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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全文阅读

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1章 纳妾

    凌峰到了很晚才回来,并抱回了调皮过余的团哥儿。

    徐璐上前抱过团哥儿,在他肥嫩嫩的脸上狠狠亲了记:“娘亲的小宝贝,可想死娘了。小宝贝,有没有想娘亲呀?”

    团哥儿拍着双手,没有说话,只是一双黑泠泠的大眼,很是纯真地瞅着徐璐。小唇儿微微抿起,可爱到不行。

    徐璐又忍不住亲了他的脸蛋儿。

    “这小东西,今儿好乖,大概是一天没见着我了,所以特别乖。”徐璐很是高兴。

    凌峰却在一旁泼她的冷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小子今儿一整天都被爹带在身边。爹带他池塘边钓鱼,好不容易钓了十多条鱼,想不到这小子居趁人不注意,推翻了木桶。爹爹下午再去钓鱼,一条鱼都钓不上来,可气惨了。”

    徐璐惊讶至极,想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

    凌峰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揪了团哥儿的脸蛋儿,又说:“更让人气的还在后头。爹带他去午睡,这小子一个劲扯他爷爷的胡子,这小子力气又大,抓着就不放,救了胡子,头发又遭秧。听爹抱怨说,今儿个小半个下午,头都重新梳了不下五回。胡子都被扯了一大把。”

    徐璐大笑,揪了团哥儿的脸蛋儿,爱怜地道:“小家伙,怎么调皮成这样呀?可了不得呢。”

    夫妇俩逗着儿子,直到徐璐打了个哈欠,凌身这才想起,妻子今日可是遭了大罪的,赶紧抱过团哥儿说:“今儿也累惨了吧,早些歇了吧。”

    徐璐又打了个哈欠,“没事,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凌峰让丫鬟把团哥儿带了下去,自己也歪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还能怎么办?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被王李氏拿捏到流产,如今在家休养。而我嘛,爱妻被人作贱,又痛失子嗣,自然是大发雷霆,并对外宣布,比今往后,凌家与王家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正大光明的交恶,而凌家还占了理。与凌家交好或是有求于凌家,甚至那些想讨好凌家的人,就会主动攻击王家。王梓明虽然是吏部侍郎,但在京城并无根基。不把王家瞧不进眼的人也大有人在。特别是那些想在军中得到提升的家族子弟,世家勋贵,这些人走武官路线,与王梓明倒是没什么交集,当然不必把王梓明供着。而凌家在文官集团或许没什么根基,但人脉深厚。在武官集团里,却是如鱼似水。

    可以说,只要凌峰放出一声要收拾王家的话来,不必凌家动手,自有人帮着痛踩王家。

    徐璐又问:“沈家呢?想必沈任行也不会放过王家吧?”

    凌峰笑了起来:“所以我实在佩服,王李氏母女这样的德性,王梓明居然还能官至三品,实在让我纳闷。”

    徐璐仔细想了想,也惊异起来:“对呀,王李氏母女那副德性,只有得罪人的份,少不得也会有政敌或敌人扯后腿才是,怎的还能混到如今的高位来着?”

    观那日在张家王李氏母女的嚣张跋扈,不难看出,这对母女张狂的德性,肯定不是三两日就能够养成的,应该是长年累月方有此成果。但王梓明一无背景,二无势力,母亲妹子如此拖他后腿,不可能没有得罪人。徐璐进得京来,处处低调行事,与人为善,也还会偶尔遇上几只疯狗或莫名其妙的敌意呢。她实在难以置信,王李氏母女这样的德性,怎会没有仇家呢?

    凌峰说:“早些年,王梓明还只是苑平县县令,只是任期满后,却因后台不够强硬,大好的肥差让别人捷足先登,以至于干坐冷板凳。眼看就要混不下去,让我给碰上了。我向来不喜锦上添花的交情,只喜欢雪中送炭式,后者用于收买人心,效果奇好。加上我本人对王梓明印像特别好。那时候的王梓明就算身处劣境,依然谦逊有礼,为人真诚,礼贤下士,宠辱不惊,觉得此人将来定有大造化,如今趁他落魄之际,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必能得到数倍回报。于是就请方公格外关照他。”

    “方公对此人也颇是看重,天启二十四年,就让他任保定知府,一直至宣德一年秋,又任何北布政使,宣德四年,又任四川巡抚,紧接着,又进吏部任实职。”

    “这十年来,王梓明也算得是平步青云。无论是保定知府,还是一省布政使,还是巡抚,在地方上皆是一方独大。大概也就养成了王家人张狂不可一世的性子吧。”

    徐璐笑了起来:“真可惜哟,收买不成,还养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凌峰叹息而笑:“王梓明固然可恨,不过到底我也有错,真不该因为他有才华,就处处给他后门走。而当时我又太过于自负,以至于让他生出了骄横自满之心。”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徐璐歪着头看他:“什么意思?”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凌峰讪讪地道:“升米恩,斗米仇。父亲一直教育我,助人也要有个底限。这些年来,我小心培养凌家势力,也一直谨记于心。没想到仍然培养出个白眼狼。”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

    像王梓明这类人,再是位高权重,凌峰也只能舍弃了。

    ……

    次日,是官员沐休之日。

    徐璐自然在家中将养身子。

    与凌家交好的,平时候认识不认识得的,都携大批补品前来看望徐璐。

    但徐璐因伤心过度,概不见面。

    也有凌峰的同僚前来看望凌峰。

    凌峰伤心失去的无缘孩子,悲恸之下,亦概不见面。

    王梓明也登门请罪,凌峰怒不可竭,提刀出门,气势汹汹地奔向王梓明。若非凌家护卫拼死拦着,王梓明怕已被砍伤。

    王梓明赶紧逃了,回到家后,一肚子鸟气还来不及朝母亲妹子发火,王李氏又向王梓明告起刘氏的状来。

    原来,王梓莉先前在御衣坊订制的衣裳送上门了,六套制作精美的夏衣,加上配套的头面首饰,一共三千四百两银子。王李氏让刘氏去结账,但刘氏却毫不理会,只说自己没银子。妹妹能订制这么好的衣饰,想来手头有钱的,要她自己支付。

    王梓莉就大怒,指责道:“你怎会没银子?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刘氏冷冷地道:“那是我的嫁妆。你一个小姑子,居然用起嫂子的嫁妆,羞也不羞。”昨日刘氏原本已收拾好了东西,王梓明回来后把王李氏母女骂了一通,刘氏这才又留了下来。却是坚决不容许再把银子花在这对母女身上。

    王梓莉居然大言不惭地道:“你嫁到我王家,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你的嫁妆自是王家的财产,我为何不能用?”

    刘氏气极而笑:“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羡慕起妹妹未来的婆家了。”

    王梓莉恼羞成怒,当着御衣坊掌柜的面,让自己的嫂子落了面子,下不了台,就尖声道:“你到底给不给?”

    刘氏毫不理会她。只让御衣坊的掌柜找王梓明要去,反正千万别来找自己。

    王梓莉暴怒,就威胁刘氏要让兄长休了她。

    刘氏冷冷地道:“随便你,反正我也受够了你们。”刘氏已带着破罐子摔碗的决心。

    王李氏母女气得够惨,王梓明一回来,就抓着他告了刘氏的黑状。

    王梓明大庭广众之下,先让凌峰抽了两鞭子,气忿之下,就去联合凌峰的政敌收拾凌峰,却接连吃了闭门羹,这才恍然明白,凌峰在京城的势力,并不是自己想像的简单。王梓明倒也能屈能伸,今日一大早就放下身段登门陪罪。可惜沈家凌家都不让进,沈任行派人泼了他一盆水,凌峰更甚,居然拿刀追杀自己,一口无名怒火烧得旺盛,回到家中也不得安宁,不由怒吼道:“看你们干的好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都烧眉毛了,还有兴制衣裳。”看着桌上那精美中散发出华丽光茫的衣裳,刺得王梓明双眼生痛,忿忿地把衣裳全掀在地上,甚至还上前踩了两脚泄忿。

    王梓莉尖叫一声,上前推开王梓明尖叫道:“明明就是刘氏惹出来的乱子,你冲我发什么火?”

    王梓明甩了她一巴掌,骂她丧家精,他要早早把她嫁出去,免得继续祸害他。然后又说得罪了沈凌两家,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王李氏也有些慌了,赶紧说:“我儿都亲自登门谢罪了,他们还待怎的?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王梓明一脸的疲惫,他强忍着火气道:“他们在咱们家吃了门闭羹,一个中暑晕厥,一个流产没了孩子,如何会善罢甘休?娘你也真是,我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高位,但在沈凌两家面前,仍然不够瞧。你们还处处拖我的后腿。”王梓明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又危言耸听,“怕是我这个位置也即将不保了。”

    王李氏大惊,她一向视儿子为王家的支柱,她的骄傲,赶紧说:“怎会这样?要不,我去向他们磕头赔罪。”

    王梓明冷笑道:“娘肯吗?”

    王梓莉说:“凭什么给他们磕头赔罪?不就是妇道人家吗?为了个女人就与大哥弄成生死仇敌,这样的人家,又有多大出息?大不了大哥再给他们寻几个貌美的女子给他们送过去。美色当前,还怕他们不记起大哥你的好?”

    王李氏说:“对对,你妹妹说得极是,那们那样的人家,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就与我儿结仇吧?”

    王梓明皱了皱眉。

    王李氏又说:“当年在蜀地的时候,蜀王新纳的侧妃还有那个什么郡主,不也被你妹妹差点淹死在都江堰?你后来又送了两个美人过去,蜀王不也没再追究?”

    王梓明心中一动,但嘴上仍是说:“那不同,侧妃再高贵,也就是个侧妃罢了,哪及得徐氏顾氏。”人家可是正妻的。

    王梓莉不以为然道:“我打听过,那徐氏和顾氏,出身都只是普通,那样的人家,受了委屈又怎样?他们两家难道还会为两个女人,与大哥结仇不成?大哥,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王梓明心情舒坦了不少,但仍是有些沉重,“可我听说,顾氏可是沈任行的心头宝。那徐氏也不遑多让。”

    王梓莉撇唇:“那又如何?男人都喜新厌旧,只要咱们再送几个女人过去,美色在前,又年轻又鲜嫩,谁还记得她们?”当年她兄长不也一样么?已逝的郭氏,也是貌美如花的,只不过自从娘给了哥哥两个小妾后,就把郭氏抛诸脑后,最后郭氏也郁郁而终。

    王梓明没有再说话,但神色却轻松起来。

    “娘,您说刘氏又使小性子了?”

    ……

    王梓明这边让母亲妹子奉承得骨头又轻了起来,而这边,徐璐却是不怎么好过。

    徐夫人又来了。

    对于这个需要你的时候百般讨好,不需要后就可劲摆长辈架子还处处拿捏的长辈,徐璐可尊敬不起来。

    尤其徐夫人还可恨地带了两个庶女来,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一般大富人家的庶女,模样儿都比嫡女长得好看,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长得再好看,也就是个庶女而已。也只是嫡母手头的棋子而已。

    前些天趁着言官弹劾徐璐之际,徐夫人就带了足够的理由,把两个庶女留在了凌家。只是在次日又让徐璐送了回去。

    徐夫人沉寂了两日后,又气势汹汹地登上门来。

    徐璐知道她准不会有好话,徐夫人人还没来,就以“身子虚弱,无法待客”为由,令下人闭了房门,只让凌峰去接待。

    徐夫人没见着徐璐,还有些生气的,不过凌峰亲自来接见自己,又欣喜若狂来。

    “峰儿,你媳妇怎样了?”徐夫人一脸的关心。

    凌峰脸色非常不好看,一脸沉痛地道:“让姨母操心了,徐氏还好,就是痛失孩子,心情郁结,大夫说需仔细休养。今儿怕是没法子招待姨母了,还匆怪罪。”

    徐夫人说:“又不是外人,让你媳妇好生将养身子就是了。只是峰儿,你都已而立之年,膝下犹是凄凉。外人都说徐氏贤惠,可依我看,不替夫家开枝散叶的女人,可当不起贤惠二字。你呀,就是太宠她了,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外头闯出如此大祸。说起来,若非她的缘故,孩子也不会掉了。”

    凌峰就沉下脸来:“都是王家人的错,与我媳妇何干?大姨母,侄儿今日心情不好,就不招待您了。您还是自便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

    徐夫人脸上就不好看了,赶紧说:“峰儿先别急,姨母知道你心情不好。徐氏纵然有错,可错误已造成,再是愤怒也无济于事了。唯今之计,还得想想如何替凌家开枝散叶才是。”顿了下,又苦口婆心地道:“子嗣传承何等重要,可不能再由着徐氏了。”

    凌峰目光一动,看着徐夫人身后两名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女子,说:“大姨母可是有好办法不成?”

    徐夫人对两个庶女的姿色可是非常有信心的,瞧凌峰的神情,就知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地把两个庶女召上来,和蔼可亲地道:“她们都是你的表妹,这是六娘,这是七娘。身子也健康,只要峰儿收下她们,抬为姨娘,我保证,不出一年,肯定能替你生下大胖小子的。六娘七娘生得可不比那徐氏差,将来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俊俏迷人的。”

    徐夫人如青楼里的老鸨,努力推销自己的庶女。

    凌峰淡淡地道:“罢了,就留下她们吧。就是日后会委屈姨母。”

    徐夫人大喜,面上却说:“有何委屈不委屈的?我……”

    凌峰打断她,正色道:“我已有正妻,徐氏对我情深意重,此生我必不会负她。就算纳表妹为妾,亦不能改变徐氏正妻的地位。若是敢仗着与我有表兄妹关系就敢与嫡妻别苗头,休怪我不顾惜亲戚亲份。”

    凌峰这话说得铿锵凌厉,杀气腾腾,徐六娘和徐七娘心头巨震,被他气势所摄,情不自禁地起身,神色惶然。

    徐夫人也吓了一跳,有些挂不住脸,不过凌峰到底接受了庶女。反正来日方长。

    于是徐夫人又笑着说:“那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自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峰儿放心就是,六娘七娘一向规矩惯了,只要徐氏有主母风范,自然和平共处的。”

    徐夫人也还玩了个心眼,意思是,只要徐氏若无主母风范,可就怨不得人了。徐夫人也是吃足了小妾的苦头,知道没有哪个正妻会看小妾顺眼的。这两个庶女的姨娘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徐夫人费了姥姥的劲才把她们镇压了下去。相信有两个庶女在,一定能撕掉徐氏伪装的贤良。

    凌峰点头称是,“这个姨母放心,徐氏一向识大体,对姨娘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只要她们安份,必不会亏待了她们。”然后让人领两位表妹下去安置。又对徐夫人道:“只是要委屈两位表兄了,怕是不能再提携他们了。”

    凌峰很是欣赏徐夫人那由慈爱转为惊愕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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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新人

    徐夫人站起身,吃吃地道:“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峰挑眉笑道:“今儿姨母疼我,赐两位表妹与我作妾,原也是心疼侄儿子嗣凄凉。姨母疼侄儿的心思,侄儿铭记于心。我与两位表兄本是嫡亲表兄弟,却纳了表兄的两位庶妹为妾,表兄的脸面怕也不怎么好看,我若再提携表兄,就不怎么适合了。”

    徐夫人脸色大变,也听得云里雾去,她根本就没听明白,她赐庶女给凌峰为妾,凌峰应当感激她才是,怎么反而还要与徐家疏远呢?

    凌峰也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又借口有别的事儿要忙,吩咐人护送徐夫人回去。自己则朝徐夫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守侯在宴息处的管事婆子就闪身出来,满脸堆笑地对徐夫人道:“徐夫人,这边请。”

    徐夫人脸色一变,冷冷地质问:“你叫我什么?”

    那婆子笑道:“刚才世子爷说得很是明白,两位表小姐已成为咱们家的姨娘,那么再称您为姨夫人怕也是不怎么适合了。所以还是称您为徐夫人吧。”

    刚才凌峰临走前,可是给了这婆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的。能够成为宴息处的管事嬷嬷,这向嬷嬷揣摩上意的本领自然是有一套。

    徐夫人脸色变得铁青,戟指道:“你!”但见这婆子虽恭敬,却有恃无恐的模样,徐夫人气得肝痛胃痛。她堂堂国夫人,自然犯不着与一个奴才置气,于是就要去见自己的妹子。

    ……

    徐夫人打定主意要在妹子面前狠狠告凌峰一状,觉得凌峰实在过分,前脚得了美人,后脚就过河拆桥。

    而华馨苑里,徐璐也没闲着,已派出手底下的人去打听令国公徐家最近的情况。

    底下人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功夫,就把消息反馈到徐璐耳朵里。

    原来,因令国公府门庭没落,而徐夫人的两个儿子所领的差事,也算是较体面的,而新上任的腾骧卫都指挥使,对徐家大爷很不友好,时不时当着下属的面挑徐大爷的错。徐大爷尽管有令国公世子的身份,却也只能生生忍着。因为这位新任的都指挥使是沈任思的人。不说他本人得罪不起,就是搬出令国公府,怕也没戏。

    而徐夫人的二子徐二爷,值班喝酒被逮了个正着,被铁面无私的金吾卫指挥使当场革了职。

    令国公爷后来差人一打听,才发现,这金吾卫都指挥使是王子泰的人,而王子泰又是护国侯如今李骏的人。而无论是沈任思,还是李骏,都与凌峰交好。所以令国公又找上凌峰,请凌峰出面忙忙通融一下,却让凌峰拒绝了。

    徐夫人又亲自找过武夫人,但武夫人却借口她虽是嫡母,但凌峰羽翼已满,她这个嫡母也不好太过摆嫡母的款,只说替她试探下凌峰的口气再说。

    徐夫人一口气就提不上来,后来又亲自找上凌宽,凌宽嘴上答应得痛快,却无半分实际行动。最后徐夫人不得已,只好亲自去找凌峰。

    只是,才刚找上凌峰,朝堂上又曝出言官弹劾凌峰纵妻欺辱王李氏的消息来,凌峰自身都难保了,当然顾不上徐家的事。这让徐夫人连带的就恨上了徐璐。

    后来才有亲自上门教训徐璐,以及今日送庶女为妾的荒唐事。

    得知凌峰已收下徐家两个表妹,华馨苑的大丫鬟一个个脸都气红了。

    “姨夫人太过分了,亏得少夫人以前处处帮她,居然就是这样回报少夫人的。”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了徐璐接连帮了徐氏姐妹的豆绿,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赵嬷嬷等人也纷纷谴责徐夫人做得不地道。

    至于凌峰收下两位表小姐一事,则无人说上半句。因为连赵嬷嬷等人也觉得,主母无法给夫家开枝散叶,本来就该纳妾,这是天经地义的。

    凌峰收下两位表小姐并没有错,错的是送人的徐夫人。因为凌峰就算要纳妾,也是父母作主,而不是让徐夫人来横插一脚。

    只是,赵嬷嬷等人心里仍然有了些许阴影。

    凌峰宠爱徐璐,她们在凌家下人圈里的地位自然就是超然的存在。可女人青春何其短暂,徐璐再如何的娇艳如花,总有一天也会老去。而男人又都是喜新厌旧的,新人的年轻鲜嫩,爷们被勾去魂儿怕也是迟早的。

    而她们的宠辱全都在徐璐身上,若徐璐得不到爷们的宠爱,将来在下人圈里,怕也要退一射之地了。

    于是赵嬷嬷给出了个阴损的主意:“那两位新人已被葛长青家的领进来了,少夫人要不要见见她们?先给个下马威也好,免得仗着是世子爷的表妹,就不把少夫人放眼里。”

    赵嬷嬷的提议得到众多的支持。

    徐璐说:“拿捏的方式有多种,不急。”新人才一进门,就心急火燎地把新人召来,别人还会以为她这个主母紧张没肚量呢。而她越是稳坐钓鱼台,着急的反而是那两个新人了。

    徐六娘徐七娘两姐妹徐璐也还是见过一两回的,都是千娇百媚的人儿,只是有徐夫人那样的嫡母,日子怕也艰难。如今给凌峰做妾,对徐璐有利有蔽。

    蔽端就是将会与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

    国公府的庶女做了妾室,那徐璐以后就可以傲视徐家诸人。

    赵嬷嬷见徐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着急起来,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可千万别大意呀。这两位姨娘,一来与世子爷有表兄妹的关系,夫人和世子爷不但僧面也要看佛面,定然不会给她们立什么规矩。二来姨夫人又对您有敌意,您若是对她们一个不好,姨夫人怕是又会使妖蛾子。若对之太好,又让人觉得您面软可欺。总之,这二人进了门,咱们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

    徐璐笑道:“你太杞人忧天了。”男人纳妾,本就不是女人可以阻拦的。与其弄得自己面目可憎,还不如以退为进。加上凌峰那个秘密,也注定了徐六娘二人的悲剧,生不出一儿半女来,后台再强大也掀不起风浪来。

    尽管心头也会不舒服,但每个人女人都会有此经历,没道理就她可以矫情。

    如此一想,徐璐心里就轻松多了,尽管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过了不多久,葛长青家的进来,对徐璐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奴婢奉世子爷的吩咐,带两位新人进来安置。只是不知两位新人要如何安排,还请少夫人示下。”

    瞧出葛长青家的紧张,徐璐笑了笑说:“家里别的不缺,就是空房子多。这样吧,就把她们安置在汀香阁吧。上下两层楼,又自带前后园子,极是幽静,景致也不错。两位新人出自国公府,想来也是喜欢的。”

    汀香阁景致确实不错,前后园子相连,花团锦簇,坐落于后花园深处,离主院要走小半个时辰。

    葛长青家的就笑了起来,她赶紧福了身子道:“是,谨遵少夫人谕令。”顿了下,又小心地问道:“那需要安排多少个下人去服侍呢?”

    徐璐想了想,说:“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又是世子爷的表妹,身份自是不一般的,可不能按普通姨娘对待。这样吧,一人配两个妈妈,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另小丫鬟四个,另粗役婆子若干。”

    嘴上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也就是与普通姨娘一样的规矩。甚至比起昔日的芝兰还要不如。

    不过现在的芝兰已不再是姨娘了,而是华馨苑的姑姑级人物,专司外书房的开支进账流程,颇得徐璐看重。

    葛长青又说:“那两位新人的开支花用……”

    徐璐又说:“我说过,两位姨娘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按普通姨娘来对待。就……照我的规矩减一半就是了。”

    葛长青家的如今是华馨苑第二进院落的总管事,专司负责采买流程。对徐璐的开支花用一清二楚。

    徐璐吃得比较节俭,加上庄子上又时常送些新些新鲜野味,实际上,徐璐在吃方面的花用真的不多,除去惯吃的滋补类补品,一个月大概也就十来两银子的花用。减半自然就是六七两银子,分摊下去,一人也就三四两银子的嚼用。

    果然够规矩。

    包括赵嬷嬷等人在内的一干下人全都抿唇笑了起来。

    徐璐瞧她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葛长青家的,温和地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儿?”

