外。

    说到这里,路纤纤长长叹口气,“芸姐儿也真是可怜,父亲并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母亲又早早没了,只留下庞大的嫁妆,三伯性子软,又不会经营,三嫂的嫁妆就全让芸姐儿打理。这芸姐儿管家经营倒是有一手,我可以说,顾家所有产业加起来,估计还比不上芸姐儿手上的产业的一半,如今顾家的大部份开销都是由三房所出。也正是因为三房有银子使,所以老太太尽管不喜芸姐儿,也不敢对她太过,对芸姐儿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只是昨日陈慧心,当场就给芸姐儿没脸。”

    陈慧心给所有表姐妹都准备了礼物,唯独顾芸儿没有,连顾芸儿的庶妹顾兰儿都有,而大家都知道,这对姐妹不和。

    陈慧心故作惊讶地对顾芸儿说:“唉呀,不好意思,表姐,我以为你出嫁了,所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真不好意思呢。请原谅我的疏忽。”

    这是在讽刺顾芸儿年纪老大了还没嫁出去。

    顾芸儿也不生气,只淡淡地道:“表妹客气了。”

    偏偏,陈慧心一个劲地与顾月芙和顾兰儿说话,连看都不看顾芸儿一眼,让顾芸儿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姚氏也佯装没瞧到似的,甚至还顺着陈慧心之意,帮着一道讨要顾芸儿手上的羊脂玉手镯。

    顾芸儿的羊脂玉手镯,成色非常好,可以说是羊脂玉中的极品,白莹莹的一对,戴在雪白皓腕上,更是相映成辉。加上顾芸儿生得本来就美,戴什么都好看,陈慧收开口就索要,顾芸儿当然不同意。姚氏居然还帮着开口讨要,一来就是:“芸儿,你表妹难得来一次,你这做主人的,可不能让客人失望才是。”

    顾芸儿没有开腔,姚氏就继续道:“反正你手头上的好东西也不少,就给你表妹戴戴又何妨?”

    顾芸儿开口了,“祖母,我觉得表妹手上的珊瑚手串也挺不错的,慧心表妹,你刚才忘了送我礼物,就拿这珊瑚手串给我作礼物可好?”

    这珊瑚本就名贵,陈慧心如何肯给她,当下也不好意思再讨要顾芸儿的羊脂玉手镯了。但经此一事,陈慧心对顾芸儿却是越发憎恨了。

    路纤纤说到这里,说:“我真没想到,堂堂大家子小姐,居然眼皮子这样浅。这也还罢了,今儿上午宾客满朋之际,这陈慧心不知怎的,好端端的,瞧中了外院宾客的齐四爷。这齐四爷生得确实好看,又有功名在身,这陈慧心瞧中了人家,就撺掇着顾月芙想法子把齐四爷约到后花园里。这顾月芙也是没脑子的,都订了婚的人,让陈慧心一个赤金嵌宝石的凤凰簪子就给收买了,果真派丫鬟去请齐四爷。”

    看着路玲玲二人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路纤纤清清喉咙,继续道:“那齐四爷还真去了,只是非常不妙的是,芸姐儿恰那时也出现在仪门处,芸姐儿生得貌美,又刚好来到仪门处,齐四爷就误以为芸姐儿就是正主儿。你们可以想像,眼前这个男子好端端的跑来与自己攀谈,又是人来人往的仪门处,莫名其妙,肯定会赶紧避开,以免让人瞧见对名声不好。但齐四爷却一心认定芸姐儿就是正主,对芸姐儿诸多纠缠。芸姐儿恼了,就踹了刘四爷一脚。然后就走了。齐四爷被踹得满地乱跳,自然是心生不忿,然后就把这事嚷了出去。”

    “然后呢?”徐璐和路玲玲异口周声地嚷了起来。

    然后,然后这事儿还真的无法收场。

    齐太太对顾芸儿也是诸多瞧不上的,空有美貌,名声却是臭到外头大街上去了。嫁不出去居然还敢肖想她的儿子,当下也没客气,说了诸多难听话。

    路纤纤嫁到顾家也有三年多了,也知道顾芸儿是无辜可怜的,当下就说了两句好话,却让齐太太呛了回去。

    齐太太嘴巴子也厉害,就说路纤纤,嫁入顾家三年,顾家几位儿郎都没有分家,就你们五房分家单过,肯定是你这做媳妇的挑唆的,这种不孝不顺的媳妇,还好意思站出来说话?

    路纤纤嘴巴本来就笨,被齐太太这样抢白,气得满脸通红,但顾家众人都没一个维护她说话,只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但她因为已分府别过,还是弱弱地替顾芸儿说了句话:“齐四爷一心认定有小丫鬃亲自找过你,穿的又是顾家丫鬟的衣服,那敢情好,把那丫鬟找出来吧。就是不知齐四爷还认不认得那丫鬟。”

    所幸,齐四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忆力非常好,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然后顾芸儿就让顾家把所有丫鬟都叫来,让齐四爷辩认。

    顾月芙心中有鬼,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小丫鬟叫出来,急得团团转。她是个被宠坏的丫头,没诚府,也没主意,见事情闹得越发大,只好偷偷向自己的祖母母亲求救。

    姚氏和顾大太太好歹在内宅浸淫了数十年,瞧到顾月芙的模样,心里一个咯噔,恨不得把她打上一顿。眼见顾家所有丫鬟都被叫进宴息处,顾大太太急中生智,妄想把那叫月梅的小丫鬟给潜下去,却让顾芸儿拦下了。

    顾大太太心中有鬼,也不敢闹将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齐四爷,当场把月梅指认出来。五雷轰顶,五心俱焚,正六神无主之际,陈慧心和顾月芙居然想了个绝妙的主意来。

第110章 顾芸儿

    顾月芙悄然让姚氏装晕,趁大家请大夫,众人退入后堂之际,齐太太和齐四爷不好进入后堂,顾月芙和陈慧心居然要顾芸儿替她担下一切罪责。顾芸儿当然不同意,怒斥二人,嫁祸隐害于她,如今东窗事发,居然要她出去顶罪,毫无手足之情。

    顾月芙心心念念的是半年后嫁入杨家,成为高高在上的杨家少奶奶,可不想因为这小小的事儿而弄得身败名裂。她也知道光凭母亲一人之力,无法逼顾芸儿就犯,就把陈慧心也一道拖下水,好让祖母出马逼迫顾芸儿。

    姚氏本来就疼顾月芙这个亲孙女,陈慧心又是她亲外孙女,陈慧心的父亲又是朝廷三品大员,姚氏二话不说就作出取舍,要顾芸儿出去顶缸,把事情扛下来。

    当然,姚氏的面子话说得很顺溜,一来顾芸儿还未订婚,二来顾芸儿名声还不好,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三来,姚氏又给了顾芸儿甜枣,只要顾芸儿答应顶缸,她会弥补顾芸儿的。

    顾芸儿当然不肯,最后顾大太太见时间不多了,干脆威胁起来:“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那月梅虽是芙儿的丫头,但我若是一口咬定月梅是你的丫头,齐太太也不会不信吧。”

    顾大太太扮了黑脸,姚氏就扮白脸,“孩子,祖母知道让你受委屈了。可你是长姐,你忍心让你两个妹妹名声受损?她们可是你手足呀。更何况,芙儿将来要嫁到杨家去的。等芙儿嫁去杨家,再提携一下你这个姐姐,也是容易的。”

    顾大太太赶紧附和着说,只要顾月芙嫁入杨家,对顾家,对芸姐儿不也是有好处的?到时候提携一下顾三,什么好处都在里头了。

    顾芸儿冷笑一声,看了顾月芙一眼:“都还未嫁进杨家,就开始作贱我了。若嫁过去了那还了得?恐怕连我的骨头都吞得一根不剩吧。”

    顾芸儿是铁了心不肯答应的,但架不过姚氏和顾大太太的一搭一和,威逼利诱,加上陈慧心也许诺了些许好处,最终,顾芸儿应了下来。但却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越听越憋气的徐璐又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玲玲也是如此,恨不得冲去顾家,把那群极品给胖揍一顿出气。

    路纤纤叹了口气:“芸姐儿提出了分家。”

    顾芸儿提出分家,正大光明让姚氏返还顾芸儿母亲当年陪嫁到顾家的所有嫁妆,另外,再返还父亲顾煜文的那一份产业。原来,早在顾老太爷去世之前,顾家几兄弟就已分了家的。顾煜文只是庶出,分得产业并不多,但好在娶了个特能挣钱的妻子张氏。张氏出身商户,不但带了庞大嫁妆,还特别能钱生钱,几年功夫,就把顾三的产业翻了两翻。后来,张氏没了后,姚氏就找理由,把顾三的那份产业收入公中。顾三性情软弱,加上妻子去世,儿女还得靠顾家,也就不甘不愿地给了。这给了后,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今顾家上下的花用,几乎都是顾三的产业来支撑,若非顾芸儿精明,死死盯着姚氏,否则姚氏肯定会暗地里偷梁换柱,把顾三产业给吞了的。

    如今,顾芸儿提出要分出去单过,并要求姚氏反还顾三产业及张氏嫁妆,姚氏肉痛得要滴血。姚氏一大把年纪了,仍然捏着顾家财政大权,比任何人都清楚顾三产业的雄厚。但架不住疼若至宝的两个孙女的名声,更是没法子拒绝顾芸儿即将嫁入杨家带给顾家的隐性益处,不得不咬牙应了。

    顾芸儿也是破罐子摔碗,居然逼着姚氏写了文书并让顾家所有主子签字画了押后,这才昂着头,去了外头,向齐太太母子“认错”去了。

    徐璐唏嘘不已,“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当真开了我的眼界。”

    路玲玲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呀。居然还有这样的极品。唉,叔叔眼光实在太差了。”

    路纤纤脸儿红了红,说:“你妹夫对我还是不错的,最可恨的就是那姚氏,实在是可恨至极。经过此事,芸姐儿怕是没有任何后路了吧。”名声都臭到外头大街去了,将来谁还会要?就算有人要,也只是歪瓜裂枣的。路纤纤一方面痛恨姚氏等人的无耻,另一方面又恨自己的软弱,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她全看在眼里,却无勇气站出来替芸姐儿撑腰。

    路玲玲怒拍了桌子:“这顾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只是顾芸儿为何非要答应?若是我,拼着与姚氏撕破脸,就是不答应,姚氏又能耐何?”

    徐璐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她仔细分析道:“我觉得顾芸儿倒是聪明呢。首先,她父亲是庶出,在顾家本来就不受重视,三房产业还捏在姚氏手上。三房一家子却是出钱出力还要受作贱。其次,顾家由顾大太太当家,那月梅虽是顾月芙的丫鬟,但若顾大太太铁了心要栽脏到顾芸儿手头,顾芸儿也是百口莫辩。最后,顾芸儿借着此事,脱离顾家,并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虽说名声没了,但钱却拿在了手里。刚才路妹妹不也说过,如今顾家上下的一应花销,大部份都是三房在支撑。那就证明,顾家的所有财产加在一块儿,估计还没有三房的多。如今顾芸儿逼着姚氏还回三房产业,并退还她亡母的嫁妆,顾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是元气大伤。这样一来,顾芸儿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对顾家来说,虽是保住了孙女名声,却也付出惨痛代价。”

    路纤纤恍然大悟,“对呀,相公分家,婆母也只是拿了两百亩田地和三百两银子而已。如今我那间院子还是用我的私房银子买的呢。当时婆母只给那么一点儿,我还以为婆家故意拿捏我,原来是真的没银子了。”

    路玲玲击掌:“如今的杨家可大不如前,对顾家来说是仰望的存在,其实在你我眼里,也不过如此呢。更何况,那杨五还在国子监里读书,直到如今连个功名都没有,不过我听说,那杨五屋里头已有多个通房丫头。哼,我倒要瞧瞧,顾月芙嫁过去,会如何帮辅娘家。”

    因为对顾芸儿的愧疚,路纤纤呆了没一会,就离去了,说今日三房正式分家单过,她去帮帮忙也好。

    路玲玲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有什么消息赶紧告诉我。”

    第二日,路纤纤又来了,还带了个穿竹叶青绣粉色桃花长褙子,下身玉白色绣折枝桃花月华裙的美丽少女。

    “顾……三小姐?”路玲玲目光微凝,语气有些不确定。

    少女盈盈下拜:“芸儿见过沈三夫人,见过凌少夫人。”

    一听到顾芸儿三个字,徐璐目光也豁豁地望了过来,眼前一婷婷玉立的少女,身材纤细,面容妍丽,粉白的瓜子脸,柳眉杏眼,桃腮朱唇,活脱脱的清水佳人。梳着偏堕髻,插着枚通体碧透的碧玉簪,金银丝绞纹链盘在发髻上,两根金簪子插在脑后,垂在胸前的头发束成多个细小辩子,以五色丝带束起,庄重中又带着三分粉嫩,充满了春天的气息,还带着丝丝的俏皮。

    这少女就是顾芸儿?昨天才让顾家逼得名声尽毁的顾家三房嫡女?

