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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6章 一茬接一茬

    到底是已婚妇人,对男女之事已有经验的徐璐暗中警剔起来。

    “今儿杨小姐打扮得可真美!”徐璐说。

    杨玉梅漂亮的脸上闪过些微的不自然,她扯了扯衣袖,又理了理袍摆,淡声说:“少夫人过奖了,再美也比不过少夫人您呀。”她望着徐璐,目光带着某些难以言明的深意,“听闻前阵子令国公夫人给安国侯世子爷送了两个庶女,可不到一个月,就让令国公夫人给接了回去。少夫人倒是好手段。”

    徐璐沉了脸色,沉声道:“杨小姐一个闺阁女儿家,居然当众说起这种话来,倒让我意外。”

    杨玉梅脸色微变,很快就又镇定道:“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呢?我只是好奇少夫人的手段罢了,也想学学少夫人呢,还请少夫人不吝剔教才是。”

    徐璐冷冷地道:“依杨小姐的美貌,又何须要我赐教。杨小姐未免抬举我了。”

    徐璐的声音并不低,周围谈话的客人纷纷望过来,发现徐璐脸色冰冷,隐藏着怒火,而杨玉梅则神色惶恐,不由纳闷了,该不会是这个清高到头顶上的杨小姐又仗着自己才女的身份挤兑徐璐吧?

    只见杨玉梅恐惶地起身,朝徐璐福了身子,“少夫人息怒,刚才是玉梅鲁莽了,还请少夫人宽恕玉梅。”

    徐璐不明白她演得究竟是哪出戏,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给她太过难堪,淡淡地道:“罢了。”

    杨玉梅咬着唇,恐惶了一会儿,忽然瞧到有丫鬟端着茶杯进来,赶紧上前接过茶盏,端过茶盏,亲自递到徐璐面前:“刚才玉梅多有鲁莽,惹少夫人生气,玉梅心里很是不安,这杯茶由玉梅敬少夫人,还望少夫人恕罪则个。”

    徐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水,放到茶几上,“罢了,杨小姐也未曾说什么过份的话,这事儿就算了吧。”

    杨玉梅说:“少夫人不喝我敬的茶,怕是心里还没有原谅我吧?”

    反常必有妖。

    这杨玉梅给徐璐的印像就是清高到鼻孔朝天的地步,也不屑于去理会不如自己的人,今儿却跑来巴着自己不说,还来这么一副杨面。

    徐璐端起茶,一副正要喝下的模样,但很快,她又起身,笑着招呼着从门外进来的杨夫人,“夫人哪去了?刚才居然找不着您。”顺手就把茶水递到杨夫人手上,“这茶可是令千金亲自端来的,夫人请喝茶。”

    杨夫人吃了饭,正是口渴,端过茶就喝了起来。

    杨玉梅脸色大变,赶紧去抓过茶盏,“娘,这茶是女儿向凌少夫人陪罪的,您不能喝。”

    徐璐笑了笑说:“杨小姐这话可真够奇怪的,我早就原谅你了。所以这茶谁喝都一个样,夫人喝茶,喝茶。”

    杨夫人脸色微变,说:“少夫人,可是我这不成器的丫头惹您生气了?”

    徐璐笑着说:“杨小姐说话是有些不中听,不过我也不至于就因此怀恨于心,夫人就放心吧。夫人喝茶,喝茶。”

    这下子,连杨夫人都觉得不对尽了。

    徐璐接连三次让她喝茶,而女儿又阻止自己喝。

    杨夫人忍不住看了茶杯,清亮的茶水,碧绿的茶叶,浓浓的茶香,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可知女莫若母,女儿那肉眼都能瞧到的颤抖的双腿,以及那再怎么镇定都带着恐惶闪烁的眼睛,杨夫人脑袋“轰”得一声巨响,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

    她佯装没有拿稳,茶盏摔在地上,因地上铺有地毯,茶盏并未摔坏,只是茶水溅在地毛毯上,也溅湿了杨夫人天青色的凤仙裙。

    杨玉梅很是自责地对徐璐道:“不好意思,茶水有些烫,没有拿稳,让少夫人见笑了,少夫人衣服可有弄脏?”

    徐璐理着袖口,淡淡地道:“衣服弄脏了没什么,换一件,或是洗洗就没事了。可若是人的心也被弄脏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徐璐一脸的意味深长,杨夫人心头一个咯噔,原来女儿做得蠢事已让人家察觉了。只是徐璐还算给自己留面子,没有当场指出来,也算是保全了杨家的面子,保全了女儿的名节。

    杨夫人背脊冒出一身冷汗,她脑袋木木的,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僵着一张笑脸,努力组织语言把这事儿压下去。

    徐璐又开口了:“杨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夫人怎么还给杨小姐找婆家呀?”

    杨夫人一个激灵,脑袋灵光一闪,总算知道女儿为何要给徐璐下毒了,她连生吃杨玉梅的心思都有了。

    周围客人见徐璐大刺刺问起未出阁姑娘的婚事,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会直接问出来,只是把目光望了过来。

    杨夫人努力保持镇定,强笑着说:“都要怪我,早些年,舍不得她早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我心里也着急得很,少夫人的人脉比我广,要不,请少夫人给玉梅保媒可好?”

    徐璐说:“不敢。以杨小姐的眼界,怕是全天下都没个男子能配得上杨小姐,所以杨夫人只得多加辛苦一些了。”她斜眼看了杨玉梅一眼,后者神色惶然难堪,眼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冷冷一笑,给了杨玉梅一个凌厉不屑的眼神。

    只要能让徐璐消气,就是让杨夫人上刀山下火海都成。于是杨夫人毫不犹豫地说:“以前也是我太宠她的缘故,凡事都依着她的性子来。只是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作主,等回去后,就把你嫁出去。你也老大不小了,再给我推三阻四的,就把你送到姑子庙做姑子去。”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杨玉梅说的,说得声色俱厉。

    周围人不明所以,迷惑又古怪的看着她们。

    她们都是聪明人,猜测应该是杨玉梅把徐璐得罪狠了,杨夫人为了让徐璐消气,不得不说出如此严厉的话来。

    就是不知道刚才杨玉梅究竟说了什么过份的话,以至于徐璐如此咄咄逼人。

    事迹败露,杨玉梅心下也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徐璐如此趴自己的脸皮,杨玉梅心头的难堪又化为仇恨愤怒,她目光尖锐地看了徐璐。

    徐璐心里一紧,又是止不住的滔天怒火,忍不住挑衅地道:“我可是做了对不住杨小姐的事不成,杨夫人,瞧令千金看我的眼神。”

    杨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她一方面要捂下女儿做过的混账事,一方面又要使徐璐消气,不至于让双方撕破脸,又还要应付徐璐看似平和实则刁钻的问话,早已心力憔悴。杨夫人并没临场发挥的本领,紧张加上慌乱,早已使得她左支右拙,应付起来格外吃力。又见女儿不知悔改还要与徐璐挑衅,气不打一处来,满身邪火全一股脑地往杨玉梅身上发作。

    杨夫人甩了女儿两巴掌,厉声骂道:“混账东西,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得嫁人,你都瞧瞧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死活不肯嫁。你成心要气死我不成?”杨夫人不敢再多呆了,女儿的表现已让她心下大为不安,觉得女儿这副模样,再继续放任下去,怕是要给杨家闯下大祸,也不敢再多呆了,拧着女儿的手臂,就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走,给我回去。”然后扭头对徐璐一脸歉然地道:“少夫人请恕罪,这孽障着实不像话,我先把她带回去好生教训,改明儿再亲自登门向您陪罪。”

    徐璐不可置否。

    杨夫人不敢再逗留,紧紧拧着女儿的手臂,又朝众人告罪,拧着女儿急匆匆离去。

    杨夫人母女离去后,周围人纷纷问徐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有的直接问,杨玉梅究竟对徐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徐璐原本还想把这事儿闹开的,只是觉得杨家虽然比不得凌家,可官位到底不低,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可刚才杨玉梅那副模样,又让她心下有了阴影。于是就说:“也没什么,就是问了我家姨娘的一些事儿。”

    众人惊讶地张大嘴,纷纷表示:“未出阁的小姐居然问起别人家的姨娘,这这这……”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因家中有团哥儿,徐璐不好多呆,晚饭没吃就单独回去了。

    团哥儿没人看管,倒也没有翻墙揭瓦。这让徐璐很是意外。徐璐回去见到小家伙时,小家伙还在草地上扑腾。有小厮正把茶色木球往他身上扔,小家伙尾巴双手并用,不停地接球,不停地扔球。陪护团哥儿的奶娘看到徐璐,赶紧上前行礼。

    徐璐摆摆手,问:“这是在做什么游戏?”

    奶妈满脸堆笑:“少夫人,小公子可厉害了,居然和初夏玩球呢,少夫人您瞧,初夏丢球,小公子接球,接得可准了。不管初夏如何扔,扔得有多远,小公子都能接住。老身也是有三个孙儿的人了,还从未见过小公子这般身手敏捷的孩子。不愧是世子爷和少夫人的孩子,就是厉害。”

    团哥儿最近迷上接球的游戏,每日哪也不去,就在草地上让初夏陪他玩球。初夏扔球,团哥儿接球,这个游戏已经接连玩了好几天了。刚开始,团哥儿压根就接不住球,只是这才几天功夫呀,这小子就能接住球了,还接得又快又稳。

    徐璐激动地上前,取代初夏,自己捡起球,往团哥儿身上扔。团哥儿果然用手稳稳地接住,徐璐再接再厉,又往另一边扔去,只见团哥儿快捷迅猛地移动尾巴,仍是接住了球,并还举起木球,朝徐璐洋洋得意地显摆着。

    徐璐一边夸团哥儿“好样的”,又趁团哥儿不注意时,往他尾巴扔去,这小子既不翻滚也不动,尾巴一动,就稳稳地用尾巴卷住了球。

    徐璐大为惊叹,又试探性地扔得远些,团哥儿依然接住了,徐璐渐渐地加大扔珠的难度,扔得越来越远,团哥儿就不怎么接得住了,冲着徐璐怒拍甩着尾巴,嘴里啊哟哟地叫着。

    徐璐乐得直笑,上前抱起全身脏兮兮的小家伙,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他还算干净的额头,夸道:“我的团哥儿好厉害哦,小小年纪就能接球了。真的好厉害呢。”

    团哥儿这才转怒为喜,尾巴软软地拍打着徐璐的手臂,用他脏得跟掏火棍的手往徐璐脸上招呼去。

    徐璐不在乎衣服被弄脏,却是极在乎自己的脸,赶紧躲开,抓住他的手儿,轻轻地揉捏着,感受着小孩子身上特殊的柔软。

    “娘亲的小宝贝,玩了一天也该玩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下呀?”

    小孩子玩起了兴,自然不会感觉到累。而一旦停止游戏,倦意就涌了上来,徐璐亲自抱着他,还未走到华馨苑,小家伙已枕在徐璐臂弯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璐又好气又好笑,亲了他的额头,哄着他不让他睡,抱着团哥儿回了华馨苑。合着丫鬟一道给他洗了澡,吃了饭后,又让他趴在床上,给他理了会儿背,理到一半,小家伙已睡成一头小猪了。

    徐璐亲了他的脸儿,让人把他带去睡觉,自己也吃起了晚饭。

    墨香来回徐璐,“少夫人,世子爷打发了小厮回来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就在官家吃饭。”

    “是不是晚上官家又来了客人?”徐璐问。

    “是呢,是的姑爷以前共事过的同僚,还有世子爷的好友都去了。世子爷走不开,都在官家陪酒,说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中午官家只有不到六桌的客人,外院不到两桌人,因为好些官员要下了朝才能去官家吃酒,这时候想必客人就多了起来吧。凌峰身为官家的舅子,理应帮忙招呼的。回不来再正常不过了。

    “你让洗砚跟过去,盯着点,不要让爷喝太多的酒。”酒喝多了,万一露出真身,其后果徐璐可不敢想像。

    墨香笑道:“哪需要少夫人吩咐,夏荷姐姐早就嘱咐过啦。”

    “不过仍是不能掉以轻心,反正不能让世子爷醉得太凶。知道吗?”

    “知道了少夫人。”

    墨香又说:“不过有件事,不知要不要与少夫人讲。”

    徐璐抬头看她。

    墨香绞着帕子,说:“是洗砚告诉夏荷姐姐,夏荷姐姐再让小丫头告诉给奴婢的。夏荷姐姐也是听洗砚说的,说世子爷今儿个上午正在官家的外院招待客人,大家都站在池塘边欣赏宫中赏下来的睡莲,就有位迷了路的小姐走了过来。那位小姐生得很美,好些爷都看得呆了去,那位小姐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经过世子爷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下脚,往世子爷身上靠去。世子爷扶了她一把,那位小姐就说她脚扭到了。”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问:“那位小姐是不是姓杨?”

    墨香瞪大眼:“少夫人怎么知道?”

    徐璐不答反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今儿上午。”

    上午?徐璐仔细想了想,今日杨夫人母女确实来得比较早,后来就不见了杨玉梅。不会是那时候不小心见到凌峰,就对凌峰一见钟情,想嫁给凌峰,就想毒死她这个正妻好给她挪位置?

    徐璐又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就算杨玉梅有这个心思,但在别人家中,她如何去弄那些毒药的,时间也太仓促了。

    除非,杨玉梅以前就对凌峰有念想……

    晚饭很丰盛,不过徐璐存有心理,吃得并不多。不过略动两样,就不吃了,沁香上来收拾,预备散给底下诸人,徐璐说:“这会子没人,你们几个就这里吃了罢,省得搬来搬去。”

    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在西厢房里吃得饭。

    沁香笑着说:“就知道少夫人最疼我们。”然后叫来几个丫鬟,净了手进来吃饭。

    徐璐则坐到炕上,开始思虑杨玉梅的事。

    杨玉梅那种高傲的闺阁女子,就算喜欢凌峰,也不会委屈给凌峰做小,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毒死自己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女人还真够可怕的。

    想着杨玉梅被自己揭穿后的慌张和难堪,以及杨夫人打碎了茶杯后大松口气的模样,徐璐就恨得直咬牙。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凌峰呢?

    徐璐有些纠结。

    几个丫鬟在主母房里吃饭,自然吃很很安静,一时间都吃毕了,几人收拾下去,豆绿见其他人下去了,便走到炕前,说:“少夫人,奴婢听到一件事儿,想了半日,还是来回少夫人。”

    听她语气慎重,徐璐就坐直身子,问:“什么事儿?”

    豆绿道:“就是大前天吧,奴婢奉少夫人的吩咐去丰台街买猪肉包子,在回来的路上,瞧到了三舅老爷。”

    “三舅老爷?”徐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豆绿说:“就是咱们家的珏少爷呀。”

    豆绿以往都是称徐珏为三少爷的,后来又改口叫为三舅老爷了。

    因为徐珏才十五岁,就被叫舅老爷,听起来有些搞笑,所以徐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徐璐恍然大悟,说:“是未人,他怎么了?”男子考中了秀才,或是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就会取个表字。亲朋友好一般都称其表字,徐珏表字是未人,徐环表字灿坤,如今徐璐也都称其表字,以示尊重。

    豆绿一脸疑重地道:“那日刚好是三舅老爷学堂放假,奴婢在外头瞧到三舅老爷也不稀奇,因为包子铺旁边不远就有间书肆和专卖文房四宝的墨宝斋。奴婢亲自瞧到三舅老爷手上拿着本书,正要朝皇城方向走去,就让人叫住了。”

    豆绿脸色忽然变得出奇的愤怒:“叫住三舅老爷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年轻媳妇,那媳妇叫住三舅老爷,要三舅老爷站住,说她家奶奶有请。还指了街边停着的四人抬的软轿。”

    “那轿子是四人抬的,绯色的绸缎轿帘,有四位轿夫,及丫鬟婆子若干。”

    “三舅老爷看了轿子一眼,怔了怔,就拱手说:‘小生并不认得你家奶奶,且,奶奶尊贵,就这么见我一个外男,怕会影响贵府奶奶声誉。若是你们家奶奶真有事找我,大可向我姐姐下贴子就是了。小生寄居在姐姐姐夫家,就在西长安大街四十九号。”

    璐听得暗自点头,不错,这小子经过上回被小金氏算计后,果然有了应对经验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不卑不亢。

    在京城,坐轿子也是格外有讲究的,不同品级能用的车马轿都是有规定的,四品以下官员,只能坐二抬小轿,那位奶奶坐得既是四抬轿,又用得是绯色的轿帘,想来最低也是三品以上官员。

    豆绿继续道:“那年轻媳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请眼睁睁看着三舅老爷离去。”

    “后来,那年轻媳妇又回到轿子旁边,向轿中人说了两句,轿中人就喝斥了起来:让他来见我也是看得起他,给他姐姐下贴子?他姐姐也配?”

    豆绿说到这里,徐璐眉头已皱了起来,问:“那人是哪家的太太?”

    豆绿摇头,“趁着那人走后,奴婢这才打听了下,原来,那人是张家的二奶奶。”

    徐璐皱眉,又问:“哪个张家?”京城杨、张、李、王这四大姓可多着呢。

    豆绿回答:“就是礼部左侍郎张家的二奶奶。上回张家二爷娶妻,少夫人也还去了的。哦对了,张二爷与两位舅老爷还是同窗呢,还挺交好的。”

    居然是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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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徐璐脑海里就忆起一张长得中规中矩,说话却不怎么规矩,甚至还对自己有敌意的一张脸来。

    徐璐皱起眉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地故的敌对,这秦氏因张瑞曾夸过自己,就对自己心生不满,连带对自己的弟弟也瞧不上眼,这人心眼未免太过狭小。

    也不知这秦氏,大庭广众的,叫住徐珏究竟所为何。

    于是她问豆绿:“你觉得那秦氏因何故找未人?”

    豆绿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那秦氏好歹还是大家闺秀,又是张家妇,大庭广众之下叫住徐珏,也不知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珏自那件事过后,就开始谨小慎微起来,也很少再四处串门子,就算去同窗家作客,也从不曾踏足内院。就算去张家,应该也只是呆在外院罢了。想来与秦氏应该不会有多少交集,但秦氏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多少让徐璐不舒坦。

    徐璐让人去请徐珏过来。

    只是前去相请的墨香进来说,“少夫人,三舅老爷并不在府内。”

    徐璐皱起眉来:“这么晚了,他不在府里呆着,还能去哪?”

    墨香见徐璐语气不好,也不敢回话。

    徐璐又问:“未人的小厮呢?”

    “回少夫人的话,三舅老爷的小厮也不在,只有看院子的青书。青书说,三舅老爷晚饭都未回来吃。”

    这么说来,徐珏还在外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灿坤呢?灿坤也不在么?”

    “四舅老爷在的,奴婢去得时候,四舅老爷还在书房里温书。”墨香赶紧说。

    徐璐正要动身前往徐珏的住处,又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徐珏回来了。

    徐璐松了口气,派人把徐珏的小厮旺福叫进来问话。

    旺福很快就过来,跪在门外台阶下,向徐璐磕头。

    徐璐坐在堂屋正中的官帽椅上,经过一番威胁恐吓,从旺福嘴里诈出了不少徐珏的事儿。

    原来,徐珏并没有如徐璐猜测那般,在外头与猪朋狗友鬼混,或是去下九流的地方瞎混,而是因为在张瑞的后花园里,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小姐,那位小姐惊吓之余,手上的西洋墨镜摔在地上摔坏了。那时候西洋来的墨镜可是稀罕玩意,戴在鼻梁上,就能无惧刺眼的阳光,加上戴上墨镜后,整个人能立马变得神秘起来,物以稀为贵,加上又是少见的稀罕物,价格也极其昂贵,不到一两重的银框再加上两个镜片,就要花去几百两银子。也因市面上难得一见,所以能拥有墨镜的人绝对是受人羡慕的对像。

    徐珏把这位小姐视若宝贝的墨镜给摔坏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那位小姐气忿之下,不但推了徐珏一把,还把徐珏骂得狗血喷头。徐珏拼命道歉也不能使小姐消气,加上本是理亏的一方,只好承诺赔她。

    五六百两银子对徐珏来说,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但还不至于出不起。

    但这位小姐仍是不依不饶,又用恶毒的语气攻击徐珏。大概她觉得徐珏家境殷实,但也只是殷实而已,若要一口气拿出数百两银子是不可能的。觉得他赔不起她的银子,更是扯高气扬地把徐珏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张瑞出面后介绍了双方身份,这才消了停。

    这位小姐就是张瑞的小姨子,保定府秦家的嫡女。

    但秦小姐却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徐珏:“原来你就是安国侯少夫人徐氏的弟弟呀。”声音拉得又长又慢。

    秦小姐并未因徐珏是安国侯世子凌峰的小舅子而罢休,反而变本加厉,不肯要徐珏的银子,她只要徐珏赔她一模一样的墨镜。

    徐珏年纪轻,顺风顺水惯了,还从未被一个姑娘家骂得这样惨,书生意气发作,梗着脖子承诺给她三天时间,赔她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秦小姐就冷笑质问:“若是赔不上呢?你就当着众人的面,给我磕三个响头。并大声说、‘你不是人,你是蓄生’的话。”

    徐环气得邪火乱蹿,指着秦小姐的鼻子厉声道:“你别欺人太甚!”

    秦小姐冷笑道:“我就欺你又怎样?有种你打我呀?”

    徐珏尽管被激得暴怒。却冷笑着拂袖道:“我堂堂男子汉,才不屑与你这种泼妇计较。”

    秦小姐就冷嘲相讥:“我是泼妇那你是什么?别以为有个侯府世子的姐夫就可以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你这种靠裙带上位的人,本小姐瞧得多了。呸。”

    徐珏虽在暴怒当中,却还是有理有据的反驳:“我和弟弟确是靠姐夫又如何了?又碍着你不成?秦小姐如此痛恨靠裙带关系的人,那敢问秦小姐,你为何来张家?”

    秦小姐昂着头,似是不屑回答。

    徐珏又说:“说来说去,靠裙带关系的,可不止小生一个呢。”

    徐珏挑衅地看着秦小姐,“秦小姐你现在站张家的地盘上,对我这个张家客人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又依仗得是什么呢?”

    秦小姐目光一瞪,“我是保定秦家的嫡女,就凭这个身份,我就可以傲视你徐氏八条街。”

    徐珏哈哈一笑道:“保定秦家是很厉害,可那也是你家长辈比我家长辈努力而已。又与秦小姐何相干?”

    一直气忿的徐环忽然也开了窍般,居然补了句:“原来保定秦家出来的小姐就可以对我兄弟耀武扬威,哈,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秦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张瑞也站出来委婉地说了秦小姐两句,让秦小姐息事宁人。

    秦小姐几乎跳了起来,怒瞪着徐珏,非要徐珏赔她一模一样的墨镜,否则就要去安国侯府,请凌侯替她作主。

    张瑞怒斥道:“胡闹。这是我张家,不是你们秦家。”

    秦小姐被张瑞这么一喝斥,就哭着去找姐姐秦氏告状去了。

    徐珏也怪不好意思的,承诺若是买不到一模一样的墨镜,就赔秦小姐双倍的钱。

    张瑞则说:“赔什么赔?我这个小姨妹,也是让人宠坏了。你就是赔她十倍的银子怕也不会满足的。你甭管她去,一会儿我说她去。不就是个镜子么?她不懂事,难道秦家的长辈还不懂事不成?”

    话虽如此,打坏了人家的东西,哪有不赔的道理。

    只是,徐珏接连去问了京城诸多洋行,都没有同款式的墨镜,好不容易找了一家,但价格却贵得离谱,徐珏身上哪有银子,又不好意思找徐璐,更没胆子找凌峰要。兄弟俩东拼七凑也才凑了一半不到的银子,后来沈青雯,张瑞几人又支援了些银子,总算凑齐了银子,去买时,人家又没货了。

    后来一问,才得知,那剩下的两副一模一样的墨镜都让秦小姐给买走了。

    旺福说到这里,徐璐就皱眉问:“你是说,秦小姐把剩下的那两副墨镜都买走了?”

    “是的,少夫人。是那洋行的掌柜亲口说的,两副墨镜,总共花了一千七百两银子。”

    徐璐冷笑:“她一个闺阁小姐,哪有本事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银子?”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支持。

    旺福一脸钦佩地道:“少夫人果真是神机妙算。张二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仔细盘问了,才知道,是张家二奶奶私下拿了银子给秦小姐的。”

    秦氏?

