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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1章 可怜的秦氏

    “你猜,我为何会对付荆有为?猜对了爷有奖励。”

    ……

    太平盛世,但凡节气,稍微有条件的人家,皆是办得热闹隆重。

    到了午后,大街上基本上已无行人,因为大都回家团圆去了。

    客居在范家的秦无忌却没有返回保定,而是参与了范家的中秋家宴。

    范鸿儒身为阁老,今日也是宾朋满座,高声笑语。范家大公子范英,也赶回京城,与家人团聚,范家在京城的亲朋故旧,包括范英昔日同窗好友,也全都登门拜访。

    范英师承本朝有名的大儒谢昭华,通过恩师谢昭华的一位在吏部当差的门人之口得知,范英在任上颇有建树,已得了吏部左侍郎凌峰的青睐。

    范家上下大喜。

    与范英同科的好友则笑言:“凌峰此人,虽脾气不怎么好,但为人还是颇为公正,不管与他有无交情,只要得了他的肯定,那么央及明年述职极有可能会更进一步。”

    央及是范英的字。

    众人又纷纷恭喜范英,称他运气倒是好,居然入了凌峰的眼。人人都说凌峰眼界奇高,好些人削尖了脑袋往他那儿凑,人家都不鸟你一下。范英什么都没有做,就让凌峰另眼相待了。

    众人赶紧请教范英,怎么就入了凌峰的眼。

    范英就笑着说:“只要凌峰还在那个位置上,又何必削尖脑袋去钻营呢?还不如稳扎稳打干好手头的差事,凌峰虽缺点一堆,但在举荐人才方面,还是颇为公正的。”

    这话居然得了众多人的肯定,纷纷说起了凌峰的为人品性。

    秦无忌听了心头冷笑,这些人当真是瞎了眼,难道就没瞧到凌峰那厮的任人唯亲?范英就是再笨再没本事,但他是范鸿儒的儿子,凌峰少不得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尤其让秦无忌不忿的是,前阵子那厮碾压王家,荆家,整治张家,明明就是一副蛮横跋扈的权臣之流,这些人居然睁眼说瞎话,把公正无私安在他头上。

    姓凌的也配?

    不过是自己的妹子不小心得罪了他的小舅子,就把张家整成这样,这人心眼未免也太狭小了。

    家族把大妹嫁到张家来,原还想借张如海礼部侍郎的身份,给三弟开路进礼部的,如今也泡汤了。

    秦无忌又有些恨起妹子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

    嘉仪坊的双榆胡同居住的大都是官宦人家,四邻右舍全喜气洋洋,宾客迎门。

    而张家却毫无过节的气氛,奴才们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走路都不敢出声,生怕被迁怒。

    张如海勉强吃了半块月糕,就沉着脸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张瑞也起身走了,说是去温书。目光中,看都没有看秦氏一眼。

    丈夫一走,张夫人就看着秦氏。

    秦氏面色阴沉沉的,但最后仍是默默起身,拿起公筷,服侍张夫人用饭。

    张大奶奶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的秦氏,心头冷笑,想着婆母这阵子面对自己的讪然和讨好,而秦氏由威风转为过街老鼠,只觉痛快。

    张大奶奶又忽然想到昨日回娘家送月饼时,三嫂叫住自己,与她说了半晌悄悄话,越发同情起秦氏了。

    ……

    中秋过后,徐璐就开始给团哥准备抓周礼。

    连凌芸也回来过问,是否需要帮忙。

    徐璐就与武夫人凌芸讨论起周岁礼的事来,

    就有小丫鬟来报:“嘉义坊双榆胡同的张家大奶奶派了人来送贺礼,张大奶奶身边的婆子欲进来给夫人少夫人磕头。”

    武夫人闻言就皱了下眉头,看着徐璐。

    “前阵子我听说未人在张家受了气,是不是就是这个张家?”

    徐璐点头,说:“是。与未人发生冲突的是张大奶奶新进门不久的弟媳妇的娘家妹子,保定府秦家的闺女。后来媳妇仔细查了才知道,原来秦家不忿世子爷搅了秦家大爷的差事,怀恨于心,故意指使秦氏姐妹与未人冲突,想拿捏世子爷。”

    武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居然还有这种事。那这林氏这时候登咱们家又有什么目的?”

    应该是来赔礼的,或是打探消息的,徐璐含糊地道:“这个媳妇也不知道。不过见了张大奶奶的人不就知道了?”

    张大奶奶的婆子被带了进来,向武夫人和徐璐磕了头道:“……我们家大奶奶听说贵府大爷即将满周岁,特地差奴婢来给大爷送周岁礼。不成敬意,还请夫人少夫人笑纳。”

    三镶金的黑漆长盒子里,躺着两枚赤澄澄金手圈,上头挂着两颗铃铛。一枚赤金项圈,一枚雕佛的玉佩。另外还有一枚拇指宽的木牌,木牌上刻着观音像,观音慈眉善目,手持玉瓶,瓶口那一滴欲滴未滴的水珠刻得极为传神,让人恨不得伸手去捧。

    这块木牌打磨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最难得的是,小孩子戴在身上,既不显身份,又不至于让人轻瞧。非常适合小孩子佩戴。

    徐璐唯独瞧中了这块木牌。

    那婆子见徐璐收了礼,脸上露出松口气的笑容,又像拉家常似地与武夫人说着话,“原本我们家大奶奶想亲自过来一趟的,耐何夫人身体不适,大奶奶要侍疾,又还要管事庶务,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好让奴才来跑这一趟了,怠慢之处,还望夫人少夫人涵涵。”

    武夫人就说:“你们大奶奶是张家长媳妇,主持中馈孝敬婆母自是她的份内事,掌管一家庶务确实繁忙,也亏得二奶奶已进了门,你们大奶奶也有了个帮手,想必以后会松泛些。”

    这婆子却面露苦笑:“我们大奶奶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二奶奶娘家务事实在太多,上个月回去参加了秦三爷的婚礼,半月前又还回娘家参加了秦家老太太的寿席,昨儿个,秦家太太又生病了,特地派了人来通知二奶奶。二奶奶是个孝顺的,二话不说就收拾了行礼回去探望了。所以家里的事儿,仍是我们大奶奶在忙。”

    出嫁了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经常往娘家跑的?保定离京城虽不远,可也有一段距离,这么一来一回的,也要耽搁几天。张夫人心里怕也是不喜吧。

    秦氏再是低嫁,也不至于如此随心如欲吧?

    但徐璐却对武夫人说:“好羡慕张家二奶奶,张夫人真是个难得的好婆婆。”

    武夫人就笑骂她:“怎么,变相说我苛刻你不是?”

    徐璐赶紧说:“哪有,娘您也是个好婆母呀,与张夫人一样呢。张二奶奶和我一样,真有福气。”

    武夫人就笑了起来,指着徐璐对凌芸道:“你这个弟妹嘴儿可甜得很,可我偏就爱吃她这一套,你也得学着点。”

    凌芸抿唇笑了起来。

    而张大奶奶的婆子则笑着解释:“侯夫人是真心疼爱少夫人的,我们家夫人也是呢。一听说亲家太太病了,二话不说就让二奶奶回娘家看望亲爱太太,还特地把二奶奶的所有陪嫁都一道谴了去服侍二奶奶。还对二奶奶说,不用担心家里,尽心服侍长辈要紧。”

    那婆子特地把“所有”二字咬得极重。

    媳妇回娘家也是常有的事,但身为婆母却把媳妇的所有陪嫁都一道谴走,这可就说明了问题。

    或许,这才是张大奶奶派人前来送礼的真正目的。

    让凌家知道,他们已经知道秦氏做的好事,立即把秦氏送走,表明张家的立场?

    晚上徐璐就把秦氏被张家送回娘家的事儿告诉了凌峰。

    徐璐问他:“该不会是秦家已经知道王家荆家都是因为秦氏的缘故吧?”

    “十有八九是了。”凌峰笑道,“我对付王家荆家的原由,也没有刻意瞒着。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徐璐也是这么认为的,又笑着说说:“王家荆家知道真相后,不知要如何恨秦家呢。”

    人性就是如此的复杂奇怪。

    大多数人被强权整治了,他们不敢去埋怨强权,只会埋怨害他们被强权整的人。

    凌峰也正是摸准了这些人的心思,所以收拾王荆两家,毫不手软,也毫无顾忌。

    “如今秦王荆三家想必吃了秦氏她的心都有了吧。”一想到秦氏被婆家娘家共同埋怨嫌弃的画面,徐璐就通体舒泰。

    自从弟弟被秦氏姐妹欺负后,徐璐就一直憋着口气。如今总算出气了,说不出的高兴。

    她抱着凌峰的手臂,温声道:“也还要多亏了爷替我出气。”

    凌峰很是享受她的温柔,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们明知你是我妻子还敢来算计你,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你不计较,我也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的。”

    最重要的是,自团哥儿出世后,因团哥儿那条尾巴,凌家就开始或明或暗受着对手的攻击。以前都是来自于外头的相等同的势力攻击,如今是阿猫阿狗都要来伸伸爪子。他一直隐忍到现在才爆发。一是以前时机不成熟,二是没有找到适当的契机。

    秦氏的伸爪子,倒成了他出手的大好契机。既可以狠狠收拾对手,又可以树立他的威信,让人不敢再随便惹他,更能让妻子对他感恩戴德,何乐不为?

    ------题外话------

    玩了两天,累惨了,今天开门,可忙惨了,就一直忙,下午两点多钟才吃的午饭。吃了午饭后又继续忙到傍晚,直到晚上才有了点空闲。所以实在没多少时间更新呀,等我忙过后再加更哦。爱你们。祝你们节日玩得愉快。

第222章 亲事

    还有一个多月团哥儿就满周岁,但徐璐已提前收到了不少来自各大家族送来的礼物。

    礼物很厚重,前来送礼的人态度很客气,就是平时候与凌家有些恩怨的人也送了厚礼来。令国公徐夫人更是亲自前来,态度出乎欲料的亲切。

    徐璐知道,这大概是凌峰前阵子发威的结果。

    连向来与凌家不睦的定国侯叶家,新娶的二房婉夫人也亲自来了一趟。

    尽管只是叶恒娶的二房夫人,但因代掌叶家中馈,叶家下人称她为婉二奶奶,外头人则称婉夫人。

    婉夫人姓江,原先也是官宦千金,只因父兄不得力,家道有些中落,但出身良好,又是家中长女,因守孝而耽搁了婚事,又因叶家求娶时诚意较足,这才同意给叶恒做了二房。

    虽然婉夫人只是个妾,但人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贵妾,又代掌叶家庶务,徐璐也破例见了她。

    婉夫人对徐璐很是恭敬,也没有过多的寒喧,只是开门见三说明来意,她是亲自给团哥儿送礼来的。

    凌叶两家因凌芸的缘故,多年不曾往来。人人都知凌峰与叶恒不睦,是生死对头。但只有徐璐知道,凌峰虽不待见叶恒,但也并不若外头想像中的非要置叶家于死地不可的地步。

    实际上,包括凌家和官家,虽不待见叶恒,却也从未真正对付过叶恒,而叶恒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徐梦雅屡次伸爪子,叶恒格外的震怒,既然不好休妻,那就把她送到乡下永远看管起来。

    婉夫人出乎徐璐的意料,长得只是普通,但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不紧不慢,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婉。

    “……这是给大爷的周岁礼,廖表世子爷对大爷的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匆要嫌弃。”

    徐璐看着摆在几子上的小物件,这婉夫人倒是挺会送礼的,小物件看似普通,却件件精品。木头制的各类积木小玩具,可以用来砌房子。还有木制的画舫,很是逼真,想来这婉夫人是用了心思的。

    徐璐不想与叶家打交道,可人家送的礼物又是如此的合时宜,没一件特别贵重的,拒收未免也不好。徐璐最后收下了,回了些自制的糕点,也表明了凌家的态度。

    不久后,阁老范家也送了礼物来。

    除了玩具外,还有彩色画本,一款小墨镜,架在团哥儿鼻梁上,还刚好适合,非常的可爱。

    徐璐说:“这也太贵重了。”

    墨镜是西洋传过来的,很是稀罕,一些权贵人家,更是以能够拥有一个墨镜来证明财力的雄厚,地位的高贵,人脉的广泛。

    物以稀为贵,使得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把只值几两银子的墨镜炒成了天价。

    她还听凌峰提起琮,凌家各地商号,其实早就进了一大批墨镜回来,却限量供应,还送了徐璐十来个,徐璐也曾显摆似地到处送人。后来让路玲玲给骂了一通。

    路玲玲说:“戴上墨竟,确实可以培添神秘感、高贵感,还可抵挡太阳强烈的刺眼光茫。但是,这种墨镜,可不能多戴,很伤眼睛的。你可千万别让你那兄弟戴,人家可是读书人,坏了眼睛如何参加科举?团哥儿更不许戴。”

    徐璐吓了一跳,虽仍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敢随意给团哥儿戴了。尽管团哥儿戴上后特别有喜感。

    只是,别人却不知道墨镜戴多了对眼睛有害呀,团哥儿如今都收下了三四个了。除了束之高阁外,还得感谢人家,还得回送礼物,看这收礼收得。

    只是不管如何说,人家也是一片心意,徐璐是绝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依然做出副高兴的模样,热情接待了范夫人婆媳,热情地留饭,热情地回了相应的礼物。

    范夫人也是特地来感谢徐璐的,因为范英还有一年就要重新述职,虽说凌峰已有意透露出了些许好消息来,但范家仍是赶着来提前拉感情。

    到底是阁老夫人,范夫人也还说起了朝堂大事。

    最近,朝廷九边重兵又遇上重要人事调动,镇国侯方知仪向兵部举荐武将名单,大都是青壮年,虽有勋贵将门子弟,但寒门子弟仍占大多数,甚至三十岁以下的青年也占相当大的比例。这就与一直喜稳重老成的兵部尚书左向荣意见相佐。二人为此发生了诸多不愉快。

    左向荣认为,老将稳重老成,有经验。年青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方侯则认为,新人年轻有朝气,比老将有进取之心。

    大家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有举荐权的方侯举荐的人,掌全国兵籍及武职官员的左向荣不认同。而左向荣推荐的人,方侯也不满意,双方起了分歧,闹得不可开交。

    然后就闹到内阁。

    方公因与方侯是兄弟的缘故,为了避嫌,没有表态。另外六位阁老,一半支持左向荣,一半支持方侯。

    范夫人就说:“我家老爷与沈阁老想法差不多,都觉得方侯所言有理,领兵打仗,不比文职,非要靠资历不可,谁有能力,不管年纪与否都可以提拔。左向荣是有些保守了。”

    朝堂上的事,徐璐不好发表评论。范夫人也无心多说,只要让凌家知道范家会站在凌家这边,她来凌家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谁不知道沈任行与凌峰好得穿一条裤子呀?

    前阵子沈任行好端端的就在朝堂上给张如海穿起了小鞋,连遮掩都不曾。

    后来大家才知,沈任行主要是还凌峰的人情。

    因为凌峰前阵子帮着沈二夫人顾氏对付得寸进尺的顾家,也算是帮了沈任行一回小忙。

    以至于后来左向荣与方侯的较量中,方侯胜出。

    范夫人就问徐璐:“少夫人可知,为何方侯会胜出?”

    徐璐知道一些,不过并不全面。

    范夫人就说:“是因为凌大人。凌大人也曾公开表示,支持方侯。还与左向荣打过一场嘴仗,凌大人说年轻人有朝气,否则怎么会有‘后生可畏’,又怎会有‘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呢?左向荣就说,‘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凌大人就反问,那么老牛跑过了夕阳没?老牛又还能跑多久?把左大人问得哑口无言,就说凌大人多管闲事。然后沈阁老又站出来,又与左向荣辩了一通。”

    “后来左向荣被沈阁老说通了,同意了方侯的意见。那些能提早得到提拔的青年将士,也格外感激沈阁老和凌大人呢。”

    徐璐面带愕然,居然还有这事儿,凌峰怎么没与她提起过呢?

    范夫人心头却是苦涩羡慕着,沈任行才学过人,手腕超群,又有计相的美誉,皇上想要一展他的抱负,除了强大军事外,经济也是重中之重。而精通庶务的沈任行必是方公的接班人,成为内阁首辅。而沈任行与凌峰又是如此交好,将来凌峰的前程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范鸿儒更是坚定了与凌家交好的心思。

    徐璐也猜出了范夫人的用意,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范鸿儒入阁已有几年了,虽为次辅,实际上权利却被沈任行瓜分了不少去。并不是说范鸿儒能力不行,而是沈任行太过光茫万丈。

    凌峰知道后,很是鄙夷了妻子一番,说:“你怎知他没有与沈任行打过擂台?”

    徐璐睁大眼,兴奋道:“那我想,应该是输了,所以想通了,认命了。我猜得可对?”