    双方落坐后,徐璐依然没回过神来,目光惊异地望着顾芸儿,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又让齐太太母子当众侮辱,若换作自己,肯定心怀怨恨,或躲在屋子里偷偷哭泣才是,而不是像她这般,居然还有心思出来走动。

    顾芸儿落落大方地任由二人打量,面上带着一丝凛然和悲凉,她轻抹了脸上的泪水,说:“今日冒昧前来,只想厚颜请求沈三夫人帮芸儿一个忙。”顾芸儿身音低哑,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实在不适合蓄满悲伤的泪水,而是应该充满了灵气和活力。

    路玲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她是同情顾芸儿的,但她与顾芸儿又不熟,贸然做出同情怜悯,又怕适得其反。

    “三小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相帮。”

    顾芸儿从怀中掏出一串黑色佛珠,双手呈给路玲玲:“请沈三夫人把这串佛珠转交给沈任行沈大人。”

    这些天看多了各类剧本,全离不开爱情故事的徐璐盯着那串佛珠,心头立马浮现出各种版本,沈阁老和这位顾芸儿……

    路玲玲接过佛珠,心下突了突,她借着打量佛珠,掩饰与徐璐差不多的胡思妙想的心。

    “……这佛珠……唉呀,还真是二伯的。”路玲玲惊讶看向顾芸儿,“这佛珠是当年老太太在宏国寺请了方丈亲自开光加持过的。当时,我还清楚记得,这佛珠是吐番进贡朝廷的贡品。皇后娘娘当时还只是太子妃,知道沈家人喜理佛,就赐了数串佛珠。老太太把每串佛珠都让人刻了字,我们家三爷刻的是思字,二伯那串佛珠刻得是行字。小璐,你瞧,这上头还有个行字。”

    徐璐接过佛珠,仔细瞧了瞧,果然,沉香木制的佛珠上头,用颜体刻了个行字,很是清晰。她目光好奇地看着顾芸儿,沈任行的佛珠怎会出现在顾芸儿手上呢?听顾芸儿的语气,她应该还与沈任行认识。

    路玲玲把玩着佛珠,盯着顾芸儿,又继续道:“三年前,公爹去世,沈家人扶灵回乡,我因怀有身孕,并未前去。原本沈家子弟都要回乡守孝,只因朝廷离不开二伯,二伯夺情起复,不过回京后,他又向老太太要了串佛珠。他原来那串佛珠在回京路上掉了。我们也都信以为真,想不到,倒是让三小姐捡到了。”

    徐璐目光在那串佛珠与顾芸儿脸上来回扫视,沉思着,佛珠不是掉了,而是给了顾芸儿吧,就是不知当时沈任行是抱着何心思把佛珠交给顾芸儿的。

    顾芸儿垂眉,轻声道:“这是沈大人的佛珠,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沈大人还对我承诺,有朝一日,我若是有求于他,就拿着这佛珠找他。”

    她抬头看着路玲玲,目光清亮,“三夫人,您也听说了最近发生在顾家的事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如今芸儿确是有求于沈大人。”她眼里闪过屈辱和怨恨,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又变得坚强起来,“五婶也是知道的,我母亲没了,父亲性子又软弱,若非继母刚强,说不定早就被祖母拿捏住了。如今我们三房总算与顾家分了家,我也不想让父亲因为孝道继续受制于顾家。这才借此机会让父亲脱离顾家的挟制。”

    她顿了下,又继续道:“芸儿别无所求,只求沈大人在仕途上稍微照拂我父亲,不让他继续受顾家牵制。”

    顾芸儿的父亲在户部任六品文选清吏司,监管通州粮仓。顾煜文还有这身官皮在,却仍然保不住自己的女儿受人欺辱,想来顾煜文确实是个软弱的。

    沈任行堂堂阁老,又是户部尚书,照佛顾煜文还是不在话下,顾芸儿倒是求对了人,只是,沈任行这样一个狡猾多变诚府深厚之人,会看在一串佛珠的份上,就照拂顾煜文?

    是顾芸儿太过自信,还是与沈阁老当真有不俗的交情?

    沈阁老堂堂朝廷二品大员,顾芸儿又是深闺千金,徐璐想破脑袋,都没法子把他们的相识安在纯友情上头。

    路玲玲神色变幻莫测,她把玩着佛珠,轻声道:“三小姐,我二伯这人性子看似温和,但实际上,骨子里再是冷血不过了。你真的以为,光凭这串佛珠,就可以让我二伯如你如愿?”

    顾芸儿沉默了下,说:“我与沈大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她也知道路玲玲的心思,目光坦然:“三夫人请放心,我与沈大人之间真没什么的,不过是当年在宣府的时候,帮了沈大人一个小忙。”

    一个小忙,会让沈任行把相当于信物的佛珠送给她?

    徐璐不怎么相信,还有顾芸儿一个闺阁千金,三年多前也才十二三岁吧,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有机会帮到堂堂朝廷大员?

    当然,尽管不怎么相信,但徐璐坚信,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她相信顾芸儿没有骗她,当年是真的帮助过沈任行。如今顾芸儿走投无路之下……也算不得走投无路,只是让顾家如此作贱,忍无可忍之下,忿然反击罢了。

    顾芸儿的反击也颇为理智,只是让沈阁老照拂父亲顾煜文,只要顾煜文仕途顺利,再结合顾家的踩低爬高,这样的报复倒是别开生面。

    路玲玲脑子里过滤无数遍心思,最终化为一句最精简的话,“你既然认识我家二伯,三小姐为何不自己去找她?”

    顾芸儿说:“我一个未婚女子,又是这般名声……”

    路玲玲心头怜惜,说:“好,我就答应你,亲自把佛珠交到二伯手上,至于二伯能否相帮,可就非我之力了。”

    顾芸儿点头,又福了身子,“多谢三夫人。三夫人能帮我这个忙,芸儿已感激不尽。至于其他,芸儿也没有想太多……纯当赌一把吧。”

    路纤纤心头怜惜,又拉了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连自己父亲的事儿都要操心。他一个大男人,你操这么多心做甚?难道就不操心你自己的事?”

    顾芸儿说:“我现在名声都臭成这样了,也不打算在本地嫁人。等把爹爹的事儿安排好,我就去我外祖家。相信祖母会怜惜我的。”

    路纤纤双眼一亮:“这倒也是呢,你外祖母一向疼你。肯定不让你受委屈。”

    徐璐与路玲玲相互望了下,各自眼里都有失望,原来,真是她们想多了。

    顾芸儿告辞离去,因为她还要回去准备搬家事宜。

    等顾芸儿离去后,路纤纤感叹地道:“芸姐儿当真是厉害,前脚与顾家敲定分家,后脚就让人去外头买房子了,今儿个就要去支付定金,等房契过户后,就可以入住了。是间三进的宅院,花了八千多两银子。”

    嫁妆丰厚如路纤纤,也不是不佩服顾芸儿的雷厉风行。

    等路纤纤也走了后,徐璐问路玲玲要不要即刻回京。

    路玲玲说:“我原本打算在庄子呆上十天半月的,顺便让工匠们再给我挖一条人工湖,再种些莲藕在里头。不过现在倒是不成了。”既然答应了顾芸儿,就得办到。她得尽快把佛珠交给沈任行。

    徐璐笑着说:“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她出来也有三天了,估计凌峰的耐性也快要磨光了。

    “罢了,回去吧。”路玲玲看了徐璐一眼,“其实,我真的好想知道,二伯与顾芸儿,究竟是何关系。”

    徐璐并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是,就算沈任行不帮着顾煜文,她都要让凌峰出手了。等顾煜文比顾煜中的官还要大时,看顾家那副前倨后恭的模样就解恨。

    当然,也只是想像而已。

    临到起程前夕,凌峰来了,黑口黑脸的,也不与徐璐说话。徐璐怪不好意思的,嚅嚅地道:“爷来得真巧,我原本就要启程的。”

    凌峰黑着脸,一言不发,冷哼一声。

    路玲玲被路纤纤派来的人叫去了,好像顾五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却没有好转,病情反而加重,这才赶紧来请路玲玲前去瞧瞧。

    不得已,路玲玲只好留下来,徐璐则默默地坐上了马车,紧接着,凌峰也上了马车。

    徐璐愕然:“爷不骑马么?”

    “骑累了,改坐车。”凌峰已换了三品大员常服,绯红颜色衬得他笔挺雍容,这家伙也满受红色的就是了。他目光冷冷地扫向一旁的夏荷豆绿,二人默默地下了马车,坐后头的马车去了。

    徐璐看着凌峰面无表情的俊脸,讪讪地道:“别气了罢,只是三天而已,人家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的。”

    凌峰非常骄傲地哼了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

    知道只要坐了过去,将会面临什么,但徐璐仍是欢快地坐了过去,双手还环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亲了记,声音温软:“别气了罢,你一板着脸,人家都好害怕的。万一吓着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凌峰搂着她还未显怀的腰,亲亲摸着她的小腹:“要不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肯定要狠狠打你一顿屁股。”

    徐璐陪笑道:“是,就知道爷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打我呢。”三天未见,她也实在有些想他,又在他脸上亲了下,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带青竹的味道,身子软软地偎在他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小女子温言软语的模样,又如此上道,凌峰憋了一肚子的火早已没了,闻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他的唇角悄悄上涨,双手也开始不安份了。

    徐璐仍由他占自己的便宜,只软软地依在他怀中,声音甜甜:“想我了吧?”

    凌峰没有回答,只是解开她的大红绣刻金丝凤戏牡丹花纹开襟褙子,又解开白色中衣,露出里头姜黄色绣红鸳鸯鸟的特制抹胸,滑腻舒适的细绢缎面布料,包裹着因怀孕而越发丰满的两团白免,由特制的抹胸挤出让人血脉贲张的视觉效应。凌峰喉咙一阵异响,低下了头去。

    因为理亏,徐璐没有任何反抗,抱着他的头,微微弓起身子,任他予取予求。

    用特殊方式替他抒解后,徐璐拿着帕子试了唇角的异味,接过凌峰递过来的茶水,嗽了口,这才重新偎近他怀中。凌峰身子骨不胖不瘦,胸堂结实宽阔,如果软缎包裹着的钢材,抱在怀中,既有安全感,又有舒适感。

    问了公婆近况,得知公婆并未因她在在外头呆了三天而生气。放下心来,又问凌峰:“户部顾煜文,你有印像不?”

    凌峰想了想:“顾煜中的庶弟?”他先前去顾家请路玲玲时,对顾家人事略有打听过。

    “对,就是此人。爷对他印像如何?”

    “我每日上早朝,下午在吏部办公。顾煜中一个小小的户部清举司,哪有机会接触到我。”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凌峰有些不满。

    徐璐把顾芸儿的事细细说了遍,也把顾芸儿找上路玲玲一事原原本本说了下。

    顾芸儿的遭遇并未打动凌峰,反倒是顾芸儿与沈任行的事儿让他双眼亮了起来。

第111章 算计

    “你说,她手上有沈任行给她的佛珠?”

    “嗯,千真万确呢。似乎,顾芸儿还曾帮过沈任行的忙。”想来顾芸儿说的应该是真的,否则,她不会拿着佛珠来找路玲玲,还让沈阁老照拂她父亲。想来沈任行欠的恩情应该还挺大的,不然顾芸儿不会提如此要求。要知道,堂堂阁老,实权在握,每天巴结的人估计都要排到城门外去了,哪有功夫去帮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路姐姐的妹妹路纤纤曾与我说过,顾芸儿名声之所以不好,主要是早些年去宣府外祖家玩,回来途中不幸遇上靼鞑入侵,佼幸逃难回家。与这顾姑娘曾定下婚约的大理寺右少卿李家太太,就以‘顾姑娘逃难归来,女子名节受损,李家世代书香门弟,不娶失节妇人’为由,与顾家姑娘退了婚。消息传出去后,外人尽管同情顾姑娘,但这几年来,却再也无人敢上门提亲。顾家共六位姑娘,五位姑娘都觅得如意郎君,唯独这位顾三姑娘年过十六,依然无人问津。顾家人也颇有微词,若非顾芸儿的父亲替她撑着,还不知要被作贱成哪般。”

    凌峰目光微闪,望着徐璐,“你刚才说,那女子早些年从宣府逃难回来?”

    “是呀,好像是宣德二年吧,当时圣上也才刚登基不久。”徐璐也是从路纤纤嘴里得知的。

    凌峰语气越发迟缓,“四年前?宣府?又路遇靼鞑,又姓顾……”

    徐璐点头,“是的,姓顾,在顾家女孩子里头行三。父亲是六品吏部文选清吏司,叫顾煜文。监管通州粮仓。也正是因为顾煜文有这身官虎在,不然顾芸儿在顾家会更加艰难。”发现凌峰神色古怪,不由好奇了,“怎么了,爷?”

    凌峰看她一眼,习惯性地轻敲桌面,缓缓问道:“从宣府逃难回来,又姓顾……那顾芸儿如今多大年纪了?”

    徐璐越发奇怪了,“十六了吧,据说是去年十一月行的及笄礼。”听路玲玲说过,顾芸儿行及笄礼很是凄凉,也就三四桌客人,为了请攒者和女宾,还费了姥姥的费儿。当时路纤纤氏实在看不下去,还曾请路玲玲去顾家与顾芸儿撑场子,了解得比较清楚。

    凌峰算了算,说:“时间对得上,年龄也基本对得上。又是从宣府逃难回来的,又姓顾……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从宣府逃难回来还姓顾的女子?”

    徐璐心头一悸。

    凌峰却是坐正身子,脸上虽没有任何表情,但徐璐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兴奋,激动,狂热,算计……不由心中一沉。

    她似乎,做了件蠢事?

    徐璐脑海里过滤了诸多有可能发生的事,语气酸酸地道:“爷认识这位顾小姐?”

    “不认识。”凌峰回得很是干脆。他捏着手指头,对徐璐说:“我明天一早就去苑平,若时间来得及,晚上必赶回来。”发现徐璐脸色不对劲,忽然笑了起来,摸了她的脸,“你别想歪了,我对这顾三小姐可没什么想法,”

    徐璐阴怪怪气地道:“是没想法,但爷此时此刻的激动又为哪般?”活脱脱的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心爱女子似的。

    凌峰愣了下,忽然拍了拍额头,“瞧我,只顾着兴奋,倒忘了与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之所以激动,还不是因为想让沈思行欠我个天大人情么?”

    徐璐奇怪,“这与沈思行又有什么关系?”

    “哎,这么与你说吧。沈思任年纪都一大把了,书房里却一直珍藏着张沈任思自画的少女的画像。我可是费了姥姥的劲,才从他嘴里跷出这少女姓顾,曾在宣府逃难时,救过沈思行。这也是四年前的事了,当年沈家老太爷辞世,沈家举家扶棂回乡丁忧守孝。不过朝廷离不得沈任行,又夺情起复。这老家伙收拾行礼进京,在路上遇上靼鞑。应该是与共同逃难的顾三小姐相遇,或许还让顾三小姐救了他的老命。这老家伙才送了串佛珠给她。或许如戏上所述,沈任行在给顾三佛珠的时候,还曾对她许下诺言,将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就速着这佛珠去沈府找他。或许这老家伙在那时候就悄悄喜欢上了人家,却没来得及问顾小姐的姓氏住处,所以无从查找。而这老家伙却对人家念念不忘,甚至还画了顾小姐的画像放在书房日夜观赏。只是这都几年了……我想,若是让他得知顾小姐的身份,想必比我还会激动吧。”

    徐璐目瞪口呆,“还有这等事?”这阵子看多了时下流行的京剧版本,里头男女之间的悲欢离合,使得她立马脑补出一大堆未续情节……

    凌峰兴奋得一张俊脸闪闪发辉,他说:“我看过那张画像,很逼真,很有韵味,少女的天真烂漫和淘气精灵全跃然纸上。那画上少女也就十二三岁模样,若当真是那位顾三小姐,面容应该不会有多少变化。”

    知凌峰者,非徐璐莫属。徐璐从他兴奋得不可自抑的表情大胆猜测,这家伙似乎,不怀好意呀?