    果然这里头有秦氏的影子。

    徐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莫名其妙的疯狗,与徐梦雅有得一拼。徐璐自认又没招她惹她,凌家与秦家虽无交集,却也不曾交恶,偏这女人为了莫须有的事儿,打一照面就与自己耗上。不但私下撺掇着泽云侯府的千金林雨攻击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如今更是恶毒到指使自己的亲妹子与徐珏为难。真是条十足十的疯狗。

    徐璐气得恨不得把秦氏姐妹踩上十脚八脚,她努力使自己冷静,问旺福:“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早来告诉我?”

    旺福一脸的难色:“是三爷不让小的说,三爷说,祸是他闯的,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少夫人替他出面。”

    徐璐自然明白徐珏的心思,叹了口气,这小子,虽然懂事了,却还是看不透事情的症结所在。这秦氏姐妹,之所以故意刁难她,主要也是自己的原因。

    甚至可以说,徐珏是受自己连累了。

    徐璐又问旺福:“未人买不到相同的墨镜,人家又不肯要银子,这事儿未人后来又是如何解决的?”

    旺福说:“也要多亏张二公子从中周旋,那秦家小姐才松了口,只让三爷赔了九百两银子。”

    九百两银子对于徐璐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徐珏兄弟而言,却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徐璐皱眉,“那他们打哪来的银子?”

    旺福赶紧解释:“有张家公子,李家公子,还家沈家公子康慨解囊。”看徐璐脸色不好看,又赶紧解释道:“不过少夫人放心,三爷并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这阵子少爷每日下了学,都要去东城门摆摊,给人写字挣银子。”

    “什么?”徐璐大吃一惊,东城门那可是普通平民呆的地方,就算小时候日子再艰难,也从未吃过苦头,如今更是过着锦衣玉食的弟弟居然去做读书人向来视为低贱的营生,徐璐说不出的震惊难受。

    旺福又赶紧说:“少夫人切莫生气,其实,少爷的生意还不错。少爷底子硬,写也写得好,挣的银子比谁都要多,这半个月下来,居然挣了有七十两银子呢。”

    徐璐再一次震惊了,徐珏的字写得是不错,但离真正的书法大家可还相去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银子?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

    旺福搔了搔头,他只觉得自己的主子很厉害,从刚开始的无人问津,忽然到后来人人挣抢,到了最后,甚至那些人还加银子,只为了买主子的一副字画。

    短短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徐璐就经历了被人下毒,自己的男人受人觊觎,弟弟被人故意欺负,秦氏姐妹对自己有深深敌意的事儿。如此一连串的打击,使得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是该先想法子打发掉杨玉梅那臭不要脸的女人,还是先给弟弟渡过难关,还是给秦氏姐妹一个警告。

    枕着头想了许久,徐璐头痛欲裂,也不知过了多久,只依稀听到有敲邦子的声响,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值夜的依香进来回道:“快要到子时了。”

    居然这么晚了。

    “世子爷呢,还没回来?”

    正说着,就有人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凌峰喝得醉薰薰的,徐璐原本对他就有气,想晾他一晾,可瞧他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好使性子,只得压下心头的烦乱,迎上前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肚子饿不?要吃宵夜不?厨房还温了一壶醒酒汤,要不要喝些儿?肚子饿了吧,也还有稀粥,羹汤。”

    凌峰皱眉道:“这会子哪里吃得下,叫厨房熬点稀饭来就是。”

    徐璐忙吩咐下去,见凌峰炕上坐了,喝了两口茶,才敢问:“爷这是怎么了?”

    凌峰一脸的戾气,“回来的路上让人讹了。”

    徐璐倒真的被震惊了,凌峰让人讹了?

    看他脸色,着实戾气冲天,想来还被气得不轻,徐璐忽然就心平气和了,看来,今天不止自己一个人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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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气忿

    徐璐赶紧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爷可否说来听听?”

    凌峰看她一眼,把茶杯递到她手上,声音老大不痛快:“茶水都冷了,你还要给我喝。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明显的迁怒。

    不过徐璐一向能屈能伸,才不给他一番见识,任劳任怨地重新冲了杯热茶,递过去。

    凌峰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重重把茶盏搁到炕桌上。

    “是梁氏那个扫把星。”

    徐璐再一次震惊,“梁氏?哪个梁氏?”该不会是梁秋韵吧?

    本朝明文规定,一更三刻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刻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除官员有急事可外出外,其余人都不得随意走动。否则被巡逻的卫兵抓住可就惨了。那梁氏应该不至于在夜禁后还跑到大街上撞凌峰的马车吧?

    凌峰说:“据说是孩子生病,出来找大夫吧。只是跑得急,撞上我的马车,幸亏车夫反应快,才没闹出人命。可我就惨了,本来人就有些醉,昏昏沉沉的,一个不防,从榻上摔到了地上,差点还摔出了车厢。”

    以凌峰的身份地位,被人冲撞自然不是小事一件,若遇上别的勋贵子弟,怕是要把那犯事者鞭笞得半死不活才肯罢休了,就是不知凌峰是否也这么干过。

    凌峰不屑的翻白眼:“爷是那样的人么?”

    徐璐笑他:“爷大人大量,不屑与梁氏计较,那还生什么气呀?”

    凌峰说:“爷能不生气么?那梁氏撞上我的马车,害得我差点摔出了车厢,这臭婆娘非但不跪下求饶,反而还对我破口大骂,称爷的车把式驾车不长眼,草菅人命,还骂爷赶着投胎不成,车子驾那么快。”

    这话说得,徐璐也来了气,说:“爷应该给她几个嘴巴的。”以凌峰的身份,不止是朝廷官员,还是真正的贵族阶层,梁氏虽是严家妇,却无品无秩,夜禁时还在大街上行走,本来就犯了禁,又冲撞凌峰,还对凌峰破口大骂,凌峰完全可以治她冲撞之罪。

    凌峰就笑了起来:“那梁氏可凶了,只是后来总算瞧到了我,像被掐了脖子的鸡,不敢再乱吠,还不停向我道歉,爷本来就讨厌这梁氏,加上又冲撞我,还死不悔改。哼,上回她冲撞爷,爷还未找她算账呢,这回倒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就让底下人把梁氏以冲撞之罪抓了起来。”

    “然后呢?”凌峰这么做并没有错,虽然有打击报复之嫌,但那梁氏的作为着实让徐璐不爽到极点。你自己夜禁了还到处乱蹿,被撞了也活该,还连累凌峰,偏还不肯悔改,还要骂人,尤其那句“赶着投胎”可是极让人生气的。小说

    这可是赤裸裸地诅咒人早死呢。

    徐璐又问:“后来呢话?”

    “后来……她就求情呗,说她孩子生了病,发高烧,她出来请大夫。哼,爷信她才有鬼。”

    徐璐说:“是呀,她去骗骗别人倒还有可能成功。”

    喝了酒后脑袋有些昏沉,凌峰半卧在炕上,四仰八叉的,明明一身的酒臭,偏惰性发作,死活不肯去洗澡。就那样大赤赤地把脚跷到徐璐面前,只肯洗脚。

    徐璐拿他没耐何,只好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他净了脸手,又给他脱掉脚上的靴子。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双臭脚。

    正逢转换时节的秋季,一双臭脚更是臭不可闻,徐璐捏着鼻子,给他脱了袜子,放入盆子里,再倒上玫瑰香油,一撮茶叶和少量盐,这样就可以暂且去除脚上的汗,脚上无汗,脚自然就不臭了,但也只能管一时。

    躺在炕上并不方便洗脚,凌峰脚才泡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徐璐也不好再坚持,又拿了帕子给他抹了脚,放到炕上,说:“既然想睡,那就去床上睡吧。”

    “你扶我。”

    徐璐扶他,只是他身子高大,她也扶不动,最后生气了,恨道:“自己走,不然我就不管你了。”丢下他,自己进入了内室。

    凌峰咕哝两句,起了身,进入内室躺在床上,任由徐璐服侍他宽衣解带。

    徐璐一边给他解腰带,一边问:“后来呢,爷又是如何收拾那梁氏的?”

    “有巡逻的卫队经过,我就把梁氏交给了他们,让他们依法处置。那梁氏形若疯虎,说她女儿真的在发高烧,她要去请大夫。不能再耽搁,求我通融通融。我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只让卫队把她带回衙门里去。谁知那梁氏居然扯开喉咙大叫,对那巡逻卫队说我要非礼她,她不从,我这就诬陷她冲撞我。把我气了个仰倒。”

    徐璐又气又恨,恨恨地捶了床板:“这梁氏!那后来呢?”

    凌峰一脸的戾气:“还能怎样?爷捏着她的下巴,说:就这么点姿色,要脸蛋没脸蛋,要胸没胸,白送爷都不要,爷犯得着来非礼你么?然后我丢开她,对巡逻队的说,‘再加一条罪状,诬陷权贵,理应反坐之’。”

    怪不得凌峰一脸的戾气,任谁遇上这种事儿,都会暴跳如雷的。加上凌峰向来自负惯了,又尊贵惯了,本是受害者,还让人诬陷,就是圣人也要发飙。

    徐璐不住地点头:“对,就该这样收拾她。然后呢,梁氏就真的被带走了?”

    凌峰冷笑起来,“梁氏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没法子了,只好对我磕头求饶。我才不屑理会她呢,谁知梁氏又使劲揪着我的袍摆,求我放了她,她的孩子是真的生病了。求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她一马。我就说,你是严家妇,严家人死绝了不成?要你出来请大夫?”

    徐璐把脱下来的衣裳丢到一旁的墩子上,迟疑了会,说:“会不会,她孩子真的生病了?”

    凌峰说:“刚开始我也不肯相信的,不过后来她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得说,她在严家根本没地位,又因生了个闺女,严家人更是瞧不起她。孩子跟她一起睡,半夜里发烧,使唤不动人,只好自己出来找大夫。我瞧她不似作假,这才信了她的话。”

    是呀,身为严家妇,就算真的有急事,也是让下人出来跑腿的,哪有让身为主子的亲自跑腿。不说凌峰不相信,徐璐也绝不会相信。梁氏如此要强的人,在严家怎会过成这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梁氏哭得可怜无助,凌峰难得起了恻隐之心,这才勉强放过了她。不过仍是给了她两巴掌以示惩戒。

    徐璐张大了嘴巴,虽然觉得凌峰太不近人情了些,可,她又没立场去指责他。凌峰虽然自负又冷酷,但到底没有主动去招惹人,也没有仗势欺人,比起文夫人之流的人又要好太多。

    加上凌峰又是自己的男人,先入为主的观念,自然就认定,自己的男人做什么事都是有道理的。

    至于那梁氏,徐璐虽同情她在严家的遭遇,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璐才不会去同情她。

    ……

    等凌峰脸色恢复正常后,徐璐这才对凌峰说起杨玉梅的事。

    她并未向凌峰隐瞒杨玉梅下毒害她的事。

    凌峰本昏昏欲睡,听徐璐这么一说,瞌睡一下子就没了,森冷地道:“你说什么?”脸上的戾气之浓厚,比刚才过之不及。

    看他如此反应,徐璐心下又一松,说:“可惜没有把那杯茶截下来。”

    凌峰忽地起身。

    徐璐存了心事,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道:“你说,我与杨玉梅无冤无仇的,她干嘛要下毒害我呢?我与她统共也不过才见了四回面,也没得罪过她,今儿忽然就对我起了敌意,话也说得特别冲,一副找茬的模样。又不是抢了她男子人,真是的。”

    凌峰看着徐璐,好一会儿,这才道:“或许,还真有可能。”

    “什么意思呀?”徐璐心情也非常不好。

    凌峰忽然就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不过杨玉梅应该是对我有了心思吧。”不然谁能解释得清她无端向徐璐下毒的动机呢?

    “真是不知所谓,爷统共就见过她三回面……”凌峰感觉自己很冤枉,“第一回见她,也是在官家小柠檬的洗三礼。那时候我正抱着团哥儿去揽月轩看姐姐和小柠柠,路上就碰到你的丫鬟绘春,领着个面生的小姐。绘春向我行礼,我也就随意问了句‘怎的不服侍在少夫人身边’,绘春说是奉了你的命令送小姐去官房。对方是个闺阁女子,我避都唯恐不及,也就点了下头就走了,也因为长得还不难看,就忍不住多瞧了一眼。”看着徐璐气鼓鼓的面颊,赶紧举起双手保证:“真的,也只是因为她长得不差,也就多看了一眼而已……好,吧,是两眼。”

    在徐璐熊熊的怒火逼视下,凌峰垮下脸来,讪讪道:“好吧,我承认,是停下来看了她两眼。可是,也就只是多看了两眼而已。你也知道,但凡是美的事物,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这是很正常的嘛。我又没别的心思,你见到沈任行,不也会多瞧风眼么?我都没说什么呀?”

    凌峰觉得自己很冤,真的很冤。

    徐璐强忍下想暴打他的双手,冷冷吐出两个字来,“继续。”

    凌峰摸摸鼻子,继续道:“第二回,是在李俊府上。因为与李骏交本来就交好,所以表嫂也没有避嫌,就在表嫂的畴香堂后边的花厅里喝酒。表嫂好像也有客人,不过因是女眷,又在前边厢房里,我也就没怎么在意。也就是从官房出来,经过抄手游廊时,碰到了,她向我行纳福礼,我避开了,拱手回了半礼。正准备离去的,谁知她居然叫住我,指着我腰间的荷包,说我这个荷包绣得很是别致,可否给她瞧瞧。”

    说到这里,凌峰很是自豪地哼了哼:“爷活到这把岁数,女人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当下就拒绝了,说是拙荆替我做的,小姐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去凌家请教拙荆。说完这句话我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呀,”一副求徐璐夸奖的模样。

    徐璐怒气稍稍消掉少许,但依然冷着一张脸道:“第三回呢?”

    “第三回嘛,也就是今天天,咱们在外院池子边赏莲,她好端端的跑到咱们跟前来,路过我时还不小心摔倒了。我就扶了她一把,但扶起她后就赶紧避开了。当时有很多人在场的,李骏也可以替我作主,不信你问他去。”凌峰觉得自己好生冤枉的。

    徐璐恨恨地道:“她别的地方不摔偏在你面前摔跤,你就没想过她是有预谋的么?”

    凌峰说:“知道呀,可总不能任由她摔吧?我若是不扶她的话,她就会摔进池子里。当时有那么多客人,真要是摔进池子里,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其实,她名声毁不毁与我不相干,可那是在姐姐家,我能让她出事吗?”

    说到最后,凌峰也委屈上了。

    别人总爱惦记他,是他的错么?他也很无辜好不好?他都尽量避免与那些小姑娘们接触了。

    现在换成徐璐无话可说了,凌峰说的与墨香差不多,当时凌峰扶起杨玉梅后,就派人把杨玉梅领走了,并让人好生服侍。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说,确实不关凌峰的事。

    只是,一想到自己差点让杨玉梅给毒死,徐璐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揪了他的手臂,“反正你就是男颜祸水。只见过三回面,就想来毒死我好取代我的位置。”

    凌峰很冤枉,也很愤怒。他自己被惦记倒无所谓,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差点就被那女人毒害,凌峰就气得想杀人,他实在不敢想像,徐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凌峰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就要下床。

    徐璐赶紧上前拉住他:“哎,你要去干嘛?”

    凌峰强忍下怒气,掰开她的手道:“我还能干嘛?想个法子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老娘已经知道了,肯定会拘着她的。你若是亲自动手,杨家肯定知道是咱们干的,到时候可就真的结仇了。”虽然她也想让杨玉梅消失在这世上,但杨家并不是普通人家,一省布政使,只要不出差错,到时候一旦回京,肯定是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虽说杨中文年纪偏大了,但身体健康,干到七十岁都没问题。

    杨家这样的人家,在官场上也有不少势力,一旦与之为敌,凌家就算要应付,怕也要费一翻周折。

    凌峰深深看她一眼:“你说得有道理。”顿了下,又说:“所以,打蛇必打七寸。”

    徐璐赶紧点头,“对对,打蛇必打七寸,在无必胜把握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杨夫人是聪明人,她应该知道要如何做的,所以咱们犯不着动那杨玉梅。今儿个杨夫人已经对我露了口风,杨玉梅怕是再过不久就要嫁人了,一旦嫁了人,想来也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了。”

    凌峰能替自己作主,徐璐当然高兴,可也不希望他这时候冲动。这是传了出去,外人还道她是红颜祸水呢?她可当不起这个名声。

    凌峰定定地看着徐璐,忽然把她揉进怀里。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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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徐珏

    因为有梁氏杨玉梅的事儿在先,所以秦氏姐妹的事儿,不止凌峰,连徐璐都已能够平静面对。( 800)

    凌峰甚至还半开玩笑地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至,秦氏姐妹固然可恨,可未人能抛下读书人的身份,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未曾不是好事。”与徐璐的心疼愧疚不同,凌峰反而是格外赞成徐珏的行为。觉得徐珏身为读书人,能抛下读书人特有的清高傲气,摆地摊卖字挣钱还债,是难能可贵的。

    “娘小时候就与我说过,当一个人能够放下面子,懂得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说明已经真正懂事了。你那兄弟这么早就能懂事,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白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未人能抛下面子挣钱,是件好事,是真正能屈能伸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是看在外人眼里,怕是爷要被人戳背脊骨呢。”

    安国侯府的小舅子,居然靠卖字画为生,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凌家苛刻姻亲的名声怕是跑不了了。

    凌峰淡淡地道:“嘴巴长在他人身上,我管他们说什么。不过那秦氏,哼,这种人,恶人就得恶人磨。”

    讨论了对杨玉梅,秦氏,以及杨康等人应对策略后,本来时间已很晚了,可夫妻二人却仍是没睡意。

    躺在床上,徐璐忽然长长叹口气:“外人都只瞧到咱们表面过得风光,其实谁又知道,这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呢?”

    凌峰把双手枕在脑后,“没办法,谁叫咱们家树大招风呢?”

    “你这是在得瑟?”

    凌峰哈哈一笑:“以前我们家还只是伯府的时候,高不成低不就的,倒也无人关注咱们,平时候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可是后来娘渐渐展现出她惊人的商业天赋时,不免就挡着了别人的道路,那时候就时常被暗箭所伤。后来凌家真正崛起后,或明或暗的敌人那就更多了。

    可以说,站得越高,敌人就越厉害,这是没法子避免的。”顿了下,又笑道:“咱们家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那时候圣上才刚做了太子,宫中有得宠的贵妃,外头又有一批成年的皇子,太子简直就是个活耙子,咱们这些东宫辅臣,更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对像。那时候呀,才是真正的惊险刺激。相比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了。”

    这倒也是呢。

    凌峰又说:“想要不受人欺负,就得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我是庶出,凌家好些亲戚都认为我好欺负,人人都想来占点儿便宜,分杯羹。父亲那边的几个姑母,母亲那边的大姨母,都同副德性。对这些人可是不能手软。”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家世不够硬,所以才让这些女人明张目胆来找自己茬,可除了杨玉梅外,这些人又很有分寸,只是伸伸爪子,逮着机会给你添点儿堵,恶心下你,你又没办法拿她怎样,这样的人更令人讨厌。

    就像先前的徐梦雅,后来的陈慧心,再到现在的秦氏姐妹。

    徐璐郁闷至极。

    徐夫人秦氏这类人,处处针对徐璐,固然有心胸狭隘之嫌,却也侧面证明,徐璐本身就非常优秀,所以让她们妒嫉了。

    至于杨玉梅之流的,也只能怪自己的男人太过优秀,处处让人惦记。

    徐璐巴着指头,数了下爱慕凌峰的女子,忽然又觉得不公平了。

    下了床,徐璐来到境子前,左右观察自己,皮肤白晰,五官柔和精致,虽然算不得惊艳,好歹也是耐看温润型的,怎么就没人像爱慕凌峰一样爱慕自己呢?

    凌峰又笑着安慰她:“别气了罢,不是庸才,不遭人妒。她们之所以针对你,也就是妒嫉你你她们过得好。你应该高兴才是。”

    徐璐白他一眼,嗔道:“你要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嘛,秦氏针对我也就罢了,居然连未人都不放过,想到这里我就生气。”

    偏又还没法子反击回去,这才是令人郁闷的地方。

    凌峰挑了挑眉。

    杨玉梅以那样的方式向徐璐下毒,那女人着实恶毒,那样的场合,还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但徐璐却能观察入微地发现她微颤的双手进而疑心于她,不得不说,徐璐是个很细心的女子,善于观察入微,并且够警慎。这样的她,令凌峰欣慰。txt小说下载

    凌峰最怕的就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子,不是这类女子不好,而是因为太需要保护,他不是保护不了,而是怕时间一长,会感觉厌烦。

    徐璐看上去柔和,实则厉害着呢,就算有人害她,怕也找不着机会下手,更不说,她还是个从不吃亏的性子。

    就算受了委屈,找不回场子,她也能冷静理智地分析报复回去是否会对凌家造成影响,而不是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不顾地报复回去,或是逗他帮她出气。

    那些威震一时的世家大族,之所以落败,有相当一部份原因就是因妇人或不成器的子弟亲戚在外头受了委屈,不肯忍耐,进而挑起双方恩怨造成的。

    但徐璐从不这样做。

    无论是先前的徐梦雅、周杨氏、文太太,还是此刻的杨玉梅、秦氏,徐璐也让这些人添了不少堵,但她从未怂容他替她出气过。

    从来没有。

    甚至还处处拦着他,与他分析事情利害,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她处处替自己着想,一心为凌家,凌峰怎能不爱呢?

    忽然心头热热的,暖暖的,

    灯光下,妻子仍是对着镜子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着。

    他耳朵尖,依稀听到“……为什么男人还比女人吃香呢?真不公平。”

    凌峰苦笑,望着妻子忿忿不平的脸儿,打死他都不会告诉她,其实,也不是没男人爱幕她,只是那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如此而已。

    凌峰催促徐璐上床,徐璐偏不肯,她仍是很气忿来着。

    灯光下,徐璐只着中衣的身子,依然带着苗条的曲线,加上刚才加眸的俏眼一瞪,那饱满的脸颊,艳红的唇儿,似嗔含怨的语气,凌峰忽然就口干舌燥起来,再一次催促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过得比她好,就是对她最大的反击。放心,爷会一直对你好的,让她们妒嫉死你。”凌峰拍了拍床铺,“歇了吧,不然可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徐璐可不敢逼他露出真身,这家伙一但变出真身,那可是会折腾死她的,明天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

    次日,徐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也亏得武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出去巡检各大商行,不然要是让婆母知道了,可怪不好意思的。

    徐璐起了床,吃了碗燕窝粥,发放对牌,处理了些事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徐璐吃了午饭后,又坐了轿子,去了东城门的丰台街口。

    听旺福讲,徐珏就在这个街口卖字,听说生意还挺好的。

    丰台区有个大型花卉市场,紧邻花卉市场的,还有一条专卖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布匹衣料,刺绣、西贝货类的巷子。客流量非常大,在这儿进出的皆是家底殷实的有钱人家,徐珏把摊子摆在街口,倒也占据了地理之便。

    这时候正是日入时分,天气转凉,出来逛街的行人越发多了。那些摆着摊子写字的老先生们,生意也都还不错,有的给别人润笔,收几文钱的润笔费,也有的帮忙读信,或是代笔写状子类的。

    徐璐让轿子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老槐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大致得出了这些老先生们的生活并不容易,给人读一封信,得一文钱。帮人写信,得五到十文钱,给人写状子,得三十到五十文钱,帮人画像,数十文钱不止,也有的卖字贴或书画,但生意只是一般。徐璐从某间西洋商行出来一瞧,那位邻近巷子的那位老先生,也才卖出两张字画,价格还极低,也就不到一两银子而已。

    所以徐璐实在难以理解,徐珏的字为何就能卖出高价。

    看看天色,徐珏应该快要下学了,不愿让她瞧到自己,就折进另一间珠宝铺子里,看着柜台里打造得美不胜收的珠钗头面。

    店小二瞧徐璐穿着非不是最华丽,但衣裳的刺绣,身上戴的珠饰,无一不显示出身份的不凡,可不敢怠慢,上前殷殷地招呼着。

    徐璐虽喜欢这些珠饰,但大致看了看,这些珠好看归好看,却少有适合自己衣服的,她每订做一套衣裳,通常都要请人量身打造同款式的头面。也不好让人家店小二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就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来买珠饰的,只是想借贵地呆一会儿。我可以借贵地歇歇脚么?”