    凌峰哈哈一笑,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

    上回帮顾芸儿不遗余力地收拾顾家,一来发泄心中郁积的不满,二来又还让沈任行夫妇欠下凌峰夫妇天大的人情。

    做官做到沈任行那样的高度,可不会轻易欠下别人的人情的。

    能让沈任行主动欠下人情的人,放眼整个帝都,也是少之又少。

    凌峰也乐得拿这个人情让沈任行帮着他做些事。

    比如,帮凌峰对付保定秦家,再给双榆胡同的张家些警告。

    双榆胡同的张家,也就出了个太子少师勋衔并已过逝的张老太爷,靠着其余脉,把张如海扶持到如今的礼部侍郎位置上,张老太爷的人情已然用尽。

    张家也算不得豪门宿族,最好的姻亲也就是泽云侯府的林家。但林家绝不会为了一个出嫁女,就擅自与安国侯府交恶的。

    自从秦氏姐妹故意给徐珏下绊子后,凌峰就已向林骏打了招呼,要他别管张家的事儿。

    林骏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本就是凌峰使力的结果。加上在泉州时又还递了投名状的,自然要听凌峰吩咐行事。

    而林骏虽然不是泽云侯府的顶梁柱,但在林家却也是一呼百诺的人物,他的话,林家自然无人会反对。

    孤立无援的张如海,在朝堂上狠是受了来自政敌的攻击。

    张如海已经五十五岁了,早已断了入阁的机会,但他呆在礼部的最大作用就是保张氏子弟能够顺利进入朝堂。

    而这时候的张家子弟,却还青黄不接。

    张家大爷不爱读书,走的是武将路子,靠着妻族力量,被派往山西太源挣军功去了。如今已有少许成就,只是文武殊途,张大爷再有出息,也没法子一下子就挑起家族重担。因为张家一直走的是文官路线。

    所以张家的希望全集中在张二爷张瑞身上。所以张夫人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儿子娶了保定秦家嫡女。

    而徐珏,却名不见经传,哪比得上北直隶第二名考上来的秦三爷赫赫有名?

    不过徐璐并不着急,徐珏有凌峰这个姐夫在,主考的方阁老沈阁老少不得也要给点儿面子,只要能进二甲名次徐璐就很满足了。

    至于前三甲的名次,徐璐并不在乎的。历代以来那些赫赫威名的解元,也就是风光一时,男人的仕途之路,除了学问外,人脉,背景也是至关重要的。

    徐璐唯一担心的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瞧不上徐珏单薄的出身,不肯把女儿下嫁给徐珏。

    连氏就笑话徐璐:“妹妹也太妄自菲薄了,未人好歹也有个四品官儿的父亲,这在京城地界,虽然不怎么显眼,却也比下有余。更何况,未人还有齐缘这个厉害姐夫,又还有李骏这个表兄,怎么就单薄了?”

    听连氏这么一说,徐璐这才稍稍增添了点信心。

    这近年来,凌峰越发稳重周全,凌氏族人也多有出息子弟,而李骏虽深受皇恩,但根基甚浅,单打独斗的时候居多,李家也极需要稳定的盟友。连氏也希望与徐璐一直保持着一如以往的亲戚关系,于是就笑着说:“银姐儿是挺不错的。我那表姨接连替张家生了五个儿子,第四胎才生了银姐儿,因为儿子够多了,所以特别稀罕姐儿,如珠似玉得疼。我那表姨表姨夫还有那五个小子,也把银姐儿捧在手心里疼着,就是银姐儿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摘下来给她玩。按理,这样过度的宠爱,会养出骄纵成性或不谙世事又自私自利的千金小姐来。可偏偏,银姐儿明理懂事,孝顺爹娘,尊敬兄长,爱护幼弟,管束下人,待人接物,持家理事,样样厉害,甚至还颇有经商天赋呢。前两年银姐儿就拿出两千两私房银子入了一间海事商行的股,短短两年功夫,居然分得了几万两银子的红利。”

    “妹妹也知道,我表姨夫虽有官身,可家中孩子众多,养起孩子来也有些吃力。也亏得有张氏族人时常送些银钱米粮。饶是如此,张家也不是很宽裕。银姐儿靠着两千两银子搏了数万两银子,着实震撼了表姨夫一家子。”

    “我表姨夫觉得这银钱来得如此容易,还打算多投些银子给那间商行,想分得更多的红利,却被银姐儿阻止了。银姐儿说,那间商行另换了东家,那位东家是个吃喝螵财的混账,由他经营,怕是不会有好结果了。她不但劝阻她父亲,反而还把她原本投进去的钱给拿了出来,兑现了八千两银子,又在丰台大街买了间铺子,经营起笔墨店来。生意还挺不错的。”

    “最让人吃惊的是,银姐儿才把那钱转了出来,两个月后,那间商行后来果然就出了事。六艘货船在海上遇上风暴,连船加人带货,全被大海吞没,因为死了七十多名水手船工,又让不少人亏得血本无归,可是狠闹了一阵子呢。表姨知道后,不止一次与我说,幸亏有银姐儿呢。”

    徐璐大感兴趣,想不到,那张大小姐居然如此有能耐。而徐家根基浅薄,正需要这样的主母才挑得起大梁。

    “听嫂子这么一说,银姐儿可是个难得的佳妇人选。这么优秀的姑娘家,怕是有不少人惦记吧。”

    连氏忽然又敛了笑容,长长叹口气,“恰恰相反,唉。”

    “……不瞒妹妹,姐儿是我表侄女,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左看右看都觉得银姐儿是个好孩子。可是,在别人眼中,可就不那么一回事了。”

    徐璐没有接腔,若有所思。

    连氏解释说:“姐儿样样都好,就是不会下厨,不会针凿女红,还有,她爹娘也着实疼她,曾放话说,不求姐儿攀龙附凤,只求闺女自己喜欢。银姐儿的条件也还是有人相求的,只是我表姨全都瞧不上,家庭太复杂的不要,婆母脾气不好的不要,小姑子娇纵的不要,妯娌太多的也不要。有时候表姨他们满意了,姐儿又不满意,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姐儿今年都十六了,一般的姑娘家早就嫁人了。我都替姐儿着急,可表姨却不急,还说,若是姐儿实在嫁不出去,就回自己娘家,从几个侄儿里头找一个做女婿,自己人,又是亲戚,知根知底,也不怕委屈姐儿。可姐儿又不愿意,这不,姐儿的婚事就拖到现在。偏又还有些心胸狭隘的,求娶不成,就心怀怨恨,四处败坏姐儿的名声。姐儿在丰台区开了间铺子,偶尔要去店里坐镇,这些人就四处咬舌根,说姐儿自甘下贱,不配支撑门庭,这样一来,就再也无人求娶姐儿了。”

    徐璐笑了起来:“那些人呀,真是迂腐过了头。银子虽只是阿堵物,可一文钱偏就要难倒英雄汉。再是清贵,若没银子支撑,也就那么回事。我觉得银姐儿这样挺好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界,虽出自清贵之家,却没有清贵人家的清高迂腐,懂得变通,这样的姑娘,将来嫁了人,定能当好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家道中落了,有这样的媳妇在,也能支撑起门庭,这样的媳妇,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徐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连氏看得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妹妹这么喜欢银姐儿,那要不要见上一见?”徐璐欢喜起来,说:“嫂子也知道,我还有两个弟弟,大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也是瞧中了张家姐儿,想替舍弟求娶张小姐。就是不知道张家是否肯屈就给舍弟一个机会。”

    连氏在脑海里回忆起徐珏的模样,长得还不算差,斯斯文文,才学不错,后年就要参加秋闱。父亲是四品知府,姐姐是勋贵夫人,徐家人口简单,也还勉强配得上。而徐璐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连氏当下就应了下来。

    与连氏敲定了日期,准备后天去护国寺上香,顺便相看。徐璐千叮嘱万嘱咐,要连氏务必保密,只要把张家母女约到护国寺,到时候她再不经意间遇上就是了。

    无意中的相处,比刻意相看更能看出为人品性。

    连氏满口答应。

    徐璐又赶紧让连氏帮着安排日子,与张夫人好歹见上一面再说。

    本来徐璐的打算是,等过了中秋节,再让徐珏与张家见上一面,试探下张家的口风。

    而徐珏因为有徐璐的鼓励,沈任行的指点,加上小秦氏的羞辱,化悲愤为力量,书法功力居然一日千里,如今在丰台大街也还小有名气,就算张大小姐不再暗中帮助她,每天也能卖出不少字画。

    不错的生意,激发了徐珏的无穷潜力,不但书法更上一层楼,连制艺上头也略有增进,还连得了先生的夸赞。

    徐璐忽然还隐隐感激起秦氏姐妹来。

    ------题外话------

    今天俺努力了哦。

第223章 倾心

    回去的路上,徐璐特地去丰台街看了徐珏。

    兄弟二人每日雷打不动酉时初刻就在这儿摆摊,边写边卖,运气好的,写完一副字,当场就有人买走了。也因他是寒山居士沈任行的学生,又是安国侯世子的小舅子,再也没有人说他这么做是有侮欺文,反而还得了宠辱不惊、自力更生、贫贱不移等正面评价。

    这样的评价,对于注重名声的徐珏来讲,比任何苍白的夸赞还来得妙。

    徐珏以一种肉眼就能看出来的速度成长着……

    徐璐坐在轿子里,看了良久。

    挑选字画的人大都是些衣着较好的人,或许这些买主里头,也有冲着沈任行或凌峰的面子,但不可否认,买字画的人都是带着心满意足而去。

    徐珏正给在专心写字,而徐环则坐在一旁,给一个老妇人念信,并还耐心解释着,旁边还围着一些街坊邻居,这些人看兄弟俩的眼神带着宠拜,热切,尊敬……

    徐璐很是欣慰,觉得秦氏姐妹虽然可恶,但也多亏了她们的步步进逼,倒是逼出了两个出息的孩子。

    ……

    回到凌家,凌峰已经回来了。不过还在外院。徐璐出了轿厅,就去了凌峰的外书房。

    凌峰的外书房就设在垂花门不远处的院子里,穿过一处竹林和林荫道,几棵高大的黄角树过去,就是凌峰的外书房。

    外书房院是一个东西长三十丈,南北宽五丈的长方型大院,从院门进去,迎门处是一面中高边低并扇开的挑檐起脊,青砖磨砖对缝的大影壁,影壁正中镶嵌着一块雕有“凌鸿”二字的汉白玉.影壁四角雕有雄狮和寿龟,两面侧望都有精美的砖雕图案装饰,十分雄伟。绕过影壁,入眼敛的就是由七间大屋组成,中间为门洞,中三间为回缩门廊,廊柱上部木雕彩绘雀替和缕空雕花的正房。

    左右两边各有十二间厢房,住着三班倒扈卫外书房的精兵护卫,以服侍在外书房的十二名小厮。

    这就是凌峰的外书房,励耘堂。

    励耘堂呈“目”字型,青砖班瓦,飞檐兽吻挑脊,雕梁画栋,朱漆廊柱,石鼓柱础,石条台阶,方砖方石铺地,古朴大方,明郎清静。

    书房并无人把守,只有两个小厮前去守在书房外头的廊庑上,看到徐璐后赶紧行礼。

    “爷正在里头换衣服。”

    往回凌峰都是回华馨苑换衣服的。

    带着纳闷,徐璐踏入西次间,这儿有两间屋子是凌峰的寝室。入目的是本朝大儒谢昭华亲笔墨宝“宁静致远”,这是明堂,再往里走,则是内室。

    凌峰正背对着自己,一个留头的小厮正服侍他更衣。

    看到徐璐来了,小厮悄然退下。凌峰一边扣着纽扣,一边问:“怎么过来了?”

    徐璐笑着上前,亲自给他扣腰侧的扣子,“今儿爷倒是回来得早,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处置,有没有打扰到爷?”

    “是有些事儿,找我有事么?我一会儿就回去。”凌峰以为她找自己有事。

    徐囊确实有事问他,给他扣上扣子,又拿过刚才小厮已找好的一件半旧不新的青莲色水纹杭绸直缀给他穿上,并系了腰带,“先忙你的吧,我的事儿不急。”又问他肚子饿不,她让厨房的给他送些点心来。

    凌峰说:“不用,反正过一会儿就吃饭了。”

    “那我先回华馨苑。”

    凌峰笑道:“既然没什么大事儿,那就等我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我们一起回屋去。”他低头,在她的双唇上亲啄了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璐甜蜜一笑,打量着凌峰在外书房的寝室,屋子里摆设简单,墙角处一鹅瓶颈花瓶里,插着几束桂花,散发出幽幽清香。花瓶旁边一把禅椅,一张四方束腰几子,上头放着黑金色的漆盘,里头一套紫沙壶茶具,几子上还放着一把竹制的搔背。

    另一边墙壁放着张搭了青色桌布的圆桌,上头放着一个黑色三足刻狮小鼎,屋子里既淡且清雅的香气就是从这个小鼎里发出的。

    原木衣架上挂着两匹腰带,六尺宽的描金刻蟠桃献寿大床,鹦鹉绿绘浅黄色花鸟的承尘,两边用铜钩钩着,浅蓝底子绘豆绿色花纹边床单,一床叠得齐整的豆绿色薄被,白地藏青花瓷纹长方形效瓷枕……

    今日还没午睡过,一瞧到床铺,瞌睡就来了。

    徐璐上了床,躺了下去。

    凌峰打发了幕僚进来,就瞧到自己的小妻子侧卧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脑袋被锦被包裹着,只露出一双腿在外头,不由笑了起来。

    凌峰坐到床沿,隔着梨黄色缀浅金色镂空蕾丝细罗凤仙裙,慢慢摩挲着裙子底下的腿儿。

    徐璐的腿儿有些肥,但胜在匀称,捏着有饱满的肉感,他非常喜欢。从大腿一路往上,来回摩擦着,爱不释手……然后,他掀开被子,朝她那因侧睡而露出饱满的脸蛋儿吻了下去。

    徐璐被他弄醒了,揉了揉眼,任由他吻着自己的耳朵、脸颊、脖颈,从他加重的力道里察觉出他逐渐攀升的欲火,她翻了过身,却被脑后赤金梳百宝石的额箍硌痛了。

    她“哎哟”一声,赶紧撑起身子,揉了揉后脑勺,却无法坐直身子,因为凌峰又把自己压到了床上,坚硬的瓷枕再一次被额箍硌痛了她的后脑勺,不由推了推他的胸膛:“你让我起来好不好?这样我不舒服的。”

    凌峰果然就放开她,开始褪她湖绿色百花穿蝶妆花长褙子,因为是对襟系带的设计,非常好脱,只需把带子一拉,褙子就被拉开了,露出里头浅黄色绣芙蓉花的松江布中单,以及那抹淡黄绣并蒂莲的抹胸……

    ……

    回华馨苑的路上,徐璐不止一次揪男人的腰侧,小声骂他禽兽色狼。

    这男人实在太过分了,因她头上插满了珠花头面,他连取珠饰的时间都等不得,就脱了她的衣裳,让她趴在揉成一团的被子上就要了她,最后还不过瘾似的,又把她放到禅椅上,弄得她现在腰酸背痛,连自己的正事都给忘了。

    凌峰得到了满足,脾气好得不得了,任她打任她掐,徐璐尽管气他,也不会真的使劲挣他,掐了两把后,自觉没劲,也就收了手。

    吃饭的时候,把团哥儿放在炕上,徐璐侍他吃饭,一边问出了早就该问的话题。

    “……秦氏怎样了?你问我我问谁去。”凌峰没好气地道,今天从吏部衙门出来,路经一处铺面,里头泼出一盆水洗脚水。

    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可恶的梁氏。

    这回倒不是梁氏,也只是铺子里的两口子打架,那女的提了洗脚水就往男的身上泼,那男的机伶地躲过,凌峰和周广平却被泼了个正着。

    两口子打架……徐璐捂着唇,睁大眼,问道:“对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凌峰弹了她的额头,“挺幸灾乐祸嘛?”

    徐璐笑得见眉不见眼:“应该没有泼中吧,刚才我瞧了你的官服,也就是袍摆有些湿。”

    以他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被泼中,但堂堂朝廷官员,当街被人泼水,也是乱没面子一把的。

    “爷有治他们的罪没?”徐璐问。

    凌峰没好气地道:“没有泼中我,不过仍是溅了些水在袍摆上。只是离我最近的周广平被扔了一头一脸。”想着当时的情形,凌峰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当时洗脚水被泼来之际,凌峰其实是可以躲开的,只是他一旦躲他,与他并行的周广平肯定要遭秧。他只能拉着周广平往旁边移了一步。躲过了那泼来的水,只是没料到那妇人手头没拿稳,连水带盆地扔了出来,那盆子刚好被掷到脚下,又弹跳了起来,打了他的脚,把他的袍摆给溅湿了。

    周广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遭受百姓攻击,当场就跳起来怒吼道:“是谁?给我站出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袭击朝廷命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广平声音严厉,官兵也很快就泼水的妇人控制了起来,那妇人吓是话都说不全了。和那男人一道跪在地上只一味磕头。

    周广平当街被人冲撞,气得要惩罚那妇人。

    然后那妇人的女儿从里头冲出来,对周广平说:“我娘不小心泼了大人一身水,大人也泼回来好了。”

    周广平指着凌峰说:“这话可得与凌大人说才是,”

    凌峰袍摆被溅湿了,木盆从地上弹跳起来,又从他裤子上擦过,又弄脏了洁白的白绫绸裤。

    那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跪下来向凌身求饶:“大人恕罪,我娘不是故意的,大人打我一顿出气好了,千万不要把我娘关进大牢里,求您了。”

    凌峰虽然跋扈霸道,但还不至于没品到为难这些普通老百姓,摆了摆手,让官兵放了那对夫妇,并告诫了一番。

    凌峰一边啃着孜然烧烤牛肉,一边说:“那周广平还教训我说,怎的不治他们的罪呢?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摆?我就说,在这样的老百姓面前耍威风,有意思么?”