    “爷要干什么?撮合沈任行和顾小姐?这怎么可能,沈任行虽说位高权重,可到底年纪一大把了,儿女也成群。顾小姐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做阁老的继弦,也只比嫁给破落户要稍强些吧?听说沈任行的元配嫡妻都还留下了三子二女,长子都已考中举人,快到议亲的地步了,顾三姑娘嫁过去,还有的熬。更别说沈任行屋子里还有不少姨娘。

    凌峰讶异地望着徐璐,“这你就不懂了,沈任行位高权重,沈家也富有,就算只是继弦,那也是各世家嫡女争抢着要呢。毕竟沈家最重规矩辈份,继母也是母,只要本份,沈家必会有她的容身之地。我觉得,顾三姑娘若真嫁给了沈任行,也总比无人问津来得强吧。”

    见妻子仍然不以为然,凌峰又道:“更何况,沈任行年纪虽大了些,但长得确实不错,清俊儒雅,风度翩翩,身上自有股书香芳华的气度,甚至有一种模糊年纪的沉稳俊逸。如今想嫁给他做继弦的名门闺秀可不少呢。你可别小看沈任行这样的男人,可吃香呢,好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爱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说到最后,凌峰语气都是酸酸的。

    这倒也是呢,有些男人生得好看,又善于保养,气质又好,年纪越大,越会散发些致命的诱惑来。就如同公公凌宽,凌宽年纪也不轻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养尊处忧,膳食均衡,衣着华贵,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有股陈年烈酒才会有的醇厚浓香,看起来气度雍容,风度翩翩。这样的男人,位高权重,长得又好看,又有气度,绝对可以迷倒上至六十老妪,下至十六岁的粉嫩少女。

    沈任行或许就是这样的男人吧。只是,再如何的英俊沉稳,总归是几十岁的老头子了。顾芸儿一朵鲜花,着实浪费了。

    所以徐璐翻翻白眼,“我说不过你,反正我不看好他们。”

    凌峰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贼兮兮的意味。徐璐无法形容他这种笑容,似乎,似乎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凌峰是超级行动派,又听说顾芸儿把佛珠交给了路玲玲,更是坐不住了,把徐璐送回凌家后,也不顾乌金西沉的天色,又骑着快马领着护卫直奔苑平去了。

    他要去求证顾芸儿是否真是沈任行珍藏的画像主人,若是,他就要去路玲玲那,把那串佛珠抢来。

    望着凌峰远去的背影,徐璐摇了摇头。

    华馨苑依然是老样子,丫鬟奴才也都各司其职,并未因主子不在就乱了套。徐璐很是满意,让人赏了留下来的墨香等人。

    不一会儿,继母田氏来了,对徐璐好一通埋怨,指责徐璐为人媳妇,实在不该仗恃有了身孕就胡作非为。哪有不在家安胎,跑去别人家玩的道理。又长篇大道地把徐璐训了一通,要她好生做好凌家媳妇不要给徐家丢脸云云。

    徐璐不想与她一番见识,耐着性子听完她的教训,又让人拿出从路玲玲庄子里采来的枇杷,分了一篮子给她。但仍然没能堵住田氏的嘴,一边吃着枇杷,又一边教训。徐璐实在没法子,只好起身说:“娘,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好吗?我还要去向婆婆请安呢。娘要与我一道去吗?”

    武夫人对田氏一向客气周到,但田氏就是怵武夫人,主要是武夫人这样的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让田氏非常有压力。平常无事,能不出现在武夫人面前就不出现。闻言赶紧说:“你才从外头回来,是该向婆母问安。赶紧去,你都去了三天了,换作一般婆母早就生气了。”然后唠叨着走了。

    徐璐让人换了件紫绿色的开褙春裳褙子,梳了个松松的髻,只以两根点翠凤簪固定,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武夫人已在吃晚饭了,闻言招了招手,“还没吃晚饭吧?坐下一起吃吧。玲玲的庄子上好玩么?有没有孕吐?身子可还好?”

    徐璐朝武夫人行礼问安后,这才坐了下来,笑道:“托夫人的宏福,我这身子可好呢,什么妊娠反应都没有。”

    “那就好,看来你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我怀你大姐的时候,也是吐了三个多月的。”

    “怪了,峰儿呢,怎么没随你一道来?”

    徐璐笑了起来,把苑平顾家的事儿又说了遍。她知道武夫人也是个八卦迷,所以毫无保留地把顾芸儿的事又说了下。

    对于顾芸儿的遭遇,武夫人不无怜惜,“真是难为这孩子了,居然还有这般凄苦遭遇。”当听说顾芸儿都这样的名声了,还要替父亲筹谋,更是动容,“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顾煜文软弱无能,就让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罪。”明明是做父亲的给女儿撑腰作主,只因长辈无能,倒是颠倒了过来,换成女儿替父亲筹谋。

    当又听说又与沈任行产生了瓜葛,又得知凌峰去苑平的目的后,武夫人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峰儿这孩子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饭吃得差不多后,武夫人这才对徐璐笑着说:“你大姐姐写了信,姑爷在山东任期即满,大概中秋之前就要进京述职。虽然时日还早,但我仍是想早早作些准备,把留云轩收拾出来。”

    难怪武夫人神色如此好,原来是大姑姐年底就要回来了。

    徐璐兴奋道:“那真是太好了,那夫人,我需要做什么呢?”

    武夫人看徐璐是真心欢迎女儿回来,语气也无比温柔,笑着说:“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等你姐姐姐夫来后,只需准备好你的见面礼就是了。你姐姐如今可是有三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还有两位官家的表小姐。”说到最后,武夫人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姐夫有位表妹,父母双亡,去年年底投靠了你姐夫。这回想必还会随你姐姐他们一起到咱们家来。因是未婚女子,你也要准备好见面礼。”

    看武夫人的脸色语气,就知这位表小姐肯定不是好东西,徐璐点头,表示知道了。

    武夫人又说:“还有,峰儿的姑母,不日也要进京。峰儿表叔在苏州任知府,再过不久也要进京述职,这位姑婆也会一道进京。因姑婆夫家在大兴县,来往不怎么方便,这回进京,会住到咱们家来。除了你姑婆表叔表婶外,偿有两位表弟,四位表妹一。到时候,你小心应付着吧。”

    我的妈呀,姑婆表叔表嫂什么的徐璐倒是不怎么怕,只是这群表小姐,又让徐璐头痛不已了。

    徐璐弱弱地问:“夫人,那几位表妹年纪多大了?”

    夏荷听了嘴角暗自发苦,少夫人怎么在夫人面前问这些话呢?

    武夫人却没有半分不悦之色,反而温和地道:“我也是多年未见了,大的好像快要及笄了吧,小的也才几岁。”看徐璐苦大仇深的模样,武夫人被逗乐了,她一向开明,与丈夫也是恩爱异常,对凌峰倒没有平常母亲那样有着强大的占有欲。也没有嫡母对庶子的拿捏,反而因凌峰夫妇对她的孝顺,对徐璐格外宽厚。

    武夫人笑着安慰道:“峰儿每日都要上朝,早出晚归,除了向我请安,以及去你那儿外,大多时候都呆在外院。到时候亲戚们住进来,为了避免亲戚不懂府里的规矩,你只需让人守好门禁便是。”

    武夫人这是在变相地提理他,等表小姐们住进来后,把通往外院的门守紧,就可高枕无忧。

    有姚氏及王冯氏那样的婆母作对比,徐璐格外感动于武夫人的深明大义及宽容,她吸了吸鼻子,七分真,三分夸张地说:“夫人,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和世子爷会好好孝敬您的。”徐璐把对凌峰的那一套本领也用在了武夫人身上。

    徐璐天生就有股娇憨劲儿,再让她水灵灵的大眼闪动着诚恳感动的光茫,武夫人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慈爱和自豪。她故作受不了地道:“行了行了,又拿对付峰儿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说着还搓了搓手臂,夸张的动作惹笑了屋子里服侍的丫鬟。

    夏荷凑趣地说:“少夫人真有福气,怎么就遇上夫人您这样开明仁慈的婆母呢?”

    豆绿立马接过话,憨憨地说:“那是因为小姐时常走狗屎运罢了。”

    武夫人大乐,气氛越发浓烈。

    从武夫人这儿吃了颗定心丸后,徐璐带着斗志昂扬之心离去。

    表小姐么,哼哼,来就来吧,只要你安份,我会尽到主人的义务,好生招待你们的。若是不安份,敢来抢我的男人,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在武夫儿这儿吃了饭回来,天色已黑,凌峰还不见回来,徐璐也不着急,只是派人把饭菜温在小厨房的蒸屉里,并让人备好热水,一路骑快马来回也有两百多里路程,肯肯定会汗流浃背的,提前准备好热水准备没错。

    徐璐洗了澡,估计凌峰今晚要开荤,早早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全身肌肤都搽了滑腻清爽的香膏,用珍珠珍制的香膏,不但使肌肤晶莹如玉,更能使肌肤顺滑如丝稠。

    摸着镜子里白白嫩嫩饱满如水蜜桃的脸蛋儿,徐璐满意地笑了。

    丫鬟们已把内室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等徐璐去睡了。赵嬷嬷进来,小小声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身子健康,房事方面倒是没问题。不过,到底还要顾惜才是。可不能由着世子爷胡来。”

    赵嬷嬷也还是较为开明的,知道小夫妻恩爱,又是年轻人,房事无节制也是有的。若单纯地禁欲,还不如以疏导为佳。还特地把一本春宫图交到徐璐手上。

    徐璐脸儿红红的,颇不自在。不过到底成亲多年,早已不再是少女那般薄嫩,很快就镇定下来,表示:“我省得的,多谢妈妈的提醒。”

    赵嬷嬷又叮嘱今晚值夜的墨香依香,要她们多加经心些,千万别别睡死了。自己则表示,让厨房多熬两碗安胎汤,以防万一。

    再是脸皮厚的徐璐也不禁红了脸。

    ……

    苑平是天子脚下一个小县城,来回也有两百多里的路程。不过凌峰骑的快马,若不耽搁,也就两三个时辰。

    缩在床上把整本春宫图看完后的徐璐,越发期待凌峰的回归。躺在床上,枕着双手,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会儿想着,等会子凌峰回来,要如何勾引他,一会儿又在想,也不知顾芸儿是不是沈任行暗自喜欢了几年的姑娘。她原想着,

    就算沈任行不娶顾芸儿,依顾芸儿曾有恩于他,想来也会照拂顾煜文那个软弱没用的男人吧。

    顾煜文只是区区六品的官儿,有沈阁老照拂,加上凌峰的关照,升两级是肯定没问题的。等升到五品官时,就与顾家老大顾煜中平起平座了。到时候看顾家如何的悔恨妒嫉。若是再阴险些,随便找个理由让顾煜中丢官罢职,那样才更精彩呢。

    徐璐又想到了即将嫁入杨家的顾月芙,这个肤浅的少女,包括肤浅到家的顾家,顾月芙嫁的也不过是杨士清的儿子,无功名无本事的,就算照拂顾家也是有限。真不明白顾家上下就为了这么个原因,就把顾月芙宠上天去。甚至为了她,不惜与三房决裂。

    徐璐翻了个身,邪恶地想着:要不要早早去顾家揭穿顾月芙,让顾家鸡飞蛋打?

    正想着,凌峰回来了。

    徐璐赶紧起身,穿着白绫小衣,给他递了帕子过去,又替他脱下身上汗湿的春袍,让下人抬来热水,亲自服侍他洗澡。

    骑了两个多时辰的快马,凌峰周身都是灰扑扑的,三五下脱了衣裳,泡进了浴桶,看着俏生生立在身边的妻子,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期待。

    凌峰也不拐弯抹角,更没有如往回那般吊她胃口,一边搓着脸一边道:“不错,真的是画像中那女子。比画像上稳重了不少,少了画像上的天真灵动,但模样确是不差的,十足的美人一个。哈哈,沈任行,你这老家伙,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凌峰得意得靠在浴桶边缘,双手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得意非凡。

    徐璐身上也被溅了不少水,哭笑不得,这男人,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威严跑哪去了。

    凌峰得意够后,总算停止动作,狂热地道:“这事儿咱们要慢慢儿谋划。即要狠狠整治沈任行一番,又要让他承我的情。唉,不行,我实在太激动了,暂且也想不出好办法子。”

    徐璐没好气地戳了他的额头,“三岁小孩子不成?人家沈阁老是何许人物,会乖乖让你整?这世上的美人儿千千万万,沈任行那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娶不到?你想拿顾三姑娘来整人家,我看难。”

    凌峰却摇了摇头,“你不懂男人心。如你所说,沈任行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这样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那必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如当年我……”他忽然顿住了。

    “当年你如何?”徐璐好奇地问。

    凌峰看着徐璐,忽然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在得知打错人后,立马低眉顺目。紧接着,她的心虚躲闪,一会儿洋洋自得,一会儿嚣张一会儿可怜兮兮,无论是自信满满的面容,还是使气,抑或撒娇,千变万化的脸蛋儿,就那样钉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12章 机锋

    “也不知你对我下了何迷药,别的美人再美再诱人,我都瞧不进眼了。”凌峰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上回在廖王府,尽管吸了不少助兴的香料,但那伶人一靠近我,我就推开了她。主要是她没你胖,没你矮,没你柔软。尽管难受,也只是让她用嘴替我抒解。同样是男人,我自然比你更明白男人的心思。”

    徐璐心头甜兹兹的,他这算是向自己表衷心么?

    “你是你,沈任行是沈任行。你怎会觉得,沈任行会与你一样?喜欢人家就非得把人娶回家?”

    “我有这个预感。”凌峰揉着她的小胖手,徐璐的手胖呼呼的,肉肉的,触感非常好。他是真的爱上她了呀,连她的胖爪子都爱不释手了。

    吻着她的葱嫩手指,以已之鉴,凌峰直觉认为,顾芸儿绝对会是沈任行的软肋。只要让沈任行得知了顾芸儿还未成亲,必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娶回家的。

    “好吧,就算沈任行最终会老牛吃嫩草。但爷要如何做呢?”

    “证实了顾芸儿后,我又去找了路玲玲,让她把串珠交到我手上。小璐,接下来,还得你配合我才是。”

    凌峰脸上亮到渗人的目光,使得徐璐童心大发,忍不住笑眯眯地道:“爷要我如何做?”

    ……

    凌峰把他的计划说了,徐璐当场拍胸脯表示,她一定好生配合,务必要让沈任行上当。

    说完了正事,桶里的热水已凉,凌峰起身,徐璐正要拿大毛巾给他擦试,凌峰却抓过毛巾,胡乱擦了身上的水珠,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正事说完了,咱们也该做做别的事了。”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边。

    徐璐心里一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故作羞涉道:“别的事?别的什么事?”

    凌峰轻拍了她的屁股,把她放到紫檀跋步大床上,自己也扑了下去。徐璐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某些地方已开始有了别样的感觉,不过嘴上却说:“现在不成的,我都有了。万一伤到了孩子怎么办?”

    凌峰动作并未停,一路攻城掠地,嘴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不会的,我特地问过了,你身子健康,只要注意些,就不会有问题。适当的行房,对我儿子的成长也有利。”

    “你问了谁了?”

    “除了路玲玲外还能有谁?”

    徐璐立刻石化,然后揉着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问得她呀?”

    “就刚才呀,我向她要串珠,顺便问了你的情况。”

    老天,这种事他居然跑去问人家,路玲玲是女人呀,他怎么就好意思问出口?

    凌身理直气壮地道:“这有何问不出口的,她是大夫嘛。哪能把她当普通的闺阁女子?”