    店小二愣了下,虽然奇怪居然还有人会在自己的店子里歇脚,不过瞧徐璐通身的气派,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依然满脸赔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奶奶尽管歇就是了。”甚至还搬来一张椅子,让徐璐坐。

    徐璐道了谢,从容坐了下来,觉得这店小二还挺和气的,丝毫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势利眼。

    徐璐坐在大门口靠后的位置,刚好可以瞧到街口的情形,而这间珠宝店,也迎来了不少客人。有男有女,当然,女人居多。

    徐璐坐在那,衣饰简洁别致,气质不俗,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金戴银的貌美丫鬟,一看就知是某大富家的奶奶,客人们进店后,都会忍不住多瞧几眼徐璐。有时候与这些目光接触,徐璐也会礼貌地回一个浅笑。

    虽然这世上也有不少清高或目中无人之辈,但大多数人,还是挺有礼貌的,也回以徐璐一个礼貌浅笑。甚至有些胆大的还过来与徐璐说上两句。

    因为店小二的热情,徐璐就觉得有义务帮下人家,于是就认真地给这些女客不少建议。徐璐家中首饰几乎可以堆满十口大厢子,也有不少珠饰心得,佩戴技巧、如何保养都有独特的见解,“……这枚凤钗,适合戴在头发正中,梳着圆髻或凤仅髻,佩戴的效果特别好,再弄个金抹额固定起来,人都要精神几分呢。”

    “妹妹个子和我一样,都有些偏矮,适合把头发梳高一些,再戴上这种凤钗,看起来人都要显得高一些。”

    那人上下打量徐璐一番,果然就买了,还一口气买了三副不同的挂珠钗,甚至还请徐璐帮着挑选了几根金抹额。

    同一个顾客能够一口气买上这么多珠饰,这对掌柜来说,也算是大单了,掌柜对徐璐越发恭敬体贴,甚至还让伙计上了茶水点心。以至于这家铺子的少东家进来,看到一个面生的美貌少妇悠哉地坐在自己店铺里喝茶,不得不用迷惑的眸子看着掌柜。

    那高高瘦瘦还有几姿色的女掌柜赶紧对少东家道:“这位奶奶并非来买首饰的,只是来店里歇歇脚。”眼看少东家脸色就沉了下来,又赶紧解释说:“也亏得这位奶奶在咱们铺子里歇脚,刚才那位赵家奶奶,可是一口气买了三副金凤钗,四根金抹额,两副耳环,花了九百多两银子呀。”

    少东家倒吸口气,铺子里开张到现在,许久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大单了,连忙问:“你该不会低价卖给人家吧?”丰台大街的商品虽然琳琅满目,到底比不上朝阳大街那些真正的勋贵豪门经常光顾的铺子。那儿才能时常碰上些一掷千金的豪客,但朝阳大街的铺子租金贼贵,一般人也是没法在那儿做生意的。来丰台街的顾客,虽然也有钱,但掏腰包的速度可就远远及不上那边就是了。所以少东家这才有此一问。

    女掌柜笑着说:“哪有哦,客人连价都没讲,全都要了。也真要多谢这位奶奶,若非这位奶奶帮着说话,生意不一定能成呢。哦对了,有这位奶奶在,刚才我还轻松卖了两套东珠头面,一套赤金头面,以及三对耳环,对方价都没怎么讲就买走了。”

    少东家听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又看了徐璐。

    而徐璐这时候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外头,并未看向这边。

    日入三刻左右,徐珏来了,徐珏及徐珏领着小厮旺福旺气也都来了,一人捧着文房四宝,一人拿着简易的折叠桌椅开始摆瘫。

    徐珏一来,周围就迅速围满了人,坐在桌后,拿出一张澄心纸来,旺福开始研墨,徐珏坐在桌后,合着徐环旺福等人,把已写好的字画摊在地上,很快,周围就有人来挑选,甚至附近的人都来挑选。徐璐也好奇地派人去看个究竟。

    原来,徐珏写的字,也只是一般,不差,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至少徐璐并未看出名堂来。但客人却倾之若狂。

    后来徐璐让人私下问了位买了两副字画的中年文士,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喜欢徐珏的字,所以就买了。

    徐璐也渐渐瞧出了这里头有蹊跷,因为这些买字画的人,似乎出身都不怎么高,虽然穿着干净整洁,全都是一身短打,也有少数几个穿着长衫的,却只是灰色或青色居多。显然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才能穿的。但又穿得如此整洁划一,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家丁。

    徐璐再大胆猜测,这些人应该是奉了某位主子的命令,特地来照顾徐珏罢了。

    豆绿在观察了一阵子后,又摇头反驳徐璐的猜测:“虽说是有不少这类人,可也有好些衣着华丽的,瞧,那个中年文士,还有那个书生,都还穿着斓衫,带着小厮,想来家境还算殷实,这总不会是受人指使吧?”

    徐璐也发现了人群里头也有不少“另类”的,这些人都是文士打扮,家境还不算差的一群人,这些人在摊子前,挑挑练练的,但最后还是买了一两副字画走了。

    徐璐又让人去打听那些人。得到的答案,也让她哭笑不得。

    原来,那些书生之所以购买徐珏的字画,并非是受人之托,而是因为瞧到那么多人买,觉得应该有其独特之处,所以也就去买了两张。

    但凡是人,都有从众心理。

    徐璐倒也信了,只是让人去盯着那些穿灰色短打的人。

    徐璐一门心思都在徐珏身上,倒是把这金店的少东家给忽略了。

    这位少东家姓江,名海天,虽非官宦子弟,但他大哥江海山却已中了进士授了官,江家与沈家还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靠着沈任行的声望,特地在丰台区开了几间店面做生意,生意也还不错。也因沈任行的缘故,江海天得以一介白身的身份娶了沈家庶女为妻。

    虽然沈氏只是沈家庶女,亡父还早早没了,但好歹也是沈家女,江海天也还是沈家名正言顺的姑爷,加上他嘴巴甜,又惯会钻营,也还颇得沈老太太的喜欢,连沈任行也对他的生意也颇为照顾。靠着沈任行这个叔父做靠山,江海天自然是挺直了腰杆,他自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觉得徐璐气质不俗,肯定身份不凡,但依然无惧,上前打了招呼。

    江海天客客气气地上前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奶奶如何称呼?”

    徐璐回头,起身,向江海天福了身子,“我夫家姓凌,家住长安东大街四十九号。”

    长安街可是真正的皇城范围,能住在内城里,又是长安大街,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资格了,出入皆鸿儒。江海天面色肃然,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作揖,“原来还是贵人临门,刚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徐璐还了一礼,浅笑应对:“少东家客气了,叨扰了这么久,也该是我向少东家说声对不住才是。”

    已大概了解了徐珏卖字画的决窍,徐璐也觉得没必要多呆,朝那少东家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叨扰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江海天郎声笑道:“不妨事,夫人尽管住,千万别与我客气。拙荆娘家住在西长安街,说不定与夫人还是认得的。”

    徐璐就笑问:“是么?”

    江海天就说:“拙荆乃西安福胡同沈家女,排行二。夫人可否有印像?”

    徐璐笑道:“原来阁下还是沈家的姑爷,失敬失敬。去年沈太夫人大寿,我也见过尊夫人,只是我性子内向,却不曾说过话,真是遗憾。”

    沈家有九位小姐,七位公子,排行二的小姐,徐璐见过两回,但没有深交,就算见到了怕也记不住。不过并不影响她的推断猜测,沈任行的大千金在沈家也只是排名四,想来这位二千金应该出自长房。只是沈家老大早已去世多年,所出子女却已大都成亲嫁人。

    江海天脑海也在飞快地转头,妻子是庶出,父亲还早早没了,在沈家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徐璐既然称见过妻子却不曾说过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人家身份尊贵,妻子都没资格凑上前去。要么就是身份真的只是一般,连妻子都不屑理会。

    江海天在沈家也见识了不少勋贵名门,世家大族,多少还是有看人的眼光,徐璐穿着虽不是特别华丽,却也合身合体,大到头面珠饰衣服裙裾,小到耳环手镯,无不是精心搭配,加上气质不俗,为人温和,言语周到,在他这个外男面前,也毫无局促紧张之感。只有出身显贵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如此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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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杨玉梅赔罪

    江海天说话越发客气了,“夫人能在这么多家店铺挑中咱们家歇脚,也算是缘份。更何况,刚才夫人也还帮着促成几笔生意,算起来,也是江某谢夫人才是。”

    江海是生意人,一席话说得非常中听。明知对方有讨好自己之嫌,但徐璐仍是通体舒泰。觉得这江海天挺会做人的,于是就指了指街口坐着的徐珏,“那个穿月白斓衫的书生,是我弟弟。前阵子不小心损坏了别人家的贵重东西,又不好意思向家人开口,同窗好友借了好些银子给他才赔付了损失。然后一个人偷偷在这儿卖字画挣钱还债,我也是昨儿晚上才得知消息,今儿特地来看看情况,看来我是白担心了,这小子,就算不靠家里,也还饿不到他。”

    顺着徐璐的目光,江海天也看到了徐珏兄弟,很是惊讶:“这两位书生是夫人的兄弟?哎呀,这两位小相公确实了不起呢。堂堂世家公子,能够抛弃读书人的矜持做营生,也算是极难得的。”江海天倒是由衷钦佩起徐氏兄弟来,在沈家,他可是没少见识过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一个个眼生头顶,总是瞧不起做买卖的生意人。就算穷困潦倒也依然端着清高的架子,江海天向来鄙夷这种人。但像徐氏兄弟这般,又有真才实学,又有身份,又还能抛弃读书人的体面摆摊卖字,着实难得。

    江海天是由衷钦佩这对兄弟的,不由滔滔不绝地打开话题来。

    “……两位徐相公在这儿摆摊也有四五天了吧,字写得不错,生意还是不错的,我也时常看到好些书生来买他的字。”

    江海天的小厮赶紧又加了句:“徐相公刚开始摆摊的时候,也是无人问津的,我们少东家看不下去,也还特地买了两副字画回去,如今还挂在书房的墙上呢。”

    江海天蹩他一眼,斥道:“多嘴。”然后又对徐璐笑道:“我也是做生意的,哪会花钱买些没用的东西呢?也是徐相公的字写得确实好才会下手买。”

    徐璐笑道:“难怪他们这般斗志昂扬,原来是江公子给了他们勇气。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公子这看似举手之劳,可对愚弟来说,却是最难得的激励。”

    江海天朗声一笑,“夫人过奖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当不起夫人夸赞。”

    徐璐抿唇一笑:“江公子义薄云天,诚恳厚道,将来定大有成就的。我和舍弟定会铭记于心。”顿了下,又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多谢江公子的款待,就此告辞。”

    与江海天客气一番,徐璐没有惊动徐珏兄弟,悄悄上了轿子。

    看着徐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江海天忽然怅然若失起来。

    好奇地又看了徐珏兄弟,江海天忽然心头微跳,四人抬的轿子,还有二十余名护卫随行,看来这女子的身份着实不一般。而那对兄弟姓徐……对方住在东长安大街,又姓徐的女子,江海天渐渐有了眉目,心头充满了狂喜。

    ……

    打听到暗中支助徐珏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都察院辖管北直隶的左佥都御史张彩的嫡长女张悦。

    徐璐双眼直冒问号,左佥都御史家的嫡长女徐璐也还见过一两回,却没什么印像,实在难以置信,一个闺阁女子,会如此帮助素未谋面的徐珏。

    “……卑职特地跟着那个穿灰褐色衣衫的男子,一直进了一个叫四眼井的胡同。那人进了胡同,又拐进了一家院子,卑职看得仔细,那家院子的主子姓张,是左佥都御史张彩张大人的府上。卑职在外头呆了许久,还不时瞧到有人拿着一副卷轴进入张家。他们手上拿着的,显然就是从三舅老爷那儿买来的字。”

    “……卑职心中有了数,就在胡同里截了个同样手上捏有副字的人问其原因由。那人起先还不肯说,经不住小的一再肯求,那以才说了事情真相。”

    “原来,他们都是张家的下人,是秦张家三爷的吩咐,特地去丰台中路街口向三舅老爷买字画的。”

    “卑职又问那人,是否认得三舅老爷,那人说不认得,只是奉张三爷之命去买三舅老爷的字而已。还说,他们都是去账房那儿,一人拿一二两碎银子,再去买三舅老爷的字画,回去后再还给账房,就可以得到二十文钱的打赏,反正前后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也还划算。所以张家的下人,几乎全都出动了。”

    看来,应该是张三爷在暗中帮助徐珏,就是不知张三爷为何要这么帮助徐珏。

    “你说是张三爷在暗中帮未人,那又关张大小姐什么事儿?”徐璐问。

    奉命前去打探的人叫黄富强,是凌家的护卫之一。

    黄富强说:“这也是卑职意外得来的消息。”

    原来,黄富贵打探出是张三爷在暗在帮徐珏后,自觉完成任务,就打道回府。迎面就驶来一驾马车,即马车是张府的标志,张富贵就赶紧躲了起来。马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他们下了车,就听到那男的就对女的说:“妹妹,为兄为了你,可是把私房钱花得一文不剩,从明儿起,为兄可是没法子再帮你了。’那女的就说‘那不成,帮人帮到底嘛,那徐公子大概还要再摆十来天的摊子才能把银子凑出来,三哥,你就再帮几天忙嘛。”

    黄富贵脑子也极为灵活,就从这两句对话中,听出了另一意思来。

    徐璐听得暗自点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帮徐珏的是张三公子,但张三公子也是得了张大小姐的授意。就是不知这张大小姐何时认识徐珏,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地相帮。

    徐璐赏了黄富贵,又去了护国侯,找连氏问了张大小姐的为人品性。

    连氏与四眼井的张家有亲戚关系,张夫人是连氏的表姨母。张大小姐是连氏的表妹。

    连氏对张大小姐赞不绝口。

    徐璐就带着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徐珏如此自力奋强,徐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是过来人,深知一个家族想要兴旺昌盛,一个好的媳妇是非常有必要的。虽然没有亲自见到张大小姐,但从连氏嘴里,徐璐已能浮现出一张大气爽利又有大家风范的脸来。

    徐家算不得世家名门,甚至连书香门弟都算不上,虽说如今的徐家隐隐有上升势头,但想要形成气候,大概也要三五十年过后了。徐珏娶了张大小姐,以张家的门弟,将来对徐珏对整个徐家也是一大助力。

    尤其这张大小姐如此帮助徐珏,徐璐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因为有张大小姐一事,徐璐看什么都是好的,就连杨夫人带着杨玉梅向她赔礼,徐璐也没有再过多追究。

    徐璐在连氏那儿吃了晚饭回来,这时候凌家上下已掌了灯,据说是徐璐前脚离开,杨夫人母女后脚就来了,然后一直在宴息处等到现在,想来也还没吃饭。

    徐璐佯装不知道,与杨夫人相对而座,杨玉梅则让杨夫人喝斥着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杨夫人涩涩地道:“也是我家教不严,这才教出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少夫人,臣妇有罪。”杨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徐璐赶紧杨夫人扶了起来,说:“夫人快别这么说,杨小姐年纪还轻,一时走岔了路也是情有可原,只要懂得往正确方向走也是好的,人生嘛,哪有不走弯路岔路的。”

    因为心情大好,徐璐也没了昨日的咬牙切齿,也放弃了要把杨玉梅整得身败名裂之类的想法。

    反正出了这样的事,杨夫人比她更着急呢。

    杨玉梅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直视徐璐,脸上带着奇特的红晕和坚决,对徐璐说:“少夫人,玉梅因爱慕世子爷,一时钻了牛角尖,做了蠢事,如今玉梅已经知错了,还请少夫人原谅玉梅的冲动。”

    徐璐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说:“杨小姐自小饱读诗书,想来也是明白事理的,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杨小姐好自为之吧。”

    杨夫人脸就红了起来,她这是羞红的,枉她给女儿延请名师,教她琴棋书画,才名冠绝京城,她也引此为豪,想不到,她如此优秀的女儿,居然脑子抽筋地喜欢上了有妇之夫,为了得到目的,居然鬼使鬼差地做出那等丑事。加上徐璐刚才那番话,更是让羞得杨夫人无地自容。

    杨玉梅暗暗咬了唇,说:“是玉梅的错,玉梅不该因为喜欢世子爷就做出下毒害人的事。如今玉梅已经后悔了,还请少夫人看在玉梅不懂事的份上,恕了玉梅吧。”

    自来就有侍才傲物的说话,这句话在杨玉梅身上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连道过歉,都没半分诚意。

    大概她觉得她是才女,满腹诗书经华,自觉高人一等,所以格外瞧不起徐璐这样的凡夫俗子。她就算做了丑事,也觉得自己是高贵的,能够“纡尊”给徐璐道歉,也是难能可贵了。

    徐璐忽然就觉得兴味索然,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为人,这样的思想,就算她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没经过真正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怕是永远不会明白,她的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璐坐正身子,也不再看杨玉梅,而是对杨夫人道:“杨夫人,令千金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也会规劝我家世子爷,让他放过杨小姐,放过杨家。只要夫人保证杨小姐不会再犯浑,那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杨夫人听得心里五味杂陈,徐璐这话说得也够明白了,只要约束好女儿,那么凌家就不会针对杨家。可女儿这样的性子,她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再犯。

    唯一之计,就是把她远嫁,免得她呆在京城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杨夫人沉淀了心思,对徐璐说:“少夫人放心,她父亲在湖南已经相中了一户人家,前阵子就写信给我,要我把玉梅送到湖南去。只是那时候我舍不得她远嫁,这才一直拖到现在。如今想来,玉梅嫁到湖南也是好的,咱们老家就是贵州的,离湖南也并不太远。到时候也可以有个照应。”

    湖南离京城可远着呢,把杨玉梅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倒也能杜绝她有可能的疯狂。

    徐璐就笑着说:“湖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令千金嫁到那边去,也是不错的。”也没有问对方是什么人家,姓什么。

    徐璐端了茶,浅饮一口。

    杨夫人知道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也不好再多呆,又从婆子手头拿过一漆黑的木匣子双手递到徐璐面前,低声道:“都是我教女无方,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请少夫人务必收下。”

    徐璐推辞不受,杨夫人坚决要给。

    最终徐璐收下了,因为她明白,如果她不接受的话,杨夫人怕也会心中不安吧。

    果然,见徐璐收下,杨夫人心头大定,又对徐璐福了身子,再一次道了歉,这才领着杨玉梅离去。

    徐璐把杨夫人送到大门处,杨家是坐轿子来的,轿子从凌家的侧门出来,刚好瞧到骑着马回来的凌峰。

    因为轿子是从里头出来,所以凌峰勒了马,让轿子先行。

    杨夫人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凌峰,想下轿来与凌峰打招呼,但又怕女儿见了凌峰控制不住,做出有违名声的事,正纠结着,凌峰却已把缰绳丢给一旁的小厮,侧身让到一旁。

    昏暗的天空下,凌峰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整张脸有一半沉浸在黑暗当中。

    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凌峰的面容,但那欣长的身躯,那卓然的气势,让杨夫人陡然想起了当年,女儿进宫不成,丈夫欲给女儿另找婆家,找来找去,最终瞧中了凌峰。只是那时候她嫌弃凌峰只是庶出,又还死了妻子,怕配不上女儿,二话不说就否决了,女儿也死活不同意。过了不久,就听出凌峰在福建娶了个当地女子为妻,当时她们都还笑话凌峰没眼界,放着京城贵女不娶,居然娶个乡下女子。

    如今,怕被笑话的就成自己了吧。

    杨玉梅也瞧到了凌峰,心情激动,赶紧让人停轿。

    杨家的婆子们吓得赶紧让轿夫继续抬轿,并把轿帘守得结结实实,对杨玉梅低声道:“小姐,这儿可是大街上。”

    杨玉梅咬唇,满心绝望。

    轿子从凌峰旁边经过。

    隔着轿帘,杨玉梅连凌峰的影子都没能看到。因为,她的乳娘把她的视线遮得结结实实。

    她从头上取出金簪,对着背后的绸布制的帷幔狠狠刺了下去,帷幔被刺了个洞,再用手抠了抠,就露出三指宽的洞来,就着这个小洞,她看到了凌峰。一身三品大员才能穿的绯色官服,黑色梁冠,白色里衣,黑色长靴,长身玉立,气宇轩昂。

    杨玉梅睁大眼,眼睁睁看着凌峰渐渐消失在门口的挺拔身影,忽然泪水满面。

    ……

第211章 一个教训

    得知徐璐轻易原谅了杨玉梅,凌峰格外震惊。

    “怎么忽然转性了?”凌峰张着双手,任由徐璐服侍他宽衣。

    徐璐白他一眼,说:“到底没有酿成大祸,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更何况,杨玉梅马上就要远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杨中文大概还有十年的前程,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凌峰微哼,“那可不一定,有些女人呀,天生就偏激的性子,但凡惹她不如意,就会怀恨于心,这种人,就像条毒蛇,十年报仇都是有的。你可得防着点儿。”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凌峰从来不会小看女人的,有些女人狠毒起来,比毒蛇还可怕。

    通常这类女人,害人的理由又是非常的啼笑皆非。

    徐璐皱眉:“应该不至于吧,她都远嫁湖南了,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凌峰说:“知道张瑞吗?”

    徐璐摇头。

    “那知道元阳居士吗?”

    徐璐点头,好些有点身份的人都爱以居士自称,但能以元字命名的却是少之又少,元阳是圣上亲自钦封的。元阳居士是位术士,据说本事极大,有陆地神仙之称,能够沟通天地,捉鬼除妖,据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今上还是太子时,曾奉圣命下江南稽查税盐一案,就遇上江湖异人欲取其性命,多亏了路过的元阳居士出手相助,据圣上后来回忆称,只见元阳居士不过是大手一挥,天空就乌云密布,下起了拳头大小的冰雹,当场砸死了不少杀手。脚下稍稍动了下,大地就震动起来,对面的高山就滑了坡,堵去欲逃跑的江湖异人之路,然后双手在空中划了几下,那些人就自己掐自己的脖子,直至最终活生生被掐死为止。

    虽然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元阳居士的本事,徐璐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既然圣上都极力推祟此人,那么徐璐也乐于传元阳居士的本领。

    凌峰说:“元阳居士姓张名瑞,我曾见过几回,很有些特殊本事,尤其在相述方面,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一双眼睛就能知道别人是忠是恶,是好是坏,简直是神乎其神。知道圣上为何要重新启用方侯吗?因为张瑞对圣上直言,方侯铁骨铮铮,是世间难得的忠臣良将。”

    徐璐白他一眼,“你可再把他说厉害一点。”

    凌峰摸摸鼻子,说:“好吧,我不说他的本事了,只说他的遭遇。”

    “元阳居士有个未婚妻,夏氏,他们很恩爱,只是在成亲前夕,夏氏的远房表妹嫌弃张瑞长得丑,简直就是个活髓髅,白天还好些,若是到了夜晚,看着还真是渗得慌。还笑话夏氏眼光差劲,这样的男人也瞧得上。夏氏斥其无礼,并把那远房表妹请出了府。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居然让那远房表妹怀恨于心,在夏氏成亲的那天晚上,居然下毒害死了夏氏。”

    徐璐“啊”了声:“还有这种事?那得有多大的仇呀?”

    凌峰说:“当时任谁也没想到,那远房表妹会为了一个几句言语口角就要置夏氏于死地。事发后,面对众人的质问,她居然振振有辞得说;死了就死了呗,难不成你们还要拿我抵命不成?我父亲可是左都御史。”

    徐璐听得全身直冒寒气。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狠辣偏激到如此地步,着实恐怖。

    杨玉梅不至于也是这类人吧?