    徐璐就笑了起来,这也是凌峰的高贵之处,他因权势而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会因为别人惹他而毫不手软地反击回去,也会霸道凌厉地碾压政敌,但他再如何的心狠手辣,却从来不会对普通老百姓出手。

    这大概也就是当年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尽管吓得魂不守舍,却对他依然有股“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信心。

    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爷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凌峰放下竹签,小啐了口桂花酒,笑道:“如何不记得,爷我好端端的观察菜市场的地形,平白无故让一个疯丫头撞上来。还拿我当坏人痛打,我冤不冤呀?”

    想着当时的情形,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实在奇怪耶,爷身手既然那么好,又怎会让我得逞呢?”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这个疑问一直困饶了她好几年了。

    凌峰摸了摸鼻子,说:“当时谁会想到祸从天降来着?”

    做了多年夫妻,徐璐敢保证,不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对他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了。这家伙每回心虚或尴尬时,就会摸鼻子。

    这个习惯在人前并不显,也只有在他们独自相处时才会偶尔出现的。

    “我不信。”徐璐看着他,双眸亮得出奇。

    凌峰轻咳一声:“不信就算了。”

    徐璐使出浑身解数,凌峰都不肯说,最后只能气冲冲放下碗筷,就出去散步了。连团哥儿都不顾了。

    凌峰叹口气,等团哥儿吃下最后一口饭,这才抱着他出了门。

    吃了晚饭后,带着团哥儿去花园散会子步,这已经是徐璐雷打不动的习惯了,凌峰不忙时,也会陪他们母子一道去散步。今日凌峰却没有带团哥儿去散步,而是抱着他去院子里,玩起了击球游戏。

    徐璐散步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父子俩,正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扔球,凌峰爽朗的笑声,团哥儿兴奋的咯咯童音,看得徐璐内心柔软不已。

    团哥儿看到了徐璐,忽然朝徐璐叫道:“娘,娘。”

    徐璐赶紧应了,拿了帕子上前拭了他脸上的汗渍,摸了摸他的头说:“咱们团哥儿真的好棒,能接中球了。”得到了夸奖的团哥儿更是兴奋地示意丫鬟们向他扔球,他要让徐璐见识他的本领。

    徐璐果然就见识了他接球的本领,果然比上回又要厉害多了,只要不乱扔,扔到他周围附近,基本都能接住,看得凌峰不止一次夸着:“还是我儿子厉害,反应迅敏,等你长大后,爹就教你练武。”

    “爹,练,爹,练……”还不到一岁的团哥儿口齿不清地叫着。

    凌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高举过头顶,一路奔着进了正屋,天色不早了,也该给他洗澡,让他去睡觉。

    ……

    当天晚上,徐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从凌峰嘴里跷出当年的真相来,不由泄气,翻过身去,不肯再理他。

    凌峰心头苦笑,事关男人的颜面,打死他都不可能告诉她的。

    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凌峰又回忆起初次见到徐璐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他正领着凌非在泉州城闲逛,顺便观察泉州民风。

    耳边就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不由瞥了眼,发现有个小姑娘带着一个小丫鬟边走边说话,语气里也还有对自己的褒扬。小姑娘长着张圆滚滚的脸蛋儿,但却非常耐看,明眸皓齿,尤其侧脸瞧着那肉嘟嘟又饱满的弧度让他起了兴趣,就忍不住跟着这小姑娘走了一程,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菜市场。

    在一拐角处,他这才瞧到了这小姑娘的面容,忽然就惊为天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顺眼的小姑娘,那张略带婴儿肥的脸庞,是那么的纯静,那么的娇嫩,那双大眼如一汪清泉,黑晶晶如黑葡萄,又像漆黑夜空下偶尔闪过的星茫,漂亮到不可思议。还有那张粉嫩的小脸,是那么的娇憨可人,即像颗胖桃子又像颗胖苹果的脸蛋儿,那肉嘟嘟的肉感,忽然就觉手痒。

    那双丰润的微微上翘的双唇,艳丽如樱桃,真恨不得一口咬下去。还有那双又白又胖的柔夷,更是让他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即就去捏上两把过瘾。

    那时候的他,自认见过不少美女,娇艳的,纯真的,冷傲的,温婉的……唯独没有像这个小丫头般,能让他瞧到第一眼就忍不住瞧第二眼,直至无数眼。她那嫩乎乎的胖脸蛋儿带给他的视觉冲击,胖桃子般的脸颊与下颌,脖颈处衔接出来的柔美弧度……他在心里猥琐地想着,不知把这具嫩嫩的、肉乎乎的小身子揉进怀中,是怎样的滋味。

    想到这里,凌峰忽然迫不及待地撑起身子,掰过妻子的肩膀,妻子不依地又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凌峰轻笑一声,身子移了过去,借着床头昏黄的夜明珠的光线,欣赏她因侧躺而饱满的脸颊,以及微嘟的双唇,可爱至极,胸口又淌出无穷无尽的温柔蜜意。

    与记忆中那张纯真的脸儿又有了不同,这张脸儿变得成熟了些,风情更甚,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活脱脱的胖桃子一枚。

    他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仿佛亲不够似的,又加重了力道,最后胡乱往她脸上亲着,至于妻子的挣扎,并不影响他的动作,他亲了她的双唇,脑海里却在想第一次见面的经过。

    他怎么好意思对她说,在见了她第一眼,他就对她产生出了想强占的心思呢?

    当时因为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失去了平时候应有的警觉,让小姑娘盖了他一身的鸡毛,还扑向他。

    凭他的身手,只要轻轻一推或往旁边挪下脚步,就可以让她扑个空,但周围地上全是砖头烂菜叶,他却不忍心让小丫头受罪,心甘情愿地当了回肉垫,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呈凶,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果然如想像中一样,柔嫩滑腻,无穷无尽的满足袭遍全身。

    因为对小丫头有了好感,所以无论她是凶神恶煞如夜叉,还是惊失措如受惊的小白免,都让凌峰回味无穷。

    他那些猪朋狗友不止一次问他:“这世上那么多美人,我就不信你当真一个都瞧不进眼?”

    凌峰只能一脸莫测高深地说:“俗气。”

    其实,不是那些美人俗气,而是从来没有哪个美人儿,能像徐璐那样,第一回面就把他的魂儿勾去。也没有哪个美人比得上他的小璐,床上让他受不释手,床下让他怜爱疼惜。

    别的美人儿再如何的楚楚动人,都激不起他那少得可怜的怜惜之意。

    连与他一向交好的沈任思都忍不住偷偷问他:“御赐的美人儿我也见过,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儿呀,你就真的不动心?”

    他是真的不动心,可惜没有人相信。

    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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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歪打正着

    徐璐并未立即回凌家,而是去了护国侯府找连氏。

    连氏一瞧到她就笑道:“怎样,见到了张夫人和银姐儿吧?”

    徐璐高兴地把张夫人的态度说了,连氏捂唇猛笑:“看来妹妹可以向张家提亲了。”

    “才见过一回面就上门提亲,不大好吧?”

    “我的傻妹妹,人家今儿张夫人特地去护国寺,本就是相看女婿的。”看着徐璐茫然震惊的模样,连氏笑得很欢,“实话告诉妹妹吧,在知道妹妹的来意后,我就去找过张夫人,向她介绍了令弟未人。张夫人因为没见过未人,所以想先事先瞧瞧未人。又特地嘱咐我,最好能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碰面,这可是比刻意的安排更能了解一个人。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只说今日未人要陪妹妹去护国寺礼佛,让她与妹妹来一场偶遇就是。张夫人肯定没有想到,你也是抱着相看银姐儿的心思前去。怎样,我这个安排够绝吧。”

    徐璐震惊过后,就喜笑颜开道:“绝,真的绝。我看得出来,张夫人对未人比较满意。张小姐也挺喜欢的。只是未人有些懊恼,还埋怨我呢。”

    连氏签了笑容:“未人不满意银姐儿么?”

    徐璐摇头,“不是不是,他只是埋怨我,没有想过会见到张夫人母女,害得他没好生收拾自己,生怕张夫人会嫌他太过寒酸。”

    连氏笑了起来,说:“也亏得你没有让他刻意收拾,你看张家有几个穿得华丽的?”

    “这么说来,我们未人还是误打误撞,得了张夫人的眼缘了?”徐璐又惊又喜。

    “十有八九应该就是吧。”

    既然张夫人满意徐珏,徐珏与张银也是两情相悦,那么这桩婚事十有八九应该能成的。徐璐赶紧让人研墨,给父亲徐成荣写了封信去。至于田氏,徐璐下意识地忽略了。

    为了不出差错,徐璐又还特地派人调查过张家,得到的结论让徐璐很是满意,张翰出自杭州张家四房,浙杭张家也是声名在外,在江南仕林中享有声誉。张家长房张学瑞,曾任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虽已致仕,但门生旧故,姻亲等遍布整个江南。张家长房长子张诤则已官致一省按擦使,张家一共五房,就有六人出仕。如今全以四房张学翰为首,而张学翰在仕林圈中也有较高地位,靠着张学翰刚正不阿的清贵形像,长子张认轻松中了进士,并考中庶吉士,在翰林院呆了五年,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授工部左给事中。打破了当朝明文归定给事中官员必须三十岁以上才能胜任的记录,很是轰动了一阵子。

    张二公子张识今年二十有六,是宣德四年的两榜进士,倒是不曾考庶吉士,直接外放至四川某个小县任八品主薄,从九品的官位,去年又调到一个叫绵竹的二级小县城任县令,不出意外,下一回升迁应该就是州府从六品官员了。

    张三公子张语今年二十岁,师承翰林院讲师,在京城四大名院白鹿学院读书,后年参加春闱,已与与金陵白家小姐订有婚约,只因对方小姐需要守孝才耽搁了婚事。

    张五公子张六公子年纪还小,但一个已过童生,一个才刚启蒙,拜的都是当朝名师。浙杭张家也还有不少张氏子弟出仕。

    张家满门书香,与张家联姻,对徐家有着极深远的影响。至少,徐家也会被列入清流,对徐珏将来的仕途之路非常有利。

    分析了张家的情况,徐璐越发满意了,就对凌峰说起了徐珏的婚事,大大把张夫人夸奖了一通。称张夫人并不嫌贫爱富,很是难得。

    凌峰笑道:“你呀,太天真了。你都在打听人家,人家不会也来打听你?”

    徐璐说:“爹爹虽是四品知府,可徐家根基浅薄,哪能与实力雄厚的张家相比?不说苏杭张家,就是京城四眼井的张家就够未人仰望了。他们能瞧中未人,也着实是未人的福气。”又说了徐珏那日去护国寺那身朴素得近乎寒碜的穿着。

    凌峰哈哈一笑:“你太把张夫人想得高尚了,徐家是根基浅薄,但未人有个厉害姐夫我呀!他姐夫我既与诸位阁老说得上话,又管着天下官帽子。张家把闺女嫁到徐家,实际上也成了凌家的姻亲。到时候张家有子弟求到我这儿,多少也要看在姻亲的份上,给些方便。还有,未人虽朴素寒碜,但却在无意中拿捏住了士族中人对衣着的特殊品味。士族中人都喜欢低调,衣饰方面,看似朴素,实际上,身上也多多少少会佩戴三两件不起眼却价值不低的饰物,以彰显身份。”

    “那天未人穿得是朴素,却是读书人惯爱的细布直缀。连方家沈家爷们都爱穿这种布料,早已成为京城流行风尚。你送给他的那枚鸡血玉的小印,虽然已有些过时,但那可是普通人都买不到的精品。就光那身细布衣料,那个小印,也足以让张夫人对未人另眼相待。”

    徐璐傻了眼,真是这样么?

    妻子难得露出迷茫和困惑的表情,一改以往的机灵形像,凌峰反而觉得这样的徐璐很是可爱,忍不住敲了她的额头,哈哈一笑:“多长些脑子吧,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咱们放低些身段求娶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徐璐被他说得讪讪的,她不也是被张家的门弟给震惊住了么?

    单说徐家的根基,与张家对比,简直就是小婴儿与成年壮汉的距离,也不能怪她长他人志气了。

    沈任行的长子沈青云要成亲了,顾芸儿特地来凌家送喜贴。

    武夫人和徐璐在晚香堂接见了顾芸儿,说了会子话,把喜贴留下,又与徐璐来到华馨苑说话。

    顾芸儿也说起了顾家祖家的事,顾煜中复官无望,顾老太太姚氏被捋去四品恭人衔,就给病下了。而整个顾家已渐渐以三房老爷顾煜文,也就是顾芸儿的父亲为尊。

    但顾芸儿怕这样对沈任行有影响,对顾煜文反复交代,顾煜文就借口他是庶出,不得越过嫡出,并已分家为由,让二房顾煜兴挑起宗长的身份。

    而顾煜文则举家搬到京城,与苑平顾家再无相干。

    顾煜兴只是花钱买了个六品散官,能否服众都不关已出嫁的顾芸儿的事,反正她对顾家彻底失望了,顾家兴旺也好,衰退也好,都与她无关了。反正已与顾家彻底撕破了脸,顾家也不好意思再来求她,她也乐得清静。

    徐璐觉得顾芸儿这样做挺好,虽说女子没了娘家支撑会让婆家瞧不起,但有沈任行在,沈老夫人也是宽厚的,顾芸儿并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

    顾芸儿说了正事后,又委婉地提了徐珏的婚事来。

    徐璐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顾芸儿就解释说:“我也是受人之托,就是我那大姑姐,我家二爷的庶长姐,如今大理寺左少卿李正庆的太太,她二闺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瞧中了令弟未人。知道我与姐姐交好,就要我替她问一声。”

    沈任行的庶长姐李沈氏,徐璐颇有些印像,不由纳闷地看着顾芸儿:“她以前可还欺负过你的。”

    顾芸儿淡淡地说:“所以我也就是问问而已。”

    徐璐说:“那我也就是听下罢了。”

    如此维护她,顾芸儿很是感动,“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有求于我,我既已答应了她,总得带个像样的理由给她。”

    徐璐于是就说:“不瞒妹妹,未人已经在与人议亲了。李太太的好意,我也只能辜负了。”

    顾芸儿就笑道:“我就说嘛,未人小小年纪,在京城仕林圈里,也已有了一席之地,就他那手漂亮的行体,也足够笑傲仕林了。连我那继子都对你们家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如此优秀的人才,肯定有许多爱才之人的。”然后又问:“与未认议亲的是哪家小姐?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与我说说。”

    一般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情况下,是不会随意说出去的,万一没成,对男女双方的名声都有影响。顾芸儿也是这方面的受害者,自然知道轻重。

    徐璐也相信她的为人,就说了实话。

    顾芸儿惊喜道:“居然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哎,他们眼光倒是好。不过张家小姐确是不错就是了,我曾见过两过两回,是个美人儿,最难得的是,性子好,落落大方,小小年纪就帮着张夫人上持中馈。是做宗妇的料,未人福气不错。”

    徐璐忍不住想笑,这顾芸儿倒是会说话,既说了张家有眼光,又说徐珏有福气,两边都夸赞了。实际上也觉得张小姐与徐珏很适合。

    徐璐也很满意张小姐,只是无论是浙杭张家还同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徐家都会被甩出八条大街,怕就怕张小姐低嫁,徐珏会不会抬不起头来。

    顾芸儿就笑道:“……姐姐也太妄自匪菲薄了。在我看来,张夫人疼女儿也是出了名的,若是未人不够优秀,也不会多看未人一眼了。说起来,也是未人足够优秀,这才入了张夫人的眼呀。”

    “张家在仕林中是很有名,可未人也不差呀,”顾芸儿继续说道,“光他自己闯出来的名声,已经让人侧目了。再加上安国侯这门姻亲,就足够别人高看三分了。”

    真是如此吗?

    徐珏也就是卖了一个多月的字画,挣了些银子,得了个性情坚韧,不畏强权,自力更生的美名,在文人堆里闯出了小小的名声,如此而已。

    ……

    没过两天,徐璐就接到了张夫人的请贴,邀她入府玩。请贴有两张,一张是徐璐的,一张是徐珏的。那送请贴的婆子满满地堆着笑说:“……我家夫人说了,三爷向来敬佩徐相公的为人,也请徐相公务必赏脸。”

    徐璐笑着应了,说:“多谢贵府三公子厚爱,到时候我和未人一定准时到。”

    赏了那婆子半吊钱,又还包了厨房新做的糕点组成四色礼让这婆子带了回去。

    不久后,连氏也亲自来找徐璐,她也很想促成徐珏与张小姐的婚事,所以分处用心。还对徐璐交代了又交代:“……让未人穿随意些,只要衣裳合身,洗得干净整洁就是了。不必拘泥于华贵什么的。张家不兴这个,只要把小细节顾好,在我表姨父面前,应对得体,想必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得简单,实际上,行动起来却难。

    就算没有与徐珏明说,但徐珏应该也知道了些实情,几乎把柜子里的衣裳全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件适合的,不由急得团团转。

    他的焦急也感染了徐环和小厮旺财。

    旺财对已打扮妥当的徐璐道:“小的就觉得这件天青色的不错,九成新,才穿过两回,绣功和款式也是今年最较为时新式样,又还是杭绸料,穿起来特别精神。三爷说有些皱。小的又给三爷找了这件湖绿色的细布袍子,可三爷又觉得不整洁,这件灰白素面湖绿斓边交领的长袍穿起来就非常飘逸,可三爷却说这件太旧了……”旺财都快要哭出来了。

    徐环也在一旁告起兄长的状,称他越活越回去了。

    “先前那件淡青色细布绣万字斓边的学生衫我就觉得不错了。可三哥说穿这个袖子有些长,不适合做事。你去张家还能做什么事?还要你端茶倒水不成?”