    路玲玲当然是大夫,当然不能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对待,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跑去问人家这样的问题,他就好意思?

    第二日,徐璐乘了八抬大轿,去了朝阳公主府。

    身为圣上嫡亲的妹子,朝阳公主在众多公主当中,一直是超然的存在。徐璐去的时候,公主府却是高朋满座,也都是些世家夫人,或宗室女子。见到徐璐,不免好奇,这徐氏什么时候与公主走得如此近?

    朝阳公主对徐璐的到来还是很高兴地,亲自去门口迎接徐璐,道:“不是说怀孕了么?你还到处乱跑?”

    徐璐笑道:“呆在家中也怪无聊的,出来走走也好。公主不欢迎我?”

    “欢迎欢迎。皇嫂最近赏了我宫中花房培育出的五色牡丹,可漂亮了,你若是喜欢,带两盆回去吧,每天多看多闻,保证出个漂亮的小家伙。”

    “那要是皇后娘娘赏你的,你也舍得?”

    “有何舍不得的?我一人有几盆就足够了。”朝阳公主与徐璐并肩进入大花厅,众人见状,知道徐璐与朝阳公主交情不错,不敢造次,纷纷和和气气地招呼着。

    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徐璐与朝阳公主使了记眼色。

    朝阳公主知道徐璐来找她肯定有事,于是不动声色地出了别处。朝阳公主也是个好玩好整人,听了徐璐的来意,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说:“以势压人么?哈哈,本公主最拿手了。”

    得到朝阳公主的同意,徐璐大喜,又与她敲定了俱体日期,回去后,又撺掇着武夫人。

    武夫人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却也是童心未泯,听徐璐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果然让人持了安国侯府的贴子,以安国侯夫人的名议,去了苑平顾家,请顾芸儿来凌家作客。

    徐璐笑着对武夫人道:“夫人以您的名义请顾三小姐来作客,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夫人是瞧中了顾三小姐,要纳她给爷做妾呢。咱们双管齐下,

    这日,徐璐才从朝阳公主府回来,就听墨香禀报:“少夫人,世子爷的姑婆,侯府的姑母乔太夫人已经到了。夫人要您去晚香堂呢。”

    徐璐不敢怠慢,回了华馨苑换了身衣裳,隆重打扮一番,这才领着奴仆丫鬟去了晚香堂。

    凌峰的姑母,夫家姓乔,曾官拜正三品副都御史,年迈致仕后,乔家渐式微,但靠着凌宽的帮助,乔老夫人的大儿子乔致东如今已是苏州知府,小儿子因病故去,所以乔老夫人一直跟随儿子在任上。乔致东这些年的知府生涯,倒也挣下了不少家产。这回进京述职,也想走走凌峰的门路,看能否更进一步,或是留京授官。

    晚香堂的人远远瞧到徐璐,便脆生生地喊了句:“少夫人来了。”

    徐璐去的时候,乔老太太已带着一大家子,在晚香堂坐着,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一对年轻夫妇,一个少年,三个十来岁的少女,一个才两三岁的姑娘。

    那年老的妇人大概是乔老夫人,凌峰的姑母吧。中年夫妇应该就是大表叔乔致东及其太太胡氏。年轻夫妇应该是乔致东的儿子乔琪和其媳妇黄氏。那个少年及四个姑娘就是乔琪的弟妹了。

    徐璐进入宴息厅,朝武夫人请安,“我才从外头回来,就听丫头说,姑婆和表叔一家子来了。夫人,这位便是姑婆吧?”

    武夫人笑道:“对,你表叔进京述职,在任上考评得了个良字,估计有望进入中枢。到时候大家就能时常见面了。快来给你姑祖母磕头。”

    已有丫鬟拿了团莆放到地上,徐璐跪在团莆上,朝乔老夫人磕了头,口称“侄孙媳妇徐氏给姑婆磕头,祖姑母万福金安。”

    乔老夫人缓缓地道:“孙媳妇不必多礼,起来吧。”

    豆绿夏荷赶紧扶着徐璐站了起来。

    乔老太太打量了徐璐一眼,只觉双眼一亮,对武夫人笑着说:“你倒是有福气,这孙媳妇生得可真干净。”又瞧了自己的几个孙女,忽然面露忧心,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笑呵呵地道:“说来可怜,孙媳妇进门都几年了,我这个做姑婆的还是第一回见到。真是失礼了。”然后送了个红木制的长方型木匣子递给徐囊,“这是姑婆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区区薄礼,千万别嫌弃。”

    徐璐双手接过,道了谢,交给豆绿。

    武夫人又指着下首坐着的中年夫妇,“这是你表叔表婶。”

    徐璐半福了身子“侄媳徐氏给表叔表婶请安。”

    智致东夫妇受了半礼,胡氏更是双手扶起徐璐,口称:“侄媳妇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呢。”她上下打量了徐璐,啧啧有声地对武夫人道:“唉呀呀,表嫂眼光可真好,瞧瞧侄媳妇,这通身的气派,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芸姐儿来了呢。想不到居然是侄媳妇,侄媳妇这身气度,可是一点都不比芸姐儿差呢。表嫂可真会调教人。”

    马屁精。

    胡氏给徐璐的第一印像就是如此。

    乔致东夫妇也赏了徐璐些礼物。接下来,就是表哥表嫂了,乔琪和黄氏夫妇。

    同辈关系,徐璐半福礼,对方回半礼,年长的给年轻小的见面礼,相互叫了声乔家表哥,表嫂。

    接下来是乔家二公子乔珏。

    徐璐笑道,“你叫乔珏?可是王字旁那个斑?可真够巧的,我大弟也是这个字。”

    乔珏高兴地道:“那就证明我们家与表嫂还是颇有缘份呢。”

    接下来是乔家四位姑娘,乔三妹,乔四妹,乔五妹,乔六妹,很好记,也很好念。

    四位表妹年纪最大的乔三妹是嫡出,自然也是最傲气的,非常矜持地打量着徐璐,口称表嫂,却未行福礼。

    徐璐不以为意,扬着得体的假笑,四个表妹全给了见面礼后,这才来到武夫人跟前服侍着。

    武夫人笑着说:“你有了身子,劳累不得,坐下说话吧。”

    早有丫鬟搬了个墩子过来,徐璐坐了下来,并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

    乔老太太扫了徐璐的肚子一眼:“孙媳妇有了身孕了?”

    徐璐还未应答,武夫人就笑道:“是呀,才两个月呢,月份还浅,所以劳累不得。失礼之处,还望姑母见谅。”

    众人赶紧说无碍,安胎要紧。

    徐璐坐了下来后,听着乔家人与武夫人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这乔家人的穿着并不是很好,虽不见寒酸,却也不怎么富贵。

    想来也是,苏州虽然商业发达,是公认的富庶之地,可坏就坏在江苏省出了个极其厉害的御史,这位御史何湛,极其廉吉公正,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辖下官员,但凡谁家贪墨受贿的,必要大加痛斥,不管你身后有多大的后台,一旦犯到他手头,必要脱层皮。所以乔致东这个知府是全国所有知府堆里,少数当得最憋屈的。

    乔家原本也不算多富有,不过有些薄产,却要养那么多人,如今乔家全靠乔致东一人罢了,能有多少进项?乔致东有两子四女,这还是纳了四个姨娘才有的成就,家里能有多少首饰衣服分给这些姑娘们?四个姑娘里头,两个姑娘是胡氏亲生的,只是胡氏有心打扮自己女儿,那也不能和庶女们拉开太大差距,否则乔致中那一关就没法子过?且她的嫁妆也并不是真的吃不完穿不完。

    四个姑娘乔三妹和乔五妹是胡氏亲生的,只觉得自己是嫡女,加上这又是祖母的娘家,听祖母说过,官宦之家最是重孝道,要她们姐妹尽管摆足表小姐的派头。表舅母是个爱惜面子的,就算不喜她们,面子情还是要顾的。只是表嫂徐氏则要多费些功夫了,因为没见过,又是新妇,还不知脾气品性,先按兵不动。

    乔三妹不时打量徐璐,见她坐在武夫人下首的位置,身姿轻盈,神色从容,完全把表舅母的地盘当作自己的地盘,就很是不喜。

    她见徐璐一身簇新的大红色遍绘金刻丝祥云图案锦缎对襟束腰长褙子,下身姜黄色遍绘山川祥云贡缎月华裙,成套赤金加红宝石打造的头面首饰,垂在额头那颗用金银丝系着的宝石都有莲子大,连耳朵上的戴的还是羊脂玉坠子,椭圆的造型,衬得一张脸儿更是欺霜赛雪。自己跟她一比,寒酸得双眼发红。

    乔三妹才满十五岁,及笄礼都还未过,这样的年龄,哪有不爱俏打扮的,想想自己妆奁里头,全加起来都还没徐璐身上不拘哪一件的首饰,乔三妹就委屈得想哭。

    她父亲是知府,自己父亲也是知府,自己祖母还是凌家人,还有这么一层雄厚的姻亲关系。凭什么她就可以穿金戴银,以主人自居,而自己就得以客人的身份兢兢业业?看她眼色?

    孙女这样眼热,乔老太太自然看到了,心中也当然不忿。她原也是凌家女,只因嫁了人,婆家式微,就让孙女受这样的委屈。瞧武夫人婆媳金光闪闪的模样,乔老太太心里也是猫抓着难受。这可是自己的娘家呀,她昔日也是父母跟前娇宠着长大的,可嫁了人后,父母也跟着没了,凌家的荣华富贵就与自己无关了,平白让外人捡了便宜。

    尤其此时,见着这与女儿差不多身份的徐璐,却因嫁入凌家,享受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一身的气派,乔老太太更是难以释怀。

    乔老太太一边与武夫人闲话家常,一边观察徐璐。只见徐璐喝了口茶后就把茶杯抱到手头,然后专心听她们讲话,不时凑趣地笑上两声,一副温文尔雅恭驯谦良的模样。

    当说起苏州府的事儿,乔三妹也活跃了不少,生动而清脆地说着她与别家千金的互动,说得很是有趣。武夫人也忍不住笑着夸赞了两句。

    乔三妹见武夫人夸了自己,越发来了兴致,继续编织着有的没有的故事,只可惜,才刚说到动人处,就有下人进来,问武夫人在哪摆膳。

    原来是午饭时间到了,厨房也做好了饭。

    武夫人想了想,说:“就摆在招雅轩吧,那儿宽敝,又可以欣赏花园里的春光。”

    然后一行人就去了招雅轩,招雅轩是晚香堂后屋的一处花厅,像亭子,又像房间,打开四面窗户,三面皆可欣赏外头的春色美景。

    正值春季来临,花厅外头全是生机勃勃的景像,一珠已开出花骨朵的桃树,一珠开出细小白花的梨树,加上移栽在黑金色的大花盆里的西府海棠,相映成趣,在园匠的精心栽培下,颇有种人间仙境的美感。

    因凌宽父子还在衙门里头,无法回来。乔致中父子三人在晚香堂的宴息处用餐,离女眷席隔得远远的。

    另一张桌子上,乔老太太坐上了首座,武夫人和胡氏一左一右陪坐。黄氏站在一旁服侍胡氏用膳,乔家四位姐妹则一溜排地坐了下来。徐璐指挥着丫鬟们摆饭,站到一旁不时用公筷布菜。

    乔老太太看了徐璐一眼,对武夫人笑着说:“你这媳妇倒是规矩,你调教得很好。”

    武夫人笑着说:“咱们这们的人家,可是万万不能失了规矩的。”

    胡氏也笑着说:“天可怜见的,这都有了身孕的人了,还是不要劳累了。就让侄媳妇坐下来一道吃吧。”

    徐璐笑着说:“表婶疼我,但我就更不能偷懒了。”继续给婆母及客人布菜。

    “孙媳妇,我想吃那道大龙虾,你的手干净,过来替我剥吧。”乔老太太忽然对徐璐说。

    徐璐笑着伸出十颗葱嫩洁白的手指头,指甲全用桃花汁染成了粉红的颜色。“让姑祖母见笑了,我这指甲才刚染了汁,恐怕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呢。让丫鬟替您剥吧,她们比我还剥得好呢。”

    尽管徐璐说话委婉,但却是直接拒绝了乔老太太的命令的。

    乔老太太脸色不豫,对武夫人道:“才夸了你媳妇,这才一会儿功夫就露馅了。赶情为了美,连长辈都不必服侍了?”

    徐璐闭嘴不语。武夫人敛了笑容,淡淡地吩咐身边的大丫头,“月萍,好生把手净了,服侍姑老太太用膳。”

    叫月萍的大丫头福了身子,“是。”果然去净了手,然后挽起袖子,伸出十双纤长十指,对脸色有些难看的乔老太太道:“姑老太太,您瞧,奴婢的手可是洗得干干净净呢。”

    乔老太太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气武夫人不给自己面子,但又发作不得,只好虎着脸闷声吃着包饭。

    有了这场小小的插曲,众人吃饭就安静了下来,乔老太太也没有再多说话,乔三妹不敢再让徐璐给她夹菜,胡氏安静地吃饭,黄氏则在一旁恭敬服侍着。

    吃到一半,武夫人对徐璐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吃饭吧。侄媳也一道去吃吧。”

    乔老太太忽然找着了机会似的,对武夫人道:“你也太纵容你这媳妇了,难怪敢与长辈顶嘴。”然后看了黄氏一眼,黄氏暗恨,但面上却乖巧柔顺地道:“祖母说得是,长辈都还未下桌,媳妇哪能就先下去吃饭的。祖母,孙媳妇服侍您老人家。”

    乔老太太满意了,黄氏都主动留下来继续服侍长辈,她就不信,徐氏还敢一个人去吃饭。

    徐璐看着乔老太太说:“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有的长辈特别爱使长辈架子,嫁到这种人家的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也亏得我有福气,嫁到了凌家,夫人对我一向宽容,我可不能辜负了夫人对我的疼爱。”冷眼眨了眼脸色铁青的乔老太太,她笑望着武夫人,甜甜地道:“夫人,我先去吃饭了。”

    武夫人笑道:“去吃,千万别饿着我孙子了。”

    徐璐笑得感叹不已,“也只有嫡亲的祖母才会心疼他呢。”她把“嫡亲”二字说得极重。

    胡氏等人低下头来,不去看乔老太太的脸色。

    乔老太太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却又说不出话来。若是她再指责徐璐不懂规矩,岂不钻进徐氏设的言语陷阱?

第113章 乔家人

    徐璐在花厅角落里单开了一桌,丫鬟动作麻利地上了菜,标准的六菜一汤,白水煮大龙虾蘸酱油醋,清蒸河鱼,烧鹅脯,野菇炒牛肉丝,一盘子素煎苦瓜,大白菜三鲜汤。

    豆绿夏荷等人服侍着徐璐剥虾,徐璐在这边吃得津津有味,服侍乔老太太和胡氏的黄氏咬了咬牙,一方面妒嫉徐璐的好福气,一方面更是憎恨乔老太太的规矩大,刻薄无良。

    乔三妹几人看得傻眼不已,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顶撞祖母,这徐氏也太大胆子了。不过她也瞧出了徐璐不好惹,尽管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像祖母一样赶上去说什么话。

    乔老太太心中集了把无名怒火,吃饭的动作难免就大了些,不小心与黄氏伸过来的筷子碰上,黄氏筷子里的龙虾就掉到了桌上,乔老太太忽然就拍了桌子,厉声斥责:“笨手笨脚的,是不是不想服侍我这老婆子呀?”