    凌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我特地请了张瑞看了杨玉梅的相貌,得出结论,那女人手上已有三条人命,要我小心防备。”

    徐璐目瞪口呆:“杀过多少人都能从面相上看出来?这未免也太神了吧。”

    凌峰哈哈一笑:“人家能得圣上重用,也不是没道理的。可惜此人无心仕途,自从未婚妻死后,就一心向道。若进入官场,加上那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异术,怕是整个朝廷都要被他颠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很公平的,给了你权利,但也会给你相等的约束。张瑞一心向道,修道之人是不得随意杀生,不说一国之君,就是朝廷高官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因为随便一个朝廷高官,身系无数百姓命运,若真的死于异术,施法之人亦会遭受天谴,不然以他的本事,怕是圣上觉都睡不安稳了。”

    徐璐放下被提起的心,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呢。”原来还是要受天道约束的。

    只是,天道是什么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的,那些坏事做绝的人,也不见遭什么报应嘛。

    不过这话徐璐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已经跑题跑到九霄云外了。

    话题重新回到杨玉梅身上,既然张瑞说此人歹毒狠辣,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此人消失在这世上。可她都已经原谅了杨玉梅,还能怎么办呢?人家都要被送往湖南了,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想害她,怕也没办法了吧。

    凌峰就笑她天真。

    徐璐盯着他:“你是想……”伸手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凌峰不可墨否,摸了摸她的头,“若是放在以前,杨玉梅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死了千次百次了。不过咱们有了团哥儿,自然要给他积德。哪能说杀人就杀人呢?”

    徐璐松了口气。

    尽管杨玉梅可恶,可她也不愿凌峰再为了她手沾血腥。

    虽然不相信因查报应,但徐璐还是心存敬畏

    “杨玉梅所嫁的那户人家,刚好与凌家有些交情。我事先已修书过去,让赵家仔细看管杨玉梅。不让她翻出风浪就是了。”

    这样再好不过了,徐璐彻底放下心来。

    打开杨夫人给赔礼,是一叠银票,徐璐拿出来数了数,有些意外,“居然有两万两银子。”这赔礼也太重了。

    凌峰瞟了一眼,说:“我凌家还差这么点儿钱不成?不过你若是不收,他们怕也不安心。收下吧,反正你是受害者,就当作压惊费吧。”但该防范的还是要防。做到凌峰这样的高位,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但心冷如铁怕是旁人无法相比的。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对付一个人,可不会因为些阿堵物就能够改变的。

    更何况,杨夫人并不止杨玉梅一个闺女,她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因女儿犯的错,就一口气拿出如此之多的银子赔罪,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

    次日,酉时末,徐璐踩准时间,去了外院的听滔轩,听滔轩紧邻一大片竹林,这儿是客院,三间正房连接着各东西厢房,徐珏兄弟另几个服侍的小厮就住在这儿。

    徐璐去的时候,徐珏兄弟已从丰台回来,大概今日又卖出了不少字画,兄弟二人看起来走路都有风。

    旺福和旺心手头还着文房四宝以及简易的折叠桌凳跟在后头,也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徐璐理了理衣袖,端坐在堂屋里,看着窗门外四个兴高采烈的人影。

    “……今天来买字画的比往回的少了些,但那个高祥金店的东家,一口气就买了十副字。一个人就可以相当于十个人的购买力了。”徐环语气兴奋。

    “是呀,那位江老板就是……”徐珏的话堵到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屋子里的徐璐。

    “长姐,您……怎么在这?”徐珏很是吃惊。

    随后进来的徐珏也吃了一惊,吃吃地道:“长姐,您,您来啦……”兄弟二人都有些心虚。

    徐璐指了指两边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兄弟二人小心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徐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这阵子卖字画总共挣了多少钱?”

    徐珏几乎跳了起来,旺心更是吓得腿肚子打哆嗦。

    读书人做买卖,向来被视为低贱营生,会让人瞧不起的,若被发现了,主子们大不了挨顿骂,但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徐璐正要组织语言解释,只是他对这个姐姐向来敬畏,想了半天仍是嘣不出半个字来,急得抓耳搔腮。

    徐环不是当事人,没有徐珏那么多的顾虑,就噼里叭啦地把事情原因说了出来,与旺福说的倒也几乎一致。

    徐璐说:“未人,我并未怪罪你,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就能靠自己的本事解决问题,这是极难得了,我怎会生气呢?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徐珏松了口气,又不好意思地道:“也都要怪我,以前长姐就时常嘱咐愚弟,在别人家要小心行事,我却当成耳旁风,这回也算是个血的教训了。”

    后来徐珏仔细一回想,也知道自己上当中计了,他当时走路并不急,明明就是小秦氏从斜里杀出来撞上自己,出于男人的风度考虑,徐珏随口就说句“对不住,小心撞到小姐了”,谁知那小秦氏就打蛇棍跟上,就赖上了徐珏。

    徐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徐璐说:“你知道就好。这回吃了教训,就得记在心里,以后就要多长个心眼,别被骗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官家千金大都是傲气的,甚至还有个别骄纵成性的,遇上这样的,徐珏这样的老实人也只有吃亏的份。加上又没应对经验,也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了。

    徐璐虽恨秦氏姐妹无理取闹,故意欺负自己兄弟,但看在徐珏被她们逼得忽然间就懂事的份上,也就算了。

    徐璐又说:“以后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切不可与他再讲什么风度,更不要与之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要面露惊慌,保持沉默就好。”

    徐珏点头,表示受教了。

    然后徐璐就问起他为什么想到卖字画挣钱。

    徐珏不好意思地道:“那时候也是真的被逼急了,虽说张兄他们都康慨解囊助我渡过难关。但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借钱不还的。可愚弟身上哪有多余的银子,又不好意思向长姐开口,只得自己想办法了。后来还是殷华兄给了建议,说丰台街有不少靠写字维生的读书人,生意也还不错,让我也去试试。”

    徐珏也是因为被逼得没办法,加上他和兄弟长期寄居在姐姐姐夫家,本来腰杆子就不硬,更不敢让长姐知道他在外头闯了祸。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偿试一下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心人,世上无难事。因为抱着背水一战的斗志,徐珏居然坚持下来了。第一天没什么生意,大家都只是看稀奇,但运气不错,遇上了两个爽快的顾客,一个是墨宝斋的大小姐,从他手上买了两副字画,另一位是高祥金店的少东家也买走了一副,虽然价格并不高,对徐珏来说也算是一种鼓励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生意,还是那位墨宝斋的大小姐来给他开的张,那位大小姐拿了封信,让徐珏帮她念,得了五文钱。

    那位小姐付钱时,还对徐珏说了句话:“徐相公你这字写得还不错,但想要卖个好价钱,怕是不容易。首先……”指出了徐珏的诸多不足之处。

    这时候,徐珏才羞愧地明白过来,人家小姐哪会不识字的,不过是瞧他可怜,特地来帮他开张的。

    带着股羞忿和勇气,徐珏当天晚上厚颜拜访了沈任行,向沈任行请教了不少书法,沈任行并没有如旁人所说的不近人情,居然耐着性子指点了他几句。虽然只是平常的几句话,徐珏却是顿开茅塞。

    徐璐就好奇地问沈任行究竟如何指点他的。

    徐珏不好意思地道:“沈大人看了我写的字,就说,太心浮气躁了,若是静下心来,运笔稳健,气注于笔,另外还得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要不拘一笔。还说我的字太单调了,毫无出众之处,要我大胆求新。沈大人特地指点了我写的万和万事兴几字,还亲自做了示范,要我拿回去好生练。”

    徐珏拿出沈任行的笔墨,不愧为沈大才子的墨宝,果然气势万千,一种磅礴却又祥和的气势跃然纸上,令人望而生畏,顿无杂念。

    再拿徐珏的字作对比,徐璐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道:“若是单独欣赏,未人你的字还是有些看头,至少比先前进步多了。但与沈任行的一比,高低立现。看来,你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徐珏俊脸微红,说:“我哪能与沈大人的相比呢?我的一副画,最高也才只卖了五两银子,沈大人的画,聚宝斋里已有人叫到上千两银子了。”

    徐环忍不住说:“三哥的字自然不能与沈大人相比,可三哥的字在普通人眼里,还是挺受欢迎就是了。姐姐有所不知,我和三哥在丰台街摆了十二天的摊了,除了头三天没什么生意外,到了第四天,生意就渐渐有了起色,最高的一天卖了近二十副字,另外还帮人写过状书,据说后来还胜诉了呢,最近三哥的字不但卖得好,特地来找三哥写状子的人也多了起来,今儿个,天气不怎么好,来买画的人少了许多,但高祥金店的东家却一口气买了五副画,给了三十两银子。相当于一副画就卖了六两银子。”

    徐环一副与有荣嫣的模样。

第212章 来一回仗势欺人

    徐璐心头暗笑,那江海天倒是个会来事的。虽然有拍马之嫌,但不可否认,他头一回买徐珏的字画,着实是一片诚心。她得记下他这份情。

    “你的字比以前确实有不少长进,但也并非好到能够让人重金购买的地步。可人家好端端的为何会买你那么多字画?你可知道原因?”

    徐珏面容微郝:“那江公子是个很好的人,长姐,我需承他一份情。”

    原来,徐珏也知道江海天对他的刻意照顾。

    徐璐越发高兴,她一直认为还比较稚嫩的大弟,忽然就长大了似的,这令徐璐无比欣慰。

    “摆了十二天的摊了吧?”

    徐珏轻声回答:“算上今天,已有十三天了。”

    “一共挣了多少银子?”

    徐珏抿唇,犹豫了会。徐环却抢着道:“加上今天挣的,总共近一百六十两银子。”

    徐璐每月给他们一个月四十两银子,花用最多的笔墨纸砚并不需自己花钱买,小厮粗役婆子也都走徐璐的私账,唯一的花用就是与同窗好友小聚所产生的费用,四十两银子也还能剩下一半。

    若是放在以往,这一百多两银子对徐珏兄弟并没多少吸引力。但因为赔尝小秦氏的墨镜,搜光了兄弟俩的所有私房,还向同窗好友借了三百多两银子才渡过了难关。而为了挣钱还账,兄弟俩这才明白挣钱的不易。

    徐璐看着徐珏,笑道:“成本呢?可有把成本算进去?”

    兄弟俩先是茫然。

    徐璐不得不提点他们,“你们买的笔墨纸砚,可有花钱?”

    兄弟二人顿时就红了脸,这阵子下苦功夫练字,所需笔墨花用着实惊人。若是再算上纸墨的花用,那么他们所挣的银子利润起码要砍掉一半。

    想着这阵子风雨无阻地辛苦了十多天,居然就挣这么点银子,徐珏又垮下脸,再无刚才的得意。

    徐璐心头好笑,又说:“你们也别妄自菲薄,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靠绣荷包挣钱,合着容嬷嬷还有豆绿,一天也才挣一两多银子,你们兄弟俩一天就能挣十来两银子,可比我厉害多了。”

    徐珏知道长姐以前受过母亲不少的气,却一直不承想,长姐还曾靠做针线度日,更是又羞又愧。

    徐璐拿起徐珏写的“宁静致远”,点评了几句,又指了其不足之处,半开玩笑地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若是一直保持着这种刻苦精神,将来还有更大的造化等着你们的。”

    徐珏拱手道:“承长姐吉言。”

    徐璐起身,替他整理了衣襟,温声道:“还是学业要紧。至于银子的事,不急一时。既然你那些同窗主动借银子给你,不至于要你立即还他们。你若是实在还不上,大可与他们实话实说,延长些期限也是可以的。”

    徐珏点头,“嗯,我听长姐的。”

    旺福则失望地看了徐璐一眼,觉得这个姑奶奶实在无情了些,自己亲兄弟都这样了,都不帮辅一下。

    徐璐看着兄弟二人的脸色,又轻声道:“说老实话,三四面两银子对姐姐来说确是小意思,可是我不会替你们还债的。”

    徐珏赶紧说:“长姐,愚弟已经长大了,自该承当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敢连累亲人?”

    徐环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说:“是是,沈大人曾指点三哥和我,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乃不孝也。家贫,舍荣辱而自立,此为孝矣。我们都长大了,也该自立了,哪还能让长姐出手相帮的。”

    徐璐说:“你们能明白就好,花盆里长不出苍松,鸟笼里飞不出雄鹰。庭院里跑不开骏马,温室里练不出英雄。你们是我兄弟,做姐姐的哪有不盼你们好的。我希望我的兄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而不是遇事只能躲到亲人羽翼下的软蛋。”

    徐璐颇会激励人的,徐珏又凭空生出一股豪气,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努力读书,努力成长,让长姐满意。

    没过两日,就听闻杨玉梅已启程离京,杨夫人还特地向徐璐辞别,并声称此去湖南,就会在当地举办婚礼。而她也准备在湖南养老。

    意思就是她会一直看着杨玉梅的。

    徐璐不可置否,让人准备了仪程送给杨夫人。

    至于杨玉梅,她已经不再关心了。

    因为凌峰已对她承诺了,杨玉梅的未来夫家,刚好曾受过凌家的大恩,凌峰已私下交代过赵家了,只要杨玉梅嫁到郑家,若安份还好,若是不安份,必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徐璐相信凌峰的本事,也就没再过问这事。对杨夫人也是和颜悦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杨夫人却心下忐忑,她出身也不是很高,对贵族妇人向来敬畏,觉得这些贵妇人全都是笑里藏刀的,你都不知道她的笑容里究竟有几分真。

    还真让杨夫人说对了,徐璐对杨夫人确实是在敷衍,只是没有杨夫人想像中的深沉,她还没到那本事,不过能让杨夫人一直保持着这种警戒慎重,也是好的。

    杨玉梅离京后,徐璐就不会再花心思去惦记了。因为

    徐玲玲来找徐璐,称她堂妹路纤纤的孩子即将举办周岁礼,特地来请徐璐前去捧场。

    徐璐说:“姐姐相邀,自然要去捧场的,那孩子还健康吧?”徐璐记得路纤纤怀这一胎可没少遭罪,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

    路玲玲说:“有我这个神医在,能不健康么?三日后就要举办周岁礼,顾家几个妯娌向来瞧不起纤纤,身为纤纤的娘家人,我不给她撑腰谁给她撑呢?芸儿也要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徐璐点头。她与路纤纤没什么交情,但路玲玲的面子肯定要给的。

    徐璐又问了下路纤纤的近况。

    路玲玲说:“上个月才去看了她,还成吧,有了孩子后,精神气越发好了。腰杆子也直了,顾家老太婆也仍然不喜她,却也不敢随意拿捏她了。加上又是分府单过,妹夫又走了我家二伯的门路得了个外放实缺,能不对纤纤好么?如今小日子还是挺红火的。”

    “唯一让人厌烦的是顾家老大犯了事,被举检贪污粮饷,还知法犯法,舞蔽循私,面临杀头,顾家老太婆先去找了顾月芙,顾月芙虽是阁老的媳妇,可如今杨士清日子也不好过,更不会为了一个儿媳妇的父亲就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然后顾月芙又领着她老娘找我们家芸儿。其实我家二伯已经看在姻亲的份上,让顾大捡了一条命了。不过是去掉一身官皮贬为白身,已够仁致义尽的。可顾家人仍然不满足,前儿个那对母女还跑到咱们家使泼闹腾,甚至还威胁芸儿,说她忘恩负义,不顾祖家,还威胁芸儿,若是不让我家二伯出面保下顾大的官位,顾家老太婆就要亲自登门。”

    “真够无耻的。”徐璐鄙夷不已。

    路玲玲说:“我当时恰好就在场,就把她对母女痛骂了一通。哈哈,也还多亏了你家男人的启发,我的脑子就忽然开了窍似的,如今与人斗嘴,还未有败绩。”

    徐璐白她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路玲玲又说:“芸儿那条路走不通,据说,顾家还没有放弃,又跑去找纤纤。”

    徐璐鄙夷:“你家纤纤在顾家受了多少委屈?他们还好意思找纤纤?先前为了让顾月芙顺利嫁到杨家去,让芸儿受了多少委屈?还好意思逼芸儿出面?这家人真够不要脸的。”

    路玲玲深以为然,“是呢,那天你没在场,不知道那对母女有多可恨,特别是那顾月芙,当初做了多少鸡皮狗灶的事,居然还好意思要求芸儿替她做这做那的。还有他们家胃口也够大的,顾大犯的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也只是罢官而已,还不曾治他的罪呢,姚氏那老货,还想官复原职,真是做白日梦。”

    “芸儿不屑与他们一般见识,我却是忍无可忍,痛快把她们骂走了。想不到隔了一天,纤纤又来找我了。”

    路玲玲气得不得了,语气也很冲,“纤纤也是个没用的,那姚氏算什么东西,她以为她是谁?想休妻就休妻?哼,我把纤纤也给骂了一顿。她没犯七出之罪,又还给顾家生了个儿子,顾家凭什么休她?这顾家也就那么回事了,柿子专捡软得吃。”

    “因为顾大出了事,我怕他们家又去逼迫纤纤,所以欢哥儿的周岁礼,我必须得参加,顺便敲打下他们。”

    路玲玲毫不掩瞒自己对路纤纤的维护,出于对顾家的厌恶。

    徐璐也表示,她本人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真的不能放过的。

    徐璐也很讨厌顾月芙。

    去年在护国寺里,顾月芙那副眼生头顶的嘴脸,徐璐忆起一次就厌恶一次。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居然毫无手足之情就把脏水往自己的亲堂姐身上泼,丝毫不会考虑到,她这么做,会逼死顾芸儿。更不说为了给自己脱罪,后来还合着陈慧心逼迫顾芸儿替她们顶缸,这完全是把顾芸儿往绝路上逼,这种毫无姐妹之情,自私自利的人,更是让徐璐鄙夷到极点。

    后来顾月芙嫁到京城,徐璐还是见过两回,可惜双方因身份的悬殊,都没机会正面交手,实在是件遗嘱事。

    路玲玲哈哈大笑,戳了徐璐的额头:“你个促狭的,怎么与我想到一块了。”

    因为要去苑平,大概要耽搁一整天,徐璐就事先请示了武夫人,武夫人一向开明,自然无异义。

    凌峰则说:“刚才在官衙,沈任任也来找过我。最近杨士清又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渭搅到了一起,想对付沈任行,要你帮个忙。”

    徐璐愕然:“我,我能帮什么忙?”若是要凌峰帮忙还说得过去,她一介妇道人家,又能顶什么用。

    凌峰就笑了起来:“不是要去苑平参加路氏儿子的周岁礼么?这就是个非常好的契机。”

    徐璐虽然仍是有些糊涂,但也知道,凌峰肯定会有所安排,于就直接了当地问:“爷要我怎么做,直接说出来就是了,还是不要让我猜来猜去得了。浪费脑子。”

    凌峰哈哈一笑,习惯性地刮了她的鼻子,“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就先慢慢地与你说吧。”

    徐璐泡了杯铁观音给他,凌峰接过,坐到临窗大炕上,轻呷了口,这才道:“顾煜中,也就是顾芸儿的大伯,犯了事被查,因有陈渭亲自插手这个案子,杨士清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沈任行为了保全顾煜中的性命,也还冒了一定的风险。如今朝堂上已有言官弹劾沈任行,指责他包蔽姻亲,官官相护。虽说这点儿罪名,沈任行还不放眼里,但杨士清夹着哀兵之势,也是不容小觑的。而顾家又得寸进尺,又让人杨家撺掇离间,使得顾家对顾芸儿满腹怨气,非要逼得顾芸儿让顾大官复原职才肯罢休。任谁都知道,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分明就是个陷阱。顾芸儿不帮,外人就可以指责顾芸儿不孝,心性凉薄。帮了,那么沈任行官官相护、袒护姻亲的名声肯定跑不掉。那顾大犯的可不是小事,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徐璐明白了,就更加生气了,“顾家没一个是好东西,帮那顾大干嘛,让他自生自灭多好。如今倒弄得顾芸儿上不沾天的。还有,那杨士清不是已被沈任行压得抬不起头么?这回怎么又还想使妖蛾子?”

    凌峰淡淡地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你还不知道吧,杨家的大闺女,周杨氏死了。”

    徐璐毫不惊讶:“我知道呀,又不是沈家把她逼死的。”周杨氏真正的死因谁也不知道,但徐璐知道,肯定是周家下得手。

    原因很简单,因为周杨氏只顾娘家不顾婆家,合着外人一道算计沈凌两家。周家向来是墙头草,哪边好就歪哪边,如今凌沈两家正是如日中天,又得帝心,正是周家巴结的对像。而周杨氏还三翻五次算计沈凌两家,害得凌峰迁怒周家,把先前一个吏部给事中的肥缺让给了别人,让一直眼馋这个位置甚至为此付出不小代价的周家扑了个空,如何不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周杨氏“病”死在周家得了。

    杨士清并不心疼长女,但女儿平白被周家害死而杨家却还不吭声,面子上也不好过呀。加上杨家朝堂上的势力也被瓜得所剩无几,自然是愤怒的。而沈任行又开始打压杨家的姻亲,害得杨家内宅也不太平,杨士清也算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开始乱咬人了。

    徐璐想了想:“杨士清也算是走投无路了,就拿顾家来牵制顾芸儿进而牵制沈任行,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

    沈任行正是上升的大好势头,这么点小事儿,自然对他构不成影响。杨士清看来是真的宝刀已老,想不出任何牵制沈任行的法子了。

    凌峰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你说得不错。光一个顾家,人家还不放眼里。只是他不想让顾芸儿为着娘家的事儿难受。这才托我帮他个小忙。”

    凌峰说:“你此去顾家,若是顾家又故伎重施,你就站出来,狠狠得骂回去。顾芸儿到底是顾家人,对上一群长辈,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正当理由,怕也顶不住孝道的压制。但你不同,你是外人,品秩比他还要高,家世背景也比他们强,就无所顾忌了。”

    徐璐兴奋的摩拳擦掌,笑道:“意思就是来一回仗势欺人?”

    凌峰笑了起来:“也不算是仗势欺人,有理有据喝斥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得寸进尺。”

    凌峰还补充道:“上回处理王李氏那件事,挺合我的胃口,想必收拾顾家也不难,就当出去散个心,发发脾气,说不定回来对我就温柔了。”

    因秦氏姐妹一事让徐璐心头很不痛快,加上前两天又还发生了件更让徐璐更不痛快的事。小秦氏知道徐珏还在丰台大街摆摊卖字画的消息后,居然还跑去对徐珏好一通冷嘲热讽,故意撕掉徐珏写得最好的一副字画,丢了块银子在地上,扬长而去。第二日,全京城就传遍了,安国侯少夫人对自己的兄弟不闻不问,任其在外摆摊做有违读书人身份的下贱事。虽然无人敢在徐璐说半句不好的话,但徐璐仍是气惨了。偏那小秦氏又回保定去了,她想找人算账都找不着人。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脾气自然就好不起来,有时候连凌峰都还得避其锋茫。

    前面那句话徐璐还颇为得意工,甚至受宠若惊,只后头这句,只想掐他的嘴。

    我哪里不够温柔了?

    这世上还能找得着比我还温柔的妻子么?

    凌峰又道:“这回针对顾芸儿的局,顾月芙可是出了大力的,也是杨家推出来的尖刀。若能把她也给捎带进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璐点头,其实她也早想收拾这顾月芙了。

    因秦氏姐妹的事,徐璐一直窝着股火,又还找不着地儿发泄,既然这回可以正大光明仗势欺人,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题外话------

    看文仔细点,人家在上一章布的局,埋的钉子你们居然忘得干干净净,该打屁屁。

第213章 找茬

    大概是否极泰来的缘故。

    先前杨玉梅,秦氏等人带给徐璐的压抑郁闷,这回总算在顾家发泄出来了。

    以路纤纤的财力,再加上路家人的极力捧场,按理说,路纤纤与顾五的长子欢哥儿周岁礼,应该会办得热热闹闹的。

    只是欢哥儿运气不好,刚好碰上自己的大伯顾大犯了事罢官在家,整个顾家都被阴影笼罩着。加上顾老太太对路纤纤本来就看不惯,以至于欢哥儿的周岁礼,办得有些压抑。

    徐璐,路玲玲,还有顾芸儿,结伴去了路纤纤在苑平铁树胡同的家。

    只是让她们意外的是,等待她们的居然是铁将军锁门。

    路玲玲震惊了,与徐璐面面相觑,“今天是九月十九吧,我可是没记错吧?”

    路玲玲的心腹丫鬟也赶紧点头:“三夫人您没记错,欢哥儿就是今日满周岁的。姨奶奶亲自说的,奴婢也听得清清楚楚呢。”

    “可为什么屋里没人呢?”还铁将军锁门,这也太奇怪了。

    顾芸儿皱着眉,忽然灵光一闪,说:“会不会是,在祖家举办周岁礼?”

    “这怎么可能,都已分家单过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祖家举办吧。”路玲玲脱口而出,顾家的德性,她还不会了解么?