    只着白色绫布衬袍的徐珏被指责得俊脸通红,忍不住反驳道:“我这还不是怕岳父大人不满意我,到时候不想把张小姐嫁给我那可怎么办?”

    徐环就取笑他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开始叫岳父了。”

    徐珏脸色就更红了。

    徐璐则挑了件灰白色湖绿澜边交领素面夹袍递给徐珏,“我也觉得这件很好,七八成新,细布做的料子,整洁又标逸,看起来也挺成熟。穿上试试吧。”

    徐珏穿上外袍,袍摆离地一寸,袖长过手,旺财赶紧给他系上皂绦软巾,再戴上黑色细布镶琉璃的唐巾。系上银灰色荷包,挂了个白色羊脂玉雕松树的瓶坠儿。

    徐璐忍不住夸道:“旺财眼界是挺不错的,这袍子穿起来格外飘逸儒雅,即稳重大方,又不失儒雅斯文。七八成新,即显得低调,又不失身份,我就觉得很不错。”

    旺福很是得意,徐珏也忍不住道:“长姐就是厉害,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徐璐瞪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徐环向来敬畏这个长姐,果然不敢再说了。

    徐珏这身衣裳果然替他增色不少,至少在拜见张夫人时,就非常的满意,等徐珏去了外院后,土黄云卿捧六福团花褙子,淡黄小竖领上前排三粒黄豆米大小的南珠扣子的中袍,替张夫人的端庄中又增添了三分贵气。

    张小姐穿着鲜亮柔嫩的青绿地遍绘细花对襟通袖织棉褙子,下身白色百褶裙,头发斜梳着纂儿,插了一溜金菊和丁香花,看起来清新秀丽,温柔婉约。

    一身大红底金色百子长比甲,朱红长裙的连氏,颇带着媒人的打扮,在她的带领下,气氛非常好,徐璐也很是满意张小姐,也因徐珏父母健中,徐璐在兄弟的婚事上头有建议权,却无拍板权,只是表示已与父亲通了信,不日就会得到消息。

    张夫人也从连氏嘴里知道,只要徐璐同意了,徐成荣那儿就很好说话了。至于田氏,包括连氏在内的一众人,都自动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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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今天的更新

第3章 团哥儿变身

    徐成荣回信的速度非常快,不出徐璐所料,是极力赞成这事的,并称徐璐是长姐,让徐璐作主就是了。徐成荣的意思是,先让徐璐替他向张家正式议了亲,等他年底回京后,就正式去张家拜访。

    徐成荣年底就要进京述职,时间倒也赶得上。徐璐当机立断,为了给徐珏抬身份,又让凌峰出面,请了沈任行和礼部右侍郎张如海以长辈身份亲自向张家正式提亲。

    徐珏是沈任行的记名弟子,沈任行以恩师的名义前去提亲,也还是名正言顺。

    张如海与徐珏并无交集,但凌峰出面请他,也算是表明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张如海自是喜不自胜,跑得比免子还要快,比替自己的儿子提亲还要积极。

    至于全福人,则请了英国公世子夫人。不过两日功夫,就准备齐全。

    沈任行,张如海作保媒人,英国公世子夫人吴氏为全福人,跟着官媒一起去张家下聘。

    等双方正式交换了信物,订了亲后,全京城的都已知道凌峰的小舅子与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小姐订了婚,有惊讶有羡慕,也还有说风凉话的。

    甚至还有人来徐璐面前说张小姐一心钻进钱眼里去,丝毫没有书香门弟家小姐的模样,让徐璐驳斥了一通。

    徐珏那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包括他的那些同窗。

    张家清贵,无论是浙杭张家,还是四眼井胡同的张家,在仕林中都是享有声誉的。但凡有眼光的人都知道,只要娶了张家小姐,这对从小地方来没什么根基的两兄弟的未来仕途之路,并不会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差。

    当然,这些学子们虽然妒嫉得冒火,但能在沈氏族学里念书的,都是家族仔细栽培的,起码的诚府还是有的,既然无法阻挡徐珏的崛起之路,交好总比结仇好。

    徐珏在学堂里的人缘比以往还要好上不少。

    自从与张家订婚后,徐珏没有再在丰台大街摆摊了,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身子再强壮的人都受不住。不过却在张小姐的墨宝斋里开劈了七尺宽的地儿,卖门摆卖徐珏的字画。既舍了徐珏守摊的时间,又免去喝冷风的苦。还可以借生意之名私会,为此,徐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叮嘱徐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

    果然是一顺百顺,徐珏的亲事非常省事省力,让徐璐格外满意,连走路都带风。

    这日清晨,徐璐在屋里吃早饭,团哥儿的奶娘跌跌撞撞地奔到了进来,声音发颤,“……团哥儿变回来了,团哥儿变回来了。”

    徐璐莫名其妙。

    奶娘顺了口气,这才把话说清楚了,原来,就在刚才,团哥儿那条蛇尾巴,忽然变成了双腿。

    徐璐忽地起身,“真的吗?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奶娘也高兴坏了,论无论次地道:“就是刚才,刚才奴婢给团哥儿穿裤子的时候,忽然就发现团哥儿有了一双腿,刚开始奴婢可是吓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团哥儿真的变出了双腿,白嫩嫩的,肉肉的,还有个小鸡鸡……”

    徐璐喜不自胜,完全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提着裙子就奔去了东跨院的阁,团哥儿还在床上,正好奇地摸着自己忽然变出来的白嫩嫩的双腿,这儿摸那儿摸摸,似乎很是奇怪。

    徐璐冲到床边,像摸稀世珍宝摸着团哥儿白胖的腿儿,肉肉的肥臀,以及腿间小小的像征男孩子的小玩意,喜不自禁。

    她抱起团哥儿揉进怀里,又哭又笑:“老天,真的变回来了,真的变回来了。”

    团哥儿并不明白大人激动得心思,满心思依然在一双腿上,很是好奇地摸来摸去,似乎还在想:“我的尾巴去哪了呢?”迷惑憨厚又可爱的模样,惹得徐璐又好气又好笑,抱着他的胸儿狠狠亲了口,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

    团哥儿变出双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凌府,武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地奔了过来,像看稀奇似地捏了团哥儿的肥臀,白生生肉乎乎的小胖腿,又捏了捏他那肉肉的小肉脚丫,喜得眼泪直掉,话都说不利索了,“老天保佑,我们团哥儿总算恢复正常了。”

    已从激动中恢复过来的徐璐,又赶紧扯了扯武夫人沉绿色底子紫红二色织金梅花方胜工字纹褙子,用嘴巴呶了呶团哥儿,说:“娘,您看小东西。”

    团哥儿并没有大人那般狂喜,反而很是苦恼地摸着自己的小脚丫,不时摸自己的肥臀,小肥腿,甚至还摸了摸腿间的小鸟鸟,肥肥的小脸儿尽是困惑不解。

    如此憨态,武夫人爆笑不已。忍不住又把团哥儿抱在怀中狠狠亲了几口,心肝儿宝贝地叫着。

    “这小坏蛋,怎么这么可爱?祖母心都化了哟。”

    徐璐拿着帕子拭了眼角的泪水,看着团哥儿从武夫人怀里挣扎出来,小肥手儿仍是东摸西摸,似乎对忽然变出来的双腿很是费解,也很是好奇。

    最让人叫绝的是,当他的小鸟儿拉尿时,那尿液呈弧线冲了出去时,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震惊,张大着嘴巴瞪着自己小鸟的模样,更是让人笑得东倒西歪。

    丫鬟们赶紧抱起团哥儿换床单,团哥儿却挣扎着下地,双腿一着地,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就趴在地上,双腿蠕动着,发现变出的双腿不若以往灵活,不由急了,双腿大力蹬着,则开始还不知道用双腿蹬着走路,只能四肢并行地爬着,爬了好一会儿,大概误出了双腿的用处,又试着站起来,可惜人太胖,又还太小,没能站稳,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奶娘想去抱他,被徐璐阻止了,说让他自己摸索。

    团哥和也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又试着站出来,又一屁股坐下来,这回大概是把小屁屁弄痛了,摸着屁要哭不哭的模样。

    武夫人心头化了,忍不住抱起他亲了亲他的肥脸儿说:“宝贝,你还小,当然不能走路了。不过你可以扶着走呀,来,祖母教你走路。”把团哥儿抱到罗汉床前,让他扶着罗汉床走。

    团哥和双腿还没法着力,走得摇摇晃晃的,大概掌握了走路的决窍,果然就扶着罗汉床,走了几步,冽开了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徐璐也笑得欢快,拍掌夸着小家伙。

    小家伙受到了鼓励,继续往前走。罗汉床过去是一张圆桌,他人太矮,扶不够圆桌,最后就巴着墙壁,沿着墙根,去扶多宝阁,多宝阁上有香炉,有花瓶,还有一些瓷器,奶娘赶紧过去抱过团哥儿。把他放到圆桌前的墩子旁,让他扶着墩子走。

    团哥和果然就又扶着墩子走,但他的目标仍是多宝阁。但墩子离多宝阁又还有几步远,周围又没有任何物件可以让他扶,他跺了跺脚,看着奶娘。奶娘得了徐璐的示意,只能鼓励他说:“团哥儿好厉害,自己走过去试试?”

    团哥儿不满,又跺了下脚,看向徐璐,“娘,娘……”张开双手要徐璐抱他。

    徐璐离他几步远的地位置蹲下身子,说:“自己想办法。”

    小家伙扁了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徐璐看得心疼不已,正打算上前去抱他,哪知小家伙居然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着。

    众人张大了嘴巴,眼眼睁看着团哥儿爬到多宝阁前,扶着架子慢慢站了起来,还对目瞪口呆的众多一个得意的目光。

    众人再一阵爆笑,团哥儿就在笑声中,扶着多宝阁,伸手拿架子上头的瓷器。奶娘赶紧给他拿走,他又去摸甜白瓷瓶,花瓶被拿开,又去摸三足鼎五蝠献寿香炉……等所有东西都被拿走后,小家伙似乎很生气,又跺了跺脚,抓着架子泄恨似地猛摇起来。

    丫鬟们赶紧扶住多宝阁,又把他抱开来,徐璐激动得不能自抑,觉得团哥儿做什么都可爱到不行,就是干坏事都那么的憨态可鞠。

    因为团哥儿主动恢复了双腿,对于凌家上下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内院好些得脸的奴仆都过来看稀奇,徐璐激动过后,开始主持大局,开始让针线上的给团哥和赶制裤子,鞋袜,以及尿布。

    徐璐和武夫人婆媳哪还有功夫去干别的事,整日都围在小家伙身边,看他尿尿时瞪着自己的小鸟鸟那困惑好奇的模样儿,让人见一次笑一回。尤其他扶着凳子走着走着,就会抬起腿来,看看自己的腿儿,一副稀罕的模样,更是让徐璐忍俊不禁。

    一个早上加一个下午过去,团哥儿大概已接受了自己的双腿,很是兴奋,一会儿在地上爬着,一会儿又扶着东西走路,一会儿双腿并用在地上蹬来蹬去,不时低头瞧自己的双腿。

    徐璐看得直乐,一整天笑容都没有断过。

    等凌宽父子下了衙回来,武夫人迫不及等地说起了团哥儿的喜事,父子俩也是又惊又喜。

    凌峰上前抱着团哥儿,对团哥儿的双腿又捏又摸的,喜得见眉不见眼,哪还有世家公子哥冷峻高贵?也无半分显要高官的稳重形像,简直就是孩奴一个。

    凌宽也争着抱孩子,武夫人则捏着自己的脸笑道:“脸都让我笑酸了,怕是皱纹都多出来了吧。”

    徐璐打趣道:“笑一笑,十年少,娘就该多笑才好看嘛。”

    趁着凌宽父子逗团哥儿时,徐璐也迫不及待地说起团哥儿的趣事来,父子俩不时哈哈大笑。

    团哥儿看着众人笑,自己也跟着笑,一副很得意的模样。

    当徐璐说到团哥儿情不自禁地把双腿当成蛇尾时,众人更是笑得关伏后仰。

    “……小家伙一路扶着墙跟,爬出门槛,然后爬到廊庑外头的柱子前,看了半晌后,忽然抬起双腿,往柱上拐,一副还想用小短腿把柱子缠起来的架式。”徐璐边笑边说,“当时我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全都屏息敛气。团哥儿接连试了几个动作,都没法子把柱子缠住,不由急了,围着柱子团团转,一会儿抓耳搔腮,一会儿又抬腿,心想怎会爬不上去呢?”

    “他试了半天,什么办法子都试了,最后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柱子又打又踢,最后还在地上翻来滚去的,看上去好不甘心。我赶紧去哄他,仍是哭呀哭,我可是哄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哄好……”

    团哥儿能够变出双腿,对凌家上下来说,自是天大的喜事一件,让人连正事都不想做了,只想围着他,看着他爬行的模样。

    只是让人乐极生悲的是,团哥儿在地上爬着爬着,居然又变回了蛇身。

    徐璐傻了眼,“怎会这样?”

    团哥儿变回蛇尾后,似乎很震惊,也很迷惑,又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尾巴乱蹭,就把身上的裤子蹬掉,看着白花花的蛇尾,又冽嘴笑了起来,又在地上翻滚起来。

    武夫人忙安慰说:“没事没事,只要他能变身就能再变回双腿的。”她看了凌峰一眼,说:“只是对于小家伙来说,怕是蛇尾巴比双腿还要方便些。估计短时间内想要他变回去,怕是难了。”

    果然,团哥儿也发现变回蛇尾后,动作可比婴儿的双腿灵敏多了,至少爬得比走快,还可以翻墙爬柱,若是恢复成双腿,就没法子走路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团哥儿的抓周礼,若是小家伙能够以双腿恢复双腿,那就再好不过了。至少可以摘掉怪物的名声了。

    只是团哥儿大慨是习惯了蛇尾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变成双腿,徐璐急了,试了多种方法就没能让团哥儿变回去,又急得满嘴起泡。

    最后凌峰说:“他现在肯定是觉得尾巴比腿更方便,当然不会再变回去了。所以,得另想办法。”

    “我什么办法都想遍了。”几乎是威逼利诱全都试了一遍。

    凌峰哈哈一笑,抱起团哥儿说:“看我的吧。”

    接下来,凌峰每天早早就下朝回来,然后带团哥儿去骑马,数天过后,团哥儿就主动变回双腿了。

    徐璐又惊又喜,连忙问凌峰是如何办到的。

    凌峰一身红衣劲装,大红底金绣八团花袍子,金刻丝箭袖,石青色刻工胜纹抱肚,织金蟒皮软甲,黑色羊皮双缝长靴,栗色貂毛暖帽,黑色皮手帽,全副武装打扮,气宇轩昂,英气勃勃,贵气风流。

    他单手抱着团哥儿,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胡乱亲了记,并拍了拍他黑底绘鹤鹿同寿裤子下的小屁屁,把他放到炕上,一脸的骄傲自满:“……带他骑马,小东西也爱骑马,一旦上马,可兴奋了。我带着他跑了几圈,然后让他自己坐在马上。他怎么也坐不稳,就大发脾气。我就趁机与他说,若是想在骑马,就得变回双腿,小家伙大概也知道,可就是变不回去,急得大哭。我只好耐心哄了他半天,这小家伙还挺聪明的,居然就真的会变了。我让他变回双腿,再骑在马上,总算找到了乐趣,就一直没再变回去了。”

    徐璐又惊又喜,又忍不住抱起团哥儿狂亲了一通。

    团哥儿穿着厚实的连耳虎皮帽,一整套新做的鹤鹿同春锦缎小袄,腰上还拴了黑绫腰带,厚实的裤腿裹在黑色的小羊毛靴里,看起来颇有纨绔小子的派头。

    “确定他不会再变回去么?”徐璐爱怜地摸着他的小肥腿,肉乎乎的感觉令她爱不释手。

    “得让他一直保持着下去才成。”

    凌峰笑着开始解手腕上的织金蟒箭袖,说:“变回双腿是没那么方便,穿得又是连裆裤,天气又冷,一个时辰内就方便了不下四五次,穿得又多,脱来脱去的也特别麻烦。不过我已经教他站着尿尿,又承诺他,若是变回双腿,就让他骑我的肩膀,大概是觉得陡然变得这么高,很是兴奋吧。”

    到了第二天,团哥儿依然是人身模样,徐璐又惊又喜,对凌峰说:“还是你有办法。”

    凌峰得意道:“那是,我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么?想要让他听你的,得要有足够的诱惑才成。吃的穿的他还缺么?也只有让他感兴趣的才成。”

    看他得瑟成什么样了。

    徐璐白他一眼,忍着笑道:“是,你最厉害。若是爷能让团哥儿在抓周礼上一直用双腿的话,我就服你。”

    凌峰斜眼睨她:“爷可不稀罕你这个服。”

    语气很是欠抽。

    不过徐璐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对凌峰体贴入微,服侍精心,凌峰高兴之余,又与她分享了秦家最近的状况。

第4章 抓周

    “秦氏怎样了?快说来听听。”

    凌峰讶然地看着她:“我堂堂大男人,跑去关注一个妇道人家做甚?”