    葛长青家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了,就是两位新人,如今还在外头倒厅里候着。刚才还非要进来向少夫人磕头,奴婢说少夫人身子不适,无法子见她们。若非奴婢板起脸来训了她们,怕是早已闯进来了。”

    赵嬷嬷就沉声道:“才刚进门,连名份都没捞到,就想在主母跟前撒野了,打哪学来的规矩。”然后对徐璐说:“少夫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徐璐想了想,对葛长青家的说:“她们初到乍来,来向我磕头也是应当的。你对她们说,就说我承了她们的情。不过我身子虚弱,没法子接待她们。若她们真有心,就带她们去佛堂,替我在菩萨面前磕头,以表孝心。”

    ……

    带着一肚子的气愤,徐夫人来到晚香堂,发现妹夫凌宽也还在,倒是不好再质问了,与凌宽相互见了礼,就坐了下来,闲话家常。

    凌宽与武夫人正坐在炕上逗弄团哥儿,神情慈爱喜悦。徐夫人坐在一旁,感觉受了冷落,又见团哥儿这样的一个怪物,居然还得妹子妹夫喜爱,觉得他们真是疯了,就忍不住道:“孩子不是一向由母亲爱么?怎的还爷爷奶奶带呢?”

    武夫人说:“徐氏身子不适,正在屋子里养病。”

    徐夫人就道:“这王家人实在可恶,徐氏固然有错,但都登门赔礼了,居然还拿捏作贱,真不把凌家放眼里。还害得徐氏没了孩子,这口气连我都咽不下,凌家子嗣本就凄凉,他们也太嚣张了。”

    她仔细观察着武夫人夫妇的神色,又继续道:“不过,徐氏也有错。若非她自己种的因,也不会造成此端恶果。说来说去,妻贤夫祸少却是有大道理的。”

    凌宽夫妇仍然没说话,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徐夫人移了移屁股,又埋怨地道:“你们做父母的,也太不尽心了。峰儿可是凌家的独苗,又已到立之年了,都还子嗣凄凉,徐氏又不让人省心,身子又不中用人。偏又不给峰儿纳妾,害得峰儿到现在还苦哈哈得只团哥儿一个孩子,你们也不早打主意。”

    武夫人仍是千篇一律的话:“大姐不是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么?”

    徐夫人说:“峰儿是我侄儿,看他子嗣凄凉,我自然着急。可不像你们,只嘴上说说,却不行动。也不想想,你们可是有爵人家,就是普通人家,一个孩子哪够?放眼外头那些人家,哪一家哪一户不是儿女成群的。这孩子多了,自然就热闹了,家业也就兴旺了。是不?”一副“我可是为你们好”的模样。

    武夫人笑了笑说:“知道大姐最关心我们家峰儿。我替峰儿多谢大姐了。”

    徐夫人心头舒坦,刚才奴才的不恭敬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她还有些话要对妹子说,只是凌宽不肯走,暗骂凌宽这个棒槌,却也不好多呆,只好告辞离去。

    武夫人起身送到门口,说了句“大姐路上走好”,前边就急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徐夫人支到徐六娘徐七娘身边的祝妈妈。

    祝妈妈是徐夫人身边的人,也经常随徐夫人来安国侯府,对安国侯府的格局很是熟悉。她急忙奔过来,对武夫人福了身子:“奴婢给姨夫人请安。”

    武夫人说:“免礼。刚才怎的没见到你?去哪了?”

    祝妈妈说:“回姨夫人的话,刚才奴婢陪六小姐七小姐一道去向少夫人请安。只是少夫人身子不适,没有见小姐。”

    徐夫人就说:“六妹,看吧,你这个媳妇呀,可真够善妒的。”

    武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祝妈妈说:“六娘七娘虽说还未正式给予名分,但既然人已经领进门了,自然不能再叫小姐了,得改口了。”

    祝妈妈张口结舌,看着笑盈盈的武夫人,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似乎,她的主子好像做了件蠢事。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妹子妹夫以及侄儿都一致接收了庶女的兴奋当中,并未听说任何不当来,甚至还说:“六妹说得极是。从现在起,就要改口称姨奶奶了。”

    祝妈妈结结巴巴地附和着:“是是是,得叫,姨奶奶了。”

    武夫人说:“还未给徐氏磕头敬茶,还算不得姨娘。先暂时称姑娘吧。”

    祝妈妈:“……”

    徐夫人有些不豫,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多想,总觉自己是做姐姐的,给妹子的庶子送姨娘,想来妹子只有高兴的份,也就随口附和了。

    祝妈妈脸色有些难看。

    徐夫人又问:“对了,我不是让你跟着侍候六娘七娘么?你跑到这儿来做甚?”

    祝妈妈这才想起了正事,深吸口气,道:“刚才奴婢是陪在两位……姑娘身边,原本姑娘是要给少夫人磕头请安的。耐何少夫人身子不适,就未曾接见二位姑娘。还说,若是两位姑娘有心,就替少夫人去佛堂,替少夫人向菩萨磕头念五百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并不长,但念上五百遍,怕也要些时候,还要跪在菩萨面前念,这,这岂不是故意拿捏么?

    徐夫人气得脸都红了,扭头对武夫人怒道:“六妹,看你这个好媳妇。”

    好歹六娘七娘还是她这个长辈赐的,徐氏不好生供着,居然进门第一天就拿捏起来。她都还没走呢,也太明张目胆了。

    武夫人则说:“徐氏怎么了?她屋子里的事,我这个做婆母的也是不好干涉的。”

    徐夫人傻了眼,不可置信道:“可她也太不像样了,哪有姨娘刚进门就这般作贱的?”她原本还想说“长辈赐人,身为小辈,再是不喜也得好生供着”之类的话,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徐夫人忽然又想到女儿在婆家遭受的罪,忽然又良心大发现了,若她当真说出这样的话,与女儿的那极品婆母又有何区别?

    但内心里,她仍然震怒着。觉得徐璐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武夫人却说:“只是在菩萨面前替主母念念经而已,怎么就作贱了?我记得大姐你那些姨娘,除了每日的晨昏定醒,还要给她们立规矩,上午打扫庭院,下午做针线,晚上还要侍奉床前。徐氏还不曾让她们值夜呢,也算是不错了。”

    徐夫人窒住,气得说不出话来。目光瞟到凌宽,忽然又明白过来,妹子并不是凌峰的亲生母亲,而凌峰又是有出息的,妹子无子傍身,怕是不好管得太狠落人口实,失去妹夫的敬重,这才故意表现出宽厚婆母形像。

    想到这里,徐夫人就改口说:“六妹说得对,既然做了姨娘,自然要听从主母的吩咐。主母让她们跪,不能坐。让她们往东不能往西。只是今儿天色也不早了,这念完经,怕是没法子服侍峰儿了。”

    徐夫人这话是故意说给凌宽听的。

    哪想让她失望的是,凌宽似乎没有听到似的,仍然扯着团哥儿的尾巴,爷孙俩正玩得不亦乐乎。

    武夫人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点破,说:“来日方长,不急。徐氏才刚没了孩子,峰儿可不能表现得太过凉薄。不然徐氏冷了心,对咱们家可没好处。”

    这个到也有些道理。

    族妇的地位是超然的。让她冷了心,见天的闹腾,或做些混事出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家?

    徐夫人压下心头郁积的怒火不甘,告辞离去。

    武夫人送了两步,徐夫人嘴里说了句“留步”,果然就没有再送,折回屋里去,板着脸瞪着丈夫,“刚才为何要阻止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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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痛悔

    虽是沐休,可凌峰并未闲着,召集幕僚商议大事,等把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后,谴退幕僚,凌峰伸了伸懒腰,施施然出了书房。

    只是出了书房,才刚进入垂花门,远远就有个面生的丫鬟奔来,向凌峰福了身子。

    “奴婢婉雪,见过表公子。”丫鬟穿着秋香色连理枝纹比肩,白色通袖长裙,青色汗巾子,削肩细腰,很是俏丽。

    凌峰背着双手,懒洋洋地道:“这样的称呼……你是六娘还是七娘的丫鬟?”

    婉雪又福了个身子,声音甜甜地道:“回表公子的话,奴婢是七小姐的丫鬟。”

    “唔。”凌峰弹了弹衣袖,又背着手往前走。

    婉雪呆了呆,又提着裙子赶紧奔上前去,说:“表公子,不,世子爷,奴婢来找您,可是有要紧事要禀告世子爷。”

    “说来听听。”凌峰并未停下。

    他是何等人,岂会不知丫鬟的心思,怕是因为今儿他抬举了两个表妹,骨头就轻了起来,跑去找小璐的麻烦反被抽了回来吧。

    只是抽了就抽了,难不成他还要为了外人为难自己的媳妇不成?这些人呀,脑袋真不知如何长的。

    婉雪赶紧说:“是这样的,两位小姐想去向少夫人磕头请安的,少夫人称身子不适,并不想见小姐们。却让小姐们去佛堂里跪在菩萨面前念经,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佛堂门外还守着人,小姐想休息都不成的。奴婢实在心疼小姐,小姐在家中可是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的。奴婢想闯进佛堂都被打了出来,奴婢实在没办法子,只好来找世子爷了,请世子爷赶紧救救我家小姐吧。若是迟了,小姐怕是支撑不下去了,今晚恐也没法子服侍爷了。”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跑来烦自己。

    凌峰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大姨母接受这两个包袱的。没反整到大姨母,反而把自己弄得全身不自在。

    凌峰说:“内宅的事我从来不管,你求人可是求错了人。”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婉雪,几乎石化在夏天的热风里。

    ……

    徐璐正在西次间里练字。

    站在门口,凌峰看着徐璐笔直地站在大理石书案前,微微低着头,正认真严肃地写着什么。因是微低着头,刚好露出脖子一截雪白腻滑,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欺霜赛雪的半只胳膊,与团哥儿那胖得全是肉的胳膊不同,这条胳膊透出白玉的光茫,微微胖,却恰到好处地吸引了凌峰。

    他轻轻走上前,从身上拥着她。

    徐璐拍开他的手:“看吧,又写坏了一张。”

    凌峰咬着她的耳朵,捏着她满是肉的胳膊:“怎么忽然练起字来?”

    “练字能荡涤紊乱的心灵,清除体内无名肝火。”

    凌峰笑道:“夫人好端端的,为何要动肝火?”

    “明知故问。”徐璐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嗔道:“公务忙完了?”

    “嗯。”

    “那为何不见你的新人去?反而跑来见我这黄脸婆。”

    “新人都让夫人赶到佛常念经去了,我若是去了,岂不对菩萨不敬?”

    徐璐抬头:“怎么,新人向你告状了?”

    凌峰笑道:“告状也没用。她们肯定不知道,内宅可是你做主,连我都要靠边站。”

    徐璐笑了起来,戳了他一把:“这还像句人话。”心情没由来地好转起来。

    她没法子阻止凌峰纳妾,但她有自信,她依然能过好自己的。

    凌峰看了她写的字,赞道:“不错,比以前进步不少。只是笔锋仍然有些迟滞,需得一气呵成。”然后自己拿过笔,蘸了墨汁,在洁白的澄心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静字。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个静字,看起来庄严古朴,力透纸背,透出股大气磅礴之像。

    徐璐左右瞧了瞧,不得不承认,与凌峰的比起来,自己的简直就是垃圾。

    ……

    新人进门,就让少夫人收拾了一顿,新人的丫鬟也向凌峰告状。这时候,整个凌家下人都在观察凌峰的反应。

    让人意料的是,凌峰并未去安慰两位新人,而是仍然歇在华馨苑。

    凌家下人就明白过来,新人以后会成为他们的姨娘,但也只是姨娘而已。

    徐六娘徐七娘回到汀香阁,左等右等都不见凌峰来安慰自己,不由气得哭了。先前的雄心壮志,这时候已有些心灰意冷了。

    气得直哭的除了徐六娘姐妹,还有王梓莉。

    王梓明这日下午可也没闲着,让人四处物色貌美女子。

    而王梓莉也因刘氏不肯替她出银子,气如斗牛地与刘氏干了一场,终败北,反而受了伤,特请了路玲玲前去医治。

    王李氏一万个不同意:“那路氏是沈家人,顾氏昨日在咱们这儿受了气,怕是恨毒了咱们。还是请别的大夫吧。”

    王梓莉解释说:“就是因为路氏是沈家人我才请的,主要是借此给沈家一个台阶,让他们明白,咱们家并非故意与他们家作对。”

    王李氏没什么主见,她一向听儿子女儿的,听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但仍然有些担忧:“那万一沈家不领情怎么办?”

    王梓莉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会的。一会儿多给路氏诊金,路氏应该就会明白了。”

    王家人来找路玲玲去给王家小姐医治时,路玲玲正与顾芸儿一道商议进宫事宜。

    顾芸儿冷笑一声说:“他们是不是觉得,只要请了弟妹,再多给弟妹些诊金,我先前在他们那儿受的罪就可以一笔勾销?”

    路玲玲笑道:“这哪来的奇葩呀。”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愧为帝都一景。

    路玲玲拒绝了王家派来的人,连理由和场面话都没有找,直接就拒绝了,不接诊。

    不一会儿,宫中来人,宣路玲玲进宫。

    路玲玲起身,对顾芸儿道:“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了王家人干的好事,不过你和小璐,一个中暑晕厥,一个流产,怕是挺怀疑的。今儿召我进宫,应该会问你们的事儿吧。”

    顾芸儿心中一紧,不过仍是问:“那,需要与娘娘实话实说么?”

    路玲玲笑道:“咱们家可是一心效忠天家的,娘娘若是问起来,自然要实话实说的。”心里却是较为佩服这个妯娌的,才在贵族圈子里斩露头角,就已渐渐摸到朝堂斗争里的门槛了。

    路玲玲换上按品大妆,进宫拜见皇后。

    果然如她所料,皇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沈二夫人究竟怎么回事?”

    路玲玲也不惊慌,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我家二嫂中暑晕厥确是装的。”

    “那,小璐流产,也是子虚乌有了?”

    路玲玲说:“娘娘圣明。”

    皇后笑着说:“沈二夫人是你嫂子,小璐与你又交好,你就这么出卖她们,当心她们事后找你算账。”

    果然徐璐分析得对,皇后对于她们的坦白并不生气的。

    路玲玲压下对徐璐的佩服,笑道:“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其实,二嫂还有小璐早就料到皇后娘娘有此一问,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娘娘什么。”

    徐璐分析得对,身为上位者,自然不喜底下人背着自己搞小动作。但底下人无论好事坏事都能够如实告之,心头自然就舒坦了。

    路玲玲大受启发。

    皇后就问:“也胆大妄为了,怎能那样算计王家人呢?”皇后娘娘眼线通明,自然知道全帝都的人都在谴责王家人的过了头的得理不饶人,都在同情顾徐二人。

    不过皇后对顾芸儿和徐璐都有好感,也厌恶王李氏母女的为人,就算知道她们故意算计王家,也不曾生气,反而因沈凌两家的坦白而风颜大悦,心情舒爽。

    “沈二夫人好歹也是阁老夫人,小璐还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她们当中,无论哪一个品级都高于王李氏。此二人纡尊登门赔礼,王李氏居然还拿捏起人来,不知天高地厚,毫无等级尊卑。这样的人,岂配被封诰命?”

    路玲玲知道,皇后应该要对王李氏采取些行动了。

    路玲玲忍下心头高兴,说:“我听婆母分析过,王梓明也是有才华有能力的,只是,处在如此重要位置的官员,若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人时常拖他后腿,若心性不坚定,迟早要被家人拖至万丈深渊。更何况,王梓明明知王李氏的德性为人,非但不阻止,还处处充其后盾,分明还满享受家人在外头的作威作福。这样的人,再让他处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也非朝廷之福,非百官之福。”

    皇后笑道:“你婆母一向深明大义,看得透,想得远。虽是女流之辈,却比有些朝臣的眼界还要高。她老人家的话,自然是极有道理的。本宫也是如此想。”

    路玲玲就知道,皇后对婆母也是极为钦佩的,借着婆母的口说出对王家人的看法,必定事半功倍。

    ……

    当天晚上,皇后下了懿旨,称王李氏恃权而骄,侮辱权贵,毫无尊卑,无德无才,夺其诰命,贬为庶人。王家女王氏,骄横跋扈,仗势欺人,目无尊卑,蛮横无理,有违闺闱之道,赐三十记戒尺,并责令闭门思过半年,以观后效。

    所谓闭门思过,可不是关在家中不许出门,而是皇后派宫中嬷嬷入驻王家,守在王梓莉的闺房外,吃喝拉撒全在一间屋子里,不说被关上半年,一般人被关上三天都要被逼疯。

    王家人接过圣旨后,王李氏几乎晕厥,王梓莉更是面如土色。王梓明也是脸色大变,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唯一感到痛快的就只有刘氏了。

    ……

    翌日,朝堂上,言官集体弹劾王梓明,修身不齐,立身不正,张狂无理,骄奢淫逸,目中无人。

    谢永康更是言辞严厉:“……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何故修身于齐家之前?齐家于治国之前?治国于平天下之前?是所谓不修身不足以齐家,不齐家不足以治国,不治国不足以平天下也!观之古今,未有身不正者家能长和,未有家不长和者能长治国。王梓明身不正,家不长,不修身不齐家,何于治国?我朝等级尊卑森严,徐顾二人纵然有错,却品级高于王氏,主动登门致歉,此乃纡尊矣。王氏人闭门不出,使位尊者受烈日曝哂之苦,此乃恃宠生骄,目中无人矣。王氏人仗朝中有人,弄权专断,跋扈横行。不顾等级尊卑,不顾朝廷律令,肆意专行,致上峰妻晕厥,至同僚妻丧失子嗣,肆意妄为,穷凶恶极,罪无可恕。王梓明亦专断弄权,目中无人,昨日酉时于丰台大街,与勋贵对面而过,不打马避行,反而与之争执冲撞,毫无卑下之心,此乃恃权专横之典行,不严惩不足以平息众怒。”

    江墨也站出来,声讨王梓明:“古有孟母三迁,故有孟子亚圣之成就矣。然,王李氏,脾性乖舛,暴虐贪婪。王梓明自幼失怙,成长于贪婪妇人之手,品德无可保证矣。如今王李氏事发于此,亦证明非贤非惠者妇人所育子之可怖矣。王李氏非能非贤,亦非惠者,其为祸之烈,不亚于大唐高宗武氏。高宗乃皇帝,一国之主,王梓明虽非国主,亦身守权利要害。王梓明有能无德,不修身不齐家者,德不配位,又岂能辅佐圣上成就千秋万世之功业?”

    其他言官更是把王梓明骂得狗血淋头,把王梓明一家子骂得连条破裤钗都不如,甚至王家人罪孽深重到不杀之不足以泄民愤的地步。

    更有偏激者,还喊出了“无品无德,暴虐贪婪,此贼不杀,难以平民愤”等口号。

    言官之威,可见一般。

    王梓明被骂得悲忿不已,虽恨极家人的拖后腿,但更恨凌峰得理不饶人,指使言官攻伐他。

    这时候,沈任行站出来,言辞铿锵:“臣附议谢大人江大人所言。”

    凌峰也站出来,附议谢永康江墨之言。

    皇上又问方阁老,方阁老斩钉截铁地道:“乱世用奇才,盛世用正才。王梓明能力有之,却有才无德。无德官员,其祸害之烈堪比昏官。昏官误国误民,请皇上三思。”

    皇帝便当场罢黜王梓明,责其交还官服官印,回家闭门思过,并严厉管束家人,什么时候把家人管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吏部报道。

    殚精竭虑奋斗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摸到朝廷权利中枢的门槛,居然就这样被打回原形。

    王梓明茫然而无措地左右看了看,他仍然有种做梦的感觉,他居然因妇人的原因而丢了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目光无意中接触到沈任行,后者神色淡漠,似乎他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根本不值得一看。

    王梓明又下意识地去看凌峰,目光闪现些许光亮。他这些年来官运享通,虽说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也还要多亏了凌家在背后使力。

    只是凌峰看自己的眼神也像看死人似的,把王梓明毫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光亮又熄灭了。

    王梓明又后悔起来了,他真不该听信妇人之言,才刚坐上侍郎之位让人捧了几天就得意忘形到骨头都轻了,居然认为他有实力与凌家叫板。

    忽然间,王梓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时候也不知该怪凌峰的翻脸无情,还是该怪母亲妹子给他扯后腿。

    王梓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王李氏已得知了儿子被罢了官,抓着儿子的衣襟连声责问,大骂那些言官,及沈任行和凌峰败类佞臣,不得好死。

    王梓明一把推开王李氏,神色狰狞地吼道:“你还有脸骂人,都是你,若不是你们处处扯我后腿,我何至于沦落今天这种田地?”十年寒窗苦读,再到出人头地,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艰辛,就算他有外人羡慕的平步青云,但也有打落牙齿血吞的时候。可昔日所受的苦难,总算做到了实权大员,还没得意几天,就又让母亲给毁了。

    母亲得罪的不是别人,而是沈凌家两家人。

    越想越后悔的王梓明撕下孝子的面具,对王李氏又骂又攘,屋子里的下人全吓得躲藏起来。

    王李氏被骂糟了,她一向视儿子为生命,就算被儿子打骂,依然没有怪罪儿子,反而心疼起儿子来。见儿子痛苦消沉,心如刀绞,安慰王梓明道:“我儿别灰心,娘替你想办法。我,我这就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

    王梓明惨笑一声:“你如今也和我一个样,不过是介白身,哪还有进宫的资格?”

    王李氏却是不怕的,这妇人出身市井,一身刁蛮之气无论怎生薰陶也是无法消掉的。凭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硬是扭着皇宫里的侍卫,恳求着要求见皇后。

    无品无秩妇人者,哪有资格进宫拜见皇后的。被硬生生拒绝后的王李氏并不气馁,居然就在宫门口使起泼来,一边哭一边述说起她丈夫早死,她一介女流,把儿子拉扯到大,吃了多少苦头,儿子为了读书,头悬梁椎刺股,冬九伏暑,冬日里冻出疮,夏日里热出痱子……为了给儿子读书,当母亲的白日给人浆洗衣裳,手都浸出一层又一层老皮,晚上做针线,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闻者无不心生同情。那些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的侍卫们,也都被感动了,觉得这老太太挺不容易的,王梓明也够冤枉的,也觉得沈任行凌峰太过得理不饶人了。

    鬼使神差地,居然有人进宫去凛报皇后。

    皇后这时候正与方大夫人,武夫人,路玲玲等人说话,路玲玲心头一个咯噔,王李氏母子固然可恨,可世人皆同情弱者,反而逼得受害者无法讨还应有的公道。

    ------题外话------

    我恨你们,居然不给我打赏。

第194章 另外一个战场

    路玲玲下意识地看向方大夫人和武夫人。

    方大夫人淡淡地说:“娘娘,再可怜的人,也并非是逃避律法制裁的借口。更何况,朝廷还未曾治王家人在蜀地作威作福害人性命的罪呀。”

    武夫人也开口道:“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或命苦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

    路玲玲暗自佩服方大夫人和武夫人,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日常生活当中,受害者被道德绑架时,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干瞪眼,吃哑巴亏,唯独眼前二人却能够一针见血地找出有效的驳斥理由。

    皇后神情又恢复了清明,颔首道:“你说得是,本宫太想当然了。”

    然后皇后召来内侍,说:“你去告诉王李氏,诉苦并不是逃避朝廷制裁的理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或命苦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另外,你再告诉王李氏,再敢在宫门外喧哗,就打入天牢治罪。”

    等内侍领命出去后,路玲玲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皇后则说:“现在本宫方明白,王梓明丢官倒是一点都不冤呢。”

    路玲玲说:“娘娘说得极是,有那样的母亲,不丢官才怪。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就是了。”

    方大夫人则说:“一点都不可怜。王梓明固然有些本事,但连家人都管束不好,何论去管别人?”