    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黄氏屈辱至极,却又不敢吭声,只得赶紧认错。

    乔老太太从徐璐那受的气,本来就无处发泄,这黄氏刚好就成了她的出气筒,黄氏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黄氏委屈得好想哭,眼角处瞧到徐璐看过来不赞同的目光,心中如绞,同样是媳妇,怎么差距就如此大?

    乔老太太越骂越凶,渐渐地已有指桑骂槐之嫌,武夫人听得直皱眉,胡氏一直观注武夫人脸色,赶紧打圆场,“老太太消消气,黄氏笨手笨脚,您空了好生教导她规矩就是了。侄媳妇可怀着身孕呢,万一吓到了侄媳妇,如何是好?”

    这也是变相地提醒乔老太太,这不是在自家,好歹要给主人面子。

    乔老太太骂得也差不多了,也就顺着胡氏台阶下,看黄氏还在抹眼泪,怒道:“哭什么?不过说你两句就哭丧着一张脸,真是晦气。瞧瞧你表嫂,同样的出身,怎么差别就这样大?”

    也不知是骂徐璐出身不如人,还是在夸徐璐。

    徐璐佯装没听到,只是对服侍的丫鬟吩咐道:“姑祖母火气可有些大呢,赶紧上些梨子汁给姑祖母败败火气。”

    丫鬟赶紧领命而去。

    瞪着丫鬟递过来的梨子水,乔老太太气堵不已,瞪了悠哉吃饭的徐璐一眼,也瞧到武夫人冷下来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惹人家厌恶了,面容就讪讪的。

    午饭后不久,凌宽回来了,拜见了乔老太太及表兄后,又引见了侄儿侄女,这就携着乔致中及两个表侄子去了外院。

    武夫人趁机给乔家人安排了住处,全都安排在外院第三进的挽君院。

    乔老太太说:“挽君院?那倒是个好去处,侄媳妇有心了。只是,你这几个侄女还带字闺中,住在挽君院,是不是有些不大方便?”

    武夫人说:“自然是方便的。主要是侄女从未来过家中,住后后院怕是不习惯,还是与姑母表弟住在一起妥当些。这样每日向你们请安也方便,是不?”不给乔老太太说话的机会,就扭头吩咐婉容,“还不让人赶紧收拾去。给表小姐多派些人手,表小姐是娇客,千万别怠慢了,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乔老太太也就不好坚持了。她虽是凌家人,可到底出嫁多年,加上他们还有求于凌家,若儿子能够进入朝廷中区,肯定要搬出去的。他们住哪儿都无所谓。

    于是乔老太太放软了身段,说起了苏州的风俗人情,气氛又渐渐回来了,

    过后,话题又说到四个乔家姑娘身上,乔老太太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也来。

    “……侄媳妇,你也知道,致中成日忙于公务,你弟妹忙着交际应酬,加上我年纪又大了,对几个女孩子可就疏于管教。如今三妹年纪也大了,都已及笄,因赶着进京,还未曾行及笄礼。姑娘家及笄礼是何等的重要,可马虎不得的,这可关系着将来的亲事。所以老婆子厚颜请侄媳妇帮个忙。”

    武夫人看了乔三妹一眼,说:“姑母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又不是外人。”

    乔老太太看了媳妇胡氏一眼。

    胡氏会意,就说了起来,“……老爷在外头也呆了近二十年,倦鸟归巢,也想在京城安家落户。这样一来,也姐妹几个找婆家也容易些。只是我素日里忙着交际应酬,对姐儿们疏于管教,以至于姐儿几个规矩上差了些。所以我就想请表嫂帮个忙,让姐儿们住在凌家,请表嫂帮着管教管教。”

    武夫人笑着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这倒也简单。府里也养着几位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如今她们可是闲得发慌呢,敢情好,就派她们来教姐儿们吧。”与徐璐相视一眼,婆媳二人心照不宣地露出撇唇式的笑容。

    胡氏高兴地道:“真的吗?哎,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表嫂,三妹,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谢过你表舅。”

    能够住进富贵窝里的凌家,乔三妹自然激动,她起身,朝武夫人福了个礼,声音甜甜:“三妹多谢表舅母。三妹会好生学规矩的,不让表舅母失望。”

    乔老太太看着一声不吭的徐璐,笑眯眯地说:“你表舅母是同意了,但安国侯府迟早要交到你表嫂手里,就是不知孙媳妇是不是也欢迎你这几个表妹?”

    乔老太太说话不若刚才的阴阳怪气,变得和暖不已,但说出来的话,依然有挑唆之嫌。

    乔三妹就可怜巴巴地望着徐璐:“表嫂,你不欢迎妹妹么?”

    徐璐笑道:“怎会不欢迎呢?那敢情好,我一个人也闷呢,有妹妹一起玩儿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妹妹们可情愿,到底没在娘亲身边,娇娇贵贵的,万一不愿意离了娘亲呢?”

    于是胡氏就问乔三妹几人:“三妹,娘近来很忙,送你到表舅母这里住一阵子,好不好?你表舅母疼你,又有你表嫂陪你,好不好?”

    乔三妹声音脆生生地,“表舅母再慈爱不过了,表嫂也是天仙似的人,我喜欢。”

    乔四妹咬着手指头,一脸的天真无邪:“祖母,母亲,是不是我住到舅母这里,舅母也要给我做表嫂这样的新衣服,还有那样的漂亮珠饰?”一双大眼滴溜溜地望着徐璐。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

    胡氏抬头看了看乔老太太。

    乔老太太就笑道:“你个猴儿,你表舅母能让你住进来,已是天大的恩惠,怎能还能向舅母要这要那的?还不赶紧闭上你的嘴。”

    武夫人不言不语,也不接话,只一味地淡淡地笑着。

    乔四妹咬了咬唇,忽然赌气地说:“若是表舅母不给我做新衣服,那,那我就不住进来了。”

    乔老太太轻斥:“没规矩,眼皮子这样浅,我平时是如何教你的?我说过,你表舅母能让你住进来,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还敢要这要那,成何体统?若是你实在喜欢你表嫂的新衣服,改明儿祖母给你做几件便是。”

    “那珠饰呢?我也要做表嫂那样的珠饰?”

    胡氏赶紧斥责了她。倒是知三妹笑眯眯地道:“四妹,表嫂这珠饰,一般外头可是买不到呢。你若是实在喜欢,就向表嫂借来戴戴吧。相信表嫂为人最是大方不过的,是不是表嫂?”

    唉,这对姐妹,一个才十五岁,一个才十四岁,居然就有如此厉害的表演天赋,这要多大的人力财力才能教得出来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呀?

    徐璐感叹不已。

    但嘴里却说:“我的首饰可多着呢,不说借,就是送给表妹们也是成的。只是,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年纪也不小了,这种当面说要借珠饰的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说出口了。一个闺阁姑娘,开口闭口羡慕别人家的衣服珠饰,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眼皮子浅。知情的还道是你祖母你母亲苛刻你们呢。要知道,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品格规矩。表叔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就是官家小姐,官家小姐就要有官家小姐的气度。别动不动就盯着别人的穿戴,这样小家小气的,何等肤浅?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乔家,替你祖母你父母留颜面才是。”

    乔家人目瞪口呆,瞪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徐璐这样不客气的教导,可乔家人却是找不出话来反驳,被训得满面通红,徐璐只差没有说他们小家子气,姑娘上不得台面了。乔老太太又气又臊,胡氏也是

    偏偏徐璐又占据着道理致高点,又是表嫂身份,又一心为你好的模样,这样训起来,光明正大。谁家的表小姐让表嫂这般训斥过的?就是心头恨得要命,面上也是轻言细语讨好居多了,生怕得罪了表小姐,受长辈指责。这徐璐倒是好,就这么当着双方长辈的面,毫不客气地训斥。

    徐璐又说:“我也不是吝啬,不肯借给你们。只是我的头面珠饰全是成套打造的,和衣鞋鞋袜都是成套的。我的衣服着饰全都按着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打造的。一般人也是不敢穿的。怕送给你们,你们也无法佩戴呀?表妹若实在是喜欢,我回去找找,看有没有单一的珠饰。”

    这说了等于没说,单一的珠饰肯定也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无足轻重的玩意。

    乔老太太连续几回让徐璐削得面上无光,也知道徐璐不好惹,又见武夫人坐观斗虎,怕是这对婆媳都有这样的心思。心头虽恨这些人嫌贫爱富,但面子上却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乔三妹乔四妹。

    乔五妹是嫡出,但年纪还小,只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是懵懵懂懂的,哪明白长辈们已让人削了一回呀?和乔六妹一样,缩着头坐在一旁,半声都不吭一句的。

    徐璐便把目光看向乔三妹和乔四妹,司马昭之心,哼。

    因对徐璐心存忌惮,乔家人也不敢再提过份要求,一时间,又回到了宾主尽欢的场面。但徐璐却呆得怪无聊的,她脑海里还在想着,她等会子还得去沈家一趟呢,真是的,害她午觉都睡不成了。

    徐璐就打了个哈欠,武夫人就说:“累了吧?去休息吧。”

    徐璐也没客气,团团福了个身子,就娉娉退下。

    徐璐小睡了一会儿,便坐了轿子去了沈家。然后把一串佛珠递给沈老夫人,并且找好了事先已想好的说辞。

    沈老夫人拿着佛珠,左看右看,很是高兴,对于那位救了儿子的女子便来了好奇心。并答应等沈任行下朝回来就与他提。

    不过在沈老夫人问徐璐有关顾芸儿的身份时,徐璐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她依着凌峰之意,就等着沈任行上钩呢。

    路玲玲还在苑平的庄子里,一来要监督匠人干活,二来给路纤纤安胎。路纤纤好巧不巧怀孕了,但体质偏弱,这一胎有些凶险,路玲玲不敢走开。

    路玲玲在苑平那边多呆几天对凌峰的计划只有好处没坏处呢,所以在沈老夫人面前,徐璐还是替路玲玲多争取了几天时间。

    沈老夫人应该是真的疼爱路玲玲,反而笑着:“没事儿,她是大夫,自然要尽够医者的责任。更何况,病人还是她的妹子,能不尽心么?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老太婆。”

    既然来了沈府,自然就要等徐珏兄弟一起走了。所幸也没待太久,酉时一刻左右,学堂就下学了。徐璐来到学堂院门口,看着一群朝气逢勃的学子们,从里头鱼贯而出。

    学子们也看到了徐璐,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位长得美丽可人又雍容华贵的少妇是徐珏兄弟的长姐,安国侯世子夫人,纷纷停下脚步来,长身作揖。

    徐璐也还了半礼,含笑道:“你就是童家哥儿吧?”

    童公子有些受宠苦惊,忙惊讶地问道:“少夫人怎知小可姓童?”

    徐璐微微一笑:“我听珏兄弟说过,童家哥儿为人热忱,与他说话很是投机,明明生着张白白净净的脸,偏喜欢穿着老气横秋的衣裳。这么多学生里头,就你穿着深青色的衣裳,想来就是了。”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童公子被笑得不好意思,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神采。他也不明白,能让徐珏的长姐一眼认出他来,为何心头会有兴奋之感。

    徐珏兄弟也出来了,与他们走在一块的,还有张公子,这个礼部右侍郎家的大公子,张四小姐的嫡亲兄长。

    张公子看到徐璐,微微一怔,忽然又冒出喜悦神色,快步上前,冲徐璐长长作揖,口称:“见过徐家姐姐,您是来接珏弟和环弟吧?”

    徐璐笑着还了半礼,“张公子不必多礼,你是我弟弟的同学,也相当于我的半个弟弟。以后切莫如此多礼。”

    对于这些青涩的半大孩子,徐璐应付起来轻车驾熟,轻切和气又熨贴的言语,很快就赢得这些毛头小子们的喜爱,也学着张家公子那样,称徐璐为徐家姐姐。

    徐璐瞧着徐珏兄弟爽朗说笑的动作语气,便知他们已融入了沈氏学堂,与同窗处得也好。而这些学子们对徐珏兄弟也不再排斥,很是欣慰。这些学子们,大都出身富贵,他们各自的父兄都是朝廷大员,将来应该也有不俗的成就。弟弟与他们处好了,将来的仕途之路又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徐璐特地交代了兄弟二人,“……你姐夫的姑祖母一家子住了进来,后院里还住着几位娇嫡嫡的表小姐,你们可得守好自己,千万别到处乱跑。”徐璐语气严肃地警告兄弟二人,乔家人的心思,徐璐与武夫人心照不宣,相信武夫人早已开始严禁门庭,徐璐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给她丢脸,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

    徐珏肃容道:“长姐放心,愚弟再不才,也绝不会给长姐丢脸的。”

    徐珏也保证,没有姐姐的吩咐,绝不踏入内院半步,不说表小姐,就是丫鬟也不会靠近半步。

    徐璐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们是圣人教化下的好孩子,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多加小心就是了。”徐珏兄弟在地方上,或许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二世祖,但到了京城,在安国侯府,也只是客居在凌家的亲戚而已。或许根本不会被乔家姐妹放进眼里,但这世上就怕有个万一。

    交代了弟弟们后,徐璐又特地交代了田氏和徐琳,要她们低调行事,若是与乔家人碰上,也要恪守礼仪,万不可得罪人。

    田氏自身本来就不硬,哪里敢惹事,自是满口答应。徐琳就更不用说,乖巧文静,徐璐不担心她会欺负人,还担心乔家姐妹来欺负她呢。

    徐璐回到华馨苑换了身衣裳后,喝了碗八宝粥填了肚后,就去了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不出意外,乔老太太等一家子依然在晚香堂。

    不知为何,徐璐忽然同情起武夫人了,也不知她走后这一整个下午是如何过来的。

    ------题外话------

    按着我们乐山话,中午睡磕睡睡“眠了”就是睡着不想醒,想一直睡的意思。整整睡了三个小时,加班加点地码字呀,本来今天要去洗头的都没洗,痒得我恨不得撞墙。

第114章 初见成效

    对于徐璐,武夫人从来是宽容和蔼的,一来徐璐为了凌家也付出良多,二来徐璐模样好,性情好,人又聪明,有手腕,人又立得起来,自是喜欢。也从未想过要给她立规矩什么的。

    乔老太太瞧徐璐随意外出,原本又想削她,也知道徐璐不好惹,忍下满心的不悦:“孙媳妇今儿去哪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徐璐回答:“奉世子爷的吩咐,去了沈家一趟办了点事儿。”

    既然人家是奉命办事,乔老太太还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笑呵呵地道:“你这都有了身孕的人了,还时常往外跑,峰儿也真是的,也太不爱惜你了。”

    徐璐说:“多谢姑祖母关心,我身子壮得很,不碍事的。”

    不咸不谈地说着话,有丫头高声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除了长辈们,同辈的全都站了起来。

    只见身着绯色绣孔雀三品朝服的凌峰,大步走了进来。他头戴双翅黑梁冠,朝服里头是白色左衽圆领单衣,白色长裤包裹在黑皮靴里,身姿如玉,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威仪天生,即有朝廷高官的威仪,又有世家公子哥的尊贵。

    凌峰先给武夫人请了安,这才看向乔老太太,拱手施礼,含笑道:“才刚抵达家中,便听下人说,姑祖母来了。姑祖母多年不见,身体可还好?”