    徐璐就建意,让人去打听一下就是了,反正苑平县城并不大,顾五好歹也是官身了,应该很好打听的。

    路玲玲派了个婆子去隔壁打听,隔壁一个婆子出来回答:“……诸位也是来参加顾大人儿子的周岁礼么?可真是巧了,昨儿晚上,顾家祖家就决定,让孩子去祖家举办周岁礼,席筵也在那边办,今儿个客人也都去了祖家呢。我们家太太今儿一大早就得了通知,已经过去了。”

    路玲玲一行人震惊不已。

    那婆子还特地给他们指明顾家祖家的路,“顾家祖家很好找的,沿着这条街直走,路遇一个丁字路口再往右拐就是了。顾家可是苑平有名的百年世家,随便找个人打听就知道了。”

    路玲玲撑着笑脸道了谢,上了马车后就忍不住爆发了。

    “肯定是顾家干得好事。”她恶狠狠地捶了软榻上的枕头,“可恶,纤纤也实在是软弱。”

    徐璐大概也能明白怎么一回事,却安慰着路玲玲,“先去顾家祖家吧,问个究竟。若顾家当真不要脸,咱们闹开来就是。还怕他不成?”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来收拾顾家的,顾家闹得越不像样,她就越高兴。

    徐璐对顾家没半分好感,除了顾月芙姐妹,还有顾老太太姚氏也是她特别讨厌的对像。只要能够给姚氏没脸,她不介意给路纤纤撑腰。

    路玲玲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纤纤曾不止一次说过,如今的顾家可不比往昔,姚氏虽喜欢欢哥儿,却不会为了欢哥儿花那么多银钱举办周岁礼。因为顾家如今已是空架子,就算她想,怕是顾家几位太太也不会同意的。这里头肯定有名堂。”她忍不住看着顾芸儿。

    顾芸儿蹙着眉,“我好久都没回祖家了,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还是先去了再说吧。”

    顾家是苑平百年望族,还是有些名堂。至少,就算顾煜中丢官罢职,但今日的顾家宾朋满座是实在。

    随着管家的唱诺,顾家后宅更是热闹起来,顾家三房嫡女顾芸儿嫁给沈家,如今已是堂堂正二品诰命夫人,顾三更是靠着这个女婿,已升任户部郎中,正四品的官,这在苑平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非常有出息了。要知道,支撑顾家门庭的顾大,也才只是区区五品官儿,如今还因犯了事被罢官在家呢。

    好些客人看着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气派非凡前呼后拥的顾芸儿时,心里越发热乎了,全在心头想着:顾家老太太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当初可是把顾三父女往死里得罪的。

    不过顾家还真是厉害,女婿一个赛一个厉害。顾大虽然丢了官,但却有个阁老姻亲,想来也不会落魄到哪儿去。所以这也是尽管顾大丢了官,顾大太太依然主持顾家中馈的原因。

    顾芸儿携着路玲玲和徐璐,朝顾老太太的沁真堂走去。一路上也与不少人打着招呼,尽管大家都不怎么认得这些人。

    顾家几位太太已热情地迎了出来,顾大太太却带着满面的笑容道:“芸儿你回来啦,你祖母已经在里头等着你了。快随我一道去见你祖母吧。”又发现了路玲玲,脸色忽然就变得难看。

    徐璐忍不住朝路玲玲挤了挤眼。

    “……咱们欢哥儿何德何能,居然连沈三夫人都给惊动了,真是我们家欢哥儿的福气。”顾大太太瞧到来者不善的路玲玲,心里已闪过不好的预感。

    客人们一听原来陪同在顾芸儿身边的妇人居然是沈三夫人,京城有名的妇科圣手,朝廷钦封的静安夫人时,又炸开了锅,也在心里暗自庆幸着,幸亏她们与路氏交好。

    路玲玲可是见识过顾大太太那日在沈家的嘴脸的,并不与她客气,直接了当地问道:“我妹子呢?欢哥儿可是她儿子,欢哥儿周岁礼,她这个当母亲的难不成还闲着不成?”

    “对了,我记得我妹子妹夫与祖家早就分了家的,怎么欢哥儿的周岁礼还跑到祖家举办来了?”

    路玲玲的兴师问罪,使得客人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顾大太太不料路玲玲如此不客气,脸色相当难看。她忍不住看向顾芸儿,强笑着说:“芸儿,沈三夫人来者是客,你可得好生替我招呼哦。”并未回答路玲玲的话。

    “三夫人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赶紧进屋里歇着,欢哥儿的事,随后会与您解释的。”

    “是呀,三夫人,我知道您与五弟妹交好,可也不急于一时呀。芸儿,你祖母可等得望眼欲穿了,芸儿,赶紧去见你祖母吧,别让她老人家久等。”顾家几位太太赶紧上前打圆场。

    顾芸儿说:“也好,我也怪想念祖母的。”就看着路玲玲。

    路玲玲说:“二嫂,你去见令祖母吧,我去瞧瞧我妹子。”

    顾二太太赶紧说:“五弟妹正在沁真堂里,三夫人一道去吧。”

    徐璐拍了拍路玲玲的手,笑着说:“也好,既然来了顾家,少不得也要给顾老太太见过礼才是。路姐姐,咱们就先去见见顾老太太吧。”

    顾大太太这才发现了徐璐,刚开始觉得有些面熟,后来仔细一瞧,忽然又脸色大变。

    “凌,凌少夫人……”一个顾芸儿已让顾大太太脸上无光了,再加上路玲玲,已让她背脊发凉,如今,再来一个徐璐,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了出来,直逼心脏。

    想着凌峰那日的蛮横凌厉,咄咄逼人,徐璐把他们从凌家赶出来的场景,历历在目。

    顾大太太唇角发苦。

    徐璐笑意盈然地道:“顾大太太,好久不见,别来无漾。”

    顾大太太扯了扯唇角,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顾家几位太太瞧了,心头也跟着蒙了层阴影。客人们更是窃窃私语着,因为顾大太太没有介绍徐璐的身份,但能与沈家两位诰命夫人并肩而行的,想来身份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正端座在沁真堂的顾老太太姚氏,只知道顾芸儿回来了,几个媳妇都出去迎接了。姚氏如今不敢得罪顾芸儿,但在客人面前,仍然得端着老封君的架子,是以并未出去迎接。只端坐在罗汉床上,等顾芸儿来给她请安。

    顾老太太姚氏还要在顾芸儿面前拿下架子的,只是一瞧到与顾芸儿一道进来的路玲玲和徐璐后,心头咯噔一声,这二人都是姚氏生平最不想见到的。可偏偏,人家来者是客,品秩又比自己高。

    屋子里的女眷不明白原本还端着架子的姚氏怎么忽然就像屁股下着火一样从罗汉床弹了起来,纷纷讶异地望着姚氏,以及从外头进来的三位女眷。

    虽说苑平县城没什么顶级大世家,但书香世家还是有不少的,能在姚氏跟前说得上话的也都是有些身份的女眷,这些人眼光还是满利的,立马就瞧出了随顾芸儿一道进来的两位妇人应该也是世家大妇,不敢怠慢,也赶紧起身相迎。

    顾芸儿与姚氏见礼,叫了声祖母。

    姚氏暗恨顾芸儿发了达却不帮辅娘家,可沈家她又惹不起,也只能憋在心里,慈爱地笑着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沈家是高门大户,你回一躺娘家还真不容易。今儿能够见到你,可真把祖母高兴坏了。”

    姚氏亲热地拉着顾芸儿的手,好一副祖孙情深。一些客人就在心里暗自揣测着,沈任行位高权重,高门大户,顾芸儿在沈家怕也得战战兢兢吧。这么一想,一些女儿嫁得不怎么好的女眷也就释然了。

    顾芸儿知道姚氏既想巴结自己又想拿捏自己的心思,淡淡地抽回手,对姚氏介绍路玲玲和徐璐。

    “祖母,这是我家三弟妹,这是安国侯凌家少夫人。特地来参加欢哥儿的周岁礼。”

    姚氏就对徐璐二人笑道:“原来是三夫人,凌少夫人,老身不曾远迎,还请海涵。”

    徐璐矜持浅笑,并未答话。

    路玲玲却扬眉问:“顾老太太,我侄儿呢?还有我妹子呢?我妹子妹夫与你们祖家可是分了家吧,怎的欢哥儿的周岁礼还在祖家举办呢?”

    敢情这不是来参加孩子的周岁礼,而是来找茬的。

    客人们就兴奋了,纷纷竖起耳朵。

    ------题外话------

    大娃儿在学校被传染了流感,然后回来把我也给惹了,喉咙痒痒的,头晕晕的,重重的,好难受哦。

第214章 破坏

    顾家几位太太也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顾芸儿是顾家孙女,路玲玲却是顾路氏的姐姐,与顾芸儿又是妯娌,路玲玲在顾家闹将起来,没脸的就是顾家和顾芸儿了。这时候,顾芸儿的态度就成了至关重要。

    顾芸儿站在顾家,就与路玲玲起了矛盾,将来在沈家也不会好过就是了。若是站在路玲玲这边,肯定会被说成不孝。一个连娘家都不顾的人,名声又能好听到哪儿去?

    顾大太太自觉在沈家受的气总算掰回了一城。

    姚氏笑呵呵地说:“三夫人还真是关心妹子,路氏可真有福气。三夫人您也知道,路氏怀着欢哥儿可是受了大罪的,生欢哥儿的时候更是九死一生,把身体也给弄垮了,我做婆婆的看着也心疼。加上您妹夫如今又有了差事,路氏即要照顾您妹夫,又还要照顾欢哥儿,实在是辛苦,所以我就想,趁着老婆子还能动,就把欢哥儿养在跟前,也好让路氏松口气,专心一致服侍你妹夫。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徐璐与路玲玲对望一眼,果然正中她们猜测。

    姚氏这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新媳妇因年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好些人家的媳妇的头一胎大都是由长辈带大的。而当婆婆的主动帮着带孙子,做媳妇的就算再是舍不得孩子,为了孝道,也不得反对。大概这就是姚氏拿捏路氏的另一法宝了。

    姚氏是婆母,又是欢哥儿的祖母,祖母心血来潮要把孙子带在身边,做媳妇的也只有受着,还得高高兴兴地把孩子抱到婆母跟前,不得有怨言。否则就是不孝,忤孽。

    路纤纤舍不得儿子,也知道姚氏是想拿捏自己,却也找不着更好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姚氏带走。

    姚氏抱走欢哥儿除了拿捏路氏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就是借由拿捏路氏来逼顾芸儿路玲玲服软。

    顾芸儿在娘家时就与路纤纤交好。

    而路玲玲更是路纤纤的姐姐。

    只要路纤纤向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哭诉,为了路纤纤,不管是顾芸儿还是路玲玲,都得捏着鼻子心甘情愿让顾大官复原职。否则姚氏有的是办法让路纤纤痛不欲生。

    路玲玲自然明白姚氏的险恶用心,被气笑了。

    “老太太,果然是人老成精呀,你老人家的本领越发高竿了。”路玲玲笑里藏刀地说,“难怪能教出贪赃枉法的儿子。”

    顾月芙忽然跳出来,对顾芸儿大声指责道:“三姐姐,你好歹也是顾家的孙女吧,怎能任由外人这般侮辱自己的祖母和长辈呢?三姐姐你也不吭句声。”

    顾月芙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不愧是杨家培养出来的尖刀。

    顾芸儿就说:“大伯贪赃枉法确是事实,大理寺已查得一清二楚,这也没什么好分辩的。三弟妹说得也是事实。”顾芸儿又对姚氏说:“祖母,大伯父虽然做错了事,可不是还有芙堂妹蓉堂妹么?芙堂妹可是阁老媳妇呢,有芙堂妹在,大伯父一定能转危为安的。是不是,芙堂妹?”

    顾月芙咬牙,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着客人的面,她着实不好说,她这个阁老媳也就那么回事。当年顾家因她与杨家订了亲,想着将来要靠她支撑门庭,就对她多有迁就纵容,也让她骨头都轻了不少,也做出不少让人病诟的事来,更是说过不少轻狂的话。如今让顾芸儿这么一说,顿感无地自容,只觉脸皮被趴得血淋淋的难堪。

    费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却扶了个阿斗,非但没法支撑顾家,反而还添了不少麻烦,姚氏对顾月芙早已没有先前的器重。可顾月芙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又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忍心再让孙女受顾芸儿挤兑,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芸儿说得极是,咱们芙儿不是个忘本的。这不,她父亲能够转危为安,也还多亏了芙儿从中周旋呢。”

    姚氏现在也后悔得不行,早晓得顾月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当初就不该对她过多纵容,害得她为了顾月芙,把顾芸儿往死里得罪,就是现在想弥补都弥补不了。最让姚氏难以忍受的是,顾家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嫡女,却对家族半分贡献都没有,反而三天两头回来打秋风,姚氏肠子都悔青了。

    姚氏也恨顾芸儿,受了一点委屈就非要逼着分家,带走了大半财产,害得顾家只能勉强维持表面光鲜的体面。

    顾煜中能够放出来,明明就是顾煜文帮着打点沈任行暗地里发了话才被放出来的。这姚氏也敢往脸上贴金,真不要脸的。

    路玲玲鄙夷不已,正要呛声,顾芸儿就说:“祖母,我还不曾见过欢哥儿呢,我先去看看欢哥儿啊。”然后又与路玲玲道:“三弟妹,你也一起吧。”

    路玲玲扬眉,她看不惯顾家人算计路纤纤的嘴脸,非要当着客人的面把姚氏等人的阴险揭发出来。

    只是徐璐拉了她一下,向她挤了挤眼睛。

    路玲玲不明所以,但她向来佩服徐璐走一步看三步的本领,徐璐这么做肯定有其深意,也就不再啃声了。随顾芸儿一道去看欢哥儿去了。

    欢哥儿就在沁真堂隔避偏厅里,路玲玲逗着欢哥儿,小家伙穿着喜气的浅黄色富字纹的红色小夹袄,头戴黑红想间的的小皮帽,看起来粉妆玉琢,很是惹人怜爱。

    路纤纤正陪着客人,一起看着在炕上玩耍的欢哥儿,看了路玲玲后,双眼忽然红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起身对路玲玲和徐璐施礼:“姐姐您怎么也来了?”又对徐璐招呼着:“少夫人。”

    路玲玲凶巴巴地质问:“不是说好了在铁树胡同办席么?怎的又变卦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她正要质问妹子是不是姚氏逼迫她,徐璐却开口道:“欢哥儿长得真是可爱,难怪你婆母喜欢他,非要在祖家办席。这也是对妹妹的抬举,妹妹更该高兴才是。”

    路玲玲气极,瞪着徐璐。

    徐璐把事先准备好的玩具递给欢哥儿让他玩,笑容满面地说:“妹妹也真是的,哪家做媳妇的不想着自己的孩子得长辈喜欢?不过欢哥儿真的好可爱,等欢哥儿抓了周,再把孩子抱回去不就得了。”

    路玲玲姐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顾芸儿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就笑了起来。

    很快,孩子的抓周礼就开始了,诺大的厅子里布置了好多玩具,什么都有,鱼符,木剑,算盘,绣帕,书,应有尽有。

    欢哥儿被放在铺着的地毯上,宾客们围在周围,纷纷指着鱼符让他拿,小家伙左看右看,却毫无动静,最后,往就近地玩具爬去,抓了支精巧的狼豪笔。抓笔也不错吧,将来靠笔杆子吃饭,这可是做官的料呢。

    只是众人还没讨论够,小家伙又抓起了木剑放在嘴里咬,众人大笑,纷纷说:“一手拿笔,一手拿剑,哎呀,这小子将来可了不得呢,文武全才呢。”

    大概是众人笑声太多了,欢哥儿又丢掉笔和剑,又往胭脂盒爬去,众人赶紧叫着阻拦,路玲玲更是拿着个鱼符勾引他,欢哥儿左看右看,最终没有选择鱼符,最终拿了本书在手头撕了起来。

    众人就大笑,将来肯定是个读书人,会给顾家考个状元回来。

    抓周礼过后,吃了饭,顾芸儿与路玲玲和徐璐使了眼色,和徐璐一道留了下来。而路玲玲则向姚氏告辞。

    姚氏假猩猩地挽留,路玲玲也假猩猩地说了客套话,称庄子上有些事,要过去瞧瞧。

    姚氏这才故作遗憾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既如此,那老身也不留三夫人了,老五媳妇,你替我送送三夫人。”

    路纤纤点头。

    而路玲玲则抱了欢哥儿亲了亲,笑着说:“小宝贝儿,来,你也来送姨母一程。”就抱着欢哥儿走了。

    姚氏没有想那么多,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而路玲玲也是和颜悦色的,不住地夸姚氏疼爱欢哥儿,欢哥儿真有福气,跟着老太太,欢哥儿必能成大器之类的恭维话。

    姚氏面上谦虚着,心里却很是得意,自觉找着了拿捏路纤纤的法子。

    “……欢哥儿是我孙子,我不疼他疼谁呢?只是欢哥儿年纪还小,路氏即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儿子,确实顾不过来。我这做长辈的,自然不好袖手旁观。加上欢哥儿他大伯如今闲赋在家,我也怕他一时想不开,有个小孩子呆在眼前心情肯定会好转的。我也知道,这母子连心,欢哥儿养在我这儿,路氏肯定会思念孩子。不过三夫人放心,只要欢哥儿他大伯的另觅了差事,就把欢哥儿给你送回去。”

    顾大太太在一旁说:“娘,老爷虽说心情低落,但也不至于想不开呀。老爷犯的事儿可不小,能够全身而退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奢望官复原职。”

    姚氏就笑着说:“无事,反正他大伯也挺喜欢欢哥儿。相信有了欢哥儿在身边,你大伯肯定会很高兴的,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讨价还价了。

    也可以称为威胁也不为过。

    顾煜中什么时候官复原职,欢哥儿就什么时候回到路氏身边。

    否则,路氏别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路玲玲气得火冒三丈,不过她想到即将上场的好戏,又生生压住了火气,笑容满面地说:“老太太说得极是,相信有欢哥儿在,他大伯会很平安的。”

    路纤纤看了路玲玲,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和愧疚。她愧对姐姐,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害得姐姐替她操这么多心。尽管知道这样不好,会纵出个得寸进尺的老太太,可母子连心,她真的无路可走了。

    看着路玲玲服了软,姚氏简直像吃了蜜似的高兴。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只要把欢哥儿拿捏到手头,母子连心,路纤纤必会向路玲玲求助,路玲玲向来疼爱路氏这个妹子,就算明白这是她的阴谋诡计,但为了妹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以想像,路玲玲笑容满面的背后,肯定对自己咬牙切齿。

    不过姚氏并不以为意,反而很得意。

    欢哥儿是自己的孙子,自己当然会好好疼爱的,但路氏就别想好过。只要路氏不让自己满意,她有的是法子拿捏路氏。

    路玲玲和路纤纤抱着欢哥儿走了。

    顾大太太有些忐忑,觉得老太太未免过分了,哪有这样拿捏人家的,这不是在求人,而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呀。

    可顾大太太才张嘴,姚氏就打断她的话:“客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赶紧给客人安排节目娱乐呀。”

    顾大太太不敢忤孽婆母,只好安排去了。厅子里的人就少了一部份,但仍是有相当一部份人依然围在顾老太太这儿不肯走。

    主要是顾芸儿和徐璐还沉走,她们想留下来与徐璐二人套套近乎。

    姚氏正中下怀。

    顾芸儿就陪在姚氏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徐璐也坐在顾芸儿身边,只一味嗑着瓜子喝茶。

    顾月芙也一直陪着姚氏,不时给姚氏张罗茶水点心,偶尔还给姚氏捶捶背。

    姚氏就笑着说:“你这丫头呀,嫁了人还是这么的孝顺。不枉祖母疼你一场。”目光却时不是剜了顾芸儿一眼。

    顾月芙笑得格外娇俏:“祖母,人家可是一直都孝顺您的。”她就是要让客人瞧到,同样是孙女,顾芸儿有多不孝,仗着嫁了个厉害的男人,就不把长辈放眼里。

    一个挂着不孝名声的人,身份再高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被戳背脊骨?

    顾芸儿居然对顾月芙意味深长地说:“芙堂妹确实孝顺祖母。顾家众多姐妹,就数芙堂妹嫁得最远,可跑娘家的次数却是最多的。芙堂姐确实孝顺祖母,可也不能不顾婆家呀?要知道,芙堂妹每次回娘家,都要呆上三两天,京城离苑平又不远,芙堂妹这般,婆家肯定会有怨言的,堂妹以后或切莫如此了。”

    女子嫁了人后就是夫家的人了,除非娘家有急事,否则哪能够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还一住三两天。恐怕这就不是孝不孝顺的问题,而是在婆家无法立足,回娘家寻求蔽护来了。

    在场座的都中年老人,哪有不明白的,看顾月芙的眼光就变了。

    顾月芙脸色就变了,若是照着以往的性子,肯定要大怒,或反唇相讥,但现在她却没那个底气,只得咬着唇,忍了又忍。

    姚氏对顾月芙在婆家的表现也非常不满意,私底下也不知骂了多少回,可骂她是一回事,看她被顾芸儿奚落又是另一回事,姚氏就对顾芸儿说:“你妹妹向来孝顺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前阵子我身子不怎么好,芙儿知道后,当天就赶了回来,赶都赶不走,唉。我也知道,三天两往往娘家跑确实不妥,芙儿,以后切莫如此了。”

    有了姚氏的台阶,顾月芙脸色这才好看了。却再也不敢惹顾芸儿了。

    徐璐看得很是无趣,觉得顾月芙太让她失望了,真是个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一直坐到日入时分,顾月芙看看天色,就起身,向姚氏告辞,说得回去了,免得婆家人说闲话。然后又看着顾芸儿:“三姐姐,我们一道上路可好?”

    顾芸儿就说:“不用,三弟妹邀请我去她庄子上玩。如今秋季来临,正是大丰收的好时节,三弟妹说,此去庄子上,吃现榨的果汁,即美味又能美容养颜。听着着实心动。”

    徐璐也跟着笑道:“是呢,听说板栗也成熟了,正好可以吃烤板栗。如今天气也转凉快了,刚好可以骑马,我一直想骑马来着,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眼下大好机会来临,自是不能错过。”

    顾芸儿笑话她:“谁不想骑马,你会骑吗?”

    徐璐正色道:“当然会。”

    “我不信,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呀?”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曾在庄子里骑过两回,不过不太熟。”

    顾芸儿就笑话她:“这样你也敢骑?真够胆大的。叫我一声师傅,让我教你得了。”

    徐璐打趣她:“我记得你以前并不会骑马呀?什么时候学会的?”

    顾芸儿脸儿一红,“不告诉你。”

    徐璐就指着她笑了起来。顾芸儿恼羞成怒,作势必打她,二人就闹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交好。

    姚氏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又羡又妒。这位凌少夫人可是京城有名的人物,顾芸儿何德何能,居然还巴结上了凌少夫人。

    顾月芙更是妒嫉得双目喷火,她倒不是妒忌顾芸儿与徐璐交好,而是因为顾芸儿居然敢抛下夫家一个人去庄子上玩,她就不服侍婆母,不服侍丈夫?沈家怎么会同意让她们在外头玩?

    带着浓浓的妒嫉和不可置信,顾月芙问:“三姐姐,凌少夫人,你们要去沈三夫人的庄子上玩么?要玩多久?”

    顾芸儿说:“大概四五天吧。”

    “这么久?”顾月芙脱口而出,“你婆婆同意吗?”