    武夫人笑了笑说:“大夫人句句在理。”想着方老太太,尽管性子又拧又左,可在方知礼兄弟面前,却像见了老鼠的猫。方老太太在家中作威作福,却也不曾给人前给方家惹过祸。

    ……

    从高高在上的实权大员,陡然沦落为一介白身,任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王梓明多年来顺风顺水惯了,丢官的打击,使得他意志消沉到极致。加上他做了吏部侍郎后,骨头渐轻,行为渐狂,以至于踩红捧黑者数不胜数。而王李氏在宫门外求情不成,反被皇后斥责,那句“诉苦并不是逃避律法制裁的理由。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滥用所谓的同情心来逃避惩戒,是懦弱且无耻的行为”更是成为帝都争相传颂的至理名言。甚至刑部,诏狱,各衙门审案断案时,遇上诉苦说自己如何可怜如何有不得已理由的罪犯,也是张口就来一句“皇后娘娘有云:命苦并不是逃避律法制裁的理由”完全起到了摧枯拉朽、冲墙倒壁的功用。

    而在某些大富家中,有些得宠的小妾们向男人讨要金银珠饰,或是做了让主母忌晦的事时,总爱借口“命苦”等理由搏得当家爷们的原谅,当家主母就拿皇后这句话来堵当家男人:“你命苦,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仗着命苦,就可以任意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自己一针见血的话就使这些小妖精们引以为傲的理由顿时烟飞灰灭,各家大妇、那些专司诏狱的刑部官员,各衙门里审案断案的官老爷,甚至包括那些职业讼师,对皇后娘娘感恩戴德自不必提。

    而凭一句话就能引领全国时向风潮的皇后,也暗处沾沾自喜,对方大夫人和武夫人自是另眼相待。

    王梓明在消沉了数日后,又实在不甘心被打回原形,又让妻子刘氏去向徐璐赔礼道歉。刘氏早已存了与王梓明和离的心思,冷冰冰一句“要去也是你老娘去”就给堵了回去。

    王李氏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临走时还冷冷地剜了刘氏:“我去,有我在,我儿铁定会重新起复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后悔。”王李氏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王梓明也知道母亲那鬼神皆惧的本领,这些年来,他仕途每每受挫,都是母亲靠她的厉害法宝致胜。

    徐璐对王梓明已失望透顶,就连先前还想“先给他些深刻教训,再去拉他一把,另安差事,让他惜福感恩,也不至于意志消沉”的打算也随着王梓明的猖狂自大而收了回去。

    徐璐避不见面,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曾给王李氏。

    王李氏在凌家大门苦守了大半日,实在无果后,一肚子的绝望激发出对凌家的怨恨,就在凌家大门外又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王李氏的致胜法宝不外乎是哭诉王家的可怜,儿子的艰辛奋斗的不易来搏取对方的同情和怜悯,倒也屡试不爽。当官的人固然冷心冷情,也绝不会被一介妇人一泡眼泪就给哭到心软,但王李氏的聪明在于,她极会看人下菜。她的致胜法宝一般是先去求主事的官员,若不成,就纡回去求此官员的母亲妻子,一般妇人都容易心软,若再不成,就会找准时机,在人前求情,利用众人对弱者的同情或怜悯,自己再扮出极致的可怜无助,纵然当事人再冷血无情,但总会有求情的旁观者。当官的固然心狠手辣,但在人前,总会把慈爱的一面表现出来,在人前哭诉,当事官员或女眷就算不被打动,也会为了面子名声而退步。

    这些年来,王梓明也不是没遇上官场倾辄,但在王李氏的必胜法宝助攻下,也着实险险避过了好些来自上峰的施压,进而平步青云。

    王李氏没见着徐璐并不气馁,又在凌家大门外,足足等了一整天,顶着烈日等到了下朝回来的凌峰,众目睽睽之下,就跪了下来,大哭求情。

    凌峰这样的人,说好听些,就是心性艰定,说难听些,就是传说中的冷血无情。

    王李氏哭求无果,反而还让凌峰训了一顿,就知道凌峰这条路走不通,又去走武夫人和徐璐的路子。

    只是她一介小人物,想要见深闺大户里的夫人,谈何容易,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飞依然无果后,王李氏又坚定地下定决心,只用走最后一步棋了。

    “虽说讨厌那王李氏,可不得不说,此人心性之坚韧,完全超出我所预料。”这几天来,徐璐和武夫人都被王李氏给堵得连门都不敢出了,徐璐不得不感叹。但了解到王李氏昔日也是用这种法子使王梓明平步青云后,一方面佩服其心志,一方面又恼了起来。能够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和怜悯居然就把儿子扶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上,这样的妇人,说好听些,是伟大母爱,说难听些,就是个不得目的不罢休的刁妇。

    这一日,朝堂无事,凌峰中午就早早回来了,着一件交领白色杭绸绣斓边直缀的他,躺在花厅里的躺椅上,看着团哥儿在水里像鱼一样游着。

    团哥儿才学会了凫水,这阵子几乎天天都泡在水里头。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徐璐并未因团哥儿能凫水就掉以轻心,反而越发看紧了他。

    凌峰也怕自己说话分心,没能及时看顾儿子,还让丫鬟仆妇们守在池子四周,

    午饭是在四周皆有凉风的花厅里吃的,吃完饭后,凌峰就躺在摇椅上当老太爷,团哥儿则下池子玩水去了。

    徐璐怕积食,就站在花厅里,一边看着团哥儿,一边与凌峰说起王李氏的事来。

    “……这妇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她除了来求我外,居然又去求了方家,沈家,连都察院的大小官员都一一求了。居然还真让她哭成了几家。”

    凌峰讶然挑眉:“还有这等事?有哪些人家?”

    “方家沈家没有表态,但沈四夫人和沈五夫人都开始站她那边了。今儿上午,顾芸儿还来找过我,说她那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她面前阴阳怪气指责她太狠了,不过是在王家吃受了些罪,居然就生生毁了人家的仕途,着实心狠。芸儿特地来找我,要我注意些,千万别上了那王李氏的当。”

    “至于都察院,还真有人开始同情起王李氏,甚至还开始指责咱们家太过心狠手辣,一点儿小事就要置人于死地。”对于王李氏拿同情来绑架受害者道德的行为,徐璐是深恶痛绝的。

    凌峰说:“她惯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以前倒也是未曾有败绩,这回仍然重伎重施,以她往日的功绩来看,怕是会走第三步棋了。”

    对于王李氏诉苦的功力,徐璐是深有体会的。那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呀,这世上多有冷血无情、麻木不仁之辈,但这些人却非常乐意站在圣上的肩膀上,去指责别人麻木不仁,用道德去绑架对手。

    更何况,这世上也还有相当一部份官家老太太,夫人奶奶们,她们一边心狠手辣对付敌人,而人前却又是一副活菩萨的面容。遇上这类人,功力低的都要吐血三升。

    王李氏再是诉苦,徐璐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但在非当事人眼里,说不定受指责的反而是徐璐本人了。

    有时候,尽管不耻王李氏的行为,可现实中,心软的瞎起哄的人着实还不少。

    徐璐可不想自己这个受害者角色,在施害者的巧舌如篁的嘴皮子下反而沦落为冷血无情得理不饶人的加害者,对于王李氏这阵子的上跳下蹿,是有必要给她些颜色瞧了。

    凌峰说:“再过两日是农历十五,咱们家惯例去护国寺烧香的日子。除了咱们家外,还有好些人家。那王李氏既然本事奇大,想来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凌峰看着徐璐,唇角弯了起来,“到时候,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徐璐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她自认反应快,嘴才佳,可遇上这种总爱把命苦挂嘴边,又能屈能伸的能人,徐璐心里也是没底的,她真的怕别人用道德来攻击绑架本无过错的自己。

    凌峰安慰她:“别怕,她若故伎重施,你就拿出皇后娘娘的话来堵她。若是她再死搅蛮缠,你就干脆抖出她们以前在蜀地做过的好事。若旁边还有人帮着她说话反而来攻击你的,你也甭客气,直接以牙还牙。”

    徐璐抿着唇,心头沉沉的。

    因徐璐兴奋又忐忑的期待中,护国寺上香的日子的来临。

    徐璐早早就着人打听了,今日上香的人家还真多,甚至还有几家是凌家或徐璐本人的死对头。

    连很少出现在人前的徐梦雅,杨士清夫人,以及大女儿周杨氏,文太太等人也去了。

    还有一些低级官眷,虽然这些人不敢明着与徐璐作对,但暗中挤兑两句,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巴也难敌多张嘴,也够徐璐喝一壶了。

    不过徐璐并不怕,因为她手头捏有王李氏在蜀地作威作福的证据。若她当真在言语上落了下风,就把这些证据丢出去,看这些人还有何话可说。

    ------题外话------

    忽然觉得,两个内容,要分两个章节上传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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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一会儿再更一章。

    单独内容的,好写标题。

第195章 骂晕了

    徐璐是带着战意来的护国寺,自然是全副武装,虽未摆出侯爵世子夫人的仪仗,却也点齐了四十名护卫,十六个丫鬟,八个婆子随行。

    徐璐也是挖空了心思打扮一番,白地绣青莲中衣细夏布长裙,外罩深静色薄纱绣白莲坎肩,头插银制展翅挂珠钗,鬓边压着朵细绢绒宫花,头戴珍珠红宝石金抹额,简洁又不失庄重,低调中又见奢华。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徐璐觉察今日的护国寺香客众多。甚至还没到殿前,就已有好多张熟面孔过来围着自己。

    徐璐笑着一一招呼了,这些人身份地位都不若凌家,对徐璐自然是热情如火,一个个都非常关心地问徐璐:“少夫人清减了。”

    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徐璐在家坐了半个月的“小月子”,而流产的人,气色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为了付合痛失孩子的凄凉,徐璐特地穿了深青色的衣裳,甚至还束了腰,外头的深青色坎肩又特地松垮地系着,使之看起来比以往更瘦些。但一张红润润的脸儿却是无法扮出憔悴的色彩,也只能抹上一层蜜油,表示用胭脂盖住憔的脸色。

    徐璐故作坚强地道:“没事儿,以前一直有些胖,减减肉也是好的。”

    众人就不敢再多说了,赶紧转移话题,大家说笑着一道进入大殿上香。

    上了香,交上各自抄的佛经献给佛祖,捐了香油钱,又去听了半个时辰的佛经,这才出了大殿,准备去后头厢房歇一会儿。

    然后,王李氏光荣登场。

    王李氏为了能够拉到外界的同情,在穿衣打扮上也是下足了功夫,头发梳得齐整,却无半个珠饰,衣裳是洗得发旧又还起了毛的连青色褙子,黑色马面裙有些许的泥土在上头,脸色更是枯黄憔悴,周身落魄形像。

    王李氏出场方式也极够威武的,她奔进来,就重重跪到徐璐脚前哭喊道:“少夫人,老身给您磕头。千错万错都是老身的错地,注少夫人大慈大悲,恕了老身对您的无理吧。”然后翻来覆去地诉说王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王梓明呆在家中,意志消沉,女儿媳妇也是以泪洗面,王李氏更是对徐璐连连磕头,大有一副“徐璐若不原谅她,就不起来”的架式。

    面对王李氏这样的人,众人面色复杂,不屑有之,痛恨有之,也有不少心生同情的。

    因为王李氏太会诉苦了,其实,全天下寒族仕子不管有没有熬出头,哪个没吃过苦头?但王李氏却硬是用她夸张生动的言语,让世人都对他们母子抱以极至的同情。

    王李氏的诉苦不外乎是寒门农民出一个读书的人的艰辛,寒族子弟读书的各种辛酸苦楚,以及勉强得了一官半职却因险恶的官场斗争而如覆薄冰,成日战战兢兢,心力憔悴,再到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地位,却因为妇人的缘故被打回原形的无耐辛酸及痛不欲生,一些心志不坚定的妇人,就开始同情起王李氏来。

    更不用说那些本来就站在王李氏那边,想看徐璐笑话的那批人。

    徐璐左右看了下,今日本是香客们上香的固定日了,前来上香的信徒不说人山人海,也是接踵而致,加上这儿又是进殿门的唯一途径,不一会儿,周围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纷纷对徐璐指指点点。

    徐璐倒是佩服王李氏的唱作俱佳,不过也知道,她怕是没有王李氏死不要脸的无耻本领,也学不来与她对骂或是辩驳,那样就太丢份了。

    于是徐璐就说:“好了好了,看在王老太太不容易的份上,我原谅你就是了。快起来吧。”

    王李氏心里就得意起来,果然,只要她一出马,这徐氏哪有不乖乖被就犯的。她一个年轻媳妇,面皮薄,又要面子,不管心里如何想,但当着众多人的面,面上总要摆出大度宽容的形像。但徐璐越是这样,就越是上了王李氏给她安的陷阱。

    王李氏并没有起来,而是依然跪在地上,感恩戴德地感激徐璐的大人大量,又对徐璐的大度好一翻歌功颂德,徐璐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忍不住打断她:“行了,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若你当真要求得我原谅,就应该亲自登门道歉。而不是在这种场合,这种地方求我原谅。王老太太,你这样的行为,并非是想得到我的原谅,怕是如皇后娘娘所说,想拿你所谓的命苦来要胁我,因你命苦,所以我们这些受害人就得原谅你,是吧?”

    王李氏赶紧说:“少夫人误会了,老身……”

    徐璐打断她的话:“不可否认,你确实过过一段苦日子。但这世上,谁没有过过苦日子呢?别人怎的没有像你那样,一朝得势就猖狂呢?”

    王李氏可不会拿自己的弱点与徐璐纠缠,赶紧说:“少夫人,老身是真的知错了,还请少夫人看在我儿功名不易的份上,再给我儿一个机会……”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已经原谅你了,你还要我怎的?是不是要看你命苦的份上,让王梓明官复原位?还是我得为了证明我的宽宏大度,就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干脆连你儿子的也一道帮了?是也不是?”

    王李氏心里一紧,她似乎有些轻敌了,这徐氏居然不好糊弄,处处抢白自己,居然让她找不着理由来了,目光不由四处瞟射。

    人君里还有徐璐熟悉的几张面孔,就是化成灰徐璐也是认得的,这几人便是徐璐的死对头,徐梦雅和徐三夫人母女,文太太,杨夫人母女,以及前年与凌峰竞争吏部右侍郎失败的吏部郎中张清举的太太。

    徐梦雅说:“少夫人好利的口才,王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跪在你面前磕头,就算她做错有先,可得饶人处且饶人呀,少夫人。”

    徐璐就知道这臭婆娘要来出妖蛾子,刚才就一直注意着此人,如今瞧她第一个站出来,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徐璐朝人群里使了记眼色,徐梦雅就被人推了出来,狠狠摔倒在地,紧接着,那妇人就对摔在地上的徐梦雅好一翻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道:“贱人,不得好死,让你抢我男人,让你勾引我男人,让你仗势欺人,让你目中无人……”一边打一边骂,众人全都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却也无人上前帮忙。只有徐梦雅身边的丫鬟仆妇赶紧奔上前去抓住那凶猛妇人。

    那凶猛妇人被抓着了,依然不肯罢休,指着徐梦雅大骂,徐梦雅带来的婆子就指着那妇人厉声道:“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定国侯世子夫人动粗,赶紧把此人扭送顺天府,治她死罪。”

    那妇人全身一阵哆嗦,吃吃地道:“她,她不是……啊哟,打错人了,这位奶奶,您千万要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妇人计较呀。小妇人罪该万死,有眼无珠,请奶奶饶了小妇人吧。”

    居然是打错了人,叶家下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嘴都气歪了。

    徐梦雅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腰和腹部,这妇人实在阴毒,专往她某些部份招呼,害得她大庭广众之下,都不好揉她私密部份,更是恨毒了这妇人,也顾不得身份,就朝那妇人甩了几耳光,厉声骂道:“作死的刁民,狗眼生哪去了?本夫人你也敢打?”

    那妇人赶紧跪下来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小妇人有眼无珠,打错了人,小妇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奶奶您一看就是大慈大悲的人,又怎会与我一介小民计较呢?还望奶奶大人大量,恕了小妇人的冒犯吧。”

    徐梦雅又踹了她一脚,厉声道:“想要本夫人恕了你,作梦。你可知冒犯权贵,可是死罪?”

    徐璐上前一步,温文道:“叶少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呀。”她声音温婉,实际上却是意有所指。

    徐梦雅一个激灵,她忽地转头,瞪着徐璐,又眯眼瞪了那妇人,忽然厉声道:“你们是一伙的。徐氏,这妇人是你指使的吧。”

    徐璐淡淡一笑:“无凭无据的事,少夫人可不能乱说,我朝律令,对诬陷的惩罚可是很严厉的。”

    徐梦雅冷笑一声:“少拿律法来压我,这妇人分明就是你指使的。”

    徐璐微微一笑:“你说是就是吧,但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才成。唉呀,叶少夫人,这妇人看起来好生可怜,不过是打错了人,反正少夫人也没受什么损伤,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

    徐梦雅气得俏脸扭曲,恨不得抓花徐璐的脸。这时候就算知道徐璐故意给她设计的陷阱,可大庭广众之下,还真不好说出那句“我偏就不原谅她你要怎样”的话。因为王李氏害得徐璐流产,她都还故意说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来,两相对比,她若是不原谅这妇人,岂不自打嘴巴?

    徐梦雅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这妇人分明就是徐璐指使的。她想收拾这妇人,又怕徐璐揪着她刚才的话来攻击自己。可若是放过这妇人,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种恨得滴血却又无法发泄的痛楚,任人都要憋出血来。

    偏徐璐又还恶意地补上一刀,她对那妇人说:“少夫人虽受了些皮肉之苦罢了,可你也并非故意的。如今你打也挨了,头也磕了,也赔了罪,少夫人自然不会再与你计较。不过看你面黄饥瘦的,想来家中艰难吧,要不这样吧,就请叶少夫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再给这妇人些银子,也算是成全了少夫人宽宏慈悲之心。”

    一些知道二徐恩怨的人,都几乎笑了出来,觉得徐璐实在太过刁钻。不过徐梦雅这样的人,也没几人能够瞧得惯,觉得恶人还是要有恶人收拾才好。

    而那妇人还真是打棍棍跟上,马上就对徐梦雅磕头道:“小妇人多谢奶奶,奶奶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小妇人在此给奶奶多磕几个头。”

    徐梦雅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杨夫人这时候就站了出来,说:“你这妇人好生无理,就算你打错了人,可少夫人已经大度原谅了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如何还能得寸进尺要少夫人给你银子?简直无耻。”

    杨夫人指责这妇人,实际上就是指责徐璐。

    这妇人也还有几分刁钻之气,居然说:“小妇人与这位奶奶的事,与你何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杨夫人气得全身颤抖,杨夫人的长女周杨氏就怒道:“大胆妇人,一介卑贱草民,居然敢与我母亲这样说话,你可知就凭你这一句话,我母亲就可以治你的罪?”

    谁知那妇人却声色俱厉地嚷了起来:“我是草民又怎么了,我怎么就卑贱了?啊!”

    妇人一边吼,一边跳了起来,气势如洪。

    周杨氏自恃身份,若是以往,却是不屑与一介妇人讲理,但这妇人太过挑衅,也顾不得身份,大怒道:“草民还不卑贱么?在这儿的诸位夫人奶奶,可全都是朝廷诰命夫人,你又算得什么?若是惹了其中一个不高兴,碾死你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谁知那妇人居然还有几分雄辩的诡才,跪也不跪了,居然站起身来,指着周杨氏怒道:“我是草民怎么又卑贱了?我好歹也是良民身份,怎么就成贱民了?啊?”

    周杨氏瞪眼了眸子,戟指妇人,手指发抖:“说良字也是抬举你,一介庶民、白身,还敢称高贵不成?”

    妇人挺直胸膛上前一步,周杨氏以为她要动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妇人又挺上前一步,声音如洪:“庶民又如何,庶民也是人,也是我大庆朝的人,宣德皇帝的子民。我是大庆子民,怎的就卑贱了?你的意思是皇上他老人家的子民是卑贱之人?”

    这妇人一边指责周杨氏,一边挺起胸膛逼问周杨氏。

    周杨氏堂堂阁老嫡女,正三品官员家的大奶奶的身份,居然被诘问得连连后退。

    这妇人颇有几分刁理,虽然明知她胡搅蛮缠,可架不住人家的高屋建瓴。

    良民自然比不上士族,在士族人眼里,平民确实卑贱,但你说人家卑贱,嫌弃人家的出身,人家偏又是皇帝的子民。意思就是瞧不起她,岂不瞧不起皇帝的子民?涉及帝王,周杨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与那妇人顶牛。

    周杨氏被妇人顶得胃痛肝痛,还脸色发白。生平第一回,居然让一介平民顶得下不了台,又还被扣了个“瞧不起皇帝子民”的大帽子,心头七下八下得厉害。

    “你,你……”周杨氏指着妇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她确实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回击对方。

    妇人得理不饶人,又继续质问道:“连佛祖都说,众生平等,为何你们这些臭当官的还要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你们这可是公然违背佛祖的旨意,还好意思来信佛,真是群伪善人。”

    “你这个刁妇!”周杨氏跳得更高了。

    “我怎么就是刁妇了?我每天上山下田,辛持操劳,养家糊口,还要向朝廷缴纳遥役税粮。供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吃喝拉撒,我怎么就成刁妇了?若没我们这些刁妇,看饿不死你。还有,你自称自己高贵,那你高贵到哪儿?你上缴过税粮没有?你缴过税银到国库没有?没有吧,非但没有,还成日剥削我们,还敢嫌弃我们,既做了婊子还立牌坊。”

    周围除了一些士族,也还有不少平民老百姓,听了妇人所言,只觉畅快,纷纷拍手叫好。

    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大声叫道:“骂得好,这婆娘不正是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么?”

    “就是,咱们也是良民,凭什么就成为他口中的贱民了?”

    “骂得好,继续骂,骂死这些耀武扬威的臭娘们。”

    “你,你……”周杨氏完全被这妇人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她几时被人这样骂过呀,她很想把这妇人撕成碎片,可偏偏,摄于这妇人的气势,硬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气得全身发抖。

    徐璐也上得前来,击掌道:“说得好,朱子家训云: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馀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馀,自得至乐。唉,亏得咱们锦衣玉食,自认高高在上,却没一个平民老百姓来得有见识,真是受教了。”

    如果说周杨氏被妇人骂得头晕眼花,只剩下喘气的份,那么徐璐这句话简直就是压垮她神筋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周杨氏双眼一翻,晕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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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善后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杨夫人还没正式登场杀敌,母女俩就让不是敌人的敌人给杀得片甲不留,如何忍得住,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把这刁妇给我拿下,堵了嘴巴,送去衙门,治她个邈视权贵、胡言乱语之罪。”摄于这妇人层出不穷的刁理,到底也不敢骂这妇人为贱民。

    杨夫人母女身边的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朝那妇人冲去。

    那妇人力气老大,这个一脚,那个一推,三五下就把一群养尊处忧的婆子们推得四仰八叉的,她又指着杨夫人跳脚喊道:“大家快来看吧,官夫人说不过咱就开始呈威风了,要作贱我们老百姓了。快来瞧呀,官夫人开始呈威风了。”

    杨夫人气得脸色呈极致的潮红,她走了没两步,就死死捂着胸口,脸色红得滴血。

    徐璐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她了,杨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万一真的被生生气死了可就罪过了,于是赶紧说:“赶紧把杨夫人扶下去歇着,立去请大夫来。”

    然后徐璐就准备打道回府,徐梦雅就上前去抓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夫人,别走呀,王太太还跪在那儿呢,你就忍心让她在此一直跪着?”