    这家伙又在睁眼说瞎话了,作势捏他,“说还是不说?”

    凌峰握着她的手,笑道:“脾气越发见长了,啊?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刚开始嫁给自己的小璐,多么温柔呀,怯生生的,叫她往东不敢往西,从几时起,开始反驳自己了,有时比自己还牛气。

    徐璐用另一只手揪了他的腰侧,嗔怪道:“还不是让你给惯的。快说,秦氏怎样了,不然今晚我可不侍候你了。”

    凌峰当然不是被吓大的,不过瞧着眼前这张胖桃子脸那妙目横扫那一霎那的风情,让他心头痒得不行,赶紧上前抱了她柔软的腰肢,笑道:“算了,惹不起你,我说还不行么?”

    尽管知道凌峰唱念作打,但徐璐还是颇为受用,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凌峰非常大爷地接过茶,马上又递给她:“烫。”

    徐璐就接过茶,轻喝了口,又忍不住白他一眼,这哪儿烫了,分明某人又想使大爷性子了。

    不过她仍是好声好气地坐到一旁,轻轻地吹着茶水。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捏肩捶背,才从他嘴里挖出了秦家最新的消息来。

    秦家不但没有谋到了蜀地右参议的位置,秦家大爷瞧中的登州府同知也让凌峰搅黄了。

    四川新的右参议也不是徐成荣,而是与秦家有恩怨的童家二爷得了。

    而登州府同知则由范鸿儒的人马得了去。

    徐璐张大了嘴巴:“这不是损人不利已么?”搅黄了秦家一心谋得的位置,自己却没捞得好处,还真是为人作嫁。

    凌峰毫不在意地笑道:“你可知,我以私人恩怨整秦荆王三家,为何不会有人说我半句不是?”

    徐璐也是聪明人,颇有政治天赋,很快就明白过来,不由分析道:“我明白了,爷与这几家虽然有私人恩怨,但却把好处分给了别人,那些人得了好处,自然就不会再说爷半句不是了。”

    凌峰面璐赞赏。四品以上实权位置,从来都是各方逐鹿妥协或平衡的结果。加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家得了去,另一家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凌峰整了秦荆王三家,这三家空出来的位置,又全大公无私地无偿献给了别人,方公的人马得了王文东的位置,沈任行的人马摘了王向南的桃子,登州府同知的位置也让右都御史谢家的人得了去,范鸿儒则从秦家手头抢到了四川右参议的即不显要又不寒碜的差事。公正严明如方公,在朝堂纵横捭阖如沈任行,自己的亲信得了好处,自然不好再说凌峰的不是。

    督察院两位都御史,一个即将成为凌家的姻亲,一个也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就是范鸿儒,也要领凌峰这份情。

    徐璐瞠目道:“范家与秦家不是姻亲么?秦家看上的差事让范家得了,秦家不恨死范家才怪。”说不定还会认为范家不顾与秦家的姻亲关系,故意算计秦家呢。

    凌峰哈哈一笑:“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徐璐撇唇:“范鸿儒好歹也是堂堂阁老,就看不出你的阴谋不成?”

    “爷算计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我也不打算瞒范鸿儒,他知道又怎样?还不是乖乖往我给他设计的圈套里钻。”官场上,姻亲是壮大实力的最好捷径。老丈人提携下女婿是应当的,但女婿虽重要,儿子更重要呀。为了儿子的前途,女婿又要靠边站了。官场上的人脉和资源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头,又何必舍近求远让女婿掌握呢。

    徐璐却仍是不能理解,“范氏不是有女儿嫁到秦家么?范鸿儒就不怕秦家迁怒他女儿?”

    凌峰就笑她天真,“堂堂阁老千金,秦家不说当祖宗供着,也得好生敬着。就算范鸿儒截了糊又怎的?谁叫秦家不好生教育女儿,闯下如此大祸?”

    原来,秦家人一直不知道秦氏姐妹不但为祸了婆家,连娘家也被她们吭惨了,一直都还在多方打听凌峰为何要针对秦王荆三家的原由,最终还是范鸿儒出面解惑。

    徐璐捂着唇笑道:“想必秦氏姐妹现在应该过得很惨吧。”就是不知秦家人知道秦氏得罪了凌家,会不会上门陪罪。

    凌峰笑着说:“中秋前一天,秦氏就被张家送回了保定,到现在都还没去接回来。至于小秦氏,人家一个闺阁女子,我打听那么详细做什么?只要知道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如此幸灾乐祸,徐璐又被逗乐了,笑倒在罗汉床上。

    凌峰则不悦道:“爷我为了替你出气,可是花费了不少代价。要怎样报答我?”

    斜着一双凤眼,一副讨债的模样。

    目光痴痴地看着凌峰,这男人一如既往的鼻孔朝天,倨傲神气,既纨绔又不可一世,但因为有副好面容,却并不让人反感。

    想到与他相处的点滴,徐璐忍不住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打横坐到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左右狂亲着,“这样的报答成么?”

    如此温玉软香,凌峰胸口大悸,赶紧搂着她的腰身,紧紧箍制住她柔软的身子,尽管早已品偿过这具身子,可每每抱着她,总觉有使不完的欲望,用不尽的力气。

    徐璐很快就察觉了他身体的变化,暗自叫糟,赶紧叫道:“唉呀,人家前天小日子才来的。”

    凌峰身子一僵。

    然后,徐璐就觉某个地方一痛,原来他捏得太用力了,她赶紧推他,“轻点,捏痛我了。”这家伙样样都好,就是一旦起了兴头,手上就没个轻重。以前还好,没怎么感觉到,可自从生了团哥儿后,就不怎么节制了。

    凌峰放松了些许力道,但一想到又只能看得着吃不着,额角似乎都起了青筋。

    他对自己那么好,又还替自己守身如玉,没有半个通房姨娘的。甚至前阵子还有人送他扬州瘦马,他都拒绝了。

    扬州瘦马的床上功夫她没有亲自见识过,可但凡养有扬州瘦马的人家,都是极得爷们宠爱的,就可以证明这些瘦马在服侍男人那方面的高竿本领了。

    凌峰只一心守着她一人,可她却不能满足他,徐璐也觉得怪对不住他的。于是就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们还可以试下另外的方式……”

    京城的冬天,黑得很快,屋子里早已掌了灯,燃烧在婴儿手臂粗的莲花台里的烛火,明亮如宝石。

    她的声音很小,细若蚊吟。

    凌峰陡然间心跳加快,脑子里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璐又抓着他的衣襟,又低声地说了句“可以试试。”

    凌峰用力地箍住她的身子,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变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份。

    ……

    徐璐说的那个方式,这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行房方式。更不不会用于嫡妻上头,这个男人当然会舒服到骨子里,但女人通常都会很不舒服的,尤其她又是嫡妻的身份。

    徐璐被他的力道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觉骨头都要被勒断,但见他如此喜悦,又有些不舍,只好咬牙承受。

    良久,凌峰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妻子被自己箍得快要断气,赶紧放开她,“没弄痛你吧?”

    徐璐摇了摇头,她都习以为常了。这男人一旦激动起来,就会控制不住力道,身上每回都要被他弄得青上几天。虽然很痛,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外头寒冷如冰,屋头烧有地龙,也并不寒冷,行房再是舒服不过了。但徐璐却是满头大汗。

    那是疼得。

    凌峰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真是头野兽。

    刚才完事后,她就哆嗦着双腿去了净房,呆了好半天才出来。

    凌峰怜惜地把她抱到自己面前。

    徐璐说:“别碰我,好痛。”

    看她苍白的脸儿,凌峰很是愧疚心疼:“现在还疼么?”

    “疼,像拿刀子剧似的。”徐璐泪眼汪汪地说着,实在难以相信,那些免子相公们是怎么忍受的。

    “我给你上些药。”

    徐璐赶紧说不用,刚才确实疼,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凌峰就抱着她,亲了她的脸蛋,给她掖了被子,“睡吧。”

    徐璐把头埋入他的胸膛。

    ……

    因团哥儿已能变出双腿,所以凌宽夫妇包括徐璐在内,都一致决定把团哥儿的周岁礼办得隆重热闹。

    凌家本家族人也有不少婶娘嫂子们前来帮忙,也送了不少礼物。并问徐璐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凌宽是凌家族长,凌峰是凌氏宗子,身为嫡长子的团哥儿,不出意外,肯定就是凌家将来的宗子。

    先前团哥儿那副人首蛇身的模样,族人虽面上不说什么,实则私下也暗自担忧着。

    如今团哥儿总算恢复了人身模样,长房后继有人,自然是件大喜事。

    这不,团哥儿的周岁礼,族人们也都派了各自的老娘或妻子前来帮忙凑份子,表示对长房友善的态度。

    一个家族的传承,除了子嗣外,也离不得族人的向心力。对于这些族祖母族婶娘族嫂子,族妹们释放出的善意,徐璐来者不拒,当仁不让地给了些不大不小的差事。

    有了族人的帮助,徐璐的活儿就更加轻松了。到了团哥儿抓周这一日,徐璐不用再亲力亲为,刚好腾出手来,招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今日前来的客人,除了凌家的姻亲好友,门生故旧,凌峰的狐朋狗友,各世家夫人、子弟外,还有不少朝中同僚,好些徐璐从未打过交道的一群人。

    这些人有的不请自来,自然就称得上特殊客人了。

    四眼井胡同的张太太也携着两个媳妇并张小姐来了。

    以前凌家与张家虽有交集,却并无往来,这回张家主动登门,显然已是认可了徐珏这个女婿,认同了凌家这门姻亲,

    徐璐满意欢喜。

    京兆伊严少秋的夫人也来了,还带了两个儿媳妇,三个侄媳妇,但梁氏却没有跟来,据说闺女生病了,在家照顾孩子。

    徐璐也没有多问,她与梁氏,真的没什么好感的。

    承恩伯朱家也来了,还是举家前往,除了还在福建的承恩伯朱开明没有来外,朱家几位老爷和夫人全都来了。

    周氏却没有来,用连氏的话就是:“是二伯母不让她来的。说家里所有主子都来了,没个主子留在家中也不成。就留了三嫂在家,说是看家,若遇上个忽发故事,奴才们也好请示她这个主子,不至于抓瞎。”

    徐璐点头附和,表示:“朱二夫人向来有远见。”

    正说着,令国公世子夫人成氏和二表嫂来了。

    徐璐迎前两步,笑着招呼成氏和二表嫂,一如以往的亲切。

    “怎的不见大姨母?”徐璐笑着问。

    成氏一脸的沉重:“婆母年纪大了,身子总是这呀那的不怎么爽利。婆母说,今儿是团哥儿的抓周的大好日子,不能因她连累了团哥儿,只能让我向峰弟妹道声对不住了。”

    徐璐一脸关心地道:“又不是外人,还说什么见外话?大姨母可有请大夫?”

    “请了,只说是小毛病,但婆母身子就是不爽快,有些偏头痛,没什么精神。想来年纪大了,就是些老年人惯有的毛病。倒也不是什么大病。”

    徐璐松了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随后赶到的徐梦竹却是撇了撇唇,看着两个睁睛说瞎话的人,冷一声,眼不见为净地走了大步开去。

    随行的徐梦兰赶紧追上去,拉了拉妹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姐妹俩又过来向徐璐打招呼,并送了各自的礼物。

    徐梦兰送的也是一枚平安牌,是白色和田玉,四四方方的,上头雕了痘娘娘,寓意让痘娘娘保佑团哥儿。

    徐梦竹送的是一串细细的银脚链,上头各衔了枚中指大小的金珠子。

    成氏送的是羊脂玉刻的七层文星塔。二表嫂胡氏送的则是一把桃木剑,上头刻有符文,既可以作观赏,又可以挂在内室避邪。

    徐璐一一道了谢。

    今日登门的特殊客人还真有些多,已嫁到江家的沈家庶女沈氏也来了,还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却送了用珊瑚石打造的貔貅作礼。

    貔貅有三寸高,五寸长,重约六七两,雕刻得栩栩如生,颜色纯艳,显然是极品珊瑚石。

    “开了光的,给团哥儿放在书案上当个摆件也是不错的。”江沈氏如是说。

    徐璐脑海里又浮现江沈氏的男人江海天来。那个为人豪爽,乐于助人,极擅言辞,又擅会钻营却不让人反感的男子。

    江沈氏一脸诚恳的浅笑。

    徐璐略有犹豫,最后还是痛快地收下了。

    “多谢江太太。”徐璐也诚恳地道了谢。

    见徐璐痛快收下,江沈氏松了口气,笑着说:“少夫人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然后让人领了江沈氏去了沈家姻亲处。

    双榆胡同张家夫人以及张大奶奶林氏算是较为特殊的客人,尤其张大奶奶又还私底下送了徐璐一个桃木制的平安牌,“这是从前在灵隐寺求的,还让高僧开了光的,送给团哥儿戴着玩。”

    木牌是桃木制的,背面还隐隐有雷击过的痕迹,这就是风水术里最难得的雷击木,可遇而不可求,价值千金。

    凌家也供奉有风水师,徐璐多少也知道雷击木的珍贵,这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双榆胡同的张家早就送了礼的,这也算是张大奶奶单独随礼了。

    先前张大奶奶对自己冷淡,还有隐隐的敌意,徐璐想不通张大奶奶为何会突然转变,甚至还送如此珍贵的礼物。

    看出了徐璐的迟疑,张大奶奶解释:“这是夫君特地从肥城挑的,亲自给了我,说是给团哥儿的周岁礼。其实早就该送过来的,只是家中杂事繁身,这才耽搁到现在。只是个木头制的平安牌,少夫人不会嫌弃吧?”

    张大奶奶的善意,徐璐也察觉了,就不好再端着,欣赏接受。

    不知为何,张大奶奶忽然就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一身轻的张大奶奶身姿如燕,高兴地招呼着自己娘家来的人,过了不多久,又转到婆母身边。

    张夫人正与亲近的人说着话,就笑问张大奶奶,“刚才去哪了?”

    张大奶奶淡淡地道:“今儿是凌家大公子的周岁礼,我特地恭喜了凌少夫人几句。”

    张夫人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张大奶奶自个玩去,不必招呼她,张大奶奶福了身子,果然就去了她娘家人那边。

    与张夫人一道说话的朱三夫人就皱了皱眉,看了张夫人一眼,道:“你对你的长媳妇倒是不错。”

    张夫人讪讪地道:“林氏嫁到我张家,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出过差错。将心比心,我又何必摆婆母的款呢?”

    不是不想摆婆母的款,而是让媳妇给压制住了吧。

    朱三夫人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你听说没,凌家大公子好像已经恢复了双腿了。”客人中有人如此低声说着话。

    朱三夫人侧头,就对张夫人道:“你瞧到凌家大公子没?”

    张夫人说:“还没呢。不过我大儿媳妇应该瞧过了,她娘家与凌家向来交好。说确是恢复了双腿,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的。”

    没瞧过就没瞧过吧,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媳妇招出来呢?你如此抬举你媳妇,也不见得人家鸟你呀?