    乔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托你的福,好,很好。”然后把凌峰拉到跟前,上下打量,眼里闪过浓浓的惊喜,对武夫人夸张道:“唉哟哟,我的乖孙子,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还长得这么英俊。”

    胡氏也在一旁凑趣地笑道:“是呀,上回见到峰儿的时候,还这么高,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峰儿都这么的顶天立地了。表嫂,您可真有福气。”

    寒暄了没几句,乔老太太就赶紧让峰儿与几个孙女见面,乔三妹等人早已迫不及待了,扬起自认最完美无瑕的笑容,优雅地施了礼,声音娇媚清脆,“见过表哥。”

    凌峰对于徐璐以外的女子,从来都是冷淡的,还了半礼,拂袖道:“表妹不必多礼。表妹既准备长住我家,就安心呆着便是,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你表嫂。平日里无事,也可以找你表嫂玩儿,做做女红,看看书。不过你表嫂有孕在身,恐没精力陪你们。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表妹不要放心上。另外,你表嫂的兄弟在外院住着,表妹们素日里有事无事,尽量不要去外院。我那两个小舅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前事,旁的事自是心无旁骛,很少踏足内院。表妹们也切匆去外院,唯恐冲撞。”

    凌峰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声好字,觉得这厮颇有待客之道,对表妹热情大方,实际上,却是指明你们只是客人身份,没事别去打扰你表嫂,也别去外院做出丢人现眼之事。

    不过凌峰说话委婉,一般人恐怕也听不出来。徐璐敢肯定,乔家没一个人听得出来的。

    乔三妹自凌峰进来后,一双大眼就没有离开过凌峰,水灵灵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凌峰,声音娇媚至极地道:“表哥说笑了,我和妹妹们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起码规矩还是有的。表哥放心好了。”

    凌峰颔首道:“如此,甚好。”目光微瞟,就坐到右边第一排的官帽椅了,乔三妹正想坐到他身边去,徐璐还来不及开口,凌峰却说:“三表妹,这是你表嫂的位置。”

    凌峰声音轻淡,但听在乔三妹耳里,她脸腾地就红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摸。

    徐璐暗乐,从容上前,坐到了凌峰身边来,指着身边的位置,对乔三妹温言道:“三妹妹,你坐这儿。”然后侧头对凌峰轻斥一声:“三表妹并不是不懂规矩,也并不是不懂尊卑,不过是瞧到多年未见的表哥,一时激动忘了规矩罢,爷犯得着这样落三表妹的脸?”

    徐璐不说还说,一说,不止乔三妹难堪,连乔老太太婆媳都难堪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她这分明就是在指责乔三妹不懂规矩,不懂尊卑呀。

    凌峰却说:“你倒是一心为客人着想,可若这位置真让表妹坐了,你这个主人的脸面何在?表妹岂不也落了不是?”

    这话说得……乔老太太坐不住了,讪讪地道:“峰儿说得极是,你表妹规矩是不怎么好。

    你亏得你母亲答应让你表妹住进来,让嬷嬷们教她规矩。不然依着这般,到了外头,还不知要丢多大的脸。”看着又委屈又难堪的乔二妹,轻斥道:“三妹,你也别委屈了,你表哥也是为你好,本是你没规矩在先,以后可得好生跟着嬷嬷学规矩了。”

    乔三妹忍着难堪,福了身子,表示一定会好生学规矩。

    经过凌峰无情的打脸,乔家人忽然安份了下来,也没有再提过份的要求,不止奉承武夫人,对徐璐也格外讨好,惹得徐璐大为感叹。果然,凌峰刚才一番表现,想来也彻底惊醒了乔家人的美梦吧。瞧乔三妹半分脾气都没了,整身的精神气似乎也消失了一半。显然让凌峰打击得不轻。

    凌峰与乔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就告辞离去,说要去外院陪伴表叔和表弟,团团地与乔老太太及胡氏黄氏等人施礼告别。临走前,还把徐璐也顺走了。

    出了晚香堂,徐璐主动握着凌峰的手,身子也紧紧偎着他的手臂。

    “母亲已答应了让四位表妹住进来,并让嬷嬷们教她们些规矩。还有,表叔说,若能进入朝廷中枢,就想在京城安家。”

    感受到她的柔情,凌峰缓下脚步,揽着她的肩膀,“知道了,表叔的事我会安排的。就得看姑祖母和几位表妹们的表现了。”

    徐璐抿唇,凌峰的另一层意思是,只要乔老太太祖孙安份,那么表叔自会心想事成,若是不安份,恐怕又只能继续外放。

    徐璐不喜乔老太一家子,她是将计就计呢,还是去提醒她们一声?

    凌峰对乔家却没有多少关注,他最为关注的还是另外一件事,“今儿事情办得如何?”

    徐璐娇嗔地瞪他一眼,不过仍是说道:“成了,朝阳公主答应与我作戏。下午也去了沈家,把那串佛珠交给了沈老夫人。也依你的意思,只是向沈老夫人透露出我认得这位顾姑娘,却未提借别的信息。”抬头,看着凌峰亮晶晶的神色,得意一笑:“怎样,我做得很好吧。”

    “很好,辛苦娘子了。”凌峰加重了手头的力道,他越发喜欢她了。

    “今晚沈任行应该就能从沈老夫人嘴里知道顾芸儿的信息。若若当真喜欢顾芸儿,肯定会来找爷的。就是不知何时能来。”

    凌峰笑道:“这老家伙看着儒雅温文,实际上却是雷厉风行的。估庆就这两三日内。”

    “爷当真觉得,沈任行是顾小姐的良人?”年岁差那么多,又还是继室,沈任行子女都一大堆了,还有,沈任行是朝廷高官,学问也好,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最重规矩门户。顾芸儿虽也是官家小姐,却只是低等官吏之家,沈任行就算喜欢,能否给予正妻之位还有待商鹤呢。

    凌峰不知道徐璐肚子里的弯弯绕子,笑着说:“如何不是,依沈任行的魅力和清贵门弟,什么样的名门贵女娶不到?以他对顾芸儿画像的宝贝程度,肯定要给嫡妻名份的。你就甭担心了。按着我的计划照做就是。”

    唉,或许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不同之处吧。想法和眼界都不大一样呢,凌峰看到的是沈任行高高在上的阁老身份及清贵的门弟,就是八十岁老翁都有人要。而徐璐看的则是老夫少妻,上有前头嫡子女,下有姨娘庶女的,这种人家的主母,怕也不好当吧。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顾芸儿当真嫁到沈家,既能振救顾芸儿于水火,还能生生甩顾家一巴掌。依沈任行对顾芸儿的暗恋程度,想必会对顾芸儿好的。这样一想,徐璐就释然了。

    看看天色,徐璐问:“爷还未吃晚饭吧?”

    “嗯,我们回去吃。”

    徐璐目光柔柔地看了他,她原本可以在晚香堂用饭的,但她是媳妇身份,估计又得像中午那般,先服侍了长辈用饭才轮得到自己。大概凌峰也知道,所以早早就顺走了她。

    尤其忆起刚才凌峰对娇俏可人的乔三妹的情形,徐璐又弯了眉眼,再一次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华馨苑,徐璐轻快地服侍凌峰宽衣,换上轻便柔和的细稠软面缎的中衣。吃饭的时候,布箸夹菜,好不忙活。

    凌峰把她拉来坐了下来,说:“坐下,可别累了我的儿子。”

    徐璐依言坐了下来,不过仍是说:“我只想服侍你嘛。”

    “不用,咱们家可不兴让媳妇兢兢业业服侍的。”他习惯了与徐璐扮嘴,也习惯了与她无拘无否的笑闹嘻戏,并不喜欢她拿相敬如宾那一套来对付他。

    吃完饭后,凌峰紧记着路玲玲的话,又陪着徐璐去了园子里走了两圈,眼见天色已完全黑透,这才回到屋里来。准备沐浴就寝。

    只是才刚脱了鞋,就有丫鬟进来凛报:“世子爷,门房上的来报,沈阁老沈大人来了。”

    凌峰讶然,脱鞋子的动作稍微僵了下,与徐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读到了震惊和兴奋。

    想不到,这沈任行这么的迫不及待。

    忽然间,徐璐又期待起来了。

    以沈任行对顾芸儿的重视程度,想来应该会珍惜她,给她一个安宁港湾的。

    徐璐服侍凌峰重新换了件石青色直缀长袍,嵌玉的黑色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重新再系上豆绿营绦及红鱼头珊瑚玉佩,再戴上白玉制的冠,抖了抖刻金丝刺绣的斓边通袖,看起来又是矜持尊贵的世家公子哥派头。

    徐璐着迷地欣赏着,又伸手替他整理衣襟,又把他的腰带扶正,惦着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记,“早些回来呀,我等你呢。”声音轿糯,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这丫头,越发喜欢撒娇了。

    闻着她身上浓郁的梨花清香,及她脸上浓浓的柔情之意,凌峰心头也软软的,搂着她的腰,在她脸上重重地吻了又吻。最后实在忍不住,又印上她微张的双蜃中。

    徐璐粉嫩圆润的脸上就染上越发浓郁的桃色,比冬天里的雪里红梅还要娇艳。

    而她这份娇艳,却是让他浇灌出来的。

    一想到别人的妻子是越活越严肃端穆,而自己的妻子却是越发的活泼俏皮。凌峰就有股自豪感,也只有他才有本事,把自己的妻子变成真正的娇妻。而别人家的妻子,充其量只能是贤惠能妻。

    凌峰吻着吻着,就越发不可收拾,双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乱撺起来。徐璐怕擦枪走火,赶紧气喘吁吁地推开他,“还是去见沈阁老吧。”单论官职,沈阁老是堂堂二品大员,品秩比凌峰还要高出两个等级的。安国侯府虽是世袭侯爵勋位,但对于这种手握实权的朝廷大员,也要礼遇五分的。

    说不定这时候,沈任行已被外院的回事处的请到了宴息处了。

    凌峰看着她姻霞色的滚滚圆脸,加上水汪汪的眸子,如兰的呼吸,及温香的软腻身子,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压到身上,胡天海地一番。

    他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胡天海地欺负了一番后,这才放开她,说了句:“你先睡吧,补补眠也好。”

    知道他话里的涵义,徐璐轻啐他一口,“去吧,我等你就是了。”

    ……

第115章 好戏登场

    凌峰回来得很快,前后也就不到两盏茶功夫。

    徐璐都还未梦周公,他就回来了,不由奇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峰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束缚,飞快地上了床,把柔软香绵的妻子搂进怀中,“嗯,这家伙比我还要着急。不过我仍是没有告诉顾小姐的出身来历,只与他东拉西扯。这老家伙倒也干脆,知道我要与他讲条件,就主动与我说,他欠我一个人情。想不到这家伙这么干脆,我倒是不好再继续拿捏他了,只是对他说,不出三日,顾小姐会亲自登门找他就是了。让他呆在家中守株待免。”

    不过这姓沈的确实诚府深厚,不管内心再如何的激动,面上依然是莫测高深儒雅清俊的模样。

    这个伪君子。

    凌峰一边说话一边与徐璐亲热,动作中带着迫不及待。

    徐璐回应他的热情,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那我明天是不是要去找朝阳公主?”

    “嗯,越快越好。”

    接下来,非礼匆视,非礼匆听。

    ……

    次日,徐璐睡到自然醒后,方才起身。

    夏荷等人端着巾帕香夷子等鱼灌而入,服侍徐璐更衣,夏荷甚至还说:“今儿一大清早的,三表小姐和四表小姐就过来看您了。因少夫人还没起床,张嬷嬷就没让她进来,只在前边过厅里等着。小丫头上了三回茶水后,等不及了,这才走了。”

    墨香嘴快地道:“只是过了不久,两位表小姐又来了,还跟着咱们夫人和姑老太太,表太太,以及表奶奶。”

    当时,武夫人一行人来到华馨苑,听说徐璐还未起床,武夫人就说:“得了,怀孕的人就是嗜睡,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乔老太太就说:“你这也太纵容她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只是怀孕罢了,就能娇贵到哪儿去?”

    胡氏也说徐璐这是在恃宠生娇,又说武夫人太好性了,虽不是凌峰的亲生母亲,却也是嫡母,给庶子媳妇立规矩再天经地义不过了,谁还敢说半句不是。

    武夫人却淡淡地道:“咱们家一向优待媳妇。可做不来磋磨媳妇的事。”

    武夫人都这般说了,乔老太太还能说什么。然后就安份了,不敢再说什么。

    徐璐暗笑,这些人呀,居然还不死心。昨天凌峰在晚香堂的表现,再明白不过了,只要有眼色的,就该见好就收。今早还跑来捉她的错处,哼,贼心不死,不自量力。

    不过徐璐还有别的事儿做,暂且没有任何动作,让人递了消息到朝阳公主府,这才款款去了外院的挽雅阁。

    乔老太太婆媳三人就住在这儿,徐璐去的时候,乔老太太正在屋子里喝茶,胡氏陪着说话,黄氏毫不例外,站在一旁服侍着。

    徐璐向乔老太太施了礼,款款坐了下来,以主人的身份慰问了乔家人是否住得还习惯,饭菜可还可口,下人服侍可还尽心?

    乔老太太笑着说说了不少好话,但话锋一转,就又提到了儿子乔致东的述职上头。

    徐璐佯装没听到,笑着转移了题,只讨论着京城的气侯什么的,乔老太太婆媳尽管不怎么坐得住,也只能强忍着不耐,陪着笑脸。

    这时候,张嬷嬷走了进来,对徐璐道:“少夫人,顾家老太太递了贴子进来,要拜见您。”

    徐璐冷淡道:“不见。”

    张嬷嬷一脸为难,“可顾老太太一直不肯走,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少夫人。还说要给少夫人赔礼道歉。”

    徐璐没有说话,一旁的夏荷就怒道:“咱们少夫人先前就给了她机会,她给脸不要脸。她先前不是觉得少夫人一妇道人家,只能靠爷们脸色过活么?让她去求世子爷呗,跑来求少夫人岂不打脸?”