    顾芸儿看她一眼,笑道:“那当然。”

    顾月芙颇受打击,半响无话。

    姚氏也颇不是滋味,屋子里有片刻的冷场,她不得不试图找话题,于是就左右看了看,说:“咦,路氏怎么还没回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路纤纤送路玲玲出去确实有些久了,大概都有大半个时辰。

    姚氏就让人去找路纤纤,很快就有下人来报:“五太太带着九爷上了马车离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欢哥儿在顾家行九,称九爷。

    姚氏很是不悦,“这路氏也真够大胆的,不就是把欢哥儿养在我这儿么?生怕我抢了她儿子似的。真是不孝。”她以为路氏把孩子带回铁树胡同了。

    见自己的话无人附和,姚氏只好对顾芸儿说:“芸儿,你这个五婶娘可真没见识,以后你可千万别学她。将来你有了孩子,最好让你婆母带。这样对你也是大有好处的,可别学路氏,真是鼠目寸光。”

    顾月芙赶紧说:“就是就是,祖母亲自带孩子,省了五婶婶多少事呀。五婶婶也真是的,难得祖母一片好心肠,却不领情。”

    徐璐实在讨厌顾芸儿这副嘴脸,忍不住道:“是呢,杨五奶奶最是深明大义。将来我碰上杨夫人,一定要好生夸赞夸赞五奶奶。等杨五奶奶生了孩子,也让杨夫人抚养。”

    顾月芙脖子立马缩了缩,敢怒不敢言。

    如此情形,就有人扑嗤笑了起来。

    因为徐璐知道她不少鸡皮狗灶的事儿,顾月芙不敢惹徐璐。但旁人也敢嘲笑她,骄蛮脾气发作,想也不想主喝斥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笑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顾月玫婆家小姑子。顾月玫是顾家长女,出嫁多年,是顾月芙的嫡长姐,女子在娘家是娇客,但在婆家就要矮上一截。

    徐璐看了顾月玫的小姑子戴圆圆那副清冷矜持的模样,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顾月芙居然跑去惹她,能讨得了好才惯。

    果然,戴圆圆不怒反笑,高高扬眉,挑衅地道:“我笑我自己的,与你杨五奶奶又有何相干?难不成,你杨五奶奶还要管我笑不成?”

    “你……”

    都是家中的娇娇女,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针尖对麦茫,想来肯定会精彩。

    徐璐面露兴奋,正准备看戏,可惜,戏就结束了。因为顾大太太和顾月玫母女二人,一个喝斥顾月芙,一个安慰戴圆圆,最终由顾月芙捏着鼻子道歉了事。

    又没掐起来,徐璐表示很失望。

    不过看顾月芙那副饱受屈辱的模样,徐璐还是觉得这样也好。

    人人捧着的天子骄女,自以为很了不起,无法无天地挥霍着亲人长辈对她的纵容宠溺,忽然间靠山倒了,引以为傲的身份也变得一文不值,自然就骄傲不起来,比落水狗还要不如,也够她受了。

    戴圆圆虽然不再与顾月芙计较,可那双利嘴仍然没有停歇,居然就炮轰起了姚氏。

    ------题外话------

    流感还没好,今天可是强撑着写的,呜呜……

第215章 赤搏上阵

    戴圆圆冷笑一声说:“亲家老太太打得倒是好算盘,真让圆圆开了眼界。大嫂,难怪我娘不让你回娘家,看来也是有道理的。”

    戴圆圆这话可真够刺人的,饶是向来隐忍出色的姚氏也忍不住面皮一抖,压下火气,笑问:“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月玫对你不好?”

    戴圆圆似是不屑回答,而是看着顾月玫,一脸高傲:“老太太不必明白,只要大嫂明白就成了。”

    接连让一个小丫头扒脸皮,姚氏脸色发青,可到底是孙女的小姑子,不好得罪,只能死死忍着,目光不善地看着顾月玫。戴圆圆来过顾家两回,但因脾气不大好,嘴巴又太利,顾家上下都不怎么喜欢她。偏顾月玫每次回娘家都要带这个小姑子来。

    顾月玫自然明白小姑子指的是什么,脸皮也火辣辣地红着。她父亲没了一身官皮,她在婆家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可自己娘家的做派,着实让人难以启齿。

    而客人的目光也让顾月玫颇不是滋味,不愿再让人盯梢,赶紧转移话题,“哎呀,我还给九兄弟带了些玩具回来,刚才还忘了拿出来。”然后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事先带来的玩具带来。

    而顾月玫的话也提醒了姚氏,姚氏又凶神恶煞地让人去铁树胡同把欢哥儿带回来。

    铁树胡同离顾家很近,来回也就两盏茶时光。

    去的人很快就回来凛报,路氏并未回铁树胡同,而是去了路玲玲的庄子里。

    姚氏气得脸色发青,忍不住破口大骂:“路氏居然私自带着我顾家的子嗣离开顾家,她好大的胆子。真当我顾家不敢休她不成?”

    自来子嗣为重,身为媳妇,有义务和责任保护子嗣,倘若护嗣不力,都要受婆家责怪。路纤纤在无姚氏首肯下,就带着孩子离开顾家,姚氏完全可以混淆血脉的罪名,收拾路氏。

    顾大太太心头也有不好的预感。

    刚才路玲玲一进门就兴师问罪的模样,可很快就笑容满面,如春风般和煦的态度,顾大太太就觉奇怪,心头一直不安着。直到路玲玲离开后,这股心神不宁依然挥之不去。直到下人来说,路氏带着孩子一去不复返,这才知道坏了事。

    按老太太的意思,把欢哥儿拘在手里,不愁路氏不去求路玲玲,顾芸儿就算不顾惜祖家,但与路氏一向交好,看在路氏的份上,少不得也要帮着说上两句。

    可路氏就这么带着欢哥儿走了,让她们白高兴一场,如何不愤怒。

    尤其给欢哥儿办这个抓周礼,祖家也还出了一半的钱呢。

    不止姚氏气得火冒三太,顾大太太也气得不行。她目光剜着顾芸儿,强忍着怒火:“芸儿,你这五婶婶也太胆大妄为了,欢哥儿那么小,怎能出远门呢?老太太向来疼欢哥儿,你五婶婶招呼都不打就抱走了欢哥儿,这不是忤孽么?万一老太太气出个好歹,那咱们可就真是罪过了。”

    顾芸儿悠悠地说:“祖母年纪确是大了,精力也不行了,欢哥儿又还那么小,小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万一扰着了祖母可怎生是好?依我看,还是让五婶婶亲自带吧。祖母为了咱们一大家子,也操了大半辈子的心,也该享享清福了。”

    顾大太太气得指尖发颤,却又找不着话来反驳,顾芸儿今非昔比,她到底不敢惹顾芸儿。

    姚氏也是如此,尽管气得抓狂,却不敢发飙,只得忍着怒火,一脸哀伤道:“芸姐儿这可是嫌弃祖母老了?不配带孩子不成?”

    顾芸儿说:“祖母说哪儿话呢。”就不再言语了,连敷衍都不肯。

    姚氏心急火燎,靠拿捏路氏这条路已行不通,只得目光凶狠地盯着顾芸儿。

    “芸儿,祖母今儿求你一件事儿。”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古怪,有种破罐子摔碗的狠劲,早在准备参加欢哥儿抓周礼时,顾芸儿就知道,祖母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非要逼她向丈夫求情,让大伯官复原职才成。

    顾芸儿就说:“祖母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只是今儿是欢哥儿的周岁礼,便是有事,也不急在这会儿,明儿闲了,祖母打发人来吩咐我就是了。”

    ?顾芸儿还是不愿让事情闹得太大,顾煜中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已是板上钉钉,这样的罪名,落到普通官员身上,只有死路一条的。沈家全须全尾的保全了他,也还是丈夫看在她的份上才做到这一步骤的。

    姚氏却是冷笑道:“改明儿?呵呵,如今我这个孙女可了不得了。我是想见也见不到呢,不趁这会子好容易见一面,求孙女给个恩典,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呢!”

    ?这声音大得连整个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顾家又兴旺了近百年,光沁真堂的宴处厅就是三开间,这会子又把两边翮扇移了开来,整个宴息厅就更是宽阔了,客人们虽坐在远处说话打牌,但姚氏的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都停了说话,目光自然的看了过去。

    ?厅里顿时就鸦雀无声。

    顾芸儿慢慢理了袖子,淡淡地说:“祖母请说。”

    姚氏突然有些发怵,因为顾芸儿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得可怕,一如刚才路玲玲的作为。她在心中默念着顾月芙给她出的主意:这样的场合,您是她的嫡亲祖母,她敢当着这么多官眷的面儿给你没脸?她再是高嫁,敢不要孝道?在场的都是她官眷,她又能横到哪儿去?到时候外头说起来,顾芸儿仗着高嫁就不孝敬祖母,光言官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她。

    顾月芙更是直接了当地说:若是咱们再狠些,去顺天府告她不孝,或是让言官参她一本,哼哼,上回王家一事,直到现在怕还没缓过气吧。再让言官参沈任行一本,怕是沈任行生吃她的心都有了。沈任行虽是阁老,可言官也不是吃素的。言官最是喜欢揪官员内宅的事儿。再让言官参她一本,看她还有脸没脸。当着客人的面,再跪下来向她磕头,看她受不受得住。

    ?这么一想,姚氏就觉得腰杆又硬起来,凄楚道:“你大伯父是顾家长房,是顾家的顶梁柱,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大伯被罢官吧?你大伯好歹也是疼过你的,好歹你也姓顾,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还求你看在祖母脸面上,给你大伯一次机会吧。”

    附近的客人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撇唇,顾煜中的事,放在普通官员身上,必是身死的下场,如今能够保住性命,只是丢了官而已,已是沈家出力的缘故。偏姚氏还不知足。本来就不是亲的祖母,倒摆起祖母的谱儿来了。

    ?事涉朝廷官员调度,就算大家都知道,处在顾芸儿这个位子上,可以想办法,沈任行也不好不给她脸面。可拿到明面上来说,这就是违例的,甚至还会连累到沈任行。妇人不可干政,这是铁例,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要顾芸儿帮忙,就是想帮的,也不敢帮了。

    求人也不是这样的求法。

    分明就是挖坑啊!

    顾芸儿就说:“祖母这话可真让我难为。大伯父被撸了差事,那是因为犯了事,这可是朝廷亲下的诏令。我一介妇道人家,可没那个本事擅自左右朝廷诏令呀。”

    姚氏冷笑着说:“芸儿如今是阁老夫人了,只需求求沈阁老,不就成了?”

    顾芸儿就拔高声音,正色道:“祖母此言差矣,您孙女婿虽是阁老,却也得遵循朝廷律令。这朝廷官员任免的事,不是我能说话的,更不是我家夫君说成就成的。朝廷有律例,妇人不得干政,祖母口口声声要我给大伯父官复原职,这是要置我于何地!还请祖母慎言!”

    “那是你伯父!又不是旁的不相干的人。”姚氏气得拍了几子,大声道:“你如今高嫁了,了不起了,照顾下亲戚,也不是什么难事,哪家没有这样的事呢?偏你就推三阻四,拿朝廷律法来压我,难道堂堂阁老还办不成这事儿么?这还是自己的亲伯父,又不是外人。法理之外关乎人情,只要你跟沈阁老求个情,让你大伯父官复原职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我看你分明就不想帮忙,存心见死不救,你怎的就这么铁石心肠呀,那可是你大伯父,嫡亲的伯父呀。”

    姚氏与大房商议了一个晚上,定了两步妙棋,一是拿捏路氏进而挟制路玲玲帮着求情,二是用名声孝压制顾芸儿。

    顾芸儿高嫁,顾家再无制肘她的法子,唯有名声孝道这个杀手锏。

    这也是姚氏临时改变主意,改欢哥儿的周岁礼到顾家举办的真正原因。

    顾家再大宴宾客,顾家百年声望,还是颇有底蕴的,也请了不少名门望族前来,其目的就是要当着外人的面,逼着顾芸儿应下。

    姚氏甚至哭道:“你大伯父为官也不易呀,他可是家中顶梁柱,顾氏的族长,他出了事,你们这些出嫁女又能好到哪儿去?这阵子受了打击,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病歪歪的,几日功夫,人都瘦了一大圈。你就行行好,提携一下你大伯吧,长房还有那么多人靠着

    你大伯父过活呢,我也就这么个与我亲近的儿子了。”

    说到兴头上,姚氏甚至唱念作打地跪下来,朝顾芸儿磕头,边磕边嚎哭道:“祖母给你磕头还不成么?你就行行好,给老婆子一条生路,让你大伯父官复原职吧。你大伯父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去官府告你不孝,忤孽……”

    顾芸儿身边的婆子把她硬架起来,姚氏挣扎不动,就放声大嚎:“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攀了高枝儿就不认我这个祖母了是不?如今你是金凤凰,只管把我往泥里踩,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让孙女往泥里作贱……”

    这简直是赤膊上阵了,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

    徐璐看得有趣,对顾芸儿悄声说:“你这个祖母,平素就是用这种招数应付你和顾郎中么?”

    虽是悄悄话,可诺大的客厅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芸儿苦笑:“也没怎么用,统共也就用过三回,第一回想要我娘的嫁妆,就是这般哭嚎的。第二回是因为芙姐儿高嫁杨家,逼我父亲给她治嫁妆。第三回,也就是这回了,让姐姐笑话了。”

    客人们一听,更是鄙夷到不行。

    顾大太太无地自容。

    戴圆圆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甚至还大赤赤对顾月玫大声说:“大嫂,以后还是少回你这个娘家吧,一屋子腌赞事,也不怕带坏我侄儿。”今日顾月玫还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了回来的。

    顾月玫被说得面红耳赤。娘家这样的做派,着实让她又羞又气,心头也恨姚氏恨得要命,这个小姑子嘴巴一向大,回到婆家后还不知要怎样宣传自己娘家的事,以后在婆家怕是抬不起头了。

    既然已闹到这杨的场面,顾芸儿反而不急了,也不劝姚氏,只让婆子把姚氏死死压在罗汉床上,并声音软软地对姚嬷嬷等人道:“祖母大概口也渴了吧,去把温茶拿来,祖母口渴了应该用得着。”

    姚氏噎了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题外话------

    一年到头,很少感冒的,可一旦感冒了,不整个七八天休想好转,药石无效,倒霉催的,今天第四天了,还有四五天就能恢复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216章 夫妇齐发威

    顾月芙跳了起来,大声道:“三姐姐,你现在是沈二夫人了,威风了,就不管娘家了吗?人家是怕穷亲戚打秋风,我看三姐是怕我们连累你的富贵生活吧。”

    顾月芙也开始口不择言了,顾芸儿敢不帮忙,那就休怪她乱咬一气。哼,反正她是光脚的。

    徐璐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挑眉笑道:“杨五奶奶,你也是阁老家的儿媳妇,怎的不去求杨阁老?顾煜中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呢?你自己都不使力,非要让隔房的姐姐使力,未免强人所难了。”

    因为凌家与杨家是死对头,顾芸儿也讨厌徐璐,像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尖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没想办法?我若是能想办法,也不会腼着脸去求她了。”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既然你都想不出办法,芸儿又能想出办法不成?她是人,又不是神。朝廷又不是她家开的,顾煜中这个人我知道,就是个取巧卖乖,溜须拍马,于朝廷无半分功劳,贪污好色踩低捧红倒是样样来。这样的人,朝廷没有处置他已是格外开罪了。还想官复原职,做梦吧。”

    反正已是抱着收拾顾家的目的前来,徐璐倒是不怕得罪人,狠狠地把顾煜中给贬得一文不值。

    “顾煜中出了事,你们身为亲人都不想办法,居然逼着隔房的闺女想法子,柿子捡软得捏呀。”

    “你,你……”顾月芙被徐璐骂得发懵,顺了半天的气,才叫道:“这与我顾家的私事,你插什么嘴?多管闲事。”

    徐璐又毫不客气地骂道:“冲着你以前曾对芸儿做过的那些腌赞事,若是换作我,怕是此生永无颜面再去求她了,你倒是好,脸皮还真是厚得跟城墙一样。”转头又向姚氏开火,“姚氏,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妇道人家,居然敢拿孝道压沈二夫人干涉朝廷律法,企图干涉官员任免事,这可是犯了大忌,今儿回去本夫人就上书朝廷,治你个以孝道辖制朝廷诰命夫人,意图干政之罪。让朝廷夺去你的四品恭人,本夫人说到做到。”

    徐璐说得铿锵凌厉,威仪凛然,杀气腾腾,此话掷地有声。姚氏吓得魂飞魄散,半天回不了魂。

    徐璐轻蔑一笑:“顾煜中犯得事可不小呢,若是放到普通官员身上,就是几条命都不够抵的。姚氏,你既然嫌你儿子活得不耐烦,就尽管闹吧,闹得越大越好,看谁救得了你。”然后又转头,埋怨顾芸儿:“你也是的,这样的长辈理他做甚,倒是敬出个得寸进尺的。什么腌赞事儿都要来找你,也不管你做不做得到。哪是拿你当孙女对待的,分明就是要把你往绝路上逼呢。就是位高权重如方公,怕也没本事让犯事的官员官复原职。他们倒是好本事,当你是神仙下凡呢,什么都能替他们办到。顾煜中的事儿,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又出钱又出力,还要落得个忘恩负义不顾孝道的名声,何苦来哉?依我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成全他们给你安上的恶名吧,让他们知道何谓忘恩负义。”

    徐璐这话可是毫不留情的,说得顾家人脸青一阵白一阵。

    一些知廉耻的,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也深恨长房闹也这么多事来,更恨姚氏的得寸进尺,没有拿捏住顾芸儿,反而让顾家百年清誉悔于一旦。

    徐璐能这么痛骂,顾芸儿露却是不好说的。顾芸儿暗自感激,心头激荡。

    “你,你……徐氏,我们顾家的事,你不嫌管得宽么?”顾家人被骂得不敢再开口了,姚氏也不敢再嚎了,花着一张老脸,手足无措地扑在罗汉床上。唯独顾月芙气不过,又跳起来指着徐璐指责。

    徐璐目光轻蔑扫了她一眼,目光冰凉,不屑,嘲讽,顾月芙只觉全身发凉,一身的气势就那样软了下来。

    顾芸儿长长叹口气,对姚氏幽幽地道:“祖母,您刚才那番话,可是从不曾拿我当亲孙女对待呀。”

    姚氏刚才聚积出来的高昂士气已消散无几,这时候只剩下恐惶的份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让顾四太太打断了,说:“芸儿,你祖母人老了,就糊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必与她一番见识,老太太也是受人撺掇所致。”顾四太太也是没法子了,老太太的为人她本来就不喜,为了长房就不顾其他房的利益,为了让顾大起复,还逼得他们几房四处奔走,银子倒是花了不少出去,还要挨骂,泥巴也有三分土性的。

    顾二太太和顾四太太也是有私心的,长房失势,虽然对顾家有影响,不是还有三房么?到时候靠着三房就是了。

    老太太为了已是烂泥的长房还要往死里得罪三房五房,到时候顾家就是真的完了。顾二太太和顾四太太可不愿这样的事儿发生。也顾不得孝道不孝道,先让顾芸儿消了气再说。

    顾芸儿却捂着脸嘤嘤地哭着,也不说话,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众人也理解她的苦楚,未出嫁之前,顾家对人家也不好,但娘家出了事,顾芸儿也还是全力相帮的,偏还得寸进尺。求也没个求人的态度,还要阴险地挖坑给人家,这分明就是逼着人家舍了老命相帮还要再打上一棍子呀。

    任谁遇上这样的亲人长辈,也要寒心的。

    顾芸儿只负责伤心地哭,徐璐则负责气愤地善后。

    她拉着顾芸儿的手恨声骂道:“这样的娘家,这样的亲人,你还认来干嘛?你忘了你以前的名声是谁给你败坏的?你忘了你娘的嫁妆是谁给吞了去?你忘了是谁逼着你去认下本不是你的错?”

    顾大太太弱弱地反驳:“凌少夫人,无凭无据的事,可不能乱说的……”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是不是乱说,大家心知肚明。芸儿,咱们走吧,我知道你性子软,又顾念孝道。我却是看不下去了,现在咱们就回去,我要参姚氏一本。哼,敢拿孝道要胁朝廷诰命夫人干政,好大的胆子。”

    徐璐说得杀气腾腾,又对着顾月芙开炮:“你身为顾煜中的女儿,自己父亲犯了什么罪你是再明白不过的。亏得你还是杨家的儿媳妇,不在家好生相夫教子,居然也干涉起朝政大事。哼哼,杨家果然好家教。”

    “你,你……”顾月芙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璐不屑地冷哼一声,拉着顾芸儿就走。

    ……

    基于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徐璐回京后的第二日,就上书朝廷,狠狠告了姚氏一状。

    姚氏本不成气候,儿子又还犯了错,能留着性命已是邀天之幸,还敢拿着祖母的身份逼迫沈二夫人让其官复原职。这事儿若放在平常也没那么打眼,但在特殊时期,姚氏只有被炮灰的命了。

    然后徐璐就大大风光了一回。

    徐璐进京三年多的时间,两回上书,就使得两位朝廷夫人被贬为庶民。

    定国侯世子夫人徐梦雅被贬为庶人后,被叶家送到通州庄子上养病。苑平顾姚氏也被收回四品恭人的身份,贬为庶人。

    那些曾得罪过徐璐的人,人人自危。

    包括先前曾恶意整过徐珏的秦氏姐妹。

    在姚氏被朝廷申饬后的第二日,秦氏也回保定去了,说是参加秦老夫人六十大寿。

    当时徐璐还恨恨地想,该不会是后悔惹了自己吧?

    不管怎样,徐璐的威名是打出去了。而恰在这时,凌峰又大开大合地收拾山西布政使王文东,更是让整个仕林震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王文东身为一省布政使,本身就是三品大员,原本进京述职极有可能留京任用。当时连身为吏部尚书的方公都认为王文东可得重用,举荐王文东、河南布政使、陕西布政使等三人,侯补吏部右侍郎。次日皇帝在朝堂上垂问,百官推荐王文东,称冷静果决,不贪不腐,是位经得住考验的好官。谁知凌峰却持反对意见,认为王文东主政山西期间,山西经济下滑,军民暴动次数比往年大副增加,认定王文东不擅治理地方,或处事不公,才会引发军民暴乱。连地方都治理不好,又岂能进入朝廷中枢?

    凌峰的话自然就引起群臣攻击,因为王文东为官清廉、公正无私也是有口皆卑,称凌峰血口喷人。凌峰毫不退让,称公正无私的人,并不代表就有治理百姓的能力,清官里头也有昏官,还称,贪官亡国,而昏官却误国。并举例王文东在山西推行讼之可疑者,与其屈其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由此可见,王此人不想方设法去弄清案件的是非曲直,而是按照古老的道德标准,根据当事双方的身份和地位来做出判决。可以想像的是,以主观标准来裁定案件,其结果必然是有失公正。仅凭此一点,必会制造不少冤假错案。王此人如何还能当得起明察秋毫的明官。恰恰相反,称他是个糊涂官倒是有点名副其实!

    凌峰又还称:“冤假错案严重引发朝廷公平公正,而误判或乱判更会使朝廷失去公平公正和公义,以致腐风弥纶,人心散佚,法纲流离,社会动荡,其祸害之烈,不亚于贪官之祸。”

    一些向着王文东的人就与凌峰打起了嘴仗。有的甚至指责凌峰因为在吏部一家独大,不愿权利被瓜分,故意让右侍郎之位空置,其心可诛。

    凌峰毫不理会,只一口咬定王文东清廉有余,变通不足,公正有余,却毫无明察是非之心,不可委于重任。

    经过一场舌尖上的较量后,凌峰又甩出王文东在任上制造出的诸多冤假错案。

    果然如凌峰所说,王文东在断案判案时,非常的想当然。

    因同情弱小,就偏向弱小。富者与贫者打官司,不问原由,必是富者错。

    更是极力推祟礼法大于津法,使得家务事里的矛盾不问对错,父无错子错,伯叔无错,子侄错。婆无错媳错,弄得好些有冤案在身却处于弱势地位的人都不敢再进公堂。

    为求蔽端,宁屈乡坤。使得乡坤满腹怨气。

    为争言貌,宁屈小民,使得百姓怨气冲天。

    件件桩桩,无不发人深醒。

    最后,凌峰大胜,王文东被迫致仕。

    最后便宜了陕西布政使顾天放,由顾取代任吏部右侍郎。

    凌峰凭借一张舌头,就生生斩断三品朝廷大员的仕途之路,狙击了王家前进的步伐,王家人恨透了凌峰,却又无可耐何。

    但凌峰却以嚣张跋扈的姿态继续碾压王家,再一次狙击了王文东的族弟王向南的仕途之路,从贵州右参议的位置上被迫致仕,这下子王家除了愤怒外,还恐惧起来,认为有人故意针对王家。

    王家人仔细过滤了王家的政敌,都不得其解。最后只好腼着老脸,去求姻亲秦家。

    秦家也莫名其妙,不过仍是携王文东兄弟进京来,找上了双榆胡同张家。

    双榆胡同张家与保定秦家已是实打实的姻亲,自然要共同进退的。而当初张夫人求娶秦氏时,姿态可是摆得极低,秦家这才同意把嫡女嫁给张瑞。

    只是让秦大爷没有料到的是,张如海却是苦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不止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甚至在礼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开始有人顶撞我。那可恶的李少秋还处处与我作对,我如今在朝堂,也是举步维艰。”

    张如海立马道:“这些年年我在朝堂上可是一直和稀泥的,也少有得罪人的时候。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故意针对我。”

    张如海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加上张家自张老太爷去后,越发低调谨慎,轻易不敢得罪人。也正是因为张家一直保持低调的作风,在朝堂上几乎没怎么树敌,所以秦大爷纳闷起来。

    秦大爷又问:“那李少秋又是谁的人?”