    朱三夫人越发鄙夷了,目光威严地剜了眼立在身后低眉顺眼服侍自己的乔氏,很是得意。

    如此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吉时,团哥儿马上就在大厅里抓周了。

    太太奶奶们,几乎都跟了过来。

    凌峰也带了男宾进来观礼。

    五开阔的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

    大厅正中,放着张大书案,铺了猩红的毯子,上头摆着鲜袋,镜子、木头制的剪刀、尺子,算盘、笔、墨、砚台、书、宝剑、诸子百家书藉……把书案摆得满满当当。

    被打扮得喜庆洋洋的团哥儿,戴着金灿灿的赤金项圈长着长命锁,头戴小虎帽,皮肤白皙细腻,一双大眼黑泠泠的又黑又亮,像颗圆黑葡萄,又浓又蜜的睫毛,微嘟的双唇,胖苹果般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因为人有些多,就有些害怕,紧紧地揪着徐璐的衣襟,一副怯生生的可爱模样,既纯真又娇憨,惹得众人不住地称赞小家伙生得好。

    众人更好奇的还是团哥儿那双被小肉腿,纷纷恭喜着凌峰,说团哥儿总算恢复了正常人,着实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凌峰也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

    徐璐轻拍着团哥儿,因为小家伙还没学会走路,她亲自牵着团哥儿来到大书案前,指着上头的摆件对团哥儿道:“乖,今儿看中什么就给娘抓来。娘亲有赏哦。”

    这么多人围着,团哥儿大概有些怕生,死活不肯迈动双腿。

    徐璐又仔细哄了他,凌峰也走过来,摸了他的脑袋,笑着吩咐:“去,拿件你喜欢的东西给爹爹。”

    团哥儿果然就行动起来,扶着书案边缘,边走边抓。像往官印的鱼符摆在最面前,他一手就抓了起来。

    客人们就兴奋地起着哄,说团哥儿将来是当大官的料。

    大概是客人们叫声太大了,团哥儿又把鱼符给丢了,惹来一片紧张之声。

    团哥儿一手扶着书案,一手去抓剪刀,拿在手头玩了几下,又给扔到一边,众人松了口气,又瞧着他去抓木剑,众人就又大声说将来肯定是位将军。下一刻,团哥儿就把木剑往怀里插,又继续朝放有墨条的砚台抓去,众人又大笑着说将来肯定是位读书人。大概小家伙见多了好东西,样样都想要,样样都去摸一番,不喜欢的,就往一旁丢去,包括书藉和尺子,但他喜欢的,全抄进怀中,在书案前走了一圈下来,小家伙已抓了块点心往嘴里送,还抓了算盘用手拿着使劲地摇了摇,众人又笑着说“抓算盘,必善理财,将来必是陶朱之才。”还没说完,小东西就抓着算盘往凌峰摇摇摆摆地走过去,把算盘递给凌峰,又从怀中掏出木剑一道递给凌峰,还显摆似地大叫道:“爹爹,爹爹。”很欢快的模样。

    凌峰接过,放声大笑。摸着团哥儿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咱们团哥儿好生厉害,懂得给爹爹拿好玩的东西。”还没说完,小家伙自己则又折回去,但因为还不会走路,走不过去,左右看了看,干脆趴地地上,迅速地爬到书案前,又迅速抓了支笔和墨条,欢快地朝凌峰叫着,“爹爹”一副这儿还有好东西的模样,惹得客人们大乐。

    徐璐也忍俊不禁,觉得小家伙实在太可乐了。

    凌峰上前抱起他,爱怜地摸了他的头,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显然对团哥儿的表现无比满意。

    这时候,礼宾过来笑道:“咱们团哥儿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回见到抓这么多东西的小孩子。贵公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

    客人们也纷纷附和着。

    团哥儿确实出乎意料,抓了东西全往凌峰那儿拿,一副邀请功赏的模样,不但抓得东西好,那模样儿也逗人喜爱,着实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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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章比较肥吧

第5章 教养问题

    抓周礼结束,凌峰一边抱着团哥儿,一边邀请客人去花厅或是前院吃饭。

    徐璐也招呼着众人去吃饭,客人们很快就成群结伴坐到饭桌前,剩下些零散的客人,在一些已坐了三五个客人的桌前徘徊着,想坐又不好坐的模样。徐璐就知道,这些人多半是身份不怎么高的,特地让婆子们带她们去另一张桌子吃饭。

    徐璐去了躺官房出来,客人们全都落坐,继母田氏和妹子徐琳则与四眼井胡同的张夫人等坐到一起。

    徐璐心里咯噔一声,因徐珏与张小姐订婚之际,徐璐只是并未事先通知田氏,等与张家正式议亲后,才通知了田氏。当然,徐璐肯定不会说是自己擅自作主的,全把责任推到父亲徐成荣身上。田氏尽管生气,却也无可耐何,只是想方设法地打听张家。徐璐知道她的德性,并未隐瞒张家的显赫背景。

    得知自己未来儿媳出身如此显赫,田氏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激起了斗志,称高门媳妇在婆家向来是随心所欲,所以在媳妇进门之前就要好生拿捏她,让她明白为人媳妇的道理。

    又一个官老太太的典型,徐璐既生气又反感,张家疼女儿可是出了名的,可不能因田氏这颗老鼠屎而坏了两家通家之好。所以徐璐耐着性子开导田氏,好话说尽,也不知田氏听进去了没。

    而此刻的田氏,与张夫人坐到一起,她右边则是张小姐,虽然不知道她说话的内容,但见张夫人明显冷下来的脸色,就知道坏了事。

    徐璐只好坐了过去,招呼了田氏和张夫人,笑道:“刚好这儿还有空位,我就坐这儿吧。”

    张夫人勉强一笑。田氏则说:“刚才我瞧你与方阁老沈阁老还有范阁老的夫人说说笑笑的,理应与她们坐一桌才是呀。”

    这田氏爱显摆的德性又出来了。

    徐璐笑着说:“我是特地来陪太太的。”又招呼着张夫人道:“今儿可是冷落了夫人还有两位嫂子,一会儿我自罚三杯,向夫人陪罪。”

    徐璐态度诚恳,张夫人脸色稍雯,说:“少夫人说哪儿话,又不是外人,何必见外呢?”

    徐璐笑盈盈地对张小姐道:“你这身衣裳倒是秀丽,绣娘做的,还是外头做的?”

    张小姐今天的衣裳确实漂亮,白地遍绘折枝紫荆花对襟束腰齐肘宽袖长褙子,领口处用桃红豆绿二色绣的斓边,齐肘宽袖下露出一小截桃红月白双色的窄袖,下身桃红色长裙,头梳分髻,戴了个镶百宝的花满冠,秀丽娇美,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徐璐发现,这张银真的很会穿衣服,无论是剪裁,衣服上的花样子,还是设计款式,无不与众不同,标新立异,却又难得和谐纯美,在如此冠盖云集着金戴银的女眷当中,依然让人眼前一亮。除了张银本身明丽的颜色外,她那独特又清新的衣裳也给她增色了几分与众不同。张小姐羞涩地道:“是祖母给我送来的料子,花样子是我亲自画的,再让绣娘描上去的。”徐璐忍不住赞道:“上回你穿的衣服,花样子也很好看,也都是你描的吗?”

    “嗯,是的。”张银笑着说:“少夫人也喜欢么?若是喜欢的话,我得了空就给少夫人画几张花样子。”

    徐璐笑道:“我正有此意呢,那敢情好,这就得麻烦妹妹了。”

    田氏看着张银的衣裳,那清新却又爽利的颜色,那美丽又无比和谐的花朵,还有那合体的剪裁,精巧的饰物,无不刺激着田氏的神经,就忍不住道:“原来你还会画花样儿,想来女红方面也还能拿得出手吧?”

    张银愣了下,就说:“略有涉及,只是不怎么精通。”

    田氏当下就道:“那敢情好,就给我做件衣裳吧,颜色不要太鲜艳就是了。”一副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张夫人脸色就沉了下来,怒瞪着田氏。

    徐璐就说:“一会儿得了空,我让针线房上的给太太量下尺寸,再给太太做几件冬衣吧。”她笑着对张夫人道:“以前我还未出嫁时,家里人的衣裳都是我做的。太太这是把张家妹妹当成自家人了。”

    张夫人知道徐璐是站在女儿这边,但对于田氏,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喜。忍不住冷冷刺了句:“以前我在家,也有给长辈做衣裳,不过也就是偶尔一两回罢了。银儿,既然徐太太都开口了,改明儿你就给徐太太送两匹料子,再依你的衣裳款式画两张花样子给徐太太送过去。好让徐太太照着做几。”

    真要是按着张银身上穿的衣裳做出衣裳来,田氏也不敢穿呀。

    田氏年纪也不小了,哪还穿得住小姑娘穿的颜色。张夫人如此说,显然是埋汰田氏。

    张银却是认真的点了头。

    田氏居然还笑着说:“如此,那就多谢亲爱太太了。”

    只是定了婚而已,又还没正式娶亲,就开始以亲家自居了,还摆起婆母的款来了。

    徐璐磨了磨牙,连踹田氏的心都有了。

    因为存着气,徐璐就没有再理会田氏,只与张夫人说起当今的头面衣裳布料的流行款式。女人在穿着方面,都有着奇高的兴趣,说起吃穿方面,双方如数家珍。张夫人有意让田氏这个井底之蛙见识下张家的底蕴,徐璐也有心让田氏知难而退,也可劲地往高档次方面说。

    田氏插不进话,只能干瞪眼,拼命猛吃。

    午饭过后,徐璐自去安排了一番,这才把田氏和徐琳领到内室去。

    田氏迫不及待地向徐璐告状:“这张家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刚才都不怎么理会我,我主动搭话也都爱理不理的,太傲了。你父亲也真是的,怎的给你兄弟娶这种人家的闺女?到时候媳妇进了门,我这个做婆母的,哪还有立锥之地?”

    徐璐冷冷地道:“你若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弟妹进了门,自有你的福享。若是管不好嘴巴,可就休怪人家给你没脸。”

    对于田氏这样的人,你与她委婉地说,温和地说,都不起作用,最好开门见三,与她道明事情利害。让她知道,纵容自己行为的后果。

    田氏就跳了起来,嚷道:“到底我是婆婆,还是她是婆婆?反了天不成?她还敢爬到我头上来不成?”

    徐璐冷冷地盯着她:“太太要摆婆母的款也好,与弟妹和睦相处也罢,总之要记住一点的是,将来太太还得靠弟妹养老。未人虽然也孝顺你,但未人是男人,哪能时常呆在内宅?太太现在年纪还轻,自然可以摆婆母的款。可怕就怕到时候老了,走不动路了,既没银子又没人,又与媳妇交了恶,那时候无人管可就怨不得任何人了。”

    田氏叫道:“她敢不孝顺我?我就去衙门告她?”

    徐璐冷笑道:“连路都不动了,怎么去衙门?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等弟妹进了门,丢丢心心做你的老太太去,别动不动与弟妹别苗头打擂台。张家人可不是普通人家,万一知道你欺负人家的闺女,稍微对外发句话,未人的前程可就完了。婆母的威风,儿子的前程,哪个重要,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

    田氏张大了嘴巴,又羞又恼,又忍不住嚷道:“我就知道,娶上这么个高门媳妇回来,我这个做婆婆的只有靠边站的份。你父亲也太狠心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给你弟弟娶个一般人家的闺女。”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普通人家的闺女可没有张小姐丰厚的嫁妆,到时候太太还得节衣缩食得过日子。娶了张小姐回来,太太至少不用愁银子。更何况,普通人家的闺女可不会助未人仕途顺利。太太可得想清楚,未人以后靠着岳家做了官,就可以给太太封个诰命回来。普通人家的闺女给做到么?不给未人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徐琳也赶紧说:“是呀是呀,娘,以前二叔老爷家的燕南堂兄,娶了个家中一贫如洗的堂嫂,堂嫂一家子见天的上门打秋风,堂婶可是气炸了,见天都在嚷要休了堂嫂呢。燕南堂嫂也很泼辣,天天与堂婶吵架,娘可是想过那样的日子?”

    田氏忽然就垂下肩膀,不再说话。

    徐璐知道田氏已想通,想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使妖蛾子了,又问徐琳的近况。

    徐琳说:“老样子罢,夫君待我还不错。”

    “那你婆母呢?还有你那个大嫂?她们对你可好?”田氏赶紧问。

    徐琳就笑了起来:“婆婆对我客客气气的,大嫂见了我就饶道走。看来上回长姐着实把她收拾惨痛了。”

    田氏冷哼一声:“收拾得好,也不瞧瞧你是谁的妹妹。你姐夫只要一句话,庄家又算得什么?”得瑟了一阵子后,又赶紧问徐琳:“离上回小产也有大半年了,肚子可有动静?”

    徐琳低下头来,捂着小腹:“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听大夫说,是上回流产伤了身子,需好生调养个一年半栽。我现在都还在吃药呢。”

    田氏就又心疼起来,大骂庄母和庄大嫂。

    “我儿别怕,他们若是敢催你生孩子,你就告诉娘,娘去骂他们。”

    徐琳就埋怨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呢?”

    徐璐就笑着说:“太太这个主意好。有些人呀,不骂不成的。若他们真敢做出格的事,太太去骂骂他们也成的。”

    田氏虽然一无是处,但骂功却是顶尖的。庄母这种怕强欺软的人,让田氏这样的人收拾下也是不错的。到时候她再出面扮个白脸也就是了。

    一周岁的团哥儿,身子越发的灵活了,爬山玩水样样来。只是小家伙发现恢复了双腿反而不能稳当走路,时不时要变出蛇尾巴吓一吓众人才成。不过他也发现了蛇尾有蛇尾的优势,双腿也有双腿的优点。因为天气越发寒冷了,变成蛇尾巴就无法避寒,所以一般在室外,都是穿着厚实的裤子,让人牵着到处走。

    不过回了内室后,屋子里温暖如春,就会变出尾巴四处爬玩,虽然配置了六个丫鬟跟着,依然有盯不过来的感觉。有时候稍稍一眨眼,小东西就不见了,不是躲在某处角落里,就是爬在树上藏着,看着一干人为他焦急心痛反而越发高兴。

    徐璐很是头痛,这小子实在太皮了,也不知收拾了他多少次,依然死性不改,有一回居然一个人潜到屋梁上去,让他们几乎没把整个凌家翻转过来。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团哥儿把凌峰的外书房给祸害得惨不忍睹。不过凌峰随后的惩罚不可谓不重,一怒之下,生生折断了团哥儿的蛇尾巴,看着小家伙凄厉的惨叫声,徐璐又心痛不已,正要上前抱过团哥儿,却让凌峰一个冷厉的眼神吓退了。

    然后,才满一周岁零十五天的团哥儿,被凌峰抱去了外院。凌峰砍去了原先服侍团哥儿的下人,只留下两个小丫头,以及两个乳娘。另外给团哥儿配了两个小厮,及两名武艺高强的护卫,并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外书房。并在他脖子上的赤金项圈上多加了个铜铃铛。这样一来,不管他躲到何处,都可以找到他了。

    徐璐先前还特别的不舍,生怕团哥儿在外院吃不好穿不暖和,时常借着给凌峰端茶送饭的由头去瞧团哥儿。只是瞧着小家伙的蛇尾巴被绑在床柱上,哭得声嘶力竭,徐璐心疼得不了得,赶紧上前解救团哥儿。

    却让凌峰制止了,“你不许管。我就是要收拾他,小小年纪,就无法无天,这还了得?”

    “团哥儿还小,他并不懂事,你这样收拾他,未免狠了。”

    凌峰冷哼一声:“这小子哪能按普通小孩子对待?这小子聪明着呢,你就惯吧,慈母多败儿。”

    她怎么就娇惯儿子了?

    徐璐不服气地反驳。

    凌峰也不与她解释,只是说:“把磐元阁收拾出来,让这臭小子住吧。小厮丫环各配四个,奶妈子配四个,粗役再配几个。全要家生子,老实可靠的,油奸耍滑的坚决不要,你自己挑选吧,最好明日把人安排妥当。”

    徐璐说:“你若真要亲自教养团哥儿,我倒是不反对,只是他那么小,就一个人住在外院,未免孤单。我看这样吧,你沐休日就让他住磐元阁,平日里就住在东跨院好些,你每日上朝也挺累的,回来哪还有功夫管他。”

    凌峰不由分说:“不行,我已经决定了。”

    这简直就是要行驶霸王主义。

    徐璐气结,忍不住道:“团哥儿是我生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支配权么?”

    凌峰平时候都挺好说话的,但在团哥儿的教养上,却是半分转圆余地都不留。这让一向作主惯了的徐璐如何受得了?少不得就与凌峰争辩起来。

    凌峰却是寸步不让,说:“这个家小事由你作主,大事由我作主。”

    “可团哥儿……”徐璐正要说团哥儿也只是小事,但团哥儿可是凌家未来宗子,如何会是小事呢。如此一想,气势就弱了下来。

    凌峰就扬眉道:“团哥儿的事非但不是小事,还是了不得的大事。不但是你的靠山,也是我凌氏全族未来的期望。他的教养大计不但是我做父亲的责任,而是整个家族的责任,你明白吗?”

    说来说去,还是怕团哥儿长于妇人之手。

    她是那种娇惯孩子的人么?他也太瞧不起人了。

    徐璐把自己的委屈不平诉给了路玲玲,路玲玲就笑着宽慰她说:“而立之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自然精贵得很,怕是比你还爱孩子。你委屈什么呀?好些做父亲的,孩子生了都不管,只让女人带,没出事还好,一出事就全是妇人的责任。你家那位也算是不错的,能主动把教养孩子的责任揽过去。就冲着这点,就可以把大半父亲甩出八条街了。”

    徐璐说:“男孩子本来就是父亲的责任。我只是气他这么早就把孩子带到外院去,还说不能让团哥儿长于妇人之手,这不明摆着瞧不起我么?”