    徐璐说:“我已经原谅了王太太了,你还要我怎的?”

    徐梦雅不怀好意地道:“刚才少夫人也曾劝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少夫人为了个陌生妇人都能起恻影之心,也是个慈悲的。想来少夫人是不忍心让王太太这样孤苦无依下去。”

    一旁的文太太总算有了理由说话了,“是呀是呀,王太太着实可怜呢,还请少夫人送佛送上天。”

    徐璐剜了眼文太太,这个老妖妇,她都没去找她麻烦,她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文太太,好久不见了,想来令公子在山东任上应该挺得上峰看重吧。看您老人家红光满面的。”

    大热的天气,又被暴晒了许久,能不红光满面么?

    若非因为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谁愿意顶着烈日在此呀?

    但文太太却是心里一个哆嗦,她儿子文继轩在山东也呆了快两年了,若不出意外,再过一年就要进京述职。到时候是升是贬还得过凌峰那一关才成。

    文家在京城并没什么根基,更无与凌家叫板的底气,先前凭借徐三夫人的撺掇生来的一头热,让徐璐这么一说,立马给浇了个透心凉。她偷偷看了徐三夫人和徐梦雅,懦懦地后退了一步。

    徐梦雅轻笑一声说:“先前凌少夫人和沈二夫人去王家赔罪之际,我记得亲家太太当时就在王家做客吧?想来亲家太太与王太太相交莫逆,如今王家落了难,亲家太太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好歹也要向凌少夫人求求情才成。”

    文太太脸色倏变。

    这徐梦雅简直是恶毒到令人发指呀。

    她这样一说,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世人,王李氏之所以拿捏徐顾二人,也是有她文太太的功劳在里头,这简直就是逼着她往死里得罪凌沈两家呀。

    王李氏却是得了启发,赶紧跪了过去,抓着文太太的裙摆可怜兮兮地求道:“文太太,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帮我一起求求凌少夫人好么?文太太,以前我可是一直听你的话呀。”

    文太太连踹死王李氏的心都有了。什么叫一直听她的话?岂不是告诉世人,是她撺掇着王李氏拿捏徐顾二人不成?

    文太太被逼得没法,只好说:“你求我又有何用?凌少夫人可是从来不把我瞧进眼里的。王太太还不如去求杨夫人还有叶少夫,你之前不也听她们的话么?”

    既然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王李氏果然又去求徐梦雅。

    徐梦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与徐璐本来就是撕破脸了的。

    “少夫人,你就给句话吧,救还是不救?”

    徐璐说:“我已经答应了原谅了她吧?怎么,你的意思是,还要给王梓明官复原职不成?”

    等了半天,等得就是这句话。

    徐梦雅想也不想就说:“凌大人管天着下官帽子,位高权重,只要他发一句话,王梓明自然就能官复原职。”

    徐璐等得也是这句话。

    徐璐板起脸斥道:“住口。叶徐氏,你好歹出身公卿之家,嫁自公卿之家,怎的连起码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刚才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一句话就能搞定?也太不把朝廷律法放眼里,更不把皇上放眼里。朝廷任免三品以上官员,自是由皇上,由内阁决议,与我夫君何相干?你这么说,究竟要置我夫君与何地?置朝廷规矩于何地?难不成你以为,但凡进了吏部的官员,还能做起皇上的主不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种话你敢随意乱说?”

    徐璐声色俱厉,又扣的是大帽子,徐梦雅再是偏执也是不敢接话的。她也没料到徐璐会高屋建瓴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徐璐不屑地冷哼一声:“叶徐氏,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我暂且不与置评,但你今日所言,已违妇道。我朝明文规定,妇人不可干政,连皇后娘娘都不得置缘朝廷要事,你张口就干涉朝臣升迁大事,闭口就是让贬职大臣叫官复原职,真是好大的本事呀。本夫人自认没有你叶徐氏的本领,所以今日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原原本本上凑朝廷,请朝廷定夺。”

    徐璐威风华丽地转身而去。

    徐梦雅这时候才知道完了,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就要追上去,哪知被人抓住,入眼的是一张面目可憎的肥脸,这张肥脸咧出血盆大口道:“这位好心的奶奶,小妇人家才缴了税粮,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求奶奶大慈大悲,给小妇人些银子吧。”

    徐梦雅狠狠推开她,厉声喝道:“给我滚开。”只是摆脱了妇人的纠缠后,徐璐人都已走远了。

    这妇人却不肯罢休,又去求文太太和徐三夫人,二人避之唯恐不及,这妇人就大声叫道:“刚才几位夫人不是劝那位奶奶送佛送上天,帮上帮到底么?敢情说别人的时候就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自己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梦雅等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李氏跪在地上老半天了,这时候已跪得双膝发麻,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跌坐在地上,望着徐梦雅,叫道:“少夫人,这,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梦雅算计不成反弄得一身腥,满身满心想的都是徐璐临走前那句话,心头正七上八下呢,哪还顾不得王李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与我何干?滚。”

    ……

    与徐璐一同下山的还有别的官太太,这些官太太为了讨好徐璐,可没少谴责徐梦雅,并表示,她们回去后就通知各自的男人,要她们强劾徐梦雅身为妇道人家,却妄干朝政。

    徐璐不可置否,这些官太太的话,听听倒是无妨,谁信谁就是傻子。

    不过明知这些妇人原就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思,但徐璐却是不愿说破,反而还得解释下她不愿帮王李氏的原因。

    “王李氏借着命苦,到处扮可怜,还真如皇后娘娘所言,是无耻的行径。可为什么就还有人去同情她呢?”

    “王李氏固然可怜,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罢免王梓明的可是圣上,难不成我还得去左右圣上的决定不成?她也太瞧得起我了。”

    “我能原谅她,已是对得住她了。难不成还要我给她儿子官复原职不成?我又不是圣人。”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附和徐璐的话,谴责王李氏无耻,得寸进尺。又指责徐梦雅等人,为虎作伥,是非不分。

    徐璐说:“她们可不是诚心帮那王李氏,怕是想给我下套吧。就是傻子都知道,我是不可能帮王李氏的。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显然就是想让世人指责我血冷无情得理不饶人罢了。”

    众人点头称是,又谴责徐梦雅等人心思歹毒,以后要离得远些。

    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一妇人却直视其中几名妇人,冷笑一声:“打量凌少夫人是傻子不成?先前你与那叶徐氏等人走得可近了。昨儿个还特地说了,今日特地来看凌少夫人的笑话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弦易辙,果真是见风使舵。”

    被点名的妇人脸色涨得通红,虽说强笑着说:“你肯定听错了,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但紧张的眼睛及发白的脸色已出卖了其内心。

    徐璐却微笑着说:“这就是徐梦雅等人的高明之处了。稍微没心机的,肯定要受她盅惑。于太太以后可得注意了。不过总算发现了她们的真面目,以后疏远些未为晚矣。”

    尽管知道这些人也就是面子情,说不定暗地也是与徐梦雅等人串通一气呢。但这时候可不是指责的时候。

    “也幸亏大家见识了徐梦雅等人真面目,全都站我这边,不然我还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徐璐又看着那名心直口快的妇人,说:“李奶奶眼里容不下沙子,这是好事,这也怪不得于太太她们,主要是徐梦雅那样的人,最爱鼓盅人心了,稍不注意,就会让人不知不觉中被她盅惑成功。不过仍是要感谢李奶奶替我申张正义。也请诸位不要记恨李太太,她主要是因为大家都信了那徐梦雅的话,而恨铁不成钢吧。”

    官场上,拼的都是演技。与官太太们打交道久了,徐璐也懂得许多道理,就像现在这件事,如果自己不说出这番话,这些女人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记恨在心。虽然徐璐不怕得罪人,但是不管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要划算得多。朋友可能不会帮你忙,但仇人绝对有机会就会坏你的事。

    就像三国关羽败走麦城,如果不是当年无意中说不可立义子为继承人,而被刘封记恨,不肯发兵援救,直接导致关羽的死亡。其后因为没有发兵援救关羽,刘封也被刘备赐死,所以一句无心之语,就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徐璐的心性,是绝对不会给人以记恨的机会的。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这样说话,或许会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不过从徐璐嘴里说出来,却是显得特别真城。

    这也是徐璐引以为豪的高超演技了,想来这世上怕是无人出其左右。

    她这话,即解了于太太等人被拆穿后的难堪,又解了于太太们有可能对李太太的记恨,皆大欢喜。

    李太太原本还对徐璐有“不识好人心”的怨怼,但见她如此说,心头又舒坦了。

    而于太太等人更是不用说了,她们本来心中就有鬼,被人拆穿了,固然恨极李太太,可将来可就无法面对徐璐了。但徐璐给的台阶又宽又平坦,对徐璐就越发愧疚感激。

    ------题外话------

    看在大家这么积极的份上,偶今天继续努力。

    只是潜水的还有好些没上来哦,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哪天心情不爽了,把你们全逮上来。

第198章 下杨

    回到家后,徐璐重赏了洗砚。

    “……这一百两银子是赏你的。这一百两银子,是赏那些老百姓的。这一百两银子,是给那位周永家的。你替我好生感谢她。”

    洗砚在徐璐的吩咐下,暗地里去通州的庄子里,找了十多户庄户人家,这些人就是扮成普通香客,把徐梦雅一行人围在中间,然后在紧要关系,跟着起骂,好干扰对手正常思维。

    染墨挑的人非常不错,果然把围观人应有的行为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那个周永家的,更是通州庄子里的一位远近驰名的泼妇,泼辣起来,方圆十里之内的人都要避其锋芒。加上她反应快,嗓门亮,力气又大,简直就是应付徐梦雅等人的不二人选。加上徐璐又交代洗硕,暗中教了这妇人不少吵架要领,大帽子小帽子扣下去,招招致命,偏还有理有据,让人气得吐血却又只能干瞪眼。

    “不过那周永家的可得尽快让她离开京城。还得好生告诫她,要她小心行事,杨家叶家吃了那么大的亏,怕是会狗急跳墙,让她回了庄子后,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洗砚恭身领命。

    徐璐毫不吝啬对洗砚的赏赐,加上洗砚又迎娶了夏荷,徐璐早已视洗砚为自己的心腹。

    “夏荷身子也开始重了吧?”徐璐关心了下夏荷。

    洗砚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夏荷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能吃能睡,少夫人不必担心。”

    “夏荷身子向来健康,不过仍是要注意些才是。”然后又赏了些补品让洗砚带下去。

    到了晚间,凌峰回来了。

    ?大约是因王李氏而憋了许久的愤怒释放了出来,徐璐心头轻松,俏脸上满是红光,双目发亮,说不出的容光焕发。看什么都觉得舒服,对凌峰更是自然殷勤。

    凌峰也觉得好笑,他耳目明聪,早在下朝后,就已知道事情大概。心里也颇为高兴,回到家中见徐璐一副旗开得胜模样儿,不由笑道:“怎样,少夫人今儿可是真正痛快了吧。”

    ?徐璐笑着给他宽衣解带,甚至也不嫌他脚臭,蹲下身来,亲自替他脱了鞋,等他把双腿放到铜盆里盛着的热水里,自己则坐到他身边,笑道:“那是,今日是最痛快了,一箭三雕呀。”明知凌峰已经知道了今日的盛况,依然显摆地把她的丰功伟迹显摆了出来。

    凌峰已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大概,但从妻子嘴里说出来,仍是高兴不已,听得津津有问,当徐璐说到精彩处,还击掌以示赞赏。当听到那周永家用刁理把杨夫人母女堵得话都说不出来时,更是放声大笑,直呼过瘾。当听到徐璐又朝周杨氏补刀把周杨氏活活气晕后,更是笑得前伏后仰,直夸徐璐:“还是我媳妇厉害,光靠一张嘴就可以让敌人烟飞灰灭。佩服,佩服。”

    徐璐得意至极,抬高了下巴:“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妻子。”

    凌峰就笑道:“可怜的周杨氏,别人不去惹,偏来惹咱们家的小璐。今儿咱们的少夫人火力人开,怕是以后见了你都要绕道走了。”

    ??“这些牛鬼蛇神的,看了就讨厌,我不去惹她们,她们居然还主动来招惹我。哼,这回也不过是在嘴上给她们点颜色瞧罢了。不过若能真刀真枪给她们一次痛快得收拾,我会更加高兴的。”

    凌峰笑道:“骂得好。清流好颜面,又向来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你这一手光明正大,从等级尊卑入手,正好逼得清流派也跟着反感周杨氏。虽说那妇人是用了刁理,但仍是挺有道理的。尤其那句‘都是大庆朝的子民,怎么就卑贱了’更是神来一笔。消息传至言官们耳朵里,周杨氏怕是要脱层皮了。明儿再让言官参周家一本,哼哼,逼得周家不得不处置杨氏。”

    徐璐说:“周家会处置杨氏么?那杨氏毕竟是阁老嫡女。”

    “那又怎样?杨士清如今在内阁,完全被沈任行打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加上那日你们去王家赔罪,周杨氏那个蠢货,还跑去王家想看你们的笑话,甭管王李氏拿捏你是受了杨氏撺掇还是怎的,顾芸儿受的委屈自然要算一笔在杨氏头上。杨氏又是杨士清的女儿,加上先前在咱们家,小金氏也曾算计过顾芸儿,沈任行哪有不恨的。且等着吧,杨士清暂且留着,但杨氏这个现存的炮灰肯定逃不掉了。”

    徐璐点头。

    言官的力量是可怕的,加上背后又有凌峰和沈任行的推波阻澜,杨氏怕是凶多吉少了。

    收拾了杨氏,也算是对杨家还点厉害颜色。

    “对了,吃了晚饭后,你可得写个折子,参叶徐氏。”

    一想到凌峰那些本事和手段,徐璐心中砰砰跳,问道:“参她什么?”

    今日她已大占上风,徐梦雅更是颜面尽失。又何必再落井下石呢?虽说这样会令徐梦雅颜面大损,可自己又有什么好呢?都已占了上风,还这样不依不饶,未免影响不好。

    凌峰解释:“如你所言,那叶徐氏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朝政大事,连官员升迁都敢拿到外头说去,眼里岂有朝廷,岂有圣上?更何况,王梓明是圣上亲自下官罢得官,她也敢说出那样的大话,完全是把你我架到火上烧。你亲自写上折子,上书朝廷,言辞严厉些,不过切忌你们间的私人恩怨。”

    徐璐点点头,不就是上书朝廷告状么?告状谁不会?保证徐梦雅被她告到这辈子翻不了身。

    “那其他人呢?王李氏,文太太,还有那徐三夫人。”

    “文家的老太婆以及徐家那婆娘,不过是小虾鱼,爷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让她们滚回姥姥家。至于王李氏,这个老妖妇,既然她那么喜欢诉苦,那就让她去与杨进诉苦吧。”

    杨进是刑部尚书,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也正是因为他的铁血无情,才能坐上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徐璐心中一凛,轻声道:“爷是想……”

    凌峰轻描淡写道:“这阵子王李氏也着实蹦达得够久了。”

    王李氏在外头蹦得欢,偏王梓明却窝在家中,任由自己老娘为了他四处奔走,与人磕头下跪,果然疾风知劲草,王梓明这样的人,着实令人瞧不起。

    凌峰双眸迸出冷凛光茫:“那日在如意楼,架子摆得可真够高了。”

    徐璐暗笑,凌峰从来不是平易近人的,在外人面前,或许还会收敛一二,但在自已家中,除了侯爷夫人外,就是在自己面前都是高高在上惯了的。那王梓明,还是凌家亲自提拔上来的,居然敢在凌峰面前摆架子,这让一向横惯了的人受得了才怪。

    不过这男人也算是忍功一流,王梓明那副态度,居然忍到现在才发作。

    ……

    ……

    第二日,徐璐状告徐梦雅的折子交到了礼部。

    如今的礼部尚书虽然仍是杨士清,但礼部左侍郎却是沈任行的人,右侍郎虽不是沈任行的人,却也非杨士清的人。徐璐的折子最后又经由礼部侍郎张文山,呈交到内阁,内阁再呈交御前。

    皇帝看了,二话不说,就让皇后出面,申饬徐梦雅,并夺去诰命衔,并亲下懿旨,责令叶家好生教管,又因徐梦雅“牝司鸡晨,忘议朝廷,继续为叶家族妇恐替叶家招来灾祸”,建议叶家另行择慧洁谨慎女子作二房,行族妇之职。

    皇后此举,大出人意料,却又耳目一新,也让人无比解恨。徐梦雅失去诰命身份,已够打脸了,又连族妇的身份都丢了,叶家若真另觅族妇,虽只是二房身份,但徐梦雅在叶家算是彻底失势。若叶家更狠些,让徐梦雅病死再另外继娶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王梓明一家子,因有蜀王亲自上书朝廷,状告王梓明纵容家人行凶,侮辱蜀王妃,并加害端敏郡主,求朝廷裁夺。

    紧接着,成都知府刘前进也上书顺天府,称衙门最近收了不少击鼓鸣冤的苦主,王公贵族有之,贬夫走卒也有之,全状告王梓明纵容家人为祸乡邻,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强买强卖,公器私用,肆意侮辱下属妇眷等,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因蜀地消息闭塞,刘前进这封折子,尽管用的是六百里急件,却也走了足足六日时间。

    顺天府严少秋不敢怠慢,又赶紧禀告朝廷。

    圣上看都不看,就把严少秋骂了一通,称:“王梓明一介庶人,你身为顺天府伊,难道连个庶人都没法子么?”

    严少秋尽管被骂,但心头明亮着呢,回去后,就让人锁拿王梓明,并打入大狱。王李氏又火烧屁股地跑去严家哭诉她的无耐命苦。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怕官,但当官的也怕刁民呀,像王李氏这种战力强悍、不屈不饶、刁到骨头缝里、又有几分刁理的蛮妇,最让当官的头痛。

    严少秋不止一次哀声感叹,为官不易呀,想要做个清官、正直的官员,就更不易了。

    严少秋在家中委屈他的不易,凌峰也挺委屈的。

    他被皇上骂了。

    因为王梓明是凌峰举荐的。

    凌峰跪地请罪,称识人不清,请圣上降罪。

    圣上骂归骂,却也知道不关凌峰的事。因为王梓明进

    京后丝毫不顾凌峰的提携之恩,居然纵容家人为恶,致使徐氏受委屈,凌峰除了当街打了王梓明几鞭子外,也未曾夹怨报复,私下打击,亦不失为正直良臣。不过圣上心知肚明,刘前进的这道奏折,这里头肯定有凌峰和沈任行的手笔。圣上心知肚明,就把凌峰骂了一通后,才让刑部尚书杨进介入王梓明纵容家人行凶一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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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倒霉的文太太

    据说接下来,圣上退朝后,把凌峰留了下来,据说在御书房外罚站。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得到消息的徐璐心急火燎,却又不敢四处打听原由。只得苦熬着,总算,在天将黑烬,凌峰回来了。

    徐璐激动地奔了上去,她忍下心头的着急,轻声道:“爷也累了吧,先洗个热水澡,消消疲劳。”然后偷偷打量凌峰神色。

    凌峰脸上倒与平常无二,但当官的诚府深厚,哪会把内心表现在脸上。

    徐璐越发忐忑,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的,服侍了凌峰洗澡,穿上舒适的寝衣后,徐璐又在临窗大炕上摆上柔软的弹墨枕头,示意他躺下来歇着。

    期间,徐璐都没有说过话,她知道,男人心情烦躁的时候,最忌有人在耳边聒噪。他只需要温柔的服侍和宽容,并不需要女人自以为是的关心。

    凌峰一屁股坐到炕上,双手撑在膝盖上,说:“还未吃饭吧?”

    徐璐小心翼翼地道:“爷肚子饿了么?那我赶紧让人传膳。”

    “少弄些,我肚子还不饿。”

    看来在宫中是受了不少的气吧,以至于饭都吃不下了。

    徐璐越发难受,说:“我肚子也还不饿,一会儿再吃吧。”

    凌峰讶然地瞅着她:“往日这时候,早就喊饿了,今儿是怎么了?”

    徐璐瞧他面容平静,越发认定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忧,心头感动,她小心地道:“刚才吃了些点心,还不怎么饿。今儿爷回来得有些晚,是不是被公务耽搁了。”

    凌峰就笑了起来,倒在枕头上,双手枕在脑后,“进宫了,让圣上罚站了两个时辰,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沈任行那老家伙倒是受罪了,差点把腿都给站软了。”

    徐璐茫然,她极擅察颜观色,这时候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

    任哪个大臣被皇帝罚站,应该是大丢颜面而羞惭才是,怎么他看起来好像还没当回事似的。

    “……爷因何被皇上罚站?”徐璐越发小心地问,“沈任行也与爷一道罚站了?”

    凌峰翘起一条脚,架到另一条腿上,很是闲适地抖动着:“还不是王梓明的事。圣上知道是我和沈任行干的好事,很是生气,就让我们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我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沈任行那老家伙,从未吃过苦头,差点腿都站软了。”

    凌峰长年习武,凌宽对他很是严厉,刚开始每日都要逼着他站军姿。一站就是大半天,站上一两个时辰还难不倒他。但沈任行可就惨了,虽说沈任行也曾练武,还从不间断,不过在凌峰眼里,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自然比不上曾受过严厉军训的自己。所以凌峰乐意看沈任行的笑话。

    瞧他似乎丝毫没有把被皇帝罚站的这种丢脸的事儿放在心上,徐璐又迟疑地问道:“那王梓明本来就该死,如今罪证确凿,就算知道是你干的,可为什么还要罚你呢?”

    “难不成,圣上觉得你和沈大人勾结,故意构陷朝廷大臣不成?”

    凌峰长长叹口气:“刚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等圣上消气后,召见了我们,原来,圣上只是气我们明知王梓明罪行累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迂回转辗,兜了那么大的圈子,不嫌麻烦么?”

    “啊?”徐璐瞪大眼,一时间被这个答案给震惊了。

    凌峰哈哈一笑,揪了她的脸儿一把:“当时我和沈任行也是你这副傻样。”

    徐璐脑海混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这会子心情却是攀升到喜悦的境界,忍不住嗔道:“早说嘛,害我穷担心一场。”

    凌峰莞尔一笑,忍不住把徐璐搂到自己胸前揉捏不番。( )

    ……

    成都知府刘前进呈上来的有关王李氏母女在蜀地犯事证据,上头全清楚地记载着王氏母女在地方上为所欲为,肆意欧打官眷,甚至逼死良民,当街鞭打老百姓,强占民田等罪状,全写得清清楚楚,年月日,人证物证皆有。尤其最至关重要的一条的是,王梓莉还曾在画舫上与蜀王府昭明郡主一言不合,居然想凿船淹死昭明郡主,虽未成功,但足可见王梓莉的嚣张狠毒。

    虽然圣上有意削鄱,各地鄱王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堂堂宗室在这些封疆大吏面前都还得陪笑脸,有时候甚至还让地方官员欺负,但欺负是一回事,事儿捅到皇帝面前,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严少秋也顾不得王李氏对他“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指责,快刀斩乱麻地把王李氏母女给锁拿入狱,为免王李氏那张巧舌如篁的嘴策反大牢里的狱卒,干脆采用妻子的办法,拿哑药毒哑王李氏,让她无法发挥她的看家本领。

    实际上,严少秋这一招还真是高明,王李氏没了那张活死人肉白骨的舌头,自然就兴不起任何风浪。更因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本领,急得火烧眉毛,满嘴起了火泡不说,最后还因过于焦急而活活急死在牢狱里。

    徐璐很是震惊,问严二夫人:“那王李氏真的死了?”