    徐璐说:“夏荷说得对,你就这样回她。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了。”

    张嬷嬷喏喏而去。

    徐璐又恢复了笑容,又言笑宴宴地与乔老太太等人说话。

    但乔老太太哪还坐得住,就问徐璐:“有人得罪了孙媳妇?”

    徐璐脸色故意沉了沉,轻描淡写地道:“谈不上得罪不得罪,跳梁小丑罢了。”

    见徐璐不欲多说,乔老太太也不好多问,却是打起精神来,与徐璐说着话。

    徐璐又坐了会儿,这才道:“……这阵子我可能会比较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长辈海涵。”

    乔老太太婆媳赶紧说无碍,但过了会,胡氏说:“侄媳妇这都有了身子的人了,理应安生在家养胎才是。真有什么事儿,交给下人就是了。何必自己亲力亲为的。”

    徐璐笑着说:“都是世子爷分派下来的,有些事儿,下人们不好去做的。”又说了会子话,徐璐借口还要外出去办凌峰交代的事,等有空了再过来陪大家。

    乔老太太婆媳客客气气地把徐璐送到门口。等徐璐走远后,就让人四处去打听,徐璐在忙些啥。

    过了不久,乔老太太的贴身心腹段嬷嬷就进来回话:“打听清楚了,好像是为了苑平顾家的事儿。先前世子爷帮了苑平顾家一些忙,顾家人很是感激,听说少夫人怀孕后,想着世子爷怕是还没个贴心人服侍,就把顾家小姐送过来想给世子爷做妾。让少夫人知道了,当场就把顾家人全赶了出去。”

    乔老太太吃了一惊:“她当真把人家赶了出去?”

    段嬷嬷点头,“千真万确。原本那宴息处的丫头还不肯说的,我可是使了一个金镯子外加一颗赤金的凤簪,这才勉强说了。当时少夫人亲自说的,‘你就是这样感激咱们家的?给咱们家爷们送妾,亏你想得出来。你以为这样就巴接了世子爷?哼,你错了,你却是得罪了我。’然后就把顾家人全赶了出去。”

    乔老太太不屑地哼道:“这个妒妇。”

    胡氏却是微微皱着眉。

    黄氏故作惊讶地道:“原来表嫂这么的善妒,那万一……”

    乔老太太脸色阴沉了下来,瞪着段嬷嬷,“后来呢,那顾家人就此作罢了不成?”

    段嬷嬷说:“自然不会就此作罢的。顾家人被赶出去后,顾家老太太很不服气,觉得但凡女人,哪有不看爷们脸色过日子的,于是就直接去找世子爷了。想直接把小姐送到世子爷手上,这样一来,少夫人就不敢多说什么了。谁知道,世子爷一听说少夫人生了气,人也不要了,还把顾家人痛骂了一通。赶紧赶了回来,安慰少夫人去了。少夫人却说,顾家人忘恩负义,故意送妾来恶心她,要世子爷给他们些颜色瞧瞧。世子爷果真就照做了,如今,顾家日子非常不好过。顾家人也知道少夫人的厉害了,赶紧登门向少夫人道歉赔礼,但少夫人都不怎么理会呢。”

    乔老太太倒吸口气,吃吃地道:“峰儿,峰儿居然……”她与胡氏互望一眼,各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黄色却是高兴不已,但面上却作出一副惊讶惶恐的模样。“这么说来,若是三妹妹她……表嫂岂不也会恼了咱们?在表哥面前吹枕头风?”她焦急地看着胡氏,“夫人,既然表嫂这么受表哥重视,那咱们是不是该先紧着表嫂?”

    胡氏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闪烁着。

    乔老太太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但仍是不肯相信,徐璐一介妇道人家,难不成还能把亲戚赶出去不成?她有这个胆子,凌家也是不敢的。毕竟是亲戚,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

    尽管乔老太太如此安慰自己,但心头却是没底了。

    虽然男人是女人的天,可也不是没有牝鸡司晨的事儿发生。

    ……

    朝阳公主动作果然快,徐璐才让人递了消息给她,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把好消息递了过来,说事情已办成,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徐璐重重打赏了前来报信的丫鬟,笑着说:“麻烦回去转告公主,接下来无论谁去找她,都要端着架子,想要看好戏,就一概不得松口。”

    送走了公主府的下人,徐璐又派洗硕去苑平顾家,还特地交代了洗砚几句。让他再去找路玲玲。

    徐璐算了算时间,洗砚快马加鞭赶去苑家,前后也就两个时辰左右,顾芸儿应该就会出现在京城沈家。

    等待好戏上场的日子是无聊的,尽管两三个时辰后好戏就要上场,但徐璐依然兴奋到无法自抑。她好想去瞧一瞧沈任行亲自瞧到顾芸儿的反应。

    在东厢房处理了日常锁事,华馨苑的各个管事及外书房也都把账本交了上来,徐璐怎么也看不进去,只得交给丫头们清点。自己则枕着下巴,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妙龄少女被牛啃的画面。尽管帮到了沈任行,让沈任行欠凌峰一个天大的人情,但一想到顾芸儿那样的妙龄少女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心头就很不是滋味。

    东厢房里响来一片拔弄算盘的声音,其中以芝兰为最,纤纤十指打起算盘来,又稳又快,不一会儿,就把算好的账本交到徐璐手上,并指出了其中的可疑之处。

    这是厨房的采买账本。

    徐璐接过,看着用红笔勾起的那几处,好些疏菜大米采买的价格比上个月高了些,尽管不明显,但一项一项加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少夫人,就算您怀了孕,小厨房的开支略有上升,但也是有限的。因为一来各家各户送了不少滋补物品,厨房采买的滋补物也是有限的。二来,庄子上也送了不少野禽蔬菜,要采买的也实在有限。可这个月厨房的采买却足足比上个月多了八百二十两银子。少夫人这个月还在晚香堂吃了好几回饭,又去外头住了三天,按理说,花销也高不到哪儿去的。”既然已打定主意要做凌家的管事嬷嬷,芝兰把自己能干精明的一面全表现了出来。

    徐璐生平最恨的就是底下人无止境的贪污,生平最高兴的就是查贪抓贪制贪。一看有事儿做,赶紧打起精神来,让人把厨房采买的及正副管事们叫了进来。

    刚开始这些婆子还不肯承认,一口一个农民收成不好,好些时令蔬菜都涨了价。

    徐璐也不与她分辩,又把采买的票据拿来核对,并把外院的总采办及负责监管的总管叫了进来。问了不少外头的市价行情。

    “鸡蛋十八文至二十文钱十个,鸭蛋二十五至三十文钱十个,油巴酱油生姜蒜等调料的价格虽也有波动,也都是有限的,但小厨房的价格全是用的最高价来报账。总之,就算你没有贪墨,也证明你不会替主家省银子。一个不能替主家省银子的奴才,又有何资格掌管采买?更何况,这账本还有多处做了假,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可以唬弄不成?”华馨苑加上下人一共有四十八人,除了徐璐夫妇及身边服侍的心腹嬷嬷大丫鬟外,其余下人全都吃的是大厨房。所以,华馨苑小厨房的开销着实有限。加上庄子上每隔一阵子就要送各类家禽野禽蔬菜,及各户人家送来的滋补营养品,花销就更是小得多了。

    “若是虚报采买金额也就罢了,连采买数量也虚报,三月十号,金丝燕五盏,三月十九号,野菇五斤,我记得那日菜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就只有两盘子野菇吧,那两盘子就有五斤重?”徐璐也不动怒,只是把事实呈述出来。

    那管事婆子无话可说,只好讨饶。

    徐璐挥挥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带人搜查屋子。”

    沁香领着一群丫鬟媳妇,去了采买管事的屋子,搜出了不少银子,还有大额的银票,足足有数千两之多,徐璐看也不看,就说:“把她男人也给找出来。自己老婆贪墨了这么多银子,就藏在床底下,身为男人哪有不知情的。哼,知情不报,夫妇俩合着算计主子,这还了得?一家子都赶出去吧。”

    对付犯了错的下人,徐璐最兴连坐,这还是从凌峰那学来的。对犯了错的下人兴连座也是不得不为。否则,赶走犯了错的,留下他的另一半或亲人,谁知会不会怀恨于心呀。为了永绝后患,还是一起赶出去得了。

    至于求情之类的话,徐璐一向是充耳不闻的。

    采买的被赶了出去,就得重新提一个上去,徐璐想了想,提了葛长青家的举荐来的王友芳家的。

    至于小厨房的正副管事,知情不报,徐璐罚了三个月月例,以示惩戒,若再有下回,就只有被净身打出去的份。

    收拾了刁奴后,徐璐心情大好。看着收缴上来的银子,几个丫头清点了好一会儿,才清点完毕,银票有一千八百五十两,碎银子有两百多两。还有其他钗环珠饰之类的。

    徐璐没收了银票,充作私人腰包,其余的碎银子,让芝兰拿去分了,但凡华馨苑服侍的奴才,做事勤恳的,全都有份。至于这些钗环珠饰,徐璐也同样赏了出去,但都只是让底下人自己分。顺便考验一下芝兰处事是否公允。

    这时候,张嬷嬷进来凛报,把乔老太太派身边婆子四处打听的事儿说了下,“……宴息处叫红梅的丫头,还有咱们院子里叫采芙的丫头,以及回事处的黄有德家的,都挺机伶的。把少夫人交代的话全有模有样交代了出去。姑老太太和表太太知道后,不一会儿就去见了几位表小姐。至于说了什么,因为是悄悄话,不得而知。”

    徐璐说:“辛苦你了。夏荷,赏妈妈三两银子。另外,黄有德家的,红梅和采芙也一人赏二两银子。”

    张嬷嬷知道徐璐是个大方的,赏罚分明,也不忸怩,大方接过银子。

    “少夫人,接下来还需要奴婢做点儿什么?”张嬷嬷越来越喜欢服侍徐璐了,每每有特殊的任务,一旦完成了,都会有赏赐的。

    “叫服侍客人的丫头,嘴巴稍微碎一些儿,不时放些话出去,就说本少夫人对待亲戚一向尽心,但若是敢挖本少夫人墙角的,可就休怪本少夫人不客气了。”徐璐想了想,又说:“想办法,把这句话不动声色放出去。就说我和世子爷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若是乔家人谨守客人身份,世子爷肯定让他们心想事成。若还有别的心思,那么乔家表叔这辈子就只有外放的命了。”

    徐璐不喜欢与一群表小姐斗智斗勇,也不喜欢像斗鸡眼似地让人不时盯梢,觉得那样实在太累了。把话明明白白放出去,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该知道取舍的。她相信,乔致东能够做到知府的位置,应该不是那种一根筋倔到底的人。

    ……

    到了下午,徐璐午睡了起来,前去盯梢顾芸儿的人递了消息进来,顾芸儿果然进京了,并且直奔沈家。

    徐璐强抑下沸腾的血液,对赵嬷嬷说:“赶紧服侍我梳妆。”她现在就要去看好戏,希望来得及。

    徐璐让人递消息给凌峰,一边坐了一顶并不显眼的青幔小轿出去了,并且静静地停在沈家对面。

    等待的日子是很痛苦的,但为了看即将下来的好戏,都强忍了下来。徐璐在轿子里不知睡了多久,沁香轻轻敲了轿面,小声道:“少夫人,洗砚来了。顾小姐乘坐的是一辆石青色帷布的平轴马车,轮子是黑膝的,很好辩认。”

    徐璐立马睁眼,赶紧直起身,掀了轿恋看了过去。果然,远远就瞧到一辆黑漆平轴石青帷饰马车驶来。直奔沈家大门。

    徐璐紧紧地盯着他们,只见车夫下了车,去敲开沈家紧闭的大门,也不知说了什么,那车夫感激涕零地来到马车前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只见沈家大门居然打了开来。然后,徐璐看到顾芸儿就被沈家门房恭迎了进去。

    徐璐倒吸口气,沈家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阁老身份,府邸自有神机营及铁骑营护卫。等闲人如何近得了身?尤其还是从沈家中门进去。

    但这顾芸儿却轻易敲开了沈家大门,只有一个可能,沈阁老应该早与门房的打过招呼了。顾芸儿才会畅通无阻。

    徐璐很是失望,她还以为顾芸儿会不得门而入,只能在沈家大门外守株待免,等沈任行下朝回来再去拦截的。到时候她就可以看好戏的,只是可惜了,没能看到好戏。随后又感叹不已,看来这沈任行对顾芸儿是真的放在心尖尖上的。

    ------题外话------

    大家莫要急,这两天更得是有些少,人家今天不是加油了么?

第16章 乔四妹

    “少夫人,顾小姐进沈家了,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百姓穿梭,骏马奔驰,各个公侯伯标志的马车也偶从身边驶过。甚至还有一群纨绔子弟纵马狂奔的情形,沁香一颗心一直提得高高的,这回出来得匆忙,只带了十来个护卫,近身服侍的丫鬟也只有她和豆绿墨香含香四人。生怕遇上些眼生头顶的人过来冲撞了少夫人。

    没能看到好戏,徐璐兴致顿失,悻悻道:“回去吧。”

    依依不舍地看了紧闭的沈家大门,犹在想,暗恋多年的梦中情人总算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想必圣人都会把持不住吧。

    也不知她做得是否正确,这样算计一个命运多舛的柔弱女子,若是沈阁老是君子还好,万一是小人呢?

    忽然间,徐璐已没了兴奋感,担忧和忐忑充斥心田。心下也有些埋怨起凌峰来,什么主意不好出,偏整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少夫人,您瞧,沈家偏门里牵出一匹马来。”沁香忽然低声叫道。

    徐璐看了过去,果然,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短打头帽瓜皮小帽的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牵着匹马出来了,然后翻身上马,朝皇宫方向驶去。

    徐璐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向沈任行报信吧?

    “少夫人,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沁香低声劝着。

    “也罢,回去吧。”徐璐心中有个预感,那小厮应该是去通知沈阁老,想必沈阁老会立时赶回来。见到心心念念多年的顾芸儿,也不知是否能够把持住自己。

    “派两个人在此盯着,不管任何人从里头出来都要告诉我。”

    再一次看了沈家大门,徐璐心情复杂地离去了。她一方面希望顾芸儿留在沈家,一方面,又怕沈任行变成禽兽欺负顾芸儿。

    唉,生平第一次,徐璐算计人算计得胆胆心惊,忐忑不安。

    凌峰下朝来,徐璐就向他抱怨不已,也说了自己的担忧,及对未来事态发展不确定性的忐忑。

    凌峰拉她坐下来,笑道:“瞧把你急的,沈任行虽阴险卑鄙了些,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为了衬托他高大形像,他不但不会乘人之危,反而还会尽力表现出他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一面。你放心好了,顾小姐肯定会完好无损得出来。不信走着瞧。”

    徐璐斜着眼瞅着他:“我也想相信爷的判断,可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万一爷判断错误怎么办?”