    “是谁的人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他们家与凌家向来交好。”忽然张如海如遭雷击,瞪大了眼,震惊道:“我自认与李少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可好端端的他就与我作对,该不会是受人指使吧?”

    秦大爷目光一闪,“难不成,会是凌峰主使?”

    张如海下意识就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咱们家与凌家虽无交集,可也没交恶呀。更何况,我家老二,还与凌峰的小舅子是同窗好友,靠着这层关系,与凌峰也还渐渐有了些交情。”张如海还不知道他的二儿媳妇早就把凌峰的妻子小舅子得罪狠了的事儿。

    秦大爷又向张如海打探凌峰为何要针对王家。

    张如海也是一脸茫然:“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好像隐约听了点风声,有朝臣也觉得凌峰无缘无故针对王家,很是奇怪,就问其原因。凌峰就指着官衙

    外头那一片槐树,称:这些树大概有百十年了吧,都已长出藤藤网网了,想要砍掉这棵树,也只能先除掉这些藤藤网网。”

    秦大爷狐疑地看着王文东,和王文东兄弟都不是笨蛋,很快就品出其意味来,脸色微变。

    王文东神色微雯,猜测道:“听起来,不是我们王家得罪了凌峰,而是与我们有关系但势力比我们还要大的人家得罪了凌峰。”

    王向南也点头分析道:“凌峰暂且没法子对付对方,所以就先朝咱们家下手。”

    兄弟二人同时点头,但问题又来了,王家姻亲众多,并且个个背景不俗,究竟哪家得罪了凌峰,以至于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呢?

    能比王家还要厉害,又与王家有关系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其中,秦家就是其中一家。

    王文东兄弟就忍不住看向秦大爷。

    被无端猜忌,秦大爷皱眉,压下心头的不悦,说:“我们秦家一直在保定,与凌家素无交集,也没利益上的冲突,就算想得罪也没机会吧。”

    ------题外话------

    亲们对不住了,脑袋还是重……

第217章 找原因

    保定秦家也是出过阁老的,在朝堂上依然还有不少影响力,秦家长子今年更是准备拿下登州正五品府同知的位置。秦家三爷还娶了范阁老之女,靠着范阁老,秦家三爷的制艺更是一日千里,是后年春闱呼声最高的前三甲才子之一。

    张如海最近在朝堂上不好过,还想找秦家出些力,想不到秦家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只是,张如海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在整治他。

    秦大爷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没有想到,张家会是如此的积弱,好歹还是礼部右侍郎,居然让平起平座的李少秋就给排挤成这样。

    秦大爷失望而去,又去找上了范家,如今的大理寺卿范鸿儒,秦二爷的岳父。

    望着只在宴息厅接待自己的范鸿儒,秦大爷心头再一次闪过不好的预感。

    范鸿儒倒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亲切地拍了拍了秦大爷的肩膀说:“贤侄呀,自古娶妻娶贤。一个贤淑的媳妇可以旺家三代,而一个非贤非淑的媳妇则可以祸乱整个家族呀。老夫记得贤侄膝下已有一女了吧,将来可得好生教养,不然到时候嫁到别人家,一个不好,可就是祸害人家三代呀。”一脸的语重心肠。

    秦大爷心头却是惊滔骇浪。

    范鸿儒的意思是,张如海的灾祸源自妇人?

    ……

    秦大爷从范家回来,并没有对张如海隐瞒。而张如海却坐不住了,怒气冲冲又心急火燎地找自己的夫人去了。

    张夫人正在大发老大媳妇的气,她横眉冷脸对张大奶奶道:“不就是百十两银子么?子央读书也辛苦,请些同窗好友去外头放松一下也是情理当中。你这做大嫂的居然还拦着,还不给支银子,有你这样做大嫂的吗?”

    张大奶奶满身的委屈,忍不住辩驳道:“娘您误会了,我不是心疼银子,而是二叔最近花钱有些厉害,所以忍不住就多问了两句罢了。二叔年纪轻,又不通庶务,被人诓骗银子也是有的,我也不想让他在外头吃亏呀。更何况,自二弟妹进了门,娘也吩咐了让二弟妹管二房开支的。二叔就算要银子也是向二弟妹要才是,如今却来向我和娘您要,娘您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张夫人更是怒不可竭,指着张大奶奶的鼻子怒道:“你的意思是秦氏怠慢了子央不成?呃?”

    看这偏心偏得,张大奶奶就不平了。那秦氏成日一副清高样,不就是有个叔父是一省布政使,兄长授了官,姻亲得力么?就得瑟成这样了,她还是侯府嫡女呢。不过是没给张家生儿子,就成天横眉坚目的。

    “秦氏回保定参加她祖母大寿才刚回来,车马劳顿的,气都还没缓过来,你就迫不及待找事儿给她做,有你这样做大嫂的么?一点都不知友爱弟妹。”

    秦氏在一旁文雅地说,“娘,您误会大嫂了。也都要怪我,临走前没有给相公留银子,害得相公无银钱使,这才找了大嫂应急。相公都已是成了亲的人了,哪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向大嫂要钱的道理?也是我不好,没有想周全,倒让大嫂担责了。”

    张夫人喜欢秦氏,所以对秦氏怎么看就怎么喜欢,闻言就笑着说:“你还年轻,有些事儿没有经验也是有的,不怪你。以后注意就是了。”转过头却对张大奶奶指责道:“你瞧瞧你弟妹,多懂事。”

    张大奶奶气得一肚子火,反正秦氏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好的,她不管再如何做都是不懂事的。

    张夫人又教训了张大奶奶一通,又对秦氏心疼地道:“你才刚回来,路上也累了吧,去歇会儿吧。不必服侍我,这儿有你大嫂就是了。”

    张大奶奶嘴都气歪了,敢情娶我进门是让我服侍你的,娶秦氏回来就是享福的,这心也太偏了吧。

    秦氏还在那温文地说着:“还是让媳妇尽尽孝道吧,娘。”张夫人越发高兴了,连连摆手让她下去。

    秦氏又对张大奶奶说:“大嫂,娘这儿就辛苦你了。”

    张大奶奶勉强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

    秦氏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张夫人道:“娘,有件事,还是要与娘说一下。夫君有个同窗,此人三天两头向夫君打秋风,夫君前前后后也给了他一百多两银子了,仍不满足,还三天两头来找夫君。我怕夫君受此人蒙骗,时常规劝夫君,可夫君却不肯听,还指责我怠慢他的好友,娘,我一心为夫君着想,可夫君却这般对我……”

    秦氏进门后,儿子与媳妇一直不亲近,而前阵子秦氏的妹子来家里作客,好像惹了儿子生气,就与秦氏越发冷淡起来,张夫人也是知道的。如今听秦氏话里话外都透出告状的意味,就怒不可竭,拍了掐象牙边的楠木八仙桌怒道:“那个同窗叫什么名字?”

    秦氏说:“姓徐,单名一个珏,字未人。”看张夫人脸色微变,似有不赞同,又赶紧道:“是安国侯少夫人徐氏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那徐氏对这徐珏也就是面子情,这徐珏还顶着安国侯小舅子的身份,居然还去外头大街上摆摊卖字,真是丢尽读书人的脸面。我一直劝夫君,君子轻财重义,那徐未人为了银子就把读书人的脸面都不顾了,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还是不要来往为好。可夫君偏就是不听,还说我嫌贫爱富……天可怜见的,我若真嫌贫爱富,又岂会……”

    秦氏话还没说完,张如海就进来了。

    张大奶奶和秦氏赶紧福了身子退下。在离开之际,还能听到张如海对婆母的质问:“最近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

    一听丈夫在朝堂受人排挤是因为妇人的缘故,面对丈夫的横眉竖目,张夫人比窦娥还要冤,她这阵子一直都在家礼佛,哪儿都没去,偶尔也外出应酬,但也从未与人发生过口角,连仗势欺人都不曾有过,怎么会得罪人呢?

    张如海想了想,也认为妻子不会在外头给自己树敌,只是,范鸿儒堂堂阁老,难道还会骗自己不成?

    张夫人灵光一闪:“是不是林氏?这林氏,平常总是眼生头顶的模样,也时常外出应酬,会不会她无意中得罪人,连轻了老爷您?”

    张如海冷然道:“把林氏叫来。”

    林氏也叫起了撞天屈,声称姐儿这阵子身体不怎么好,一直在家照顾姐儿,怎么就得罪了人。

    张夫人却一心认定是她,怒骂道:“咱们家就只有咱们三个婆媳,秦氏向来识大体,我这阵子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你还有谁?”

    张大奶奶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嫡女,泽云侯府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只不过一直不曾给张家生下儿子,就三天两头让婆婆作贱,张大奶奶再是忍耐但侯门贵女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在婆母如此偏心的情况下,一把邪火也就烧了起来。

    张大奶奶沉了脸道:“说起二弟妹的品性,在这儿我倒是有件事要与婆婆说说。今年四月间,媳妇带着娘家妹妹小雨一道去承恩伯参加朱家的赏兰宴。小雨还遇上二弟妹,小雨与二弟妹向来交好,许久不见面,就亲热得不得了。后来在品兰宴上,二弟妹不知怎的就与安国侯少夫人对上了,安国侯少夫人的本事,全京城没一个不知道,你敬她一尺,人家就敬你一丈。若是有人给她下绊子,她就敢让你当场没脸。二弟妹也都碰了一鼻子灰,我家小雨看不过去,就帮着二弟妹指责凌少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凌少夫人是出口成章,胸有点墨的女文豪,还说这话是咱们家二叔亲自说的。”

    话到此处,张大奶奶瞅着公婆,冷笑道:“天可怜见的,我家妹子与二叔可是从不曾私下见过面的,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二叔向来自爱守礼,也不可能对小雨说出这话来。所以当时我就恼了,把小雨狠狠斥责了一通,小雨就委屈得与我说,二叔并不曾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林雨的做派,说好听些,是心直口快,心思单纯,受人利用。可说不好听些,就是听风便是雨,没个主见。尽管恨秦氏拿自己妹子当枪使,但涉及妹子的名声,张大奶奶就一直捂在心头,没有告诉婆母。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同了,一来林雨已经订了亲,即将随夫婿去外地,二来秦氏着实可恨,进门后就挑唆她与婆母的关系,害得她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为了让公婆知道秦氏的德性,张大奶奶只好牺牲妹子了。

    张如海听得云里雾去的,但到底还是听懂了一处,秦氏还未进门之前,就找过安国侯少夫人的麻烦。

    而张夫人则脸色大变。

    小儿子在她面前,着实夸过徐璐的,当时还有大儿子在场,连大儿媳妇林氏也是不知道的。大儿子并不是个多嘴的人,这话也不可能传给林氏。那会是谁传了出去呢?

    看着张夫人的脸色,张大奶奶在心里冷哼一声,带着些许恶意,对婆母道:“婆母可知道,小雨说了这样的话后,二弟妹可是立及捂了小雨的嘴巴,还称小雨只是道听徒说呢,可凌少夫人却不肯相信,看二弟妹的目光,简直像淬了毒箭似的。”

    既然决定撕开秦氏的面目,张大奶奶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又继续道:“后来我家小雨与二弟妹就断绝了往来,唉,以前小雨与二弟妹多交好呀,成日姐姐长姐姐短的。”

    说到这里,张大奶奶忽然又变得理直气壮了,妹子只是受人利用撺缀而已,于名声倒是无碍的。,

    张夫人也猜出了什么,顿时如遭雷击,半响回不过神来。

    像还是不过瘾似的,张大奶奶又说:“刚才二弟妹说徐珏怎么怎么不好,呵呵,说起这事儿,事情的原委,二叔可就再清楚不过了。我就不在这儿当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了。”

    张夫人气得指尖颤抖,她做了多年威风的婆母,张大奶奶刚才的语气,可是毫无恭敬之处,可张大奶奶这副模样,还真把她唬住了。

    她想到了林氏背后的泽云侯府,就压下了即将出口的斥责。

    “秦氏与那个徐珏怎么回事?”张夫人问。

    张大奶奶避而不答,而是看着公公,“老爷,媳妇让人把二叔请来,让二叔与您当面说个清楚吧。免得婆婆说我信口雌黄,故意编派妯娌的不是呢。”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张夫人偏心眼了。

    张夫人再一次气结。

    可这时候的林氏带着股哀兵之气,她还真被镇住了。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经此一事,以后想随心所欲压制儿媳妇,怕是难了。

    张如海则黑着脸,对张大奶奶道,“先让人把秦氏叫来,等秦氏走后,再把子央叫来。”

    张大奶奶心里一喜,公公虽然进取不足,能力不足,但纵横朝堂多年,还是有些决断的。

    秦氏那样的人,惯会避重就轻,肯定会大说徐未人的不是,指责二叔帮外不帮里。而轮到二叔时,以二叔的性子,肯定会如实照说,到时候谁是谁非就一目了然了。

    聪明如张大奶奶,也知道公公这阵子在朝堂上的不如意,她就想到她那三嫂与她说过的话,忽然心头一惊。

    ------题外话------

    应该是六七年前得了病毒性肺炎,用多了抗生素的缘故,现在吃西药完全没效果,今天改吃中药了,希望有效果。

第218章 抽丝

    今年的中秋节,徐璐第一次主持。到时候还要请族人来听戏品酒尝月饼,凌家家大业大,虽说有有经验的世仆管着,徐璐依然忙得一踏糊涂。

    埋在地里的桂花酿要取出来,另外再酿新酒再埋入地下,金桂、银桂、丹桂酒等各埋了十坛,用的酒则是嘉兴那边运过来的正宗嘉兴酒。

    凌家这样的人家,月饼是不可能去外头买的,得自己做。反正有各类镆子,徐璐把着单子让武夫人挑选,做了蛋黄、洗沙、五仁、牛肉、洋葱、椒盐等六大样,另外又还做了月糕、荷叶、金花、芙蓉形状。让人拿出竹条扎丈高的灯笼,作果品形状,摆上“富贵堂”等字样。

    拜月仪式所需器材,宴客用的碗筷器皿也要收拾妥当,宴客的场所也有安排好,让人开了库房,搬出各类屏风家具,高矮瓷器,去花园里采摘各式鲜花插瓶,去花房搬些应景的时令花卉点缀其中。

    食材方面就更广更杂了,大到冷盘热菜,小到佐菜点心,全要徐璐拍板决定。徐璐既不愿铺张浪费,又不能让人说小气,只能脱出花样菜式,这就得下苦功夫了,也要考验各大管事的应变能力。

    所幸凌家使出来的奴才,个个都是稳重能干的,倒不必花太多的心思。

    唯一让徐璐感到为难的是,请戏班子有些困难。

    如今太平盛世,富贵出骄淫,好些稍微有头脸的人家,遇事过节,都是极尽铺张隆重。离中秋还有半个月呢,京城各大有名的戏班子就已被定完了,就是加钱都不好请了。

    徐璐有些头痛。

    凌家治家向来严谨,可不兴那些骄淫奢华之风,家中从未养歌伎伶人之类的,但节庆事儿,没有个助兴节目也不是事儿,徐璐只好派得力管事去外地请,看是否有戏班子进京驻唱。

    出于未雨绸缪原则,徐璐派了三拔人出京,另外又让凌峰留意京城的各大梨园班子,若有空着的,一道请进府来。

    凌峰就笑着说:“今年中元节,还是低调些吧。”

    徐璐傻了眼,这是为何?

    凌峰解释说:“这近年来,咱们家风头出得够多了,也该低调些才是。”

    徐璐心头一凛:“是不是又有人要针对咱们?”

    凌身失笑:“没有人要针对咱们家,是我自己的意思,父亲也同意了。”

    徐璐默然。

    她想起了前阵子她从苑平回来,上书朝廷痛斥顾姚氏妄以孝道威逼朝廷诰命夫人干政一事,在朝堂上引起宣然大波,当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却是把顾芸儿成功摘了出去,粉碎了杨家的阴谋。

    然后,她的名声也抖了起来。所到之处,全是一派恭敬巴结之心,再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而凌又嚣张跋扈地用权势碾压王文东兄弟,生生断送了二人的大好仕途,害得王家从地方望族一下子沦落为三流家族。似乎还不过瘾,又脚踩吏部给事中荆有为,刑有为是前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张学瑞的得意门生,给事中虽然位卑却权重,左右给事中、给事中。掌侍从、规谏、拾遗、补阙,以稽察吏部百司之事,可封还制敕,钞发章疏,稽察违误,权颇重,成为监察机关,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并监察吏部,纠弹官吏的真正的实权人物。却让凌峰以“诬告生事,以卑劣手段排除异已”为由,就给剔了出去,如今闲赋在家,四处求人找关系谋求起复。凌峰一副“就是要踩你没得商量”的器张态度,惹得朝堂上下无不侧目。

    但让人意外的是,凌峰先前低调谦逊时,政敌们偏爱伸下爪子来惹他,这回撕破谦逊的面具,跋扈蛮横时,这些人反而不敢吭声了。

    还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一昧的谦逊,人家还以为你是好欺负的。适当地摆出高门威风,亮一亮尖利的獠牙,反而更容易让人臣服。

    而当荆有为向凌峰赔罪认错时,凌峰却把鼻孔朝得老高:“咱们和和气气的处着不好么?非要逼得我用雷霆手段。”

    荆有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新任阁老杨进似乎要求情的模样,凌峰直接了当地说:“杨大人,凌某向来敬佩你的为人,但荆有为这事儿,没得商量。您怨我骂我也好,就是从此与凌某为敌也罢,凌某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杨进一听,赶紧收回阁老的威严,问凌峰,荆有为是不是哪儿得罪了他。

    凌峰也直言道:“荆有为没有得罪我,但他的姻亲却是严重得罪了凌某。”

    如此直白张狂,反而连杨进都被震住了,讷讷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传出去后,更是引起了宣然大波。凌峰一个三品大员,居然敢公然与阁老开战,这胆子未免太大了。可最终的结局更是让人胆寒。连堂堂阁老都拿人家没耐何,那些暗地里给凌峰使绊子的人更是坐立难安了。

    这阵子凌峰着实出足了风头,跋扈嚣张的名声让他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三舍。

    徐璐叹口气,就忍不住指责他:“这阵子你出的风头确实太多了,也太嚣张了些。现在总算明白风光过头的苦楚吧?”

    凌峰却不以为然道:“自从进入吏部后,装孙子装到现在,非但没落得好,反而让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欺到你头上。哼,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还当我是病猫呢?”

    徐璐就问:“平时候还有人在朝堂上针对你么?”

    “谁敢针对我?内阁有方公沈任行,六部有一半以上的人与我交好。除了杨士清那老匹夫外,杨进和范鸿儒都保持中立。”

    这么说来,朝堂上无人与凌峰为敌,那么就是外地官员了?可王文东这对族兄弟都的势力并不在朝堂,哪有胆子与他为敌的?

    “对了,荆有为哪儿惹到你了,值得你出手如此霸道。”荆有为还是杨进的门生呢,凌峰都一点面子不给,也实在霸道。

    凌峰意味深长,“你那么聪明,只要用心去想,应该难不倒你呀。”

    又来了。

    徐璐忍不住啐他,这家伙越来越可恶了,总爱吊她胃口。可偏偏,她就是吃他这一套。

    ……

    听了秦氏的解释后,张如海夫妇并未说什么,挥手让秦氏下去。

    秦氏却是委屈得眼睛都红了:“那徐未人,打坏了我妹子的墨镜,自是该赔的。可相公却抹不下面子,总是觉得在徐未人面前丢了脸,这些天对我总是横眉竖目的,甚至连话都不与我多说一句。今儿媳妇才从保定回来,他就问媳妇要银子,开口就要一百两,媳妇也就是多问了他一句,相公就与我置气,转身就走了。若是相公耐心与我解释,不说一百两,就是五百两一千两也都给他的……”

    张如海神色冷淡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氏愕然。今儿这是怎么了,以往她只要一哭诉,婆婆就会一边哄自己一边对张瑞痛骂,怎么今儿却一言不发?

    还有,公公向来不管内宅锁事,怎么今儿倒是有闲心客起这个来了?

    秦氏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也察觉出公婆神色有异,心头忐忑,又有些后悔了。

    此次回娘家,母亲特地嘱咐了自己,婆婆就是婆婆,对你再好,那也比不得人家的亲儿子。所以在婆母面前不要总说她儿子的不是,就算真有不是,也要粉饰太平多说丈夫的好话。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受媳妇指责说不好的,秦氏也知道这样告状不好,可就是忍不住呀。等告过状后发现公婆并未如想像中替她撑腰时,又后悔起来。

    可状都告了,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又描补了两句:“相公也挺好的,脾气温和,又还顾家,并没有大家子弟的纨绔奢侈。其实我也有不是,是我太好强了,以后一定改改脾气,好生服侍相公。”

    原以为如此伏低作小,公婆就会对她另眼相待,可让秦氏失望了,婆婆倒是面色稍雯,可公公脸色却越发冷厉了。

    秦氏心下发怵,默默地离开了。

    秦氏走后,张如海又让人叫来了张瑞。

    张瑞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素面茧绸直缀,头戴白玉簪,看起来身材修长,面容俊秀,英姿勃发。

    张夫人就笑了起来,拉过张瑞,示意他坐下,对他虚寒问暖。张如海也稍缓了脸色,问了儿子的制艺,气氛缓和后,这才问起了徐珏的事。

    涉及好友,张瑞脸上就闪过痛苦和愧疚,据了握拳,忍不住道:“爹娘也知道未人在咱们府上受的委屈了?”

    张如海与妻子互望一眼,刚才秦氏一来就给徐未人安上“损毁妹子财物却还不肯认赔”的无赖形像。

    可儿子嘴里的徐未人却是受了委屈的。

    张如海就让儿子把事情原由仔细道来。

    ……

    这厢,徐璐正在努力分析着她的看法:“爷对付王家,是因为王家夫人与秦夫人是姐妹,收拾了王家,就相当于断了秦家一条臂膀。再在适当时机透露出:王家是由秦家连累所至,王家与秦家的姻亲同盟势必不复存在。那么秦无忌为官之路必要大受影响。”

    秦无忌就是秦家长子嫡孙,秦家全力栽培的苗子。

    王家与秦家是真正的姻亲,动了王家,就相当于断了秦家一臂,还可以让王秦两家交恶。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又继续分析道:“王家倒下后,秦家肯定会想,好端端的,咱们家怎的与他们家交恶呢?等他们查出真正原因来,肯定会很精彩的。”

    徐璐忽然期待起秦家最终知道事情真相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而秦氏姐妹,当她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自己娘家带来如此打击,又会是怎生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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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两副中药,感觉有效果。不过仍是有些不舒服,懒洋洋地躺着,老公忽然宣布,明天去旅游,为期两天,旅馆都订好了。我忽然全身都有劲了,赶紧爬起来码字,整整奋斗了一个下午。老公就笑话我装病躲懒。忽然让我想到有一回,也是太阳穴一扯一扯地痛,给娃儿检查作业,气得半死,气着气着头就不痛了。不知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第219章 剥茧

    “偶尔的雷霆一怒,是能收到奇骏之效,可以后爷还是慎用为好。”徐璐目光柔柔地看着凌峰,正色道:“我知道爷是在替我出气,可这个世上,身份再尊贵,也不可能真正的快意恩仇。怕是皇后娘娘也还有三两件烦恼事呢。秦氏姐妹虽可恶,于我来说,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有耐心,总会有报仇的一天。爷以后可不能再公器私用替我出气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多不好?”