    严二夫人还未开口,一旁的梁氏已迫不及待地道:“是的,少夫人,真的死了,是活活给急死了。”

    王李氏的强悍和层出不穷的刁理,徐璐早已领教过,那样的人,居然那样就给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半响后,徐璐又问。

    梁氏又赶紧说:“听忤作说,应该是急死的。她女儿王氏也亲自证实了,王李氏是因为没法子开口说话,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就给生生急死了。”

    梁氏的插话使得严二夫人婆媳很是不喜,不过在徐璐面前,她们却是不好斥责梁氏的。只是不满且不屑地剜了梁氏一眼。

    梁氏自认搭上徐璐这条线,加上严家如今的日常嚼用也都要靠自己,自觉在严家中是超然的存在,对婶娘并不是很惧怕的。

    徐璐看在眼里,也佯装没有瞧到,她一心沉浸在王李氏的最终下场上头。

    唯一的命根子被下了大狱,女儿也被抓了起来,自己又说不出话来,内心的焦急恐惧自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急死肯定无依据,但因过度焦急,引发心脏痉挛进而窒息死亡也是有可能的。加上王李氏本来年纪就大了,月余的奔波,心力憔悴,对儿女的担忧,及对死亡的恐惧,身体无法负担,引发死亡也在情理当中。

    徐璐对王李氏可没半分同情,还笑了笑说:“她倒是死得痛快。”

    梁氏说:“是呀,这样的人,这样死真的便宜她了。不过她女儿王氏好像也疯了。”

    徐璐尽管惊讶,不过也不曾多说什么。王梓莉的一切威风嚣张都是建立在兄长王梓明身居高位上头。如今王梓明自身都难保了,从高高在上陡然摔到泥里,对于这种心性偿未成熟的小姑娘来讲,打击肯定是致命的。她先前靠着兄长的权势,没少作威作福。后来让皇后教训,已见识到权利倾辄的可怕,内心已如强努之末。加上王梓明失去官位,母亲在自己面前痛苦焦急死去,俨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严二夫人今日前来,一来告知徐璐,官府对王梓明一家子的判决,王梓明虽然纵容家人为恶地方,但他本人却没什么恶迹,但不齐家的罪名,也够他一辈子回味无穷了。

    “……王梓明被发配三千里,无大赦不得回。王氏为恶地方,仗势欺人,数次以卑犯尊,甚至作贱宗室,本该秋后问斩,不过人已经疯了,也只能赐一杯毒酒罢。”

    严二夫人另一目的也还是趁此机会,向徐璐叙叙旧,继续拉拢感情。

    又与徐璐说起了另一件事。

    “……最近老爷又收到一起老百姓状告官太太无故殴打良民的事儿。”严二夫人说,“苦主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在长安街逛街,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那车上坐的正是太仆寺卿文成章的太太。那妇人因躲得稍慢了些,原本也没什么的,车夫控了缰绳,马就控制住了,不过是坐在车上的文太太不小心撞了下头,其实也没多严重。但那文太太却指使车夫给了那妇人一鞭。那妇人自然就不干了,就骂了句‘有钱就了不起呀,有钱就可以胡乱打人。天子脚下,也别仗着有些身份就耀武扬威’。然后文太太一怒之下,就让人打了那妇人十几个耳刮子。那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打不过,就坐到地上哭喊着,不外乎就是‘大家快来看呀,当官的打人啦,当官的无故殴打孕妇呀。当官的草菅人命,仗势欺人啦’之类的,文太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妇人这么刁,倒也有些怕了。就丢了绽银子给那妇人,算是赔偿。”

    “但那妇人仍然不依不饶,抓着文太太的裙子,非要文太太与她去官府,并说:‘别以为你是官太太我就怕了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虽高贵,但我也是良民,可不是任你肆意作贱的。走走走,我们去官府,请官老爷替我作主。哼,我就不信了,天子脚下,岂能容你这种仗势欺人之辈横行。你们这些臭当官的,不替我们老百姓作主,就知道见天的欺负我们老百姓。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那妇人一脸的横样,加上周围老百姓也跟着起哄,文太太还真的被吓住了。只好又赔了那妇人二十两银子。不过文太太大概觉得这样很丢面子,临走前又说了两句威胁的话。没想到,那妇人在回去的路上,居然让人给推了下,就流产了,然后那妇人的家人就给告到顺天府,状告文太太纵人行凶报复,致命妇人流产。”

    一听是文太太的事儿,徐璐就来了兴致,赶紧问:“然后呢?”

    严二夫人说:“老爷接了案子,就传文太太,文太太自然不肯承认的。但那妇人的丈夫一口咬定是文太太干的。可官府问罪,也是要讲证据的,苦主拿不出证据,也没法子治文太太的罪。所以我们家老爷也是没法子的。只好让文太太与那苦主私下商议。文太太大概也是怕了这一家子,只好花钱买安心,后来私下商议的结果,文太太赔了五百两银子。”

    徐璐大笑不止:“果然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文太太也算是花银子买个教训吧。”

    以前在福建时,徐璐就没少见识过文太太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形像。只是那时候天高皇帝远,老百姓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吞,自认倒霉。但在京城可不一样了,京城别的没有,就是高官多。加上天子脚下,吏治清明,即有锦衣卫神出鬼没,又有言官虎视眈眈。文官集团虽然地位超然,可也怕言官和锦衣卫呀。加上文成章只是普通官员,又非京城本地人,即没背景又没权势,平时候欺负一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还成,若遇上些胡搅蛮缠的刁民,当官的也是怕的。

    严二夫人婆媳也笑了起来,梁氏甚至说:“活该,那文太太也不是好东西,就该让这些刁民来治她。”

    徐璐说:“文太太经过这事,以后怕是不会再随意欺负老百姓了。”

    严二太太笑道:“正是这个理呢。不过文太太也实在是倒霉透顶,才赔了笔银子出去,儿子又给出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严二太太就紧紧盯着徐璐。

    徐璐毫不掩饰心头的高兴,连忙问:“她儿子出什么事了?”

    严二太太回答说:“我也不大清楚,好像还挺严重的。就是文继轩在怀柔任上,瞧中一个李姓富户家的人高的珊瑚打造的座佛,据说好像还请了得道高人开了光,能镇煞安宅。文继轩瞧中了李家的珊瑚座佛,就想让李家割爱。如此珍贵之物,李家如何肯割爱,就婉拒了文继轩。没想到,这文断轩就故意给李员外的儿子,安了个盗劫的罪名,搜查李家。就把那珊瑚盆景还有李家好些珍玩古藏都给没收了。李家自是气忿不过,就把这事儿给捅到了北路厅驻沙河镇同知王化民耳里。原来,那王化民与李家还是实打实的连襟,这文继轩没打听清楚就跑去动李家,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拍苍蝇,不就是自己找死么?”

    徐璐听得津津有问,“真的吗?这文继轩怎的这么蠢,事先就不知道去打听下李家的底细么?”

    严二太太见徐璐表现自然,心下更是迷惑了起来。

    “……是呀,消息传至我家老爷耳里,我家老爷也挺纳闷的呢。不过事已至此,这文继轩强占百姓之物,与民争利,却是事实,苦主又是分管北路厅五县同知王化民的连襟,文继轩不但保不住这身官皮,怕是还有牢狱之灾呢。不过文家在京城也还颇有能耐,这不,老爷前脚才接到文继轩的案子,后脚就有人来给我家老爷打招呼,想让我家老爷从轻发落。”

    徐璐鄙夷一笑:“构陷罗织罪名,强占百姓之物,还想从轻发落?想得倒是美。”

    严二太太迟疑地看着徐璐:“是呀,这些人未免也太不把朝廷律法放眼里了。我家老爷很是震怒,恨不得判文继轩死罪。可文家请来的人,又有些来头,我家老爷也不好不给面子呀。”

    文家有哪些关系,徐璐也还是清楚的,除了与令国公府三房和定国侯府有姻亲关系外,其余的也就只是些小虾小鱼。

    徐家三房又与嫡支一系弄毛了,又分了家,徐三夫人严氏虽与严少秋是兄妹,但也在凌峰有意运作下,关系也大不如前。加上文继轩的妻子文徐氏并不得文家重视,又只是徐三夫人的庶女,名义上严少秋也算是文徐氏的舅舅。但严少秋会买账才有鬼。

    至于定国侯府,那就更是不可能了,如今徐梦雅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上文徐氏这个庶妹。

    但能让严少秋忌惮的,又与文家有交情的,徐璐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于是徐璐就说:“严大人可是堂堂三品府伊,有直达天听的权利。那人真够胆大包天,居然敢仗着身居要位,就敢干涉司法公正,对严大人指手画脚,真是好大胆子。”

    与凌峰呆得久了,徐璐扣帽子的本事,张口就来。

    梁氏心头灵光一闪,似乎领悟了些什么。

    如今夏季已入伏,天气炎热,虽说凌家的宴息处皆置有冰块,头顶两边还有丫鬟帮着打扇,但严二夫人仍是热得全身冒汗。

    她抹了额上的汗,面有难色地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宋仁超的太太亲自出面的。”

    锦衣卫南镇扶司宋仁超,徐璐还是有印像的,先前在如意楼,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宋仁超怎么又与文家扯上关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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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眼界

    “宋仁超的母亲,简氏,是文成章的表姑母。”

    徐璐晃然大悟:“原来如此。”宋仁超虽然只是区区五品,但地位超然,锦衣卫行事狠辣,得罪了锦衣卫,就别想过好日子。所以文官集团对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能不惹就不惹,难怪严少秋堂堂三品大员,遇上宋仁超这样的特殊身份的人,都要卖宋仁超一个面子。

    严二夫人又说:“那简氏也是个不简单的,她直接来找得我,说希望老爷给她一个面子,放过文继轩。还说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以后改过自新就是了。还称,文继轩功各来之不易,还望我家老爷多加怜惜。”

    意思就是,不但要求严少秋免去对文断轩的处罚,还要保住文继轩的官位。

    徐璐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她一个老太太,也敢干涉朝廷律法不成?”

    但严二夫人却没有徐璐这般底气,闻言只是苦笑道:“这宋老太太虽然不合规矩,可,宋仁超身份可不一般,那可是锦衣卫呀,专司昭狱的锦衣卫,不说我家老爷,怕是那些逮谁咬谁的言官也要避其锋茫。”

    徐璐自然明白普通官员对锦衣卫的畏惧心理,也理解严少秋的顾忌,也不好过于逼迫严家,只好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多谢严太太事先告知我。”

    严二夫人迟疑道:“那少夫人的意思?”

    徐璐淡淡一笑:“我先与世子爷商量一下,再给严太太答复可好?”

    严二太太本来就是想把文继轩的事儿推到凌家的,闻言无不应承下来。

    接下来,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严二太太尽管一心巴结徐璐,却仍然带着三分矜持,其媳妇李氏也是如此。唯独梁氏,与徐璐无比熟稔地说道:“……有一阵子不见了,少夫人怎么就越活越年轻呢?少夫人究竟用何方式保养的,我可得厚着脸皮请教才是。”

    徐璐看了梁氏一眼,大概是忙于生意的缘故,梁氏的面容有些苍老,皮肤也非常粗躁,估计还时常熬夜的缘故,眼眼下方还有些浮肿。尽管穿戴齐整,但总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违和感。

    徐璐一直知道,梁氏在严家过得并不好。

    不过徐璐对梁氏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又不得罪的态度,恰到好处地体现对客人的亲切温和,把骨子里那淡漠疏离隐藏了起来。

    “我喜欢喝羹汤,一天要喝好几碗,大概是喝多了羹汤的缘故吧。”徐璐温和亲切地转移话题:“三奶奶似乎又清减了,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应该不至于吧,三奶奶可是经营着几间冰铺店,与冰块打交道的人,应该不会再感觉到热吧。”

    梁氏赶紧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天气倒是不热,就是生意有些忙,大概是劳累的缘故。”

    徐璐就笑着说:“三奶奶还真是天生经商能手。”

    梁氏略有得意,下意识看了严二夫人婆媳妇一眼,说:“当不起少夫人夸赞。我倒是羡慕少夫人呢,什么都不用做,坐着就可以享福。”

    梁氏现在也知道权势和人脉的重要性,她巴结徐璐是真,但也妒嫉徐璐的好命。内心深处,甚至还时常拿自己与徐璐相比,出身和家世她是比不上徐璐,但在经商挣钱的手段上,梁氏还是颇为得意的。

    但一想到自己辛苦做生意,人家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锦衣玉食富贵泼天的贵族生活,梁氏还是颇为不平的。觉得老天爷实在不公平了。

    但妒忌归妒忌,在于徐璐,梁氏只有仰望的份。

    说得差不多后,严二夫人起身告辞,徐璐亲自送了一段路,在严二夫人再三说“少夫人请留步”后,这才止步。

    等出了垂花门后,严二夫人脸就沉了下来,恨恨地剜了眼梁氏,在李氏的搀扶下上了四人抬的轿子。

    梁氏心头咯噔了下,不过仍是挺直了腰,在心里冷哼一声:“就只知道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什么东西。”自己也跟上了轿子,不过她的只是二人轿。

    不过梁氏又不忿了,“如今家里头频繁迎来嫁娶,明明已入不敷出,偏还要学别人家隔山岔五举办什么茶会花会。更可气的是每个季度都要制衣裳首饰,明明家中并不宽裕,非要打肿脸冲胖子。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严芹那个小贱人,多大点的年纪,成日举办什么诗会茶会,和那些不事生产的米虫成日聚在一起吟诗作画,银子如流水似得往外花,还见天花用我的冰饮,偏还要瞧不起我,呸,做了婊子还立牌坊。要不是看在我闺女的份上,早就打燃火了。”

    严二夫人剩座的天青色纱幔软轿渐渐驶离自己视线,梁氏又忿忿地道:“光养轿夫也是笔不菲的花用,二人轿不用,偏要四人轿。穷显摆,哼。”

    梁氏的轿子抬出凌家后,忽然瞧到远方驶来几匹骏马,忍不住眯眼瞧了过去,忽然又睁大眼,赶紧把脑袋都伸了出去。

    骑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峰。

    今日沐休,凌峰带着团哥儿去了护国侯府找李骏喝酒去了,直至现在才回来。

    梁氏每每见到凌峰,眼睛就忍不住粘在他身上。每瞧一回,她就激动一回,在她眼里,觉得徐璐是女人中最美最优雅让人看着最舒服的女子,而凌峰则是所有男儿当中最英俊最气宇轩昂的男人。真真是百看不厌。

    凌峰出身尊贵,衣饰华贵,加上俊挺的面容,欣长的身段,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众多目光。加上又正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集贵气优雅、俊挺沉稳于一身的他,正是女人最心仪的夫君人选。

    梁氏也只看了凌峰两眼,就再也看不到了,因为凌峰已策马入了府,不由怅然若失。

    ……

    这厢,徐璐接过团哥儿,忽然闻到熟悉的气味,不由脸色大变:“你让他喝酒了?”

    凌峰说:“只蘸了一点点。”

    “少骗我。只一点点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酒味么?”

    凌峰笑道:“我抱着他与李骏喝酒,这小子不安份,用尾巴打翻了酒,身上也弄湿了。这才一身酒味的。”

    徐璐脸色这才好转起来,忽然耳朵一痛,原来团哥儿扯她耳朵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耳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了耳环,才救下自己的耳朵,但徐璐已痛得泪眼汪汪,恨不得拍他几巴掌,“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阵子团哥儿忽然喜爱了红色的饰品,但凡瞧到红色,就要去抓去抢,无论是红色的衣裳,还是镶红宝石的首饰,看到就要去抓。包括武夫人在内的众人,都让这小子祸害过。

    凌峰把团哥儿丢到炕上,丢了个红玛瑙圆珠给他玩,伸手解自己的腰带,笑道:“这小子在李骏那可把李骏的书房给祸害惨了。”

    徐璐一边揉着被扯痛的耳朵,一边埋怨道:“到底不是自己家中,你就不阻止他?”

    “如何没有?只是这小子你也知道,把他拘在怀里,扭得像麻花一样。实在没办法,放他下地,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去搞破坏。李骏窗台上但凡有红花的花卉全被咱们的宝贝儿子给扯得到处皆是。连表嫂那身红裙也让他糟蹋得不成样。”

    徐璐说:“以后不能再带他出去了。”

    也亏得李骏不是外人,若是一般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头也会不舒服的。

    “改明儿我准备些礼物亲自送给表嫂,算是给表嫂的赔罪。”

    “也好,顺便帮我带句话给李骏。”

    “什么话?”

    凌峰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就让表嫂转告李骏,令国公府的事,让他不要松口就是了。我承他一份情。”

    徐璐先是茫然,后来才想到,徐夫人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凌峰的表兄,二表兄因值班期间喝酒,已被革职在家。大表兄也因为与人斗殴,被革去差事,兄弟俩双双闲斌在家。徐夫人心急火燎,四处找关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凌峰。

    但凌峰采用拖字袂,只说有空会与沈任思和李骏提一下的。徐夫人仍不放心,还想去找徐六娘徐七娘,耐何并未见到人。到底有求于凌峰,也不好去找徐璐麻烦,只得悻悻然离去。

    但几天过去了,凌峰却没什么动静。徐夫人坐不住了今日上午又跑来找凌峰。凌峰这才装模作样去了李骏家。

    徐璐也非常不待见徐夫人,都不知该用何言语形容这人了。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明知李骏是自己的表哥,还不收敛,活该给她小鞋穿。

    至于宋仁超的母亲简氏干涉司法一事,在文官眼里,自然要退避三舍,但在凌峰眼里,那就是再轻而易举的事了。

    凌峰说:“一个无品无秩的老太太居然干涉起朝廷律法,还让堂堂顺天府伊听她行事?呵呵,这宋仁超是不是嫌他这个锦衣卫做腻了?”

    徐璐就说:“宋仁超对爷还是颇为恭敬的,每隔一阵子还会送礼到咱们家,也是存了心思巴结爷的。只是他老娘有些不识趣,要不爷叫来宋仁超,敲打敲打?”

    凌峰笑道:“敲打嘛,这样也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办吧。”

    ……

    自从把两个庶女送到凌家,转眼间又过去了月余,却像消失在凌家似的,无声无息的,连消息都递不出来。徐夫人就越发厌恶徐璐,觉得这徐氏实在过份。也不知仗的谁的势,居然横成这样。又气妹子不中用,连庶子媳妇都管不好。又气凌峰不像个男人,在外头威风八面,偏还惧内。

    徐夫人的长媳妇成氏实在见不惯婆母的行为,忍不住就说:“我知道您不喜峰弟妹,可如今人家形势比人强,峰表弟敬重她,连六姨母也疼她,人家又还有个护国侯的表兄。若惹她个不高兴,只需要护国侯面前说上两句,那夫君的差事,怕是永无着落了。还有二弟的差事……”

    徐夫人这才恍然然想到,徐璐还有个护国侯的表兄。她惊疑不定地道:“不过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护国侯,难听她的吗?”

    成氏忍着怒火,沉声道:“再一表三千里,总归是亲戚。娘平日里很少出门,怕还不知道李侯夫人与峰弟妹可是最要好的。峰弟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李侯夫人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娘又是给峰表弟送妾,人前人后也毫不留情的指责峰弟妹,峰弟妹怕是怀恨于心了吧。”成氏越说越气,这个婆母年纪越大,性子越左,在家称王称霸也就是了,居然还称王到徐氏头上。那徐氏又岂是好惹的?人家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是挂得上号的。更不说在整个京城上流圈子里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不说人人争相巴结,也绝不会笨到去得罪人家。这死老太婆倒是好,生怕得罪人家不够狠似的。

    成氏想着婆母前脚得罪了徐璐,后脚丈夫与人斗殴就被摘了差事,猜测会不会是徐璐在报复。正想办法要不要走徐璐的门路,让丈夫复职。哪会想婆母居然还扯丈夫的后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添油加醋道:“娘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么?夫君和二弟前后被人摘了差事,怕是您眼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峰弟妹的手段呢。”

    徐夫人心头一个咯噔,但她一向骄傲惯了的,面上却是脸色一板,怒道:“她敢!”然后想了想又说:“她也没那么大本事吧。”

    成氏冷笑一声:“金吾卫都指挥使是沈任思的人,沈任思的妻子路氏与峰弟妹一向交好。而腾骧卫都指挥使又是护国侯的人,护国侯又是峰弟妹的表兄,只要人家打声招呼,咱们徐家又算得什么?”

    成氏越说越气:“峰弟妹虽说身份差了些,但人家有本事,有手段,有人脉。但凡不傻的人都知道要去巴结人家,而不是往死里得罪。”

    鲁嬷嬷祝妈妈等人倒吸口气,鲁嬷嬷忍不住道:“少夫人请慎言。哪有您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徐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拍了茶几,怒道:“胆子肥了,居然敢顶撞起长辈来了?”

    成氏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暴怒,起身福了身子:“媳妇身子有些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夫人,请容媳妇回屋子里休养。”

    瞪着成氏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徐夫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接连嚷道:“反了反了,身为媳妇,居然敢与婆母顶牛。快去,把世子爷给我叫来。”

    ……

    因护国侯府离凌家并不远,次日徐璐并未坐马车,而是坐着八抬大轿子去了护国侯府,胡浩然等人骑着马护卫在轿子四周。

    徐璐犹在想,要如何收拾徐夫人,即要顾惜亲戚情份,又要整得她痛入骨髓,今后再也不敢在使妖蛾子。

    忽然感觉轿子一阵晃动,徐璐掀了轿帘问:“怎么回事?”

    外头一名侍卫赶紧回道:“回少夫人的话,前边好像是令国公府的轿子。按规矩,咱们应该避让的。”

    徐璐微微掀了前边的雨过天青色的薄纱帘子,前边熟悉的藏青色八人抬的轿子,正迎面驶来。

    轿子里坐的应该是徐夫人,也不知要去哪。

    不过徐璐可没功夫顶着烈日在大街上与她寒暄,放下轿子,说:“那就让道吧。”

    此次出行,徐璐带了约有三十来人跟随,徐夫人堂堂国夫人出行,却只有区区十来人,不得不佩服徐夫人对京城治安的信任。

    ……

    天气热,徐璐早早就出行,抵达护国侯府,时候也还早。不过这时候李家也还是有客人的。居然是昔日在承恩伯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玉梅。

    对于徐璐的到来,连氏很高兴,忙问:“怎的没带团哥儿来?”