    按凌峰的话就是:“男孩的成长实际上一方面是在以父亲为最主要的参照,另一方面也是以父亲为最主要的对手,在模仿学习和不断挑战对抗的交织中成长。身为父亲的我若是不挺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心,不站在他面前,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学习目标,和良好的成长环境。”

    好吧,凌峰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徐璐有种被他看扁了的不爽。

    路玲玲笑着说:“才一岁,是早了些。我那几个调皮鬼,也都是七岁才搬到外院的。不过一岁左右的孩子最烦人了,让他带带也好,等他见识到带孩子的容易,就知道你的辛苦了。”

    徐璐仍然不爽,好些天都没有搭理凌峰。

    凌峰在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唯独在团哥儿教养方面很是因执,坚决要自己带团哥儿。白日凌峰上朝去,团哥儿一人在磐元阁耍玩具,翻球,让小厮们陪他说话,做游戏。晚上凌峰回来后,再带他一道回内宅来,向父母请过安,就回到华馨苑,晚上就歇在东跨院。但次日,就又被带到了外院。不止徐璐不满,武夫人也很是心疼。

    武夫人不止一次责怪凌峰,“男孩子自然不能娇惯,可我们也没有娇惯他呀?犯得着如此严厉么?团哥儿的教养是很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呀,可不能拔苗助力。”

    凌峰赔着笑说:“儿子给团哥儿挑的小厮,都是千里挑一的,能书会写,全都是能文能武的。磐元阁还住进了柳先生,柳先生曾任过翰林院侍讲,学问高深,就由他给团哥儿启蒙。另外,周先生是武当的俗家弟子,精通内家拳法,让他每日给团哥儿洗药浴,洗筋练髓,增强体质,为将来练武打好基础。团哥儿是嫡长子,自然要从小培养,可马虎不得。不说将来长大后能文能武,至少也要有副强健的体魄,才能给您多生几个曾孙子呀。”

    武夫人被逗笑了,不由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父亲。罢罢罢,孩子是你的,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若是不嫌累,每日必得带他来向我请安。”之前凌峰也并不是天天来向武夫人请安的。但为了每日能见到团哥儿,武夫人也只好端起嫡母的架子。

    凌峰讪笑了两声,说:“这个自然,您是孩子的祖母,向您请安是必须的。”

    刚开始,徐璐还以为团哥儿在外院受苦受罪,后来偷偷去瞧了,才发现小家伙在磐元阁玩得依然开心,凌峰给团哥儿聘请的先生柳文泰,是仕林界有名的文豪,除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外,其正直的品性,儒雅的君子风度也让人津津乐道。

    柳先生也没有教团哥儿认字什么的,只是每天给团哥儿看一些彩绘书,耐心而细致地教他些人事物,及正确的行为习惯。而到了下午,团哥儿则在院子里疯玩,堆了人多高的河沙的空地上,小家伙冒着寒风就在沙地上,翻来滚去,与小厮们一道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家伙还不能走路,只能用爬和翻滚的方式,不过动作倒是挺快,扮老鹰的小厮若不用上全力,居然还捉不住他。

    徐璐看得有趣,只是觉得外头这么冷,居然让小小的团哥儿就在冰天雪地里玩,也不怕着了凉,还有,团哥儿身上穿得也不是很多呀。

    负责团哥儿衣食起居的嬷嬷却解释说:“少夫人放心,团哥儿一直都在剧烈运动,背心还冒着汗呢。等他停了下来,再给他洗澡,更换衣服就是了。”

    这位嬷嬷姓黄,是庆昌侯府的世仆,最拿手的本领就是带孩子,黄嬷嬷带孩子不但有一套,还会医理,小儿发热伤寒等小病痛也轻车驾熟。

    最最难得的是,黄嬷嬷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从来不打骂、也不娇惯孩子。杨家出来的孩子,个个举止稳重,没有不良坏习惯,除了杨家良好严格的家教外,孩子的启蒙教育也是不可少的,其中黄嬷嬷功不可没。

    黄嬷嬷是凌峰特地向庆昌侯杨启安要来的。

    说起团哥儿的饮食起居,黄嬷嬷如数家珍,早中晚加点心和夜宵,全是对孩子成长有利又易克化的食物。

    并且,最重要的,还不浪费食材。

    就光这个本事,徐璐就被甩出八条街。

    徐璐听了后,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离去了。

第6章 表妹华瑛

    不得不承认,比起黄嬷嬷来,徐璐带孩子,确实有不可否认的诸多毛病,难怪凌峰要把团哥儿隔离她。

    也因没有再带孩子,徐璐的时间忽然就空出了许多,平时候没事时就会逛到磐元阁去,偷偷看团哥儿。柳先生虽然瞧到了,也会佯装没瞧到。但过了没两天,凌峰就与徐璐说:“京城周边附近也有好些好玩的景致,你若是无事,可以带着娘一道去玩玩也好。或出去听听戏也好。”

    徐璐双眼一亮,“我真的可以出去走动么?”虽然她不怎么爱听戏,但坐在戏台下,感受着那种热烈的气氛也是好的。

    “原本可以让戏班子入府唱戏,又怕吵着了团哥儿,出去听戏也好,比在家更热闹些。”

    徐璐说道:“这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已开始陆续准备过年事宜,还玩什么呀。”

    现在才刚进入十二月,今年过年比较迟,二月十七号才是除夕,比起去年一月底就过年时间上就充裕了许多。但凌家这样世家大族,就光在京城的族人就有上千口人,安排打扫整理祠堂、祭祖、也是项浩大工程。武夫人早已言明,今年让她全面主持祭祖事宜,这也是在考验她能否成为合格主母的一项重大考验,容不得她马虎。

    武夫人让她全权负责祭祖,也是侧面向凌氏族人宣布,她将是凌家未来的真正宗妇。

    凌峰也知道,每年凌家光祭祖就要把人的骨头都要磨轻几分,事关对祖先的尊重,可不能出丁点岔子的。所以凌峰就说:“若是有不懂的就去问娘,千万别强撑,也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事交给底下人做就是了。”

    徐璐咕哝着,打扫祠堂、采办祭祖所需所品,这些活儿自然交由底下人去办,但整理清洗器皿,却得由媳妇亲自动手,这无关其他,是对祖先的一种尊敬。

    不过身为凌家妇,这些本就是她该做的,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只是拿帕子擦试器皿而已,别的活儿自然由下人去做的。

    徐璐让人打开库房,拿出库房的册子,把一些陈年旧物理了出来,一些贵重却又不大用得着的物品全让人抬了出来,有的拿来赏人,有的则放到凌家外头各大商号里售卖,有的则重新包装,到时候用来送礼。但在送人之前,必须得请匠师再进行小规矩的改动,因为这些东西也全是别家送来的礼物,若再送出去,万一让人发现了,可就大大打脸了。所以这些物品,在送出去之前,都要再经过一道加工,改变原来模样,再按着册子上的记录,送给不同的人家。

    比如说,这把玉尺是张三送的,等经过改动后,就坚决不能再送给张三或与张三相关的人家,只能送给与张三毫无关系的李四等人,免得让原物主张三发现了,在心底嘲笑凌家是不是精穷了。

    当然,整理库房也是道费时费力的工程,凌家家大业大,这些年来光收的礼已把库房占得满满的,昔日五间阔大的库房已扩展成七间,依然不大够用。徐璐这才趁着无事可做,让人清理库房。不用的物件清理出来,送人的送人,卖得卖,很快,库房就空了一间出来。

    当然,在清理库房的同时,徐璐也还发现了库房里的硕鼠。有好些件册子记载的物件,库房里却寻不着了,有的是根本没了影儿,有的甚至是件粗劣物件,更有甚者,用金叶子做的盆栽,上头少了一大片金叶子。

    徐璐就知道,库高度出硕鼠了。

    不管有多么森严的规矩,主子有多么的精明强士,若无有效适时的监管,绝对会兹生出各种贪污来。

    据赵嬷嬷讲,家中已有好些年没有真正清点过库房了。有些物件,在库房的角落里几乎呆了十来年,自然就给底下的奴才们一个假像,凌家有钱,主子才不会在乎这些物件,渐渐也就胆大起来。这回让徐璐查了出来,自然就有一番忙碌了。

    徐璐发现,她似乎对于惩罚刁奴有着莫大的兴奋感,连续十来天清点库房,查出了五六个硕鼠,受牵连的人足足有上百人,这些犯事的奴才,不管是家生子还是有地位有权威的,全一律捆了,请示凌峰要如何处置这些奴才。

    凌峰看了册子上触目揪心的红线,合上册子,冷笑道:“咱们家对下人向来大方,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一些小贪小墨我们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倒是养出了这么多硕鼠来。这些老东西,平时候在我面前装得可恭敬了,想不到背地里居然还干出这等事。这些老东西是绝不能轻饶的。不过看在她们也曾替凌家立过功的份上,全家人都送到庄子上送苦力吧。反正各大庄子确实还差人。至于这些从犯贪墨不凶的,全打上一顿,罚去做粗役吧。”府里的粗役比去庄子上做苦力又要好上不少。

    凌峰的处罚不轻也不重,徐璐点点头,并无异议。

    处置了一批贪墨的奴才,徐璐在下人间的威信陡然上了另一台阶。一些原本觉得徐璐心慈手软而略有些怠慢的经年世仆,也收起了傲慢之心,变得恭敬起来。

    忙碌中的徐璐,忽然收到了表妹华瑛的拜贴。

    徐璐很是意外,泉州一别,已与华瑛有三年未曾见面,想不到时间过得真快。

    一别三年,华瑛大大变了个样。

    昔日苗条纤细的身段,已不复存在,肉饼脸,双下巴,水桶腰,皮肤倒是白净,就是比以往胖了两圈。

    徐璐看得惊愕不已,好半晌才道:“表妹倒是有福气的。”

    华瑛苦笑一声:“生了孩子后这肉就蹭蹭往上长,没法子控制了。倒是表姐你,仍是和以前一样,反而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徐璐今日穿了件玫红色遍地立领对襟长褙子做得合身合体,姜黄色绘紫葡萄纹中衣,枯草黄的腰封,红色十二福湘裙,挑高的飞仙髻,发髻上点翠镂空大凤钗,把徐璐衬托的挺拔利索。既有掌家主母的气势,又有世家贵妇的华贵。但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比旁边沉香木双开屏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还要明丽,

    眉宇间的温婉又如那玉石般温润悠然,全身上下,只能用温润如玉来形容,哪有半丝阴霾?

    华瑛心下就有些妒意。

    同是女人,人家过得轻松写意,一如即往的明媚妖治,而自己却是苍海桑田般凄苦悲观。

    徐璐谦虚地道:“我也长胖了不少,全身都是肉。唉,女人就是样,一旦生了孩子身材就没法子恢复到少女时期了。”

    徐璐看华瑛穿着华丽精致的红色遍地金对襟长褙子,正红色月华裙,赤金打造的头面,整个人看起来富贵威严,很是气派,但眉头却有股深深的皱痕,双唇也有略略下撇后的痕迹,眉宇间更是带着种森然严肃及疲惫。徐璐知道,这个表妹在福建日子大概不怎么好过,也不好多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要腊月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华瑛解释说:“下个月就是贵妃娘娘千秋,公爹想早些赶回来给贵妃娘娘祝寿。所以就提前回来了,更何况,范于淳已走马上任,倒没咱们什么事了,早些走也不至于惹人嫌。”

    华瑛不好明说的是,公爹朱开明,虽然是朱贵妃的亲爹,可惜在福建并未做出什么成绩,远远不若凌峰时期的耀煌耀眼。不止兵部,连户部都有了怨言。因为朱开明上任后,福建的经济越发兴旺,但上缴到国库的银子反而年年减少。其原因不是福建经济倒退,而是水师开枝渐大,战斗力却日益下滑。这让素来有“精得跟鬼似的”范于淳很是不满,多次上书御书房,称朱开明无经济之才,继续让他镇守福建,怕是对经济不利。

    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准了沈任行的建议,把户部左侍郎范于淳派到了福建,取消督抚机购,专司海事贸易,并责令官令宸专司水师训练及海岸防御。

    范于淳是沈任行一手提拔上来的,因精于算计,国库才渐渐充盈起来,显然是有本事的,朝廷派范于淳去福建,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让范于淳主攻福建商业经济,增强朝廷税赋。

    朱开明知道,朝廷这是在不满他在福建的作为,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不是朱贵妃这块招牌,怕是早被撸了差事,所以也非常识时务,范于淳前脚抵达福建,他办完了交结手续,后脚就回来了。

    徐璐在华馨苑二进院的东厢房招待华瑛,这儿是徐璐平时接待女客的地方。

    华瑛坐了下来,打量屋内摆设,屋内陈设也简单,但收拾得很是齐整,看起来格外舒服,角落里摆了些盆景,给屋子增添了不少绿意。服侍的丫鬟动作轻盈无声,服侍细心而规矩,华瑛不由多看了眼徐璐。

    看得出来,这个表姐在夫家应该是过得极好的。

    虽说是表姐妹,但因为几年不见,加上以前又曾有宿怨,虽说后来和好了,但隔亥仍在,华瑛有心拉拢徐璐,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徐璐虽然对华瑛没什么感情,但华瑛背后还连着个朱家,也不好过于冷落,只好把话题引到华瑛的孩子身上。

    “我记得表妹生了个哥儿吧,怎的不把孩子带来?”比起华瑛的木纳无言,徐璐就要显得从容多了,话题也找得自然。

    华瑛赶紧说:“本是要带来让表姐瞧瞧的,只是我出门的时候,还在睡觉,不好弄醒他,所以就一个人来了。”

    徐璐就说:“下回记得把他带来哦,我这做表姨母的还没见过呢。”

    提到了孩子,话题自然就多了,华瑛又提起了徐璐的团哥儿。

    徐璐笑着说:“让他爹爹带着骑马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然后又说起了团哥儿前阵子学上玩球,玩球的游戏玩腻了,又迷上了骑马。每日凌峰下朝后就缠着凌峰带他去骑马。

    华瑛惊讶地道:“孩子才多大?表姐夫能把他带好么?”

    徐璐笑道:“他是做父亲的,孩子不该他带该谁带?”

    瞧徐璐一脸的理所当然,华瑛很是惊愕。

    在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的大环境下,她实在不明白,这徐璐居然有把孩子丢给父亲带的底气。

    华瑛忍不住问道:“表姐夫真的肯带孩子?”

    徐璐奇怪地道:“他是做父亲的,不该他带该谁带?男孩子嘛,当父亲的自然要多尽心力的。”

    虽然不满凌峰的恶霸,但在人前,徐璐还是很维护凌峰的。

    脑海里浮现一张英挺却冷峻而睥睨天下的脸,华瑛实在难以想像,那张天生就高高在上的一张脸,带上孩子又会是怎生模样。

    鬼使神差的,华瑛又问起了凌峰父子的近况。

    与所有做母亲一样,一提起儿子,就有着说不完的话,徐璐也不例外。

    “……虽说男人带孩子比不上女人细心,可父亲带孩子好处也满多的。至少带出来的孩子不娇气。”团哥儿如今一岁零一个月了,已经会凫水,会拣球,会一个人骑马,当然,只是小马儿,马儿也只是小跑步进行。

    华瑛仍是不敢置信,一个大男人,朝廷高官,世家子弟,向来高高在上威严惯了的,居然有耐心带孩子。

    “小孩子可调皮可闹腾了,我就不信表姐夫不会感到厌烦。”

    徐璐笑着说:“如何没有?团哥儿可皮了。一旦皮起来,一般人都拿他没办法。所以他爹爹就干脆放任不管,任他玩个够。每次他带一天孩子下来,团哥儿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脏的。比如说昨天吧,你表姐夫带团哥儿去骑马,也不知从哪弄的一身都是泥,洗澡都换了三盆水呢。也不知今天会不会干干净净得回来。”

    同样是母亲,徐璐就可以悠哉游哉地与她嗑瓜子喝茶聊天,而自己则成天都要围着孩子转,没个消停的,而丈夫却不会帮半点忙,华瑛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对徐璐又羡又妒。忍不住说了句:“表姐夫对表姐真好。”

    徐璐说:“他哪是对我好,还不是怕孩子长于妇人之手,把他的宝贝儿子养得娇气了,这才自己带的,你可别把他想得太伟大。有时候婆婆想要带孩子,他都不怎么肯的。”

    武夫人也极喜爱团哥儿,但凌峰却怕她太过溺爱孩子,如今团哥儿很少在武夫人在那呆过一天的。

    华瑛却小声说:“你那婆母又不是亲的,自然要小心些了。”

    徐璐说:“这倒是不会,婆婆对团哥儿是真的好,只是未免有些溺爱孩子,你表姐夫怕我们溺爱孩子,等团哥儿才满周岁就把他安排在外院了。唉,他呀,也太瞧不起人了。”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其实徐璐还是颇为高兴的,凌峰能主动挑起带孩子的任务,这对于徐璐来说,还是值得高兴的事。她虽然疼爱团哥儿,可团哥儿实在太皮了,她又没凌峰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团哥儿对他敬畏的本领。所以尽管面上说着酸溜溜的话,实则内心也很是高兴的。

    但华瑛却又是另一种想法了,孩子不带在母亲身边,以后母子之间岂不会生疏?这可要不得呢,女人本来就是靠儿子才能立足于夫家的,若连儿子都不与自己亲近,那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要如何是好?

    说起孩子的事,再是生疏的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徐璐看华瑛胖成这样,眉宇间也有股化不开的萧瑟,想来在婆家过得不怎么好,出于对别人家阴私的八卦好奇心理,徐璐也旁敲侧听地打听了许多华瑛的事来。

    华瑛只说孩子由她带,因为生了孩子后就胖了不少,加上在福建任上,好些官员都有送美妾的嗜好,华瑛的男人也被送了好些美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加上华瑛身体又发了福,更是没法子吸引男人的眼光,就让这些小狐狸精给迷住了,自从生了孩子后,华瑛都很少再与丈夫同房。她为了抓住丈夫的心,也只好把身边的丫头都开了脸,朱清辰虽说被小妾们吸引了去,但对华瑛这个正妻还是颇为尊重的,倒也不曾让小妾们越过她这个正妻去。虽说保住了正妻的地位,但华瑛心头哪又舒坦得起来?