    她知道凌峰心疼她,不忍让她被外人欺负。

    但他如此替她出气,痛快是痛快,也着实让她心下难安。

    凌峰笑了笑,看徐璐的目光很是柔软。

    “并不是全是替你出气。”凌峰不愿让她自责,“秦家我也看不顺眼。他们家已有三十年未出过中枢重臣,再不加把劲,保定第一望族怕是要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他们不得不走捷径,除了联姻壮大自身外,也有一套应付政敌的方式。”

    顿了下,凌峰又道:“若是正大光明也就罢了,他们偏走旁门左道。在保定,但凡有哪一户人家有了出息子弟,而又与秦家相冲突,秦家就会弄出点什么事来,要不就是让那家小姐名声受损,嫁不到好人家,要不就是那家出息的子弟名声有污,这事儿做得又隐密,就算知道是秦家所为,可因无从查证,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这就是凌峰前妻杨氏的祖母杨老夫人惯会用的招数,用这种悔人名声的方式,阴了不少对手,还把杨国瑞扶进了内阁。

    徐璐也吃过被人恶意攻击的苦头,对这类阴毒伎俩深恶痛绝。

    “这秦家还诗书传家,礼仪之家,原来也就是一群批着君子外衣的小人。”

    看秦氏姐妹就能管中窥豹。

    凌峰点头,盘腿坐到炕上,轻敲炕桌,“知道秦氏姐妹为何要故意针对你么?”

    徐璐愕然,有些明白,但又不知该如何与凌峰说,最终摇了摇头。

    凌峰也没多问,又说:“今年腊月岳父任期也将满,即将进京述职。我已与方公交涉,岳父在任上还颇有作为,完全可以小升一级。只是福建并无空缺,只能把岳父挪到别的地儿高升去。又因我的缘故,岳父若挪到显眼的地方,也容易受惦记,所以我打算让岳父去蜀地任右参政。只是没想到,这个位置也有人惦记。”

    徐璐立马就想到了秦家。

    凌峰赞赏地点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

    “秦无忌的三叔,秦万良,是杭州知府,因在任上,考绩平平,按规定,是不得升迁的,若是动作得好,至多也就是平调。可他们在吏部也有人,也打听出蜀地有个右参议的空缺。”

    “另外,秦无忌今年八月入吏部述职,有两位郎中支持秦无忌任登州通判,让我压了下来。因为我手头还有更好的人选,秦家大概就觉得我故意给秦家使设障碍。恰巧不久后小秦氏与未人的冲突。”

    徐璐明白了,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秦无忌赴登州的差事让凌峰压了下来,这才使得徐珏被秦氏姐妹盯上,但徐珏出乎秦氏姐妹意料,被她们拿捏后,却没有惊动凌峰这个姐夫,使得她们的算盘落空。恰巧不久后又曝出秦家叔父看中的四川右参仪的位置,又让凌峰给破坏了,新仇加旧恨,又逼得秦氏做出当街找徐珏麻烦、小秦氏去砸摊子的冲动的事。

    或许,秦氏姐妹并不是要找徐珏麻烦,大概是想服个软什么的,但徐珏不知道呀,所以没有给秦氏面子。小秦氏年纪小,城府不够深,然后就捅出更大的搂子了。

    这下子,就是彻底得罪凌家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璐问凌峰:“秦无忌的差事,爷为何要压下?”

    凌峰淡淡地说:“我是公事公办。当时我是真觉得秦无忌不适合登州。登州是山东重要的行政区划,地理环境绝佳,商业发达,加上朝廷全面开放海运,登州靠海,内阁决定凡登州官员必得懂庶务,沈任行这才派了户部郎中关长风任登州知府。关长风与刑厅通判皆是天启十九年两榜进士,算是同科,有了这层关系,公务上的分歧就少了许多,也有利于当地经济的发展。耐何通判姚文远要回乡丁忧,这才空出了位置。秦无忌八股文是很厉害,可他能通庶务么?而我推荐的曹卿池,是天启二十一年的进士,因经通算术,由他任登州府通判再适合不过。秦无忌才学是好,也有头脑,政治手段也还不差,也有几分当官的苗子,又出身名门,可一心钻营,重功利,怕就怕他为了政绩而置百姓死活不顾,做出杀鸡取卵之事。我身为吏部官员,于用人上头自然要更加谨慎才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辜负方公对我的信任?”

    徐璐知道凌峰是有大抱负的,虽然他也有功名之心,但哪一个当官的不想往上爬,不想权倾天下?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靠能力换取功名,天经地义,取之有道,只要问心无愧。

    徐璐放柔了声音,目光坚定地道:“嗯,我相信爷。”

    凌峰心头一悸,无比慰贴,妻子对他毫无条件的信任,令他心情舒泰,全身都充满了无穷力量。

    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秦氏姐妹的事,你不要放心上,凡事有我呢,我给你出气。”

    徐璐却很是担忧:“外人看来,也就是女人间的小争执罢了,若发展到家族之争,党派之争,未免要受非议的。”

    这阵子凌峰以嚣张跋扈的姿态碾压王家和荆有为,外人并不知道原因,只以为王家荆家得罪了凌家。徐璐虽感动他对自己的维护,但也不希望他受人非议。

    凌峰笑了笑,很是倨傲,那是因为凡事尽在掌控中的从容矜持,“你可曾瞧过,久不发威的老虎偶尔发下雄威,猴子还敢向他抗议不成?”

    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

    秦家也在打四川右参议的主意,但凌峰却替自己的父亲争那个位置。凌峰本就是吏部侍郎,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秦家并无胜算。为了打败对手,只好使出老办法,先从徐珏入手,再想办法慢慢把徐璐凌峰等人装进去,等逮着凌峰的把柄后,怕是没法子也没立场再帮徐成荣了。

    虽说官场上你死我活的争斗乃属平常,但涉及到自家,徐璐仍是没法子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事。

    尤其秦家用得是不入流的手段,更是令徐璐怒中火烧。

    凌峰说:“你可别小瞧秦氏,这女人小小年纪,惯会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则在背后捅刀子。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杨老夫人氏的人物。她一进京,就算计泽云侯府的小姐与你为难,不正是她的高明之处么?只是没想到你反击得那么凛冽,居然小撕了她的脸皮,这才露出了马脚。她指使自己的妹子算计未人,也只是第一步。若当真激得你找她理论,也就落入她的圈套。”说到这里,凌峰再一次感叹,握着徐璐的手,把她揉进怀里,“也亏得你冷静且理智,没有中她的圈套。”

    徐璐却是有些不明白,就问:“我若真的忍不住找她理论,她又会给我安什么圈套?”

    “秦氏的本事,放在江湖上,那必是武艺高强到飞花落叶皆可当武器的境界。”

    徐璐明白了,说:“爷的意思是,这种人,天生就是算计人的阴谋家?”不管何时何地,连布局都不用,阴谋诡计就能信手拈来。

    凌峰点头,“大致上就是如此。虽说有些夸张了,但秦氏这人,和杨老夫人一样,确实有这方面的鬼才。所以对付这类人,何必扬短避长呢?咱们直接以权利碾压,看她能怎么办。”

    徐璐非常认同这个观点,她一直认为,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再多的阴谋都是苍白无力的。

    秦氏既然喜欢耍阴使绊,那么就直接以暴力破局。这种擅长背后捅刀子的人,真要她当面鼓对面锣作战,就只有蔫气的份。

    ……

    张瑞一五一十地把小秦氏与徐珏的冲突说了,连小秦氏讽刺徐珏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讲述了一遍,到后来的小秦氏得理不饶人,秦氏的护短,逼迫徐珏赔偿,再到后来姐妹俩前脚买光了洋行里的同一款墨镜,后脚又逼迫徐珏赔她们一模一样的墨镜,被忍无可忍的张瑞喝斥后,秦氏这才不甘不愿让徐珏只赔九百两银子。张瑞原想自己掏腰包垫上这笔银子,可秦氏先他一步找上张夫人,借口张瑞花钱大手大脚,哄得张夫人收回对张瑞无条件的银子供给,让秦氏管着张瑞的开支,张瑞被掐住了经济命脉,也只能干瞪眼了。

    张如海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接连对张夫人冷笑道“瞧你给咱家娶回来的好媳妇。”

    张夫人又羞又气,忍不住质问儿子:“既然秦氏那么可恶,你怎的不早些告诉娘?”

    张瑞苦笑道:“我也有想过,可秦氏就鄙夷我,说都成了家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像父母告状,羞也不羞?我……我就……”

    张夫人气得怒骂:“秦氏这个贱人。”

    张瑞又继续说秦氏姐妹的恶行,得知徐珏并未找凌峰夫妇帮忙,而是去丰台街摊卖字画挣钱,又施一计,居然花钱雇了些二流子,时常去徐珏的摊位处,羞辱徐珏有辱读书人的身份。后来那些人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去,供出了秦氏的一位陪嫁。那陪嫁则早早就秦氏安排离了京。另一方面,小秦氏也亲自出马,把徐珏的摊位砸了一回,还四处散播安国侯府不利的流言。

    张瑞愤怒地道:“秦氏太过分了,她完全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张家媳妇。”

    张如海气得把茶杯砸在张夫人脚下,厉声吼道:“你倒是给我张家娶了个好媳妇呀。”

    张夫人手足无描,慌乱地起身,“老爷息怒……秦氏,秦氏好歹也是秦家的嫡女,秦家素来有贤名,怎会做出这等事?我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如海怒拍了桌子,袖口又把桌上的茶具给掀倒,露出了袖子,他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直到现在你还称误会,你情愿相信外头那些道听途说,都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呃?”

    张夫人心头已有些动摇了,但仍是不愿相信,自己千挑万选,求爷爷拜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的媳妇,居然会是如此面貌。

    张夫人比任何人都要震惊。

    她喃喃地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秦氏那么温柔贤惠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呢?子央,是不是你不喜欢娘替你选的媳妇,所以故意诬陷秦氏,啊,这可不行的,已所不俗,勿施于人,你身为读书人,应该明白这些道理呀。”

    张瑞再一次失望了,他忍了胸腔里冒出的熊熊邪火,好半晌,才道:“爹爹,自从娶了秦氏后,我就再无心学业了。我,我愧对爹娘对孩儿的期望。”

    “什么?”

    张瑞继续道:“央及先前还说过一句话,男人想要仕途顺畅,前院教子,枕边教妻是非常有必要的。先前儿子一直不大明白他好端端的怎的与我说这样的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

    说到这里,张瑞看着自己的双亲,苦笑一声:“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未人和灿坤都对我疏远了。而凌峰又是未人的姐夫,凌峰向来护短,又睚眦必报,爹爹最近被人为难,指不定就是凌峰指使的。”

    张如海睁大眼,半响无话。

    他嘴上说着不相信的话,但内心里已是隐隐相信了七分。

    吏部尚书杨士清已是个空架子,而左侍郎李少秋是沈任行的人,吏部有一半的人是沈任行的人马,而沈任行与凌峰又交好,凌峰若要为难自己,真的太容易了。

    朝堂上,凌峰虽站在三品大员之列,实际上却行使的却是不亚于阁老的权利。

    张如海又想起,大儿媳妇林氏曾说过,秦氏还未嫁进张家,就已与凌峰的妻子徐氏起过冲突。

    而后又还为难过徐未人,徐未人又是凌峰的小舅子,凌峰疼宠他的娇妻徐氏在京城也不是秘密了。爱屋及乌,凌峰替小舅子出气为难张家,也就说得过去了。

    张如海越想越心惊,气得全身发颤,对手足无措脸色发白的妻子喟然长叹道:“妻贤夫祸少……这个秦氏,你可是走眼啦。”

第220章 偷着乐

    凌峰对付政敌,素来喜欢速战速决。若无必胜把握时,他就会蛰伏,然后伺机而动。但这回对付秦家,却选择了多方进攻的方式,大开大合,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式。

    偏偏又是对方的外部入手,秦家如今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有找到。

    一想到如今秦家正焦头烂额着,徐璐就痛快不已。

    不过这时候的她可没功夫理会这些,她还得准备中秋事宜呢。

    既然打算低调过节,那么梨园班子丝竹之音就可以砍掉,只需宴请族人就成了。

    徐璐让厨房做了各式月饼,再装进攒盒里,和福建蜜柚、苹果、密枣、油米、大闸蟹等,装盒得装盒,装筐的装筐,一一分发给族人。既然要做个合格的族妇,那么对族人更是不能怠慢了。从今年端午节过后,徐璐就专门派人整理族谱,并有专人记录族中各家各户人丁近况、喜好、性格,姻亲背景,经济状况,性格等,再按着记录,分发适合的礼物出去。

    凌宽身为长房,又掌管着族谱,有义务照顾族人。族人有过得好的,就只分发月饼礼物,经济状况不好的,就多送些米粮油盐之类的民生用品。为避免窜寡而窜不均的后果,徐璐都是让人单独分送,并讲明今年不大办的原因。

    很快,过了没两天,族人们也回送了不少东西来。大都是各家自已做的月饼月糕点心,也有好几户人家送来了格外隆重的厚礼。

    直至中秋的前两天,一切事儿皆准备妥当,徐璐才喘了口气。才有功夫打听秦家的事。

    据说,秦无忌已经打听出,张家在朝堂受人打压,是因为自己的妹子之故,故而再无颜面继续呆在张家。

    而张家因秦氏之故,对秦无忌也冷淡起来。

    秦无忌只好训了妹子一通,让秦氏向公婆认错。

    紧接着,张如海向凌峰请罪,并与张瑞一道请了凌峰和徐珏兄弟去了醉月楼,向徐珏亲自赔罪,徐珏表示不会再计较。

    张如海又给了徐珏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徐珏推辞不授,在张家的坚持下,最后只收了五百两银子。小秦氏可是讹了徐珏九百两银子。

    徐璐知道后,对徐珏说:“你做得很好。你若是收下他们的银子,那就表示咱们家对秦氏算计你一事即往不咎,那你姐夫就没有立场再去打压秦家。不要银子是再好不过了,既表现出你不为金钱折腰的清高形像,若是分文不说,张家人大概就会认为你没有原谅他们。收下少许银两,既能让张家父子安心,又能让他们越发尊重你。”

    徐珏身上还穿着应酬的那套连青色杭酬直缀,袖口镶了豆绿色和象牙白的斓边,粉蓝色四角镶珍珠细棉文生巾,看起来文质彬彬,气质出众,即有读书人的斯文儒雅,又有世家公子哥的潇洒风流。

    徐璐颇有种吾家男儿初长成的喜悦。

    “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姐夫的主意?”

    面对长姐的夸赞,徐珏略有些不好思:“这是姐夫事先教我的。我原本是不想要他们的银子的。毕竟子央与我交情向来不错。”

    她亲自给徐珏理了略有些皱褶的襟口,笑问:“我不怀疑张子央与你的交情,可他没本事约束内宅,让你这个上门作客的客人受了委屈,就是他的错。”

    “张子央堂堂男子汉,却拿自己的妻子毫无办法,任由她使泼耍闹,并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也有不妥。”

    徐璐与弟弟分析张子央的过错,“他既然请了同窗好友品铭吟诗,而内宅又还有女眷,就该事先做个防犯,不管谁受了冲撞都不好。就算内宅由秦氏作主,但外院,可是男人作主的地儿。他没能尽到地主之谊,让女眷与客人相冲撞,就是他的不是。”

    “事情发生后,他没有站出来断公道,而是和稀泥,这样只能使无辜的人心生委屈不忿,生事之人得意自满。这样的处理结果,若成为治理一方的官老爷,必会激发官民矛盾。”

    “小秦氏当众侮辱你,他身为主人,就该立即阻止训斥小秦氏。可他什么都没做,只两头相劝,这也暴露出张子央毫无处理突发事务的经验,或是在突发事故面前,毫无反应能力。”

    “小姨妹无理取闹,妻子护短拉偏架,并故意挖坑设计自己的同窗好友,若是有气性的男人,必会严厉斥责妻子,要么立即送姨妹离开,但张子央什么都没做。”

    兄弟俩傻了眼,目光呈呆滞状态。

    但见徐璐越说越严厉,徐珏忍不住道:“这也不能全怪子央兄,那小秦氏泼辣骄蛮,子央史也拿她无办法。秦氏……子央兄为了我,已经与秦氏生了间隙,我一个外人,让他们夫妻生怨,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这倒也是,涉及别人夫妻之事,大多数人都会如徐珏这般隐忍的。

    徐璐放缓了语气,说:“你又没错,与你何关?秦氏无理取闹,故意坑你,张子央却拿她毫无办法。连内宅都不靖的人,我看前途也堪忧。”

    让徐珏少以后少登张家门。

    徐珏神色落莫,低头道:“自出了那件事后,我已没再踏入张家半步了。子央兄一直愧对我,与我也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今日瞧到子央兄,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好差。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那秦氏是保定望族秦氏嫡女,又是张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些豪门世家的千金,据说都是有股傲气的。”

    意思是秦氏仗着高门嫡女的出身,不怎么瞧得起张子央。

    徐璐就不再说话了。

    她忽然想到四眼井胡同的张大小姐,鬼使神差地,她问徐珏:“四眼井的左都御史张家,你有印像么?”

    徐珏点头说:“自然是知道的,天启二十二年,张大人还只是都察院不起眼的御史,却不畏强权,弹劾孙氏贵妃母族,孙家不日就土崩瓦解,后来又弹劾了不少朝中大臣,为人刚正不阿,很受仕林夸赞。连恩师和沈大人都极力推祟张大人。”

    说到此得,徐珏双眼又放光地道:“这阵子我在街上摆摊,还认识了张家三公子,相谈甚欢。他还邀我去张家做客,我,我婉拒了。”

    徐璐听得心中一动,因为对张大小姐起了好奇,所以徐璐还特地调查过张三公子,张三公子今年十九岁,已是宣德七年的举人,已订了亲,在岳鹿书院读书。后年就要下场参加春闱,靠着其父的赫赫威名,一个二甲进士肯定跑不了的。

    这些都不重要,而是张三公子居然主动与徐珏结交,也不知他是真心与徐珏相交,还是有人指使。

    徐路心痒难耐。

    她试探性地问徐珏:“张家有五位公子,只一位小姐,因是张家唯一的姑娘,张大小姐很是受父兄疼宠,你见过张小姐吗?”

    徐珏忽然双眼一亮,但很快就矸了下去,吱唔道:“丰台街有间笔墨店,叫墨宝斋,好像就是张家的产业。我时常去那边买笔墨,也碰到过张小姐几回。”

    这下子轮到徐璐目瞪口呆了。

    凌家与沈家族学都在皇城内的长安大街附近,离丰台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长安大街、朝阳街也都有笔墨类的店铺,他不去这些店子里买,居然舍近求远跑到丰台街。

    “那边的东西是不是很便宜?”徐璐存了心思,忍不住旁敲侧击。

    徐璐不疑有他,回答道:“差不多的价格。不过因为是熟客了,掌柜给我算得都很便宜。比在朝阳街的磐宗斋还要便宜三成呢。”

    徐璐心头再一次起了惊滔骇浪,徐珏才进京一年不到,居然就成了墨宝斋的熟客,只是再熟识的客人,掌柜的也不至于便宜这么多。

    想来,应该是得了某人的授意。

    徐璐心头高兴坏了,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又问:“既然张家赔了你银子,你刚好可以拿去还你的同窗。就不必再去摆摊了吧?”

    徐珏脸上居然出现了犹豫,最后说:“我觉得,书读得再多,也还是要多沾些地气才成。这阵子摆摊,也认识了不少的人,通与这些陌生人打交道,着实让我成长了许多。长姐,我想,再继续摆摊罢,不为别的,只为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是假,应该是想与张小姐继续见面吧。

    墨宝斋就开在那条街口的巷子里,一抬头就能瞧到。

    ……

    宣德八年的中秋节,朝廷放了三日假。这可高兴坏了一众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然后辛苦上朝点卯的朝臣。

    宫中也还设宴款待了三品以上的文武重臣。凌峰从宫回来,还带回了几件宫中御赐的物件。

    六大品种的菊花,两颗东岛进贡的蜜柚,安溪县最新上贡的铁观音两斤,宫中御酒坊酿造的桂花酒。

    “等后天宴客再拿出来,让大家沾沾皇家的福气。”虽然时常收到宫中的赏赐,徐璐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可是皇恩浩荡的体现,徐璐乐得拿出来显摆。

    徐璐服侍凌峰宽衣,换上舒适的月白细布绣青莲斓边的长衫,看他心情颇好,又与他说起了徐珏的事。

    凌峰很是惊讶,良久,才道:“我就知道,如今的人眼界怎么那么差劲,连未人的字都瞧得上。敢情还真有名堂有里头。”

    徐璐不高兴了,“如今未人的字可是一日千里了。”

    还真是护短。

    凌峰笑了笑,不与她争辩。又说起四眼井胡同的张家来,“……在仕林中很有清誉,未人娶了张家小姐,对未人的仕途之路也是大有好处的。”凌峰支持徐珏娶张家小姐。

    徐璐说:“我也挺心动的,可听表嫂说,张小姐很得父兄宠爱,也不知个性如何。”万一小姑娘娇纵任性,徐珏那样的性子,怕没法子驾驭,到时候反而还受制肘。

    凌峰说:“既然表嫂与他们家有来往,那就从表嫂那打听打听也就是了。”又交代徐璐,娶妻还是要娶个自己喜欢的,看得顺眼的,适合自己的才好。

    鞋穿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知道合不合脚,徐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说了徐珏的事,话题又转到正事上去。

    “前阵子你全凭个人恩怨就整治了王家,荆家,张家,皇上会不会觉得爷……太过跋扈……”

    凌峰笑道:“爷我一不作奸犯科,二不恃强凌弱,忠君护国,公私分明,多难得的好官呀?就不允许整治一下得罪过我的人了?那我活得也太辛苦了。”

    徐璐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来,“外面有人说你的坏话了?”

    凌峰哈哈一笑:“也就是背着我说,还敢当着我的面说不成?”

    这倒也是。

    “那,皇上,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凌峰道:“皇上能说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王文东是清官不假,但也是昏官。这种人比贪官还要可怕。我又捉了他昏溃的证据,皇上非但不会说我半句不是,还会夸我一为心为国。”

    其实,王文东倒也不是真正的昏溃无能,他丈量土地,还地于民,严惩贪官污吏,老百姓还是很爱戴他的。但在刑狱述讼方面,却爱偏向弱势一方,以至于律法不公,刁民横行。穷人仗穷生事,王梓明一家子的个别案例在王文东任上得到充足的发挥传播。以至于犯事之人总爱拿拿命苦或穷或委屈逃脱律法惩裁,而受害者只因条件经济地位高于施害者,就被置于不公的一面。弄得狼烟四起,冤案频发。

    “至于荆有为,荆有为是三年前进得吏部,任左给事中,两年前杨进入阁后,才被提拔为给事中。而荆有为与秦家一样,同是保定望族荆家子弟,保定荆家祖上也曾出过正二品左都御史,可惜近二十年来不曾有人入朝廷中枢,与秦家略差了些。但荆家子弟众多,一门九举人,合族六进士,荆有为还有两位族叔在朝为官,身份还不低。荆有为是荆家长房嫡孙,又是杨进的门生。可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仗着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呀。”

    凌峰说得振振有辞,得意洋洋,“虽然在荆有为事件上,我是充当了碾压者角色,但也因为我捉住了荆有为的致命把柄,圣上如何会怪我?只会赞赏我公正严明,疾恶如仇。”

    这倒也是,这个中秋节,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比往年都还要隆厚,足可表明圣上的态度。

    只是,徐璐仍是有些担心,“可若无爷的故意打压,必是荆家未来顶梁柱。如今爷一出手,就把荆有为打入尘埃,荆家上下怕是恨毒了爷。”断人仕途,无异杀人父母,这可仇可是结大了。

    说到这里,徐璐望着凌峰,像个判案的官老爷般,慢条丝理地分析着,“荆家子息昌盛,但直到如今,荆家还未有人入朝廷中枢,想要使荆家发扬光大,荆家哪会轻易得罪你这样的朝廷重臣,巴结都还来不及呢。但爷好端端的针对他们,他们不会怪罪爷,肯定会从自身找原因。”顿了下,徐璐面露迷惑,“对了,荆家又是如何得罪爷的?”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怎会这么问呢?我就不能因为看不惯他为害朝纲才奋然出手么?”

    徐璐笑道:“少来,这话骗骗别人还成,骗我是不成的。”

    以凌峰的德性,他就算想拉这些人下马,也不会自己动手,他只会暗中指使别人拉对方下马,他则躲到幕后,作壁上观。

    哪像这回,自己赤搏上阵,赤裸裸地让世人皆认定“荆有为得罪凌峰”。

    看着她气嘟嘟粉嫩嫩的脸蛋儿,那种明知大人有糖非要骗她没糖的委屈模样,凌峰哈哈一笑,忍不住把她揉进怀里一番揉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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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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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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