    徐璐说:“这小子太皮了,怕带出来又给嫂子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连氏嗔道:“说什么呢,小孩子嘛,本来就调皮。你三个侄儿不都一样,我早早就习惯了的。”

    寒暄了几句,连氏又向杨夫人母女介绍相互介绍。

    双方相互见礼,杨夫人很是热情,说:“久闻少夫人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杨夫人虽笑意盎然,但眉宇间却带着股隐忧。

    而杨玉梅就要清高冷傲得多,下巴与脖子呈微仰的弧度,活脱脱的孤傲天鹅。

    双方就坐后,徐璐与杨夫人都捡着对方爱听的话说了几句,相互捧承着,很快气氛就热烈了起来。大家又坐到一起讨论起京城流行的衣裳料子首饰头面之类。

    说得差不多后,杨夫人才说明来意:“……我这闺女,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九了,先前舍不得她太早出嫁,就一直拖到现在。如今却是高不成低不就了,我这心里也有些急了,侯夫人和凌少夫人在京城人脉深厚,应该也识得不少世家夫人吧,还望二位帮着相看一二。”

    杨玉梅也没有任何害羞神色,只是低了头,绞着手帕,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平委屈。

    徐璐与连氏相互望了眼,人家一来就把要求提到世家夫人,想来眼界还不低呢。

    ------题外话------

    居然没人理我,哼!

第200章 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连氏笑着满口答应:“成,等得了空就帮夫人问问。若有适合的,我就派人通知夫人。”

    徐璐也表示帮着打听一二,但嘴上又说:“我进京也才不到三年,京里的各家各户怕还认不全呢。恐怕没法子完全夫人交代的任务。不过我婆母应该认识不少人,回去后与我婆母提提。”

    目光忍不住看向杨玉梅,果然是大家闺秀,一般的小姐听到有关自己的婚事,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唯独这位杨小姐,毫无羞涩之心,落落大方。只是,这副委屈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

    杨夫人表示感激:“多谢侯夫人和凌少夫人,我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仗着有些才气,就有些眼生头顶。这丫头一心沉浸于琴棋书画当中,怕是无法主持中馈,所以我就想,找个世家嫡次子就是了,我要求也不高,哥儿不需要继承家业,有个好的差事,玉梅嫁过去当个富贵闲人也就是了,不过哥儿人品一定要好,就像林骏副统领的胞弟林九公子,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看来这是瞧中了泽云侯府的林九公子了。

    只是,杨玉梅脸上却带着些许委屈怨怼,倒是让人奇怪。

    连氏和徐璐相继答应,反正也就是嘴上答应一下罢了,实际上,她们也不至于真的就跑去林家做媒。

    把来意说明后,杨夫人心情也好转不少,大家放松心情,又天马行空说起了京城的八卦。

    女人间的交流,从来离不开八卦,东一枪西一箭的,不知不觉中,话题又转到林骏头上。

    如今的林骏,已是京军十二团营副统领,真正的手握重权。虽然上头还有个统领刘泽辉,但刘泽辉大概也要外放了,林骏极有可能补上统领之位。

    而林骏的胞弟林驭,靠着兄长的威名,也在承宣都指挥使司任正七品都事,虽官儿不高职位不显,但背靠泽云侯府,又有个厉害兄长,只要不犯混,将来肯定是有大成就的。

    杨夫人的丈夫虽是一省布政使,还做过大理寺卿,但年纪已大,上升空间并不高,加上靠山已逝,在京官如云的京城,杨家也渐感吃不消。这时候,与强大的世家大族联姻确是有必要的。

    而林九公子林驭,则是较好的人选。一来出身勋贵,二来是家中幼子,一向得长辈兄姐宠爱,背靠大树好乘凉,杨玉梅嫁过去,也不会有婆媳方面的困扰。

    连氏说:“这样吧,改明儿得空,我探探林夫人的口风。若是成,我就派人通知夫人。”顿了下,话锋又转:“只是,林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幼子,也曾在人前透过口风,说只要林九公子喜欢,不拘家世都成。话虽如此,可林夫人眼界之高,全京城谁人不知?我怕的就是……”杨夫人却是一脸的自信,“无妨,只要侯夫人替我把话传到就是了。我有把握,林夫人会同意的。”

    这么自信?

    徐璐不由多看了眼杨玉梅。

    而杨玉梅仍然落落大方地坐在那,眉都不掀一下。

    虽然不喜此人过份的清高,但徐璐不得不承认,人家这份镇静功夫,怕是一般人都学不来的。

    杨夫人带着三分怨怼,三分得意的语气道出原因,“……几年前,我儿有幸得了贵妃娘娘的眼缘,让贵妃娘娘认了干女儿。我想,到时候请贵妃娘娘给玉梅赐婚,想必娘娘会给我们家这个面子的。”

    杨玉梅居然是贵妃娘娘的干女儿?

    徐璐很是吃惊,忍不住看了连氏。

    连氏神色平淡,一脸恍然,“对呀,我怎的把这个给忘了呢?有贵妃娘娘亲自赐婚,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恩泽呢。”

    显然,连氏应该早就知道这一茬了。

    连氏忽然又转头对徐璐说:“先前贵妃娘娘不是还说要认团哥儿为干儿子么?哎呀,可惜后来没成。不然,团哥儿岂不多了个干姐姐?你呀,这个亏可真是大了。”

    徐璐愕然。

    杨夫人却是忍不住多看了徐璐一眼。连杨玉梅也是如此,目光古怪而复杂。

    “……贵妃娘娘还要认团哥儿为干儿子?”杨夫人小心翼翼地问。

    徐璐说:“也只是贵妃娘娘在兴头上提了句,后来让威国公夫人给打断了,就没有再提了。贵妃娘娘是何等身份,团哥儿怕是没那个福份,所以我也不敢去奢望。”

    杨夫人“哦”了声,没再说话。

    杨玉梅则盯着徐璐:“少夫人也见过贵妃娘娘?”

    徐璐点头,“是。”

    “那少夫人觉为,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璐说:“娘娘生得美艳大方,又乃性情中人。”不肯再多说一句。

    杨玉梅有些失望,又问:“皇上登基已有八载,后宫仍是空虚,除了皇后娘娘外,就只有贵妃娘娘,以及两三位低份位的嫔妃。这在历朝历代皆简直不敢想像,少夫人可知道原因?”

    徐璐笑着说:“还能有什么原因?今上不为美色所迷,不正是天下老百姓之福么?”她原想说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但又怕杨玉梅进宫向朱贵妃告歪状,那时候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干脆只赞美皇帝得了。

    杨玉梅咬牙,质问道:“少夫人不觉得,皇上只守着皇后和朱贵妃,很是可怜么?”

    杨夫人忽然斥责她:“胡说什么呢?皇上乃天下之主,万民之皇,威武不凡。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德聪慧,有长孙后第二之称,贵妃娘娘端庄稳重,亦是难得的贤惠之人。一后一妃皆是端庄稳重,亦是皇上之福,万民之福。正如少夫人所说,皇上不为美色所迷,正是天下百姓之福。你年纪小不懂事,岂能胡乱说皇上的不是?也亏得侯夫人少夫人不是多嘴之人,不然让那些卑劣小人听了去,可还了得?”

    徐璐不以为然,杨夫人这高帽子戴得实在粗劣,她又岂是那种背后说人是非之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连氏也是如此想,杨玉梅说话固然不经大脑,她和徐璐也绝不会传出去就是了,不然多得罪人呀。

    经过杨玉梅这么一打岔,杨夫人也没了闲聊之心,领着女儿匆匆离去。

    杨夫人离去后,徐璐屏退左右,迫不及待地问连氏:“这杨玉梅,该不会是……想进宫吧?”

    连氏惊讶地看她一眼:“妹妹怎的知道?”

    “这不明摆着么?”瞧她对朱贵妃心怀怨恨的模样。

    连氏说:“妹妹倒是观察入微。不错,真让你猜中了。杨玉梅今年都十九了,你想想,这种年纪的姑娘,早就嫁人生子了,偏她还小姑独处。原本杨家是存了心要把她送入宫中的,连对杨玉梅的教养也是按着宫妃的规格来教的。只可惜,她生不逢时呀,遇上了个不为美色所迷的君王,又遇上了贤惠却有手段的皇后,还遇上一个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偏还享圣宠的朱贵妃。”

    徐璐听得双眼冒光,拉着连氏的手摇了摇:“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有好故事在里头。”

    连氏未语先笑,等笑过后,这才说起了当年的原委。

    “……说起来,这事儿确实挺搞笑的。圣上登基后,后宫空虚,好些家中有貌美女儿的大臣就想把自己闺女送到宫中,好替父兄搏更广阔的前程。皇上没怎么表态,只说,一切由皇后作主。然后一群人就跑去找皇后。只是没想到,前脚才踏入坤宁宫,朱贵妃就跟了过去,对那小姐上下一打量,击掌说:‘哎哟,这姑娘生得可真水灵,我忽然想到安王家的三公子还未娶妻。这样吧,本宫给你保媒,亲自给你赐婚吧。’”

    说到这里,连氏又前伏后仰地笑了起来。

    徐璐也跟着笑,觉得朱贵妃着实对得住她那飞扬跋扈的名声。

    “那当事人肯定不同意的吧。”

    连氏说:“当然不会同意的,那小姐的母亲一个劲表示,她们家身份低贱,怕是配不上高贵的安王府三公子。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给安王府三公子另择身份高贵的嫡女为妻。”

    “贵妃娘娘就说:英雄不问出处,富贵不问原由。没有谁生来就高贵的。不由分说,就让人传拟旨,给那位小姐赐婚。”

    徐璐捂唇笑道:“那户人家怕是敢怒不敢言了。”

    连氏说:“可不是呢?贵妃娘娘跋扈嚣张那可是出了名的。谁敢惹?惹恼了她,当场给你没脸,再不服气也得受着。”

    “那位小姐当真被赐给了安王三公子?”

    “那当然。”

    徐璐又问:“那之后呢?应该还会有人把闺女送进宫吧?”

    连氏说:“那是。虽说宫中吃人不吐骨头,可一旦熬了出来,那至少就是整个家族两辈子的荣华富贵。接下来的半年里,也有不少人家送闺女进宫,没一个例外,全让贵妃娘娘截了下来,全给赐了婚。赐婚的对像,也不算辱没这些小姐,还全是宗室子弟。只是,宗室子弟也有尊贵,也有出身卑贱的,有些运气好,赐了有作为的,有的则就可怜了,只赐给不受宠的庶子。甚至还有几个不服朱贵妃向圣上告状的,都让圣上给骂了回去,说贵妃所赐,原是瞧得起你,既然瞧不上贵妃给你选的女婿,那就不要嫁人吧。这些人就吓得跪下来,称他们的闺女只愿服侍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皇上成全他闺女一片赤诚之心。皇上就说,那就进宫服侍皇后吧。”

    “那些得了信的人,似乎找到了希望,全都跑去求皇上。皇上来者不拒,都让进宫服侍皇后去。”

    “可是没想到,这些千娇百媚的小姐,虽进了坤宁宫,朱贵妃却过来把这些小姐们都给带走了,说她那儿缺人,让小姐们过去服侍她。”

    “虽说也有言官弹劾朱贵妃善妒,可皇上毫不理会。大家这才消停,不敢再把闺女送进宫。之后,又过了两年,不知打哪传出来的消息,称皇上虽在宠信朱贵妃,却不曾在朱贵妃那过过夜。于是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觉得朱贵妃大概已失圣宠。纷纷进宫向皇后娘娘试探口风。”

    “没想到,朱贵妃又风风火火赶过来,说,本宫膝下凄凉,怕孤老无依,索性认几个干女儿。那些想进宫的小姐,来一个收一个,来一双收一双,这杨玉梅也在其中。”

    徐璐笑得肚皮痛。

    连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杨玉梅一心想进宫服侍圣上,只可惜,宫中有贵妃娘娘在,又被贵妃娘娘认作干女儿,已绝了宫妃之路。偏这杨玉梅又眼高于顶,普通官宦子弟,就是勋贵家的嫡子都瞧不上眼。慢慢的,婚事就拖到了现在。”

    杨玉梅才学出众,生得又好看,自然眼高于顶,大概在她心目中,拥有如此美貌的人,自然该去搏更广阔的荣华富贵。偏让朱贵妃给挡了路,怪不得刚才居然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徐璐说:“杨玉梅拖到现在还未嫁娶,林家怕也瞧不上吧?”

    连氏说:“管他的,反正与咱们无关就是了。”

    徐璐深以为然。

    接下来,徐璐才对连氏说起了正事。

    ------题外话------

    不好写标题,所以就把原本的一章分成两章。

第201章 徐夫人服软

    连氏说:“那徐武氏着实不像样,就算没有妹妹你发话,你表哥也会给她们些颜色瞧的。等她亲自向妹妹服了软,再来考虑她两个儿子的差事吧。”

    徐璐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就更加感激起李骏和连氏。

    “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徐璐感叹一笑。

    直至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拥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着实是至关重要的。

    连氏问:“齐缘对你可好,那两个姨娘,可安份?”

    徐璐说:“还好。那两个姨娘,直到现在都还没真正见过他一面呢。”

    连氏先是愕然,再是了然一笑:“这还差不多,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你替他付出。”

    徐璐羞涩一笑:“表哥不也如此么?”李骏今年三十有四了,身边也不曾有半个女人。

    连氏笑得甜蜜:“你表哥对我好,我自然要加倍对他好。”

    李骏连氏夫妻恩爱,徐璐由衷祝福他们。

    在连氏这儿呆了一整天,直至太阳下山,才姗姗回到凌家。

    “……少夫人,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姨夫人等您都等了一整天了。”垂花门处负责守门的冬梅如是说。

    原来徐夫人今儿一大早出门,居然来得是自家。

    徐璐尽管惊讶,心头却是有了主意。

    存了拿捏的心思,徐璐佯装不知道徐夫人登门,回到华馨苑慢腾腾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慢腾腾地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大老远就能瞧到徐夫人那张阴沉沉的臭脸。

    不过徐璐可不惧她,言笑宴宴地向武夫人请安,又与徐夫人福了身子:“大姨母也来了。”自己则坐在武夫人的下首,对武夫人说起了今日去李家的收获。

    “……碰巧遇上杨家夫人,就是如今的湖南布政使杨中文的妻女。娘可还有印像?”

    不知从何时起,徐璐也改口称武夫人为娘了。

    武夫人说:“杨中文没印像,不过他女儿我倒是记忆深刻。”

    “哦?”

    武夫人笑着说:“昔日杨家也是想把闺女送进宫服侍圣上的,可惜让贵妃娘娘截了糊,收作干女儿。贵妃娘娘原还想亲自给她赐门婚事,是杨玉梅说舍不得爹娘不想早嫁为由拒绝了。如今一年小两年大就拖成老姑娘了。我记得,今年好像有十九了吧。不知说了亲没?”

    徐璐说:“娘好记性,杨小姐今年十九,还不曾说亲。”

    武夫人说:“也不知哪家的爷们能有幸娶到这位京城第一才女。”

    徐璐说:“听杨夫人的口气,好像要请贵妃娘娘作主赐婚吧。相信不会等太久的。”

    她佯装没有瞧到徐夫人坐立不安的模样,又拉着武夫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

    武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配合得也很好,婆媳妇俩光说起团哥儿的事就能说到天昏地暗。武夫人虽与徐夫人是亲姐妹,但两姐妹因性格不合,从小就不亲,徐夫人为人处事方面向来让武夫人不喜,早些年见天地挑唆她与凌峰的母子之情,后来为了女儿一事更是决裂了好几年的,也就在最近两三年间才走到一起,想不到仍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挑唆着她对付徐璐,还到处说她和徐璐的坏话,武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早就恼了她的。

    “……团哥儿这小混蛋,今儿又趁他爷爷不注意,扯了一把胡子下来。害得他爷爷干脆把下颌处的胡子都给剔了,如今只留了一字胡。”

    “到了下午,团哥儿一觉醒来,一下子就滚到他爷爷怀里,叫了声爹,可把我给笑死了。”

    徐璐又惊又喜:“哎呀,团哥儿会叫人了?”

    武夫人笑得眼角都起了几道皱纹,“是呢,叫得可响亮,可清楚了。当时你公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得跑来与我重三遍四、翻来覆去说团哥儿刚才拉着他叫爹的事,活像个猴子。”

    徐璐捂着唇笑个不停,屋子里服侍的下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唯独徐夫人笑得勉强,除和着说道:“……妹夫与峰儿长得本来就像,如今剔了下颌处的胡子,看起来就更像了,父子俩皆英俊逼人。团哥儿虽然像峰儿,但整体面容却也偏向峰儿媳妇。你们夫妻俩模样儿都好看,将来团哥儿也定是美男子,不知哪家闺女有福气哟。”

    徐璐淡淡地说:“他那副模样,能有人要他就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又找了话题,徐璐都是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坚决不主动问及。

    徐夫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主动问徐璐:“侄媳妇今儿去了护国侯府?”

    徐璐淡淡地说:“嗯。”

    徐夫人移了移屁股,又问:“护国侯是侄媳妇的表兄,今儿在李骏还呆了一整天,想必你们表兄妹感情应该不错吧。”

    徐璐看她一眼,说:“我今儿去的时候,表哥还在宫中当差。接待我的是表嫂。”

    徐夫人有些失望,不过仍是不肯死心地说:“看来你们姑嫂的感情挺好的。”

    “那是自然,表嫂一向疼我。”

    徐夫人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在徐璐面前,居然还紧张起来。

    她压下怦怦直跳的心,又试探性地问:“侄媳妇与护国侯夫人感情如此好,那我可厚颜请侄媳妇帮我个忙。”

    徐璐等得就是她这句话,马上就说:“大姨母请说。”

    徐夫人说:“就是你两个表兄的事,他们最近都因为让人穿了小鞋,给罢了差事,如今都闲赋在家。如今唯一能让你两位表哥官复原职的,只有李骏和沈任思了。沈任思那儿倒是好说话,就是护国侯那,有些难办。既然侄媳妇是护国侯的表妹,可否请侄媳妇帮我牵个线呢?”

    徐璐笑着说:“大姨母吩咐,身为晚辈的,定力不容辞。尤其大姨母如此关心我,不但赐了两位表妹替我分忧解劳,又怕咱们家下人不够,还赐了服侍的人手过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就更不能辜负了大姨母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呀。”

    那两个表妹,住到凌家也有一个多月了,却还不曾真正与凌峰相处过。不止她们着急,徐夫人也着急得很。先前还曾跑来质问徐璐,指责徐璐善妒不容人,若是害得凌家无后,她就是千古罪人。还纵容武夫人好生给她立规矩。

    当时徐璐可没有客气,冷冷地顶了回去,指责徐夫人多管闲事,并说:“我凌家的姨娘,我要怎么拿捏是我的事,大姨母还是少操些心吧。”

    当时徐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又去找武夫人告状,告了一半,凌宽回来了,棉里带针地把徐夫人刺得脸色发青。

    凌宽是这样回徐夫人的:“徐氏是我凌家嫡媳妇,她管束姨娘本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一句话把徐夫人顶得肝痛胃痛。

    徐夫人只好说:“可她也太不像样了,再是管束姨娘,也不能拘着不让姨娘服侍爷们吧?她这分明就是善妒。”

    凌宽就说:“两个姨娘本是国公府的小姐,怕是没有受过姨娘方面的教养,徐氏这也是为了她们好,先让她们学了规矩再服侍峰儿也在情理当中。”

    徐夫人一口气就提不上来。

    凌宽又还补了一刀:“更何况,徐氏又不是不能生养,我还是觉得,孩子还是嫡出的好。尤其峰儿年纪也不小了,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也要注重养生之道。哪还能夜夜旌歌的?”

    徐夫人气得胸痛肋痛。

    第二天,徐夫人又送来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说是先前服侍在徐六娘姐妹身边的,怕徐六娘徐七娘不习惯凌家的下人服侍,特地把昔日的奴才送了来。

    但这些下人送来也不抵事,因为她们发现,就算没有徐璐在一旁挡着,他们也进不了凌峰的身。徐六娘姐妹使出浑身解数,半路堵人,去外书房送点心,瞅着时辰去华馨苑请安……凌峰完全视她们为空气。徐璐这个主母还要好些,总还会搭理她们。

    一来二去,再伟大的雄心壮志,也心灰意冷。

    而徐夫人除了干瞪眼外,也只能干瞪眼。对凌峰徐璐完全毫无办法。

    当然,徐夫人也不是没有找过凌峰的,但三言两语就让凌峰打发了。

    凌峰年纪渐长,权威渐重,有时候一个皱眉,一个眼神动作,就会牵扯着徐夫人的神经。在凌峰面前,徐夫人完全使不出长辈的款。

    而徐璐,一想到徐璐毫不客气的顶撞,徐夫人牙槽又痛了起来。

    如今,见徐璐说出这番话,徐夫人心下五味杂全,什么滋味都齐了。

    徐夫人是恨徐璐的,恨她一朝得势就猖狂,可形势不饶人,为了儿子的前程,这时候也不得不服软。她轻声道:“我听说六娘七娘不怎么懂规矩,给侄媳妇添了不少麻烦吧?”

    徐璐似笑非笑地道:“大姨母说笑了,两位姨娘经过仔细调教,倒比以前规矩多了。”

    徐夫人说:“她们在娘家就一直娇生惯养,也要怪我,没有好生教她们规矩。让侄媳妇操心了。这样吧,我把她们领回去得了,反正她们来你们家这么久,也不曾给侄媳妇分忧解劳,反而还浪费了不少米粮。”

    徐夫人一向骄傲惯了的,尤其在徐璐面前,她向来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如今,她还得在一向不放眼里的小辈面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但儿子的前程要紧,徐夫人也不得压下心头的难堪,赶紧描补:“也是我鲁莽了,瞧峰儿子嗣单薄,侄媳妇又流掉了孩子,很替你们心疼。情急之下,就做出了鲁莽事。现在想来,也真是后悔。你们夫妻俩感情自来好,又不是不能生养,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是不?干脆,我还是把六娘七娘领回去吧。”

    徐璐说:“大姨母又在鲁莽了。两位姨娘呆在咱们家好好的,若是让大姨母领了回去,外人会如何想?万万不妥的。”

    徐夫人急了,赶紧说:“放心,我就偷偷把她们接回去,送到庄子上去,等过一段时间再把她们嫁到外地去,到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是不?”

    徐璐依然不同意。

    徐夫人费了好些口舌,甚至把“国公爷心疼闺女,请徐璐成全”的话都说出来了。

    徐璐这才“勉强”同意,甚至还说:“唉,大姨母这回做事可不地道哦,人家好不容易把她们调教好了,正要安排她们服侍夫君。如今大姨母又舍不得她们了。白白浪费我大好的心血。”临时又还加了句:“也浪费了我不少的银子,这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呢,大姨母可得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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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不厚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夫人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来,但面上却不得不作出后悔歉疚的神情,甚至还承诺补偿徐璐。

        徐璐果然就让人拿出算盘,算起了账来,七七八八地加起来,居然算出了六千多两银子。

        徐夫人一口气又没提上来,她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会这么多?该不会算错了吧?”