    “不会。”凌峰极其笃定。

    “你怎知不会?凡事并无绝对的。”

    凌峰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凌峰邪邪一笑,双手摸上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若是我赢了,今晚你来服侍我。”

    徐璐哼了哼,推了推他,娇横道:“哪一回不是我服侍你?换个别的吧。”

    凌峰想了想,又靠近她的耳朵,轻呢地在她耳边轻喃,“若是你赢了,就换我来服侍你。”

    他服侍自己?

    徐璐有些心动,在床上他一向是横冲直撞的,虽然不会弄痛她,但从来没多少耐心,大多时候都是直奔主题。

    “包括沐浴,更衣,你也要服侍我。”这家伙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的,就算心中有自己,在她面前也是一副又拽又傲的大爷模样。尽管她也习惯了,并且乐意服侍他,但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反过来服侍自己,还是满心动的。

    凌峰脑海里闪过某些热血沸腾的画面,只觉全身一紧,迫不及待地把徐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不管输赢,今晚爷都服侍你吧。”

    徐璐抿唇笑了笑,故作害羞地啐了他一口,骂了句:“色狼。”

    夫妇俩吃过晚饭,又围着华馨苑逛了两圈,在一条南北夹道上,遇上同样出来散步的乔四妹。

    “见过表哥,表嫂。”乔四妹福了身子,声音甜美。

    凌峰淡淡地“嗯”了声,并不说话。

    徐璐看着乔四妹,笑着问:“今儿怎么只你一人?三表妹呢?”

    “三姐姐身子懒,吃了饭就呆在屋子里与丫鬟打牌了。”乔四妹一脸甜笑纯真,“我也才刚吃过饭,出来走走消消食。好巧,在这儿遇上表哥表嫂。表嫂,您每日都要出来散步么?”

    “嗯。我们还要去后花园里逛,表妹自便吧。”徐璐才没功夫与她一起逛。

    乔四妹咬了咬唇,忽然笑着说:“表嫂,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就和表哥表嫂一起逛吧。”

    “这个,恐怕不大方便。”

    “表嫂可是不喜欢我?”乔四妹立马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表妹说哪儿话,我怎会不欢迎表妹呢?既然表妹要陪我,我自然是乐意的。”然后对凌峰笑道:“爷,既然表妹要陪我,那爷就可以解放了。”

    凌峰捏了她的鼻子,这个促狭的,“好,那我去外书房了。有劳表妹了。”他朝已傻了眼的乔四妹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表妹,走吧。”徐璐对乔四妹柔声说着。

    乔四妹依然看着凌峰的背影,呆呆地道:“表嫂,表哥不陪您了?”

    “既然有表妹陪我,你表哥自然要走开了。”

    乔四妹咬着唇,说不出的后悔来。但这时候,骑虎难下,也只能与徐璐一道去花园里逛了。

    徐璐身子健壮,每天饭后都要走上半个时辰,早已练出了脚力来。反倒是乔四妹,她何时走过这么长的路呀,只累得脚肚子打颤。

    因为凌峰的离去,乔四妹哪还有心思逛花园,走了小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表嫂,我脚好酸,咱们还是不要逛了,回去吧。”

    徐璐说:“不会吧,表妹身子居然这么差?你将来可是要嫁人的,若是让婆家人知道你身子骨这么差,如何了得?要知道,大多婆家都认为,女子有副健康好身子,才能操持家务,主持中馈,生儿育女。若一副病秧秧的身子,谁喜欢得起来?你芸表姐,也就是我大姑姐,也正是因为有副健康的身子,才让官家姐夫求娶的。还有,就是做姨娘也得要求有副健壮身子的。就拿你表哥的越姨娘来说吧,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成为你表舅的姨娘,也是因为她身子骨健壮,生下你表哥,才有如今的体面。表妹还是打起精神来,多多锻练才是。”

    乔四妹存着别的心思,加上徐璐最后两句话让她心中一动,也不敢再说自己柔弱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徐璐有心治她,平时的半个时辰加到大半个时辰。乔四妹走得气喘吁吁,腿肚打颤,绣花鞋下的一双脚已打起水泡。徐璐冷笑一声,敢肖想我的男人,看我怎么治你。

    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天色黑烬,徐璐也是有些累了,不过她经常走路的人,倒也还忍得住,看着乔四妹越走越慢的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凌峰早已沐浴过了,穿着一身中衣靠坐在罗汉床上,手头抓着本野史类的书,看到徐璐回来,便笑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怕累到他的儿子。

    徐璐也确实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今儿个,为了对付牛鬼蛇神,我居然弄了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爷说划算不划算?”

    凌峰揽着她的腰,脑袋靠在她颈窝处,吻着她肉乎乎的脸儿。柔软滑腻的触感,总是令他爱不释手。

    “是不划算,还蠢到家了。你是什么身份,对方是什么身份?哪值得你以自己的千金之体应付她?”

    确实是呢。

    “那爷觉得遇上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处理?”总不至于撕破脸吧?到底是亲戚呢。

    “今晚好生服侍爷,爷就告诉你。”

    徐璐忽然推开他,“呸,哪一回不是我服侍你的。”忽然又想到顾芸儿的事,“沈家现在可有动静?”

    凌峰哈哈一笑,捏了她的鼻子,“原来还惦记着这个呀。”

    “到底有动静没?顾芸儿是留在沈家,还是离开了?”

    “你呀……沈阁老刚才都亲自来过了。”

    “啊,”徐璐坐直身子,“什么时候的事呀,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凌峰笑着说:“我以为你一心与狐狸精交战,恐没空理会这些事呢。”

    这家伙,到现在居然还取笑她。

    徐璐掐了他一把,“若不是你这男颜祸水,我何至于这么做?都是你这祸水,还好意思来嘲笑我。沈阁老找你做什么,快说快说。”

    凌峰笑了笑说:“这家伙一向聪明,顾芸儿一找上他,他就知道顾煜文冲撞朝阳公主一事是我暗中安排的。这老家伙倒也干脆,直接就来找我了。说是再欠我一个人情。”

    徐璐张大了嘴巴,然后又钦佩起来:“大概他也知道让爷给算计了吧。”

    “他那么聪明,我这点伎俩肯定瞒不过他。不过我也没必要瞒他,反正他是抱得美人归了,就算知道我是故意算计他,还得感激我呢。他可是亲自承认,欠下我两个人情了。”凌峰对自己的计谋非常得意。

    徐璐也很是高兴,想不到沈阁老明知这是凌峰给他挖好的陷阱,依然面不改色从容往里跳,甚至路得还欢快,显然,顾芸儿对他的影响确实非同一般。

    “明日我会去朝阳公主府上一趟。请朝阳公主把顾煜文放了。”这样一来,顾芸儿就会以为是沈阁老从中施力,对沈阁老肯定是感激涕零的。以沈任行的老奸巨滑,想来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肯定会来场夹恩图报的把戏。

    “想不到,这事儿居然这么轻松就搞定了。”前后也才三两天呢。凌峰算计了沈任行不说,还厚颜无耻地让沈任行欠了他两个人情。不过也算是三赢的局面吧,顾芸儿嫁入沈家,也算是报复了踩低爬高的顾家,沈阁老抱得美人归,凌峰也得到整人为乐的目的。

    “此次之所以能够成功,除了爷的算无遗策外,我的功劳是不是也举足轻重?”徐璐搂着凌峰的脖子,媚眼如丝地道。

    “那是自然,爷会好好疼你的。”

    看徐璐眼横秋波的模样,娇俏动人,凌峰心都酥了,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

    第二日,徐璐又去了朝阳公主府,朝阳公主很是爽快,让人持了朝阳公主的名贴,去了顺天府。

    朝阳公主的大管事去了顺天府衙门,把公主手谕递给顺天府刑房的人冷冷地道:“奉公主之命,即刻释放顾煜文。”

    户部一个小官儿冲撞朝阳公主,被打入大狱,听侯发落,只是不到一天时间,公主就要放人。又想到昨晚顾煜文前脚被打入大狱,后脚就有人过来打点,打的还是安国侯府的名号,到了晚上,沈阁老也派人过来打了招呼。守监的衙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庆幸没有听顾通判的话,要好生“侍候”顾煜文。

    顾煜文在牢里呆了一天一夜,他胆子本来就小,虽然没受什么苦头,但也吓得够呛,出来的时候,双腿依然打着哆嗦。才出了大牢,听到消息后的顾煜中已赶了过来。

    顾煜文很是激动,以为是大哥救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顾煜中也是牢牢握着兄弟的手:“赶紧随我出去吧。”顾煜中正要把自己“从中周旋,这才使得顾煜文被早早放出来”的美名占为已有的,只是出了衙门,就见顾芸儿正俏生生地立在衙门口。顾芸儿看也不看顾煜中一眼,就飞奔到父亲跟前,“爹爹,您没受苦吧?”

    “芸儿,你怎么也来了?”

    顾芸儿抹了激动溢出的泪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爹爹,咱们先回去吧。”上下打量父亲,衣裳虽然皱巴巴的,精神也不大好,但至少没有受虐待。顾芸儿再一次感激起沈阁老来,又对一旁恭敬侍立的沈家护卫吕子杰福了身子,“麻烦吕大哥转告沈大人,沈大人的恩情,小女子没龄难忘。”

    吕子杰拱手,客气道:“顾小姐言重了,属下一定把话带到。顾小姐和顾大人路上保重。”

    顾煜文听出了什么来,问女儿:“沈大人?沈大人是谁?”

    朝阳公主府的大管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顾煜文。”

    顾煜文赶紧转身,看着对方眼生头顶的模样,知道不好惹,赶紧拱手施礼,“顾煜文在此,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你冲撞公主,本是大罪,不过看在安国侯世子夫人亲自去公主府替你求情的份上,公主这才赦你无罪。你要谢,就谢安国侯世子夫人便是。”

    安国侯世子夫人?

    顾煜文茫然。

    顾芸儿说:“是吏部左侍郎凌峰凌大人的夫人,凌大人就是安国侯世子。其夫人,与女儿在苑平有过一面之缘。”顾芸儿顿了下,又说:“不过还是得感谢沈任行沈大人,若非沈大人面子大,请了凌少夫人出面求情,爹爹恐怕还有得罪受。”

    “沈任行沈大人?”顾煜文及顾煜中怪叫出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

    得知顾芸儿已领着顾煜文回了苑平,徐璐忽然怅然若失起来,这沈任行就这样把顾芸儿放回去?

    凌峰则说:“反正机会我可是给沈任行创造了,接下来,就看他的了。顾芸儿的事咱们也不必管了,到时候等着去喝喜酒就是了。”

    徐璐横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沈任行当真要迎娶她进门?”

    凌峰嘿嘿一笑:“等着吧,我的直觉不会有错的。”

    ……

    五月初,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凌家主子们的春装已换成绢缎类的轻薄夏装。为了彰显尊贵,自然不会亲自去布庄里挑选量尺寸,都是让绣娘进府量身服务。顺道又给身为客人的乔老太太一家子一人做了四套衣裳。

    做了轻薄夏装,又要恰当的首饰相配,于是,武夫人又让人给几个表小姐们打了两套宝石头面。

    华馨苑正院的西次间里,绣娘们正在给徐璐量尺寸,量好尺寸后,徐璐在一大堆布料中,挑了又挑,总算挑了十二匹布料,并与绣娘们仔细交代了颜色款式。

    “……夏装最好采用清爽型的绢缎娄或焦麻类的,比如白底绣红梅或是绣蓝花之类的妆花缎,配同颜色的裙子。蓝色绿色青色都成……另外,夏天的衣裳,我不喜欢有太多的刺绣,尽量不用刺绣,全用印花或刻丝的料子就好。这样你们做起来也省心省力。”

    绣娘笑道:“还是少夫人体贴我们,夏季衣裳太多的刺绣,倒把衣服弄得硬邦邦的,反而弄得不舒服。就用印花的也成,其实印花一点都不比刺绣差呢。”

    刺绣很费人力功夫,但却是身份的像征,但徐璐并不怎么爱刺绣,她还是喜欢印花多些。

    等绣娘们把所有人的尺寸都量好离去后,徐璐又选了几款料子,准备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乔三妹平白得了四套夏装,很是高兴,就主动留下来帮徐璐打络子,裁剪衣裳,忙得不亦乐乎。

    徐璐观看了她许久,把篓子只完成了一半的男式中衣拿了出来,“这是给你表哥做的,只是怀孕了,就没什么心思做了,现在也还只做了一半。”

    乔三妹笑道:“那表嫂还是先紧着表哥才好,妹妹帮您做小侄子的衣裳。”就又低下头来做针线活了。

    徐璐微微一笑,拿起针线出做起活来,不过与乔三妹的话却多了起来。

    徐璐早已选好了自己的衣裳款式,乔三妹也很快就选好了,小姑娘都喜欢鲜艳的颜色,所以选的都是银红,桃红,桔红及玫红为主。

    乔五妹乔六妹年纪小,也选不出什么来,乔三妹替她们作主选了几件鲜艳的款式。

    乔四妹最后一个挑选,大理石长条桌上,堆放着上百匹布料,每匹布料都是那么的精美漂亮,她都快要选花了眼。偷偷看着徐璐选好的布料花色,心里妒嫉不已,她刚才听得很清楚,这只是做初夏的衣裳,接下来还有仲夏,早秋,到时候还要做衣裳。天,一个夏季,居然就要做这么多衣物,且每套衣服还都有相配应的首饰头面,这得要多少银子呀?

    而这徐氏也不过是普通官家千金,嫁到凌家却享受着山珍海味,穿金戴银,奴仆成群。乔四妹略数了下,光华馨苑正院服侍的下人就有三十多人,还不包括偏院及前院。

    乔四妹打量着徐璐,她正一针一线地缝边子,并未发现自己的打量,但乔四妹却看得清楚,她头上的为翠南珠金步摇,腕子上戴的白玉手镯,镶珍珠的锦缎绣鞋,每一样都是是精益求精的。衣服也是一天一换,甚至一天两换,几乎没有重样的,首饰也是。她们住到凌家也有半个多月了,她还真没有瞧到她穿过重样的衣服。凌家的富贵,确实让人眼红。

    摩挲着面料带来的舒适滑腻感,乔四妹从这些彩绣辉煌的上等料子中收复心神,沉浸于她也能像别家名门贵女那样,穿上这种高级料子的衣裳的喜悦里,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耳边听着徐璐与乔四妹说话的内容,乔四妹又把目光扫向徐琳。

    这是徐氏的妹子,一个长相普通,生得还圆胖的女子,安静到几乎要成为影子的存在。

    正在做婴儿鞋子的徐琳抬头,看了乔四妹一眼,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但却瞧到乔四妹来不及收回的不屑视线,笑容僵了僵,又赶紧低下头去。

    乔四妹哼了哼,这个不足为虑,不过是在凌家白吃白喝的闲人罢了。

    ------题外话------

    股市大涨了,没心情码字了,哇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屠夫的娇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屠夫的娇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屠夫的娇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已有五个完结文,坑品保证,放心入坑!
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