        算账的芝兰很是不悦,翻出账本,又指着上头的一应花销一一算了起来。甚至算好后,还把账本递给徐夫人。

        徐夫人强自镇定地接过,大略扫了下,脸皮抽搐着,这账记得可真够清楚的,徐六娘姐妹的一应花用,包括服侍她的丫鬟婆子的银钱开支,大到置衣打造首饰,小到一根针一丝钱,甚至连某月某日打碎了一个碗,某月某日抄佛经用的纸也记在账本上。

        徐夫人合上账本,心头直冒寒气。

        这时候她才知道,是她小看了徐氏。

        估计她送庶女入府那日起,这徐氏就开始给她挖坑了。

        果真如媳妇所说,从那日起,徐璐就开始串通李骏故意整她儿子了。

        明明想拿捏人家的,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银子又连累了儿子的仕途,甚至还浪费了两颗大好的联姻棋子。

        徐夫人只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强忍着晕眩的脑袋,承诺明日就给徐璐送银子来。

        徐璐笑着说:“也好,那我就等大姨母的好消息哦。”

        意思是,什么时候送银子来,她就什么时候去找李骏。

        徐夫人脸皮直抽,但这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强撑着一口气离开了凌家,上了马车后,帕子捂着唇,张口就吐出了一口血。

        武夫人颇是不赞同地说了徐璐两句:“你呀,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

        徐璐笑嘻嘻地道:“您老人家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很满意那两位姨娘的,好不容易调教妥当了,大姨母却要把人领走,岂不为人作嫁衣么?我心眼可小呢,才不要白干活呢。”

        武夫人摇了摇头,无耐道:“我说不过你。”其实心头还是很高兴的。有时候,亲姐妹并一定亲。耐何姐妹关系在那管着,如今的世道,若传出姐妹不和的话,对武氏姐妹的名声也不好。这会子让徐璐狠狠收拾了,着实大快人心。

        不过,尽管不喜这个姐姐,但姐妹关系在那管着,也不想徐夫人丢脸丢得太难看,武夫人又警告徐璐说:“凡事适而可止。”

        ……

        次日,徐夫人亲自送了银子过来,有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其余的全是实银。有一千多两官银,剩下的就全是碎银子了。

        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时间紧迫,没时间去钱庄里取银子,所以只好拿了家中的存银。侄媳妇可别嫌弃。”

        如今的全国各地银票盛行,好些大笔交易都是有银票替代。六千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若是换作凌家,肯定是使用银票的。

        只是瞧着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碎银,徐璐多少也了解,令国公府怕是真的外强中干了。

        而徐夫人脸色憔悴得厉害,眼窝深陷,看着徐璐毫不客气地把银子收了去,脸皮抽得厉害。

        ……

        为了对得住徐夫人送来的那六千两银子,第二日,徐璐装模作样地去了趟护国侯府。

        只是才从护国侯府回来,徐璐才知道,大姑姐凌芸生了个闺女,武夫人高兴坏了,连夜赶去了官家。得知凌芸母女均安,徐璐很是高兴,开始着手让人准备孩子洗三礼。

        夜里,武夫人才从官家回来。看到徐璐,很是惊讶,问:“怎的还不去睡?”

        徐璐笑着上前虚扶武夫人,往晚香堂走去:“娘都还没回来,我哪能睡得着的。姐姐可平安?我那外甥女可健康?还有官老太太可有犯浑?官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没法子帮着管家。姐儿那么小,还要管斌哥儿,烨哥儿丽姐儿,姐姐眼下还需要坐褥,可操心不得的,这可怎生是好?”

        武夫人还没说话,倒是文妈妈笑了起来:“哎哟,我的少夫人哟,您把什么心都给操完了,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咱们姑奶奶是妹妹,您是做嫂子的呢。不过天底下能够真正把小姑子当妹子疼的,这世上可找不出几个。咱们家姑奶奶可是好福气的。”

        徐璐愣了愣,就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自然要该关心的。”

        武夫人也笑了起来,看徐璐的目光很是柔和。她拍着徐璐的手,慈爱道:“母女均安,倒没什么大问题。凌家有的是一以顶十的奴才,我都特地交代过她们了,要好生帮着芸儿管家。至于亲家太太,她既然喜欢管家,就让她管好了。至于芸儿,只要把她院子里管好就是了。小厨房里单独走账,别的事儿不用管。我已让人放出话去,芸儿坐褥期间,官家一切庶务都由老太太打理。”横竖官家公中没什么银子,就让她折腾去,也好让她认清自己的本事。别动不动就以为我家芸儿高攀了她家似的。

        徐璐笑道:“娘这个主意好。姐姐身边的人我倒是不担忧,相信她们能够服侍好姐姐还有我外甥女。我唯一担心的是,官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再去管家,会不会累着了?”

        武夫人笑了起来:“这个倒是没什么的。亲家老太太身子可健壮呢,应该没问题的。就只一个月而已。”反正她已让女儿把值钱的都藏了起来。她想怎么接济亲戚都由她去,把官家搬空了也成。女儿也与我说过,公中也就那么点子钱。她倒要瞧瞧,看那老太婆如何理家。

        武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凌芸的孩子取名为心,姓官名心,小名柠檬。虽姓名简单,却也颇有喻意。

        洗三礼这日,官家也还来了不少宾客。官老太太穿着一身暗红色遍地金锦绣暗纹长褙子,藏蓝色马面裙,头戴赤金眉勒,新打造的金灿灿的垂南珠的挂珠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千叶攒珠簪子,看起来富贵逼人,再柱着根玄黑色镶赤金孔雀拐,身边十来名婆子丫鬟拥簇着,倒也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不过徐璐却是微微撇唇,官家的奴仆个个眼带阴影,神色憔悴,忙得脚不点地,却也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

        以往洁净的路面,枯叶遍地,杂草丛生。随着客人增多,奴才们更是乱了套。洗三礼的时候若非武夫人婆媳妇帮着撑场面,怕洗三礼都没法子办下来了。

        也幸好洗三礼是在凌芸的揽月轩里办的,揽月轩的下人全是凌芸使惯了的人,也一心向着凌芸,以杨嬷嬷周妈妈为首的管事们,领着揽月轩的奴才,把凌芸的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洗三礼倒也不曾出差错。

        产妇坐月子的房间,一般不是最亲蜜的人也是不好随意呆的。徐璐是舅母子,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呆在凌芸身边。

        凌芸躺在床上,头上戴了个姜黄色绣百合花的额套,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脸色很是苍白,不过精神却很好,她压低了声音对徐璐说:“……官家也不过就两千亩田地的租子,每年收的租子,也就刚好够嚼用,还能剩下上千两银子。千两银子在普通人家或许够用,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够?以前我没嫁到官家之前,官家也还是有些薄产,只是老太太总爱接济她那不成器的闺女。我嫁进来后,又还置办了几间铺面,加起来一个月也有四五百两银子进账,刚好够嚼用。可自我与你姐夫进得京后,花银子的地方也海了去。应酬加上人亲走礼,加上又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若精打细算,也还绰绰有余的。可偏偏老太太自以为自己家大业大。头一天管家,就给自己打造了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裁了几套新衣裳,把自己装扮得富贵堂皇的。弟妹瞧到她今日身上所穿没?那一套头面可花了三百多两银子。那身衣裳也是花了足足七十两银子呢。今天也只是管家的第三四天而已。我倒要瞧瞧,除了平日里的嚼用,还要走人情应酬,看她如何掰扯。”

        徐璐笑着说:“姐姐安生坐你的月子,只要火烧不到你这儿来,管她呢。横竖也就一个月,她再厉害,也就是数千两银子罢了。”

        凌芸捂着唇笑道:“咱们家一个月平日里的嚼用也就两三两银子绰绰有余了。加上人情往来的,大约要花去五百两左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先前接连办了两场席筵,也就是七八百两银子。如今公账上也还有八千多两银子。据说,这管家三天来,已经花出去一半了。我也真佩服她的。”

        徐璐也笑到不行。

        “你那小姑子也回来帮忙了,你就不怕她打秋风?”

        凌芸笑得嘲讽:“老太太再心疼姑奶奶,也不会拿官家的财产贴补她。”她看了眼徐璐,意味深长:“不过若是有冤大头的话,倒是可以的。”

        徐璐笑道:“怕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打凌家的主意了。”

        虽然有四五个月不曾见到官令菲了,但现在的官令菲比起几个月前,人都瘦了一大圈。看到武夫人的第一眼,就赶紧撇开。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勉强上前,却是离得远远的。想来她婆母齐夫人应该是不遗余力地“教导”过她。

        揽月轩客人很多,但依然忙而不乱。但出了揽月轩,整个官家整一个乱字了得。尤其去宴息处吃饭,可就闹了不少笑话。

        因为客人来得有点多,事先预备好的桌数居然不够,又临时加了三桌人,到底手忙脚乱了一阵子。碗筷不够又去找老太太要钥匙开库房拿碗筷。客人用来嗽口的茶水、抹手洁面的巾子……样样都不够,就光午宴就让官家的奴才手忙脚乱了。

        午宴足足迟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席。

        徐璐看到官老太太柱着拐杖再也没了先前的威风,如打昏了的鸡似的,团团转着,却没个成算,就很不厚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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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谈话

    让徐璐意外的是,杨中文的妻女也来了。

    文武殊途,双方原本并无交集,今日登门,徐璐虽然意外,却也尽地主之谊上前招呼着。

    杨夫人看着闹轰轰乱成一团的官家奴仆,面上难掩惊愕:“早知道会给主人家添这么多麻烦,我应该早些来的。”

    徐璐笑着说:“无妨的,我家大姐正在坐褥,如今是老太太当家。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杨夫人恍然大悟,又领着杨玉梅去揽月轩看了姐儿。

    杨玉梅却说她要去官房耽搁一下,徐璐赶紧派了自己身边的绘春领着杨玉梅去了官房。

    客人吃了午饭后,差不多就起身告辞离去,最后只剩下官家的一些实亲。

    官老太太和官令菲母女指挥众人收拾席面,打扫卫生。

    徐璐可没功夫去帮忙,只和武夫人一样,躲到揽月轩里逗弄姐儿。顺道打听下外院的事儿。

    官令宸不在家中,如今官家外院的事儿,大都揽到官诺手上。别看官诺年纪小,却把外院经营得给铁桶似的。因外院是单独走账,官老太太的手也伸不过去,外院倒还没乱起来。加上今日凌宽父子坐镇,外院自是井井有条。

    因午饭弄得一团乱,客人有些没吃饱,有些不够吃,有的吃不下,大热天的,甚至连喝口水都要等上半天,见识了老太太管家的本领,加上天气还有些闷热,客人们吃了午饭就纷纷告辞离去。

    凌宽父子在午时过后才抱着团哥儿进来看望凌芸。

    凌芸看着父子俩蓄着几乎相同的胡子,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难怪团哥儿要叫错人。”

    凌宽哈哈一笑,抱了小柠檬逗弄了一会儿,又放到凌峰手上,“看看你外甥女。”

    凌峰接过,做过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也有抱孩子的经验,抱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凌峰仔细观察小柠檬,忽然笑了起来:“糟了,我怎么越看越像乐毅呀?”

    武夫人说:“儿子肖母,女儿肖父,这很正常呀。”

    凌峰说:“若是像姐姐,那该有多好。”官令宸没有那道难看的疤痕其实也还不丑的,但也算不得英俊。女儿像他,怕是长不成美人儿了。

    徐璐说:“谁说小柠檬不像姐姐的?瞧瞧这额头,瞧这鼻子嘴边,我觉得还是挺像姐姐的。”

    夫妇俩就坐到一旁研究着姐儿究竟长得像谁,团哥儿无人理会,很是生气,蛇尾缠上凌峰的脚踝,想沿着凌峰的腿爬到他身上去。

    凌峰把小柠檬放到徐璐怀中,把团哥儿抱到膝上,弹了他的额头:“臭小子,吃醋啦?”

    团哥儿又往徐璐扑去,徐璐故意紧紧抱着小柠檬,逗他:“娘亲要妹妹了,不要你了。”

    团哥儿抓着凌峰雨过天青色绣斓边的衣襟,“啊,啊啊……”地叫着。

    凌峰哈哈一笑,举起团哥儿,逗道:“娘亲不要团哥儿,爹爹要你。咱们不要娘亲,好不好?”

    团哥儿又“啊啊”地叫着,似是不同意。

    凌峰又道:“妹妹很可爱的,咱们把妹妹带回去养好不好?”

    团哥儿用蛇尾缠凌峰的手臂,算是他的回答。

    “哎哟,还挺用劲的。”凌峰把他的尾巴拔开来,拍了拍他的尾巴,“臭小子,想不到还是个醋桶呢。”

    团哥儿又愤怒地用尾巴甩他,凌芸受不了了,就说:“团哥儿有十个月了吧?”

    武夫人说:“至今天为止,已是十个月零九天了。”

    凌芸轻声问:“还不能变身么?”

    武夫人想了想:“峰儿是一岁半左右变得身,团哥儿怕也要那个时候去了吧。”

    凌芸点点头,又说:“若是能变身,那就好办了。只是,峰弟和弟妹不准备再生一个?”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说:“万一又生出个像团哥儿这样的孩子,可就不好向世人交差了。”

    凌芸一脸的可惜:“凌家家大业大,不能就只团哥儿一个孩子吧?”

    凌峰看了凌宽一眼,说:“我与父亲早就商议过了,等再过两年,就在族里挑选两个来养到我名下,或是从凌家培养的那些孩子里挑几个养着也是不错的。”

    以凌家这样的家业,只团哥儿一人着实薄就是了。

    凌芸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凌芸又想到什么,又对凌宽说:“先前我收到叶恒的一封秘信,叶恒觉得叶徐氏所出的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他想让诺哥儿认祖归宗,继承叶家爵位。爹爹您怎么看?”

    徐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凌峰。

    凌峰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上凌宽的眸子,沉吟片刻,说:“姐姐可问过诺哥儿的意见没?”

    凌芸说:“他年纪小,怕他经不住爵位的诱惑,暂且还没有告诉他。”

    凌峰又看了凌宽,“父亲您的意思呢?”

    凌宽沉吟道:“有利有蔽。利的一方面自不必说,蔽处则是与叶恒和叶徐氏所出的儿子相冲突,到时候,必是兄弟阅墙,外御其侮。再则,诺哥儿一直生长在官家,陡然继承叶家爵位,叶氏族人怕也不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诺哥儿如今姓官。”

    凌芸点点头,“爹爹分析得对,是我太贪心了。”

    凌峰说:“叶徐氏那个拧不清的蠢货,生出来的孩子怕也是个棒槌。难怪叶恒舍近求远把主意打到诺哥儿身上。咱们家诺哥儿文武全才,虽小小年纪,却已俱大将之风。咱们诺哥儿是金子,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有乐毅和我这个舅舅在,也少不了诺哥儿的前程。又何必去稀罕他那个爵位?”

    凌宽说:“你弟弟说得有理。诺哥儿有官家凌家扶持,将来成就也并不比叶家那爵位差。最重要的是,诺哥儿当真继承叶家爵位,怕是叶氏族人不服,徐梦雅又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人,所出的子女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利欲能使人薰心,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武夫人对凌芸说:“你爹爹分析得有道理,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与叶家都已义绝,就与叶家没半分关系。叶恒又不是没儿子。”

    如果叶恒当真连继承香火的孩子都没有,说不定他们还会考虑考虑。但叶恒如今膝下可是有三个嫡子两个庶子两个庶女的,儿子多得是,可不差诺哥儿一个的。诺哥儿认祖归宗,并不会给叶家带来什么,只会打破叶家如今的平衡局面,反而得不偿失。

    凌芸听得连连点头,并表示知道该如何做了。

    诺哥儿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接下来大家又把话题转到官令宸身上。

    “……您女婿前不久才捎了信回来,说峰弟余威还在,地方上那些卫所指挥使、各水师、以及护舰队一听说他是前任督抚的姐夫,对您女婿可是恭敬了。”凌芸笑望着凌峰,“你姐夫不止一次夸你,他能在福建这么快就打开局面,还是沾了你这个小舅子的光。”

    凌峰笑道:“姐夫太客气了。”

    凌芸又说了承恩伯朱开明,任期将满,也不知朝廷是否还会继续外派督抚。

    福建居于东海与南海的交通要冲,是内陆距琉珠、东岛、高丽、东瀛等最近的省份之一。上千公里的海岸线,来自海上的倭寇及极为丰富的海运产业,随着海外贸易的兴盛,福建已成为大庆朝纳税大省。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上雄厚良好的经商环境,使福建成为本朝对外通商最重要的省份之一。

    因朝廷对福建的重视,如今福建设有督抚、总督、布政司三方行政机构,权利责任不明确,以至于这三方机购“份内事不得做,份外事抢着做,却又乱七八糟”而弄得面和心不和。若非有凌峰的余威,官令宸怕无法如此快就打开局面。而朱开明虽未在公开场合与官令宸起冲突,但私底下也是不和睦的。也幸好双方都比较克制,保持了一定的理智,才没有弄得剑拔弩张。

    督抚总管一省军政大权,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而总督是专司督管地方军务事粮饷。双方在权利分配上有着分歧,官令宸不希望自己这个总督被架空,而朱开明也不希望自己督抚的名头名不副实。双方都想争夺军务大权,但双方又都顾忌着对方身后势力,不愿撕破脸,也就偶尔伸伸爪子试探下对方,各有胜负。

    凌峰沉吟:“一省既有总督,又有督抚,权利确是容易被模糊。别的地方上可没有督抚和总督同时在一个地方的。我抽空与方公提一下,看皇上和内阁的意见吧。”

    徐璐轻声问:“承恩伯在福建好像也呆了三年了吧?”

    凌峰眼神一亮,然后又变得若有所思来。

    凌芸就没有继续再问,也因为官老太太进来了。

    与上午雄纠纠气昂昂不同,此刻的官老太太无论是外在形像,还是精神气,简直可以用“神形俱损”来形容了。

    尽管不喜这老太太,但大家面上仍是一团和气的,不但起身相迎,话还说得亲热。

    “亲家老太太,今儿您可是辛苦了。”武夫人笑得亲切温和。

    凌芸也慢吞吞地起身,官老太太赶紧上前制止:“躺着,快躺着,不必拘礼,身体要紧。”

    凌芸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

    官老太太看了孙女,又关心了下凌芸的身体,逗了团哥儿,又与武夫人说话:“这孩子长得可真结实。”看着团哥儿那白花花的蛇身,脸上表现得慈爱,双腿却是微不可止地悄然后退了一步。

    武夫人并不理会她的言不由衷,笑着说:“今儿可把亲家母累坏了,亲家母正该去歇着才是,就不必再招呼我们了,我们也将要告辞离去。”

    官老太太赶紧说:“多坐一会儿嘛,反正又不远的。”四处看了看,又让人上茶,又问大家肚子饿不饿,不等众人说话,又让人上了点心,很是热情周到。

    武夫人连忙制止,说真的不用了,他们马上就走了。

    而官老太太这回并无以往虚假的挽留,好一副真心实意,徐璐都有些纳闷了,向凌芸眨眨眼。

    凌芸动了动嘴型,徐璐先是茫然,然后会心一笑。

    凌宽夫妇纵横官场勋贵圈子,官老太太明显“有求于人”的模样,哪瞒得过他们,不过全都佯装不明白老太太内心焦急世界,客气了一番,坚决走人。

    ------题外话------

    今晚八点半之前还没更新,大家就不要再等了。

第203章

    官老太太大概有难言之瘾,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又给生生忍了下来,并特地拖着疲惫的身子,亲自把大家送到影壁处。

    正巧,官诺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斌哥儿,兄弟俩又赶紧给长辈见礼,官老太太赶紧说:“诺哥儿你来得正好,替祖母送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

    官诺领命,凌宽拍了他的肩膀说:“今儿你也累了,送什么送,外祖父又不是找不到路。”

    但官诺仍是亲自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大门口。官老太太则朝斌哥儿招手:“斌哥儿,来,跟祖母一起回去。”

    官诺便对斌哥儿说:“你先陪祖母进屋里去,我送送外祖父他们。”

    在官家大门口停下,凌峰问官诺:“那老太太最近对你如何?”

    官诺笑着说:“拖舅舅的福,老太太不敢不对我好。”官诺自懂事起就不再称官老太太为祖母了。

    凌峰就笑道:“你要记住,官家对你有抚育之恩,你尽够你的本份就是了。旁的,自不必去理会。”

    官诺长长作揖:“舅舅说得有礼,我记住了。”

    凌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最近可缺银子?”

    官诺就笑了起来:“倒是不缺的。”

    凌峰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倒是武夫人忍不住道:“可我看你院子里,雪洞般的摆设,未免寒碜。如今老太太当家,怕是对你多有苛刻吧?”

    官诺笑道:“正是因为外祖母管家,所以我的屋子也只能雪洞一样呀。”

    这话挺有深意的。

    连一向迟顿的徐璐都听明白了,抿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凌宽则放声大笑,用力拍了官诺的肩膀,连连叫好。

    后来回到后,净房里,徐璐正努力给凌峰搓背:“今儿个官老太太倒是让我见识了何谓前倨后躬,爷可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凌峰双手靠在梭缘,微微瞌眼:“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让银子给闹得呗。”

    “那老太太这么快就缺银子了?”凌芸交还管家大权,也就这五天六的事,那时候公中还有八千两银子呢。

    凌峰说:“瞧瞧今儿个整个官家都弄得鸡飞狗跳,我们外院喝酒的那几桌,有两坛子酒让奴才给打硫了,管事的说去去库房拿酒,半天都拿不出来。还是诺哥儿让人火速去外头买了两坛子杏花酒才应了急。”

    徐璐乐了,也分享了她所见到的喜事儿,“内院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听周妈妈私下与我说,今儿个临走前,采买管事拿着账单向官老太太报账,官老太太摆手就让她去找外院的账房。外院的账房说公账上已没银子了。官老太太刚开始还不信呢,那账房拿了账本,一笔一笔报给她听,原来,官老太太一接过管家大权,就急于求成地制了几大套衣裳头面,因为又要得急,衣坊里的自然要抬价。我也听文妈妈提起过,官老太太大订的衣服恰巧又是婆母名下的御衣坊,她并不知道那是婆母的产业,手一挥,说,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制出来,价钱就不是问题。有了官老太太这句话,御衣坊的管事就给所了一个极恐怖的数字,就这些衣服,就花去了尽一半的银子。还有头面首饰,也不低于一千两。公账上也就只剩下四千多两银子,加上又要给姐儿办洗三,客人又多,老太太大概也没想到客人会有这么多,一时慌了神,就赶紧把女儿找了去帮忙。官令菲倒也有几分管家的本领。耐何公中银子不够……”实在忍不住了,徐璐几乎笑趴在地。

    笑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问凌峰:“对了,官令菲的男人也来了吧?好像今年又要下场吧?”

    官令菲的男人,齐烨六年前中了举,后来又连继参加春闱,接连两回名落孙山。

    大庆朝举人也可以做官,但未来的仕途发展不如进士。只有多年未考上进士的才会到吏部报名候选,根据空缺的职位可以获得一个官职,但也就只限各部里的低级官员,县学、府学的学政等。有门路的也可能到油水的县里任知县,但做翰林是不可能的。举人出身的官员,如果有能力有政绩,也可以升任知府乃至更大的官,这也要看机遇。以前凌峰有个叫贺东明的慕僚,给凌峰做了几年幕僚,贡献颇多,后来在凌峰的运作下,外放至偏远县城做了个县令,五年后的今日,已熬到州府五品同知,倒也能与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肩了。

    当然,不做官的举人可以在乡里享受与官员相同的政治待遇,还可以从官府获得一定的经济补助,但那只阴于普通人家。齐家也算是苑平的名门望族,只要有了功名,哪有不做官兵。“……其实,凭齐家的人脉,齐烨完全可以谋求较好的差事的。只是他们心实在太大,动不动就要我给谋个外放实缺,他以为吏部是他们齐家开得不成?齐烨倒是没说什么,今年乐毅的送别宴上,就对我说了他的打算,说不想再继续考下去,只想谋个差事就成,不拘差事,能做事就成。我也答应了他,说只要有适合他的空缺,就给他留着。后来还真有个蓟州县丞的缺,问他要不要试试。他倒是同意了,只是他老娘和妻子死活不同意。说县丞只是不入流的八品,以齐家的门楣,实在太过于丢份。

    官老太太母女觉得,以齐家的门弟,以凌峰的能力,最低也要给弄个好点的地方当个县令才成。

    徐璐深深拜服这对母女,觉得齐烨真的挺可怜就是了。有了这样的丈母娘和妻子,也不知倒了几百辈子的霉。

    “那现在呢?这对母女还一直坚持让齐烨进六部不成?”

    “如何没有?不过我理她们才有鬼。”凌峰不满地道:“哎,我说,你只嘴皮子动又有何用?手上也要跟着动才是。”

    徐璐吐吐舌,任劳任怨地赶紧给他搓背。嘴上却没有停下,又问齐烨如今的近况。

    “应该不会太好过吧,他并未与我同桌,就算瞧到了我,也是赶紧避了开,好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似的。刚开始也还挺纳闷的,后来才从诺哥儿嘴里知道,原来,官令菲气我没有尽心,居然跑去巴结上了王梓明的老娘。”

    徐璐“啊”了声,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呀?”

    凌峰笑道:“就是上回言官弹劾咱们之后的没几天。”

    徐璐直起身子,双手叉腰,发狠道:“下回姓官的再来说什么要我给她男人提携什么的,我绝对呸她一头一脸。”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官场上,踩红捧黑再是正常不过的,但见风使舵、脚踏两条船到这种境界,可就让人厌恶了。尤其官令菲这种性质,比踩低爬开还要严重,比墙头草还要来得讨厌。

    “亏得今日我还帮她解了几次围,早知道她那么恶心,就不该给她留面子。”徐璐后悔不已。

    凌峰无耐道:“我说,你到底还不要替我搓背呀?”

    徐璐杏眼圆瞪,“没看到我正在生气么?自己搓。”毛巾潇洒甩到他脸上,就气冲冲地出去了。

    凌峰穿着一身洁白寝衣出来,很是无耐地道:“是官令菲惹你生气,你拿我出气干嘛?我又没招你惹你。”

    徐璐扔了个枕头过去,“你也有错。明知她做了那种事儿,居然也不早告诉我,你比她更讨厌。”

    凌峰满脸的无耐,最后忍气吞生地道:“好好好,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

    徐璐白他一眼,“这还差不多,哼。”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不过这脾气也是他纵的,也没打算改了。

    凌峰也知道,他这妻子脾气越发见涨了,不过看她使性子的模样都如此惹人怜爱的份上,也就好脾气地忍了。装模作样地哄了她两句,徐璐也就见好就收。夫妻二人很快就滚到床上……

    良久,徐璐从薄被下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胳膊来,推了推凌峰结实的胸膛,“对了,今儿大姨母对我可热情了,你说,我要不要继续这样矜持呢?”

    凌峰翻了身子,背对着她,声音咕哝着:“那当然,反正已经欠沈任思和李骏那么大的人情了。”

    像徐夫人那样的人,大奸大恶的事儿不敢做,可这样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最让人受不了。这回徐璐是动了真怒,曾暗自发誓,这回若不整得她痛入骨髓坚决不罢手。

    可如今瞧着她日子过得艰难,心又软了。唉,这做了母亲的人,心境就是不一样了。

    “我也想继续拖下去,让她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可今儿瞧她憔悴得那样厉害,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凌峰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你这回若是不发狠收拾她,过不了多久,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对付这种人,就要一次性把往死里收拾,才会长记性。”

    徐璐迟疑道:“那我是不是就继续吊着她?”

    “嗯。”

    “可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以后天天来找我,我岂不要被烦死?”还有,凡事也要适而可止,若是把人逼得太急,反而还会适得其反。

    这其中,就得掌握过度才成。

    徐璐想了想,又说:“她下回再来找我,我就应了她吧。“

    凌峰没有说话,徐璐又说了两句,没有得到回复,推了推他,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徐夫人第二日又来找徐璐,这回还带来了两个儿媳妇,看样子,是打算采用人海战术,或是车轮战了。

    徐璐已打算放过徐夫人了,但面上却一直端着,并不表态,神色虽然冷淡,但面上却是让人捉不着任何把柄。

    徐夫人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拍了桌子低吼道:“……你别逼人太甚,我们徐家也并非只能靠那李骏的。”

    徐璐吓了一跳,在心头想,这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

    徐璐就笑着说:“我表哥也就只是个武将而已,承蒙皇上厚爱,才有今日成就。其实,京里比表哥更厉害的人也还大有人在的。比如说,英国公张家,泽云侯府林家,还有韩国公府齐家,以及承恩伯朱家。若是这些人家能够帮得到表哥,我倒是可以给大姨母牵牵线。我虽与这些人家不怎么熟,但自认这么点儿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徐夫人脸皮胀得通红。

    她万万没想到,威胁不成,反受要胁。

    这徐氏进京也才三年,她那样的家世,居然就有如此深厚人脉。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徐夫人色厉内荏地质问道。

    徐璐悠然道:“大姨母可真会冤枉人。我是成心要帮大姨母的,若是大姨母认定我不安好心,那就算了。”

    徐夫人还要说什么,成氏赶紧打断徐夫人的话有,“峰弟妹,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换作谁遇上那样的事,也不会心平气和和。我理解峰弟妹的心,至于夫君的差事,我现在也想开了。倒也不去强求了,只是觉得,这回得到教训也好,免得有人总是仗着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

    媳妇的准则就是温柔寡言,孝敬婆母,甚至要到逆来顺受的地步。可对于成氏来说,名声到底比不上夫君的前途。为了丈夫的前途和徐家未来的荣华,成氏也是豁出去了。她还有公公和丈夫呢。她是徐家未来族妇,只要没犯淫罪,徐夫人也不可能休了自己的。

    徐夫人让成氏的话气得肋痛胸痛,却又拿成氏毫无办法。不知从何时候起,这个媳妇越来越不恭顺了。

    成氏也不去看徐夫人难看的脸色,又继续对徐璐拉起家常道:“对了,昨儿个,我去宏国寺上香的时候,弟妹猜,我遇到了什么人?”

    徐璐问:“什么人?”

    能够回自己的话,想来还是有转机的,成氏说:“是文太太。那文太太陪着一老妇人,那老妇好像是锦衣卫南抚司镇抚宋仁超的老娘吧。很是凑巧,这二人就在我隔壁厢房。我在无意中,听了个耳朵,原来,这文太太好像知道她儿子文继轩是峰表弟暗地里设计的。文太太就想请宋仁超出面,想个法子整回去。”

    徐璐看着她,没有说话。

    成氏知道她在听,又继续说下去:“那宋老太太却说使不得,说凌峰是个煞星,谁惹上谁倒霉。还说她儿子早些年福大命大在凌峰手底下全须全尾逃得了性命,谢佛祖保估都来不及呢,哪还能主动去惹那他?又不是老寿星上吊。”

    “文太太不可置信得说:这怎么可能?表弟不是锦衣卫南镇抚司么?一向是超然的存在,还怕凌峰那样的人不成?文太太还说,以宋表弟的本事,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就可以让他喝一壶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宋老太太打了一巴掌。宋老太太指着文太太的鼻子一翻痛骂,说她找死也不找个地儿,自己得罪了凌峰,人家没有来找你麻烦,把你往死里整也算对得住你了,你还要自己找死想着去报复,你有几条命之类的……”

    “宋老太太骂得可凶了,我也听不全,也就记住了个大概,反正就是痛骂文太太不长眼,没脑子。文太太被骂懵了,又赶紧向宋老太太认错,宋老太太这才没有再继续骂她,还叮嘱文太太千万不要再去惹峰表弟。估计文太太没有听进去,因为后来我看她脸色很是难看,一脸的不服气。”

    “所以,我就想,这文太太估计还要使什么妖蛾子。我也知道,文家那样的人,对峰弟妹来说,简直就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但世上最难缠的就是这些暗地里的小人,思来想去,还是想告诉峰弟妹一声。让峰弟妹有个心理准备。”

    徐璐说:“多谢大表嫂提醒我,我会的。”然后又招呼成氏喝茶,又让厨房端了点心来,招呼成氏妯娌吃点心。

    看着桌子上丰富多样的点心水果,成氏知道,事情又成了一半了,于是又说,“我知道……前阵子婆婆做事不地道了些,让弟妹受委屈了。也要怪我,明知婆婆做事总是不着调,却没有及时阻拦,害得峰弟妹受了那么多委屈。今儿我和二弟妹来,是诚心向峰弟妹道歉的。请峰弟妹看在峰表弟的面上,再给夫君一次机会吧。以后我保证,有我在,绝不让婆婆再行那不着调的事。”

    二表嫂胆战心惊地看着徐夫人的脸色,又暗自佩服起成氏来。可惜她却没那个胆子说婆母的不是,只能含糊地说着:“我向峰弟妹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

    徐夫人脸色胀得通红,尽管她知道只有这样,才会让徐璐彻底消气,可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脸。如今倒是好,她的脸面居然就让自己的媳妇给扒得干干净净。

    徐璐笑了笑,说:“既然大表嫂二表嫂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拿捏着,也未过余了。”她看着成氏二妯娌猛然一亮的眸子,微笑道:“大表嫂二表嫂现在就回去等好消息吧。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的,可当我不好说话时,那就真的不好说话了。”

    目光扫过徐夫人,徐璐似笑非笑,轻飘飘地道:“你们骂我小人得志也好、狐假虎威也罢,总之,今儿我把丑话搁在这,若再有人以我好拿捏,我不介意让你们见识什么叫小人得志。”

    徐夫人脸色胀得通红,有种被揭穿内心的难堪。

    她确实认为徐璐是小人得志。

    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而已。

    徐璐语气仍是温和平淡,可不知为何,听在徐夫人耳里,却是无比的刺耳。只是,她也只能生生忍着了,这阵子为了儿子的差事弄得心力憔悴,凌峰的敷衍,凌家上下对自己的冷眼,妹子的冷淡,以及凌宽的避不见面,也让徐夫人彻底明白了一个让她无比沮丧的道理。

    她虽是凌家的亲戚,也只是亲戚而已。

    而这徐氏,自己再如何瞧不上眼,但人家却是凌家真正的女主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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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看笑话

    进入九月后,天气转凉,京城又迎来另一个宴客高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徐璐又参加了几家婚迎嫁娶之类的席筵。其中,就有两广总督赵九重千金与国子监祭酒杨家嫡长孙的婚礼。

    赵家与凌家素无交情,与徐璐却有些来往,这日,赵夫人亲自来凌家送请贴。

    看着大红烫金喜贴上工整的簪花楷体,徐璐一脸欣喜:“……杨清月我没见过,不过杨家几位夫人太太我还是挺有印像的,杨夫人是个很慈爱很替人着想的老人家,杨太太出身书香世家,也非常好相处的。赵夫人你眼光可真好。”

    赵夫人显然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再让徐璐这么一夸,笑得更加开心。

    “我就只有盈盈一个闺女,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给她找个和气的婆家少受些委屈就是了。既然少夫人都这般夸赞杨家,那我就更加放心了。”

    徐璐也笑道:“盈盈可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一心替她着想的娘。”想起那个杨玉梅,她父母一心想把她送进宫中去攀那镜中月水中花的高风险富贵,到头来却把杨玉梅耽搁成老姑娘。虽说瞧中了林九,可杨夫人才去探了一回口风,没过两天,就传出林九与翰林院侍讲之女订婚的消息。据表嫂连氏说,那杨玉梅气惨了,更是发了狠话,说不找个比林九身份高贵的人家,她誓不出嫁,把杨夫人气了个仰倒,却又拿她没办法。

    放眼京城,身份比林九高贵的世家公子哥还是有的,但条件稍好的不是娶妻生了子,就是已有婚约,剩下些歪瓜裂枣的,杨玉梅又瞧不上,杨夫人急得嘴都起了泡。

    赵夫人与徐璐统共也只见过几回,但对徐璐的为人却很是钦佩,觉得徐璐这样的身份,却不骄不傲,并无半分世家夫人的傲气,这在高官云集的京城是很难得的。加上徐璐又曾帮过她几回,赵夫人对徐璐很是感激,也有意结交徐璐。而徐璐也觉得赵夫人为人挺不错的,也乐意与之结交。

    气氛渐热后,赵夫人也说起了她附近圈子里的八卦来。某某家公公爬灰,被其夫人逮了个正着,然后那家媳妇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赵太太还说起了邻居家的事来:“对了,与我家一条巷子,就我家斜对面,另外住进了一户人家,姓文,不知少夫人有印像没?就是太仆寺卿的那户人家,先前他们住在榆树胡同里,好端端的却搬到了我那个北兵马司胡同。”

    东城区西北部的北兵马司胡同,地靠北城兵马司,因此而得名。

    北兵马司胡同住的人家也都是些中低级官员,其中赵家在胡同里品秩算是较为排前的,所在那个胡同里很是受尊敬。加上文家又搬到了那个胡同里,徐璐目光微闪,这才想到,文家居然与赵家一个巷子里,还真是巧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他们为何搬到你那个胡同里去呢?”徐璐知道前阵子文太太被刁民收拾是凌峰暗中安排的,文太太不但被讹了笔银子,文成章在朝堂上也让言官给骂得狗血淋头,狠是夹着尾巴过了一阵子。只是后来文断轩的事儿又曝了出来,文太太还想借着宋仁超的关系,把这事儿压下来,却也让凌峰暗中给破坏了。

    如今文继轩的事儿被严少秋捅到了吏部,吏部官员知道文家前阵子因欺压良民的事儿让言官弹劾,基于有其母必有其子的原则,文继轩就让吏部给罢了官。

    但文继轩也只是丢官而已,又不是抄家,又何必搬家呢?

    赵太太笑着回答:“……好像是文太太觉得诸事不顺,认为肯定是风水出了问题,于是就请了地师去他们家看风水去了。那地师说文家风水着实不好,再继续住下去,还会诸事不顺的,就建意让他们搬家。然后文太太又在地师的指点下,搬到了咱们那个胡同里,说那儿风水好。”

    世人皆信风水,这倒没什么稀奇的。

    “那搬到你们那后,文家的运势是不是就好起来了呢?”徐璐好奇地问。

    赵太太笑呵呵地说:“这阵子文家风平浪静的,于是文太太逢人就说,那位地师有水平,还到处替他宣传呢。呵呵,不过,前天,文家对门住着的是南门指挥使张家,因为即将娶媳妇了,就想把家里粉刷一下,又觉得外墙有些破旧,又重新加固,大门也重新刷了黑漆,又还在大门上挂了个八卦镜,听地师说,他们家靠近丁字路口,怕受反弓煞侵扰,大门上就挂个八卦镜,可以挡去反弓煞带来的影响,但那块镜子,又刚好对着文家大门,文太太不干了,就理论去了。”

    “双方就弄得不怎么愉快,张家是武官,虽地位不及文家,却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在京城也有不少姻亲关系。文家是书香门弟,身份虽尊贵,却非本地人。张文两家,相互瞧不起对方,最终还是从武的张家占了上风。”

    “文太太气恼不过,就偷偷往人家门口泼粪水。张家更狠,不但泼粪,还把文家整个大门全都泼满粪,连墙内都遭了秧。文成章又去张家理论,张家理都不理他们。文家没法子,也只能继续泼粪报复回去。”

    “张家更绝,文家今儿打烂张家一扇门,那么张家必打烂两扇门。到了第四天,文家把张家才刚粉刷好的墙全给泼了粪,张家太太抡起菜刀在文家门外破口痛骂,拿着菜刀对门文家大门砍了好多刀,吓得文家连门都不敢出。这不,嚣张的还是怕横的,经过张太太的虎威,文家硬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已沦为咱们胡同里的笑柄了。”

    徐璐也笑得格外开心,觉得太可乐了。

    因为徐璐对文家并无半分好感,巴不得多听下文家的倒霉事儿,赵太太也投其所好,又倒了不少文家这阵子倒霉的破事。

    比如说,文家因为在京城并无产业,能过上光鲜日子,也全靠昔日私产和积蓄。只是人在京城,人情往来也重。文太太前阵子欺辱老百姓反被敲诈了数百两银子,文继轩出事,文家里里外外也花去不少钱,渐渐地就精穷了。据说文家如今连厨娘都卖了两个,只留下了一个来。

    “……文继轩如今闲赋在家,文家正四处给他找门路。而文继轩本人,他倒是厉害,要么呆在家中与小妾们澌混,据说又有三个小妾有了身孕。要么领着一群狐朋狗友去外头混,逛窑子,喝花酒,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似得花出去,反正呀,我在家中都能时常听到文成章的吼叫声就是了。”

    徐璐不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凌峰的影子在里头,不过看在文家过得不好,她就高兴了。

    过了没两天,又到了凌芸的小闺女满月的日子,按规定,小孩子除了洗三礼外,满月酒和百日酒都是挺重要的。

    去吃官家吃满月酒,看着官家上下无法用语言来形家用的肃条,徐璐表示,很开心,很兴奋。

    官老太太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身上穿着件酱紫色宝葫芦纹长褙子,下身黑色马面裙,花白的头上簪着枝明晃晃的金簪,及一枚镶红宝石的珠杈,腕上各戴了一支绞金银丝的刻龙凤镯子。虽然不是很华贵,却也符合老封君形像。

    只是官老太太脸色就差了,如霜打了的茄子般,又黄又暗,哪还有昔日精神气。

    徐璐故意惊叫道:“老太太,这才几日不见,您怎的就瘦成了这样了?是不是管家累着您了?”

    官老太太勉强笑了笑,一张脸上更晚皱纹满面,几乎可以夹死苍蝇,“让少夫人操心了,管家着实不容易呀。我年纪大了,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也亏得凌氏已出了月子,谢天谢地。”

    徐璐心头暗笑,面上却是一脸的诚恳:“是呀,大姐总算出了月子,您老人家总算可以享清福了。”

    这话放在以前,官老太太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的,只是早已见识到管家的不易,也深知自家并没有想像中的富贵,官老太太脸色讪讪的,倒也没有再反驳了。

    徐璐辞别了官老太太,又去揽月轩看望凌芸和小柠檬,小孩子长得快,先前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如今已长得水嫩嫩的,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也有几分凌芸的影子。

    徐璐抱着小柠檬,一边小声询问凌芸:“怎么样,你们家老太太应该过足了当家瘾吧?”

    凌芸大笑:“那是呢。也亏得只让她管一个月,否则再下去,怕是连房子都要被她给卖了。”

    原来,官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家家底厚实,而凌氏却霸占着官家财产抠门小气,处处管制她,着实憋着口气。后来总算趁凌芸生孩子没法管家,揽过管家大权,想要狠狠弄些私房钱的,谁想到居然弄到这副田地,也才知道,官家的财产,实在不够瞧。

    “原本那老太婆还以为我贪墨官家财产呢,还让账房的拿出几年前的老账翻查,她总算彻底明白,他们官家并没有她想像的有银子,而她一向引以为豪的儿子的奉禄,也就那么点儿,也就不敢再在我面前得瑟了。只是到了月中,家中开支就有些不够了,她也来找过我,要我想办法。我很是惊讶得说,公账上不是还有八千两银子么?就算给孩子办洗三,也就一千两银子足够花用了,以前家中宴客,八九十桌都办过,收支相抵,有时候还有得赚呢,怎么才半个月功夫就花得一分不剩呢?她就吱吱唔唔的,我就说,既然没银子了,那,要不我回家给娘借些吧。老太太也是要面子的,死活不肯,说她骗我的,其实公中还是有银子的。”说到这里,凌芸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偷偷在徐璐耳边道:“这八千两银子,有三千多两银子花在她自己身上,两千多两银子办席,剩下的两千两,让她闺女骗去做生意,没成想,生意亏了本,要不回来了。到了月中,家中入不敷出,她又不好意思让我娘家看笑话。原还想打我嫁妆的主意,被我挡了回去。她没了法子,只好拿了她的私房来支撑。只是不成想,又让人给骗得精光。实在没了办法,只好靠典当渡日。你今儿瞧到她身上的头面没?”

    徐璐说瞧到了。

    “先前打造的头面,全给典当了。她不好意思拿我

    屋里的东西去典当,也只能拿她屋子里的宝贝去换了。也真是难为她了,靠着典当,还把后半月给支撑下来了。”说完凌芸又很不厚道地笑笑了起来。

    徐璐也跟着笑,“我看她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比以前老了好多,想必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姐姐,公中都没银子了,你接着管家,银子从哪来呀?”

    凌芸眨眨眼说:“所以,我只好动用我的嫁妆罗。或是向娘家借些银子吧。”

    动用媳妇嫁妆一向是让人不耻的,官老太太既然还讲点脸面,想来也足够臊死她了。

    满月宴收的礼还是较为丰厚的,只是好些礼到人未到,除了实亲外,外人来得很少,统共只坐了不到五桌人。

    坐在餐桌上,徐璐不明所以,周妈妈在她耳边悄声道:“前两天好些人都给夫人私下送了礼来,说既然是老太太当家,她们怕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叨扰她老人家,所以满月宴就没来。”

    叨扰是假,应该是瞧不上官老太太的为人行事。或是不想再品尝上回洗三礼时饿着肚子吃饭偏又吃不进去的痛苦吧。

    官令菲也来了,目光闪烁着心虚,徐璐并不想理会她,佯装没瞧到,只扭头与旁边的大表嫂成氏说话。

    小柠檬的洗三礼,徐夫人身为姨婆还是去了的,一来亲戚关系在那摆着,二来也是讨好武夫人。只是这回小柠檬的满月宴却是没来。

    按成氏的话就是:“……婆母近来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就没能过来。”

    徐璐特别讨厌徐夫人,也没去过问,淡淡一笑也就揭过了。

    让徐璐意外的是,杨玉梅母女也来了。虽然午饭没在一桌,但吃过午饭后,杨玉梅却独自撇下杨夫人,坐到徐璐身边来。

    “少夫人许久不见,今儿怎的没见到团哥儿呢?”

    很是惊讶杨玉梅这个京城有名的才女居然“纡尊”跑来与自己说话。不由讶异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团哥儿有些调皮,所以就没带来。”

    心头却有些警惕了,这杨玉梅今日打扮格外娇艳,正玫瑰色掐象牙边的比甲,浅洋红中衣,同色棉绫凤仙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掺金珠线穗子豆绿宫绦,再点缀上细碎的小花,把身子衬托得挺拔如柳。头上簪着明丽的金黄色镶东珠丹阳凤钗,指宽的金丝掺珍珠绞纹馆发链,更是把一张本来就明媚的脸儿衬托得艳丽逼人。

    与往日素淡的打扮不同,今日的杨玉梅,简直开屏的孔雀,几乎盖过所有人的风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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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已有五个完结文,坑品保证,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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