    华瑛说到最后,最终又苦笑道:“男人都那副德性,如今我倒是看开了。不管他纳多少个小妾,只要不影响我嫡妻的名份,都随他罢,我呢,只要把孩子带大,督促他成才,将来也好成为我的靠山。”甚至还转过头来劝徐璐,要她努力把团哥儿抓在手心,千万别生疏了,毕竟团哥儿才是徐璐后现在包括后半辈子的靠山。

    徐璐就说:“好歹我也是他的生母,他不与我亲近与谁亲近呢?”

    华瑛又劝了两句,恰巧凌峰带着团哥儿回来了。

    徐璐起身道:“他们父子俩回来了,表妹也见见吧。”

    华瑛也想看看,三年不见,凌峰是不是还像先前那般俊郎英挺。她也想瞧瞧,徐璐生的人首蛇身的孩子是何模样。

    凌峰一进入华馨苑的大门,就被得知家中来了客人,是徐璐在福建的表妹,承恩伯家的四奶奶。

    凌峰抱着团哥儿,进了西厢房。

    华瑛赶紧上前施礼,凌峰侧身避过,笑道:“表妹毋须多礼,既然来了京城,以后就多与你表姐走动才是。”

    华瑛忍不住打量了凌峰,心下感叹。三年不见,这个表姐夫越发英气逼人。近管已是而立之年,反而比以前更加俊美。那种由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以及身在高位的威仪,使得他越发鸡立鹤群,仪表出众,更有模糊了年龄的沉稳和挺俊,使得她忍不住都多瞧了几眼。

    凌峰穿得也简单,就是一身墨绿色箭袖长袍,黑金玉带,脚蹬乌黑尖扭双缝牛皮长靴,头发束髻,只插着银白玉簪,但就是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逼人贵气。尽管还抱着孩子,依然无损他摄人心翅的气势。

    团哥儿被教着认了华瑛这个表姨母后,就被徐璐抱了过去。

    一整天没有见到儿子,徐璐可想死了他,抱着亲了他的脸蛋儿,问了些问题,团哥儿拍着手:“骑马,爹爹,骑马。”

    徐璐又亲了他的额头,慈爱地问道:“咱们团哥儿现在会骑马了吗?”

    “会,驾,驾……”小家伙就在徐璐怀里蹦了起来,大冬天的,穿得也厚,身子也沉,徐璐换着本来就有些吃力,再被他如此扭动,也吃受不住,赶紧交给凌峰,埋怨道:“这小混蛋,每次抱他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凌芸的女儿小柠檬每回抱着,都是乖乖的,文文静静的,多可爱,偏她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福。

    凌峰笑着接过,团哥儿还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凌峰就拍了他的屁股,把他放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威严地命令首:“坐好,不许动来动去。”

    团哥儿果然就乖乖地坐好,只一双滴溜溜的大眼四处转着。

    看着团哥儿的双腿,华瑛尽管心头疑惑,却也不会笨到当场问出来,只是笑着说:“哎哟哟,团哥儿好乖,瞧这虎头虎脑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心里却在想着,当初徐璐生下这样的怪物,凌家居然不嫌弃,依然疼若至宝。实在羡慕徐璐的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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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母亲和地位

    瞧着团哥儿恢复了的双腿,华瑛一方面替徐璐松口气,一方面又妒嫉起来。

    因为团哥儿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上半岁,看上去却很是机灵,虎头虎脑的,与自己的儿子相比,简直被甩出八条街了。

    华瑛下意识地摸了团哥儿的脸蛋儿,小家伙生着副胖桃子脸儿,白里透红,又黑又亮的眸子,晶亮有神,透出股娇憨的纯真样,确实招人稀罕着。

    “我记得团哥儿是任申年腊月初四生的吧,先前一直记着这个日子的,谁知临到头,忙着搬家,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来,团哥儿,这是表姐给你准备的周岁礼,拿去玩呀。”

    不知何时人,华瑛已拿出个赤金项圈递给了团哥儿,金项圈上还垂着枚用白玉打造的锁,上头刻有“岁岁平安”平安字样。

    徐璐就说:“表妹也太客气了。都是走得长的亲戚,何必拘这些俗礼呢?”让团哥儿向华瑛道谢。

    团哥儿只顾着赏玩项圈,哪还理会徐璐的话。

    徐璐把拖住项圈,让他给华瑛道谢,“给瑛表姐说谢谢,不然不给你玩。”

    华瑛赶紧说:“不用谢不用谢,这是表姐母送你的。”

    团哥儿果然就没有再说。

    徐璐板起脸:“表姨姐送了你东西,咱们团哥儿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呢?团哥儿最有礼貌的,是不?来,给瑛表姨说声谢谢。”

    华瑛笑着说:“孩子才多大呀,算了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徐璐就说:“就是因为孩子小,所以更要教他。”扭头,又继续让团哥儿说向华瑛说谢。

    团哥儿却是牛脾气发作,就是不肯说谢。

    徐璐生气了,就把金项圈给夺了,小家伙就对凌峰扁扁了嘴,“爹爹,娘,娘……”一副告状的模样。

    华瑛就去夺徐璐的金项圈,埋怨道:“表姐也真是的,孩子才多大,哪懂得这么多?就算要教,也要等他大些了再教嘛。”又把金项圈递给团哥儿。

    徐璐生平最恨的就是大人总爱把“孩子太小”做借口来干涉她教育儿子,但对于华瑛,又不好说什么,心底气苦不已。

    所幸,凌峰开口了,华瑛道:“咱们团哥儿平时候也是挺有礼貌,只是这回却是犯了牛脾气,不好意思,我在这儿替他向表妹道谢了。”

    华瑛受宠若惊,赶紧摆手道:“表姐夫太客气了,孩子那么小,哪学得会这些?我那小子,都一岁零七个月了,还不大理人呢。你们家团哥儿已经很不错了。真的,你瞧,坐在椅上坐得稳稳的,这毅力可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你那侄儿呀,让他坐着,转眼功夫就坐不住了,团哥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将来必是大有成就。”

    听华瑛这么一说,徐璐这才发现,她这调皮得上梁揭瓦的小宝贝,果然在椅子上安份地坐了有一会儿功夫了。不由大为惊异,忍不住看了看凌峰,果然,男人教养孩子着实有一套。

    华瑛又说:“表姐夫是如何做到的?也教教我,回去也好收拾那混小子。”

    凌峰淡淡地说:“棍棒加大枣,双管齐下。另外,做大人的,要以身作则,给了孩子承诺就一定要做到。不出三回,孩子就会守规矩了。”

    华瑛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简单?”

    凌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看华瑛的脸色就知道,这是个时常熬夜,并成日压抑自己脾气的女人,不消说,就知道华瑛带孩子应该是小心呵护的,让她打自己的儿子,估计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受吧。

    这样的母亲,又能教出多规矩的孩子?

    瞥了徐璐一眼,凌峰又骄傲起来,他的小璐虽然也疼爱孩子,却不溺爱,该教的规矩却是从不马虎的。

    让她带团哥儿不是不妥,只是团哥儿是家中嫡长子,从一出生起就肩负着整个家族使命,必须得系统地教养,马虎不得。

    到底男女有别,凌峰与华瑛说了两句话,问候了朱开明父子和连襟后,说了两句客气话就回了内院去。

    尽管与凌峰统共只说了不到十句话,但华瑛还是心满意足了,觉得凌峰虽身在高位,但待人接物却是可圈可点,再拿自己的男人与之相比,就瞬间成渣。

    既然男主人都回来了,华瑛也不好再多呆,辞别了徐璐,离开了凌峰。

    徐璐也没有留客,亲自送了华瑛出了华馨苑,表示有空就会去她家串门,并让她小心周氏,可以多与小连氏交好。

    送走了华瑛后,徐璐回到了内院,团哥儿正在炕上翻玩凌峰才给他新买的大风车,而凌峰已脱了外袍,只着一件中单,坐在罗汉床上正冲自己笑,“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传膳?”

    “当然要了,就等你们父子俩了。”

    晚饭相当丰盛,但玩了一下午的父子俩还是吃了不少,徐璐心情不错,也跟着吃了不少,吃过晚饭后,一家三口就去花园里逛园子。

    虽说天气寒冷,但仍是没有阻止徐璐每日晚饭后的散步,夫妇俩牵着团哥儿,慢慢地走着。小家伙倒是有精神,华馨苑到后花园,也还要走三千步左右,再把整个花园所有道路全逛上一圈,足足要走上万步,他们少说也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团哥儿居然全程走了下来,没有喊抱,也没有喊累。这让徐璐惊喜不已。

    “这小家伙还挺厉害的。”

    凌峰一脸的骄傲:“那是,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实际上,只要做大人的肯放手,每个小孩子都能激发出最出色的潜能。可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生怕孩子做不好,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玩。生生折了孩子探索的天性,也箍制了孩子独立自主之心。养得懦弱无能力,出了什么事就只知道躲到长辈身后……比如说……”

    越说越不成样了,徐璐赶紧叫道:“打住,打住,与你说过千万次了,我并未溺爱孩子好不好?”

    “是吗?那刚才是谁一个劲对团哥儿说,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让娘抱抱?”

    徐璐辞穷,“我这不是关心他吗?天气那么冷。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都走了这么久的路,你冷吗?”

    “不冷呀,还特别暖和呢。”这就是每天冒着寒风走路的好处。现在的徐璐已能抗寒了。再也不像初进京那段时日,全身裹得像粽子似的。

    “你都如此,咱们团哥儿更是不畏冷了。你据着他的手儿难道还感觉不到吗?”

    “还有,团哥儿若是累了,他肯定会说出来的,但他没有说过半句累的话,你非要对他虚寒问暖的,你这不是关心他,而是在小瞧他。难怪他喜欢粘我。”

    徐璐被说得恼羞成怒,忍不住道:“你就得瑟吧。等他将来娶了媳妇,还记得你才有鬼。”

    这简直就是辞穷的表现了。

    凌峰放声大笑。

    团哥儿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

    前边刚好有处水洼,团哥儿就朝凌峰伸手,凌峰说:“让你娘抱。”

    团哥儿却抱着凌峰的腿不放,奶声奶气地道:“爹爹抱。”

    徐璐气结,好声好气地哄道:“团哥儿,为什么不让娘亲抱?”

    团哥儿不理会她,只是抱着凌峰的腿,叫着“爹爹抱。”

    看着徐璐黑了一半的脸色,凌峰得意洋洋,弯腰抱起团哥儿,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记,对徐璐得瑟道:“瞧吧,我对他那么严厉,儿子还是喜欢我。”

    徐璐恼羞成怒,恨恨地“呸”了声。等过了那处水洼,又问团哥儿,为什么不喜欢让她抱。

    团哥儿居然就说:“爹爹,有力,有力气。”

    “可是娘也有力气呀。”

    团哥儿想了想,又说:“爹爹,骑马,驾,驾……”就甩开凌峰的手,做着骑马的动作。只是他人小腿短,本来又还不会走路,没冲出去两步就摔倒了。然后就哭了起来。

    徐璐正要上前去扶他,被凌峰拉住,“让他自己起来。咱们团哥儿最厉害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对不对?”

    团哥儿在地上吭了两声,见无人理会自己,只好一个人爬了起来,紧紧抓住凌峰的手指头。哭丧着张脸道:“爹爹,脏,脏。”

    徐璐蹲下身来,亲自给他擦试了膝盖上的泥迹,昨晚才下过一场小雪,路面还湿淋淋的,裤子就被沾了一层湿泥,怎么也抹不掉。就温声说:“已经摔脏了,等下我们回去后就换掉,好不好?”

    团哥儿就没再说话了,一左一右牵着父母的手继续往前走。

    尽管嘴上不肯承认,但徐璐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大面上她不会纵容团哥儿,但偶尔情况下,还是有些溺爱了。

    只是她也很讨厌凌峰总是在团哥儿面前说自己溺爱孩子的话,尤其刚才团哥儿舍弃自己只让凌峰抱的画面更是刺激到了她,她剜着凌峰:“你是不是经常在团哥儿面前说我的坏话?”

    凌峰失笑:“我至于吗?”

    “那为什么团哥儿不让我抱他?”

    凌峰不以为然:“这有何好奇怪的,我是他父亲,长得高,有力气,你每次抱他,抱着抱着就要往下掉,能有我有抱着舒服吗?”

    这,倒也是哦。

    徐璐泄了气。

    不一会儿,她又质问道:“可是他为何不听我的话?只听你的?”

    凌峰笑道:“因为我经常收拾他呀。”

    徐璐不服气地道:“可我也曾收拾过他呀?”也因团哥儿的调皮,没少挨她的揍的。

    凌峰鄙夷了:“你那也叫收拾?”

    徐璐就讪讪的。

    接下来的时日里,徐璐一边准备年关事宜,一边暗中观察团哥儿的言行,不得不承认,凌峰教育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团哥儿尽管每天晚上才从外院回来与她处上一会儿,但小家伙已开始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了。尽管偶尔仍是调皮得不像话,但简单的“多谢”“给祖母磕头”之类的话也说得顺溜了。最大的改变还是在饭桌上的礼仪,像个小大人似地坐在餐桌前,大人不开口吃饭,他连筷子都不会动一下。一个人吃饭尽管不规犯,却已不再像以往那样需要乳娘亲自喂,也不再乱摸乱动,规规矩矩地吃自己的饭。吃了饭后,碗筷也安放得齐整。为此凌峰不止一次在徐璐面前得瑟。

    但是团哥儿一下餐桌,就开始调皮了,徐璐也就拿这个取笑他。

    凌峰却振振有辞,“他还是小孩子嘛,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天性。饭桌上必须守规矩,下了餐桌怎么调皮都成,这是咱们家的规矩,懂不懂?”

    “就你歪理多。”徐璐说不过他,也不想再与他争辩了。因为前两天她已见过华瑛的孩子,都一岁零七个月的孩子,几乎把徐璐闹得脑仁痛。乱动乱摸不说,还爱哭,华瑛在她这儿呆了半天时间,那小家伙就哭了起码不下十回。这在一整天都很难听到团哥儿哭闹声的徐璐来说,着实吃不消。尤其小家伙吃点心不好好地吃,又不要人喂,非要自己吃,又吃不好,吃得到处皆是,衣裳也弄脏了。还有,一岁半的孩子了,居然还垫着尿布,方便时也不提醒大人,半天功夫就换了不三回尿布,这其中还有乳娘不时带他去抽尿。偏偏,他又不让乳娘抱他,只让华瑛带。华瑛与她说不了一会儿话就会被孩子打断……看着华瑛整天都围着孩子打转,徐璐全身直冒寒气,也忽然觉得,凌峰的话虽不怎么中听,却也很有道理。

    孩子虽然小,但越小的孩子,可塑性越强,一岁多的孩子,就更该给他订下规矩礼仪,只要奖罚分明,孩子成长起来也是非常快的。

    华瑛这样带孩子,在徐璐看来是极为不妥的。她也曾委婉地说了两句,但华瑛却不以为然,一边给孩子擦鼻涕,一边说:“这么小的孩子,能教他什么?教了他也不懂呀?”

    “让他父亲带?男人天生粗心的很,你妹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能照顾好孩子?就算他要带,我还不放心呢。”

    看着华瑛眼睛下方的青影,徐璐下意识地问:“晚上孩子挨着你睡?”

    “是呀。”想着自己对孩子的付出,而孩子也粘自己,华瑛又骄傲起来,她也知道徐璐很少与孩子睡,而孩子也不怎么粘她,华瑛就得意起来,忍不住道:“虽然辛苦了些,但值得呀。孩子对我亲近,将来长大了,也会一心向着我的。”并反过来教育徐璐,要她赶紧与团哥儿亲近起来,不然将来老了,姿色不再了,男人被小妖精们迷了去,男人大概也不大靠得住了,这时候,儿子就是非常重要的靠山和底气了。

    似乎发现徐璐有些不以为然,华瑛又苦口婆心地道:“表姐,你别不相信。我在福建时,见多了这些正室夫人,大都姿色不如小妾,哪拴得住男人的心。没儿子的就是比有儿子的凄惨得多。不是被休就是当个木头傀儡似的,让人搓圆捏扁。但有了儿子就不同了,男人再混,对嫡子还是很看重的,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孩子的母亲自然也会有几分尊重……”

    徐璐不是很认可华瑛的话,但不可否认,有儿子的女人,着实要比没儿子的女人过得好。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就如武夫人,当年被老钱氏暗算,失去了生育能力,尽管所有人都同情她,但子嗣面前,又不堪一击了,武夫人不也忍气吞声给公爹纳妾,等生下凌峰后,把凌峰抱了过去,才得以站住了脚跟。

    华瑛的想法倒也无可厚非,谁叫有些男人靠不住呢?男人靠不住,就只能把孩子紧紧拧在手心了。

    一边看着正在偏厅里玩得欢的团哥儿,又看了看正在吃饭的凌峰,微微一笑,她的运气好,嫁了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所以真的没必要把孩子攥在手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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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很高兴,一会儿再更一章,大家赶紧奖励我吧。

第8章 遇小秦氏

    转眼间,就到了沈任行的长子沈青云成亲的大好日子。

    沈任行虽只是内阁排名最末,却行驶着相当于次辅的权利,真正的手眼通天,纵横捭阖,他的长子成亲,全京城的文武官员,世家勋贵,甚至连皇亲国戚也去了不少。

    沈家长子成亲,真可谓是冠盖云集。

    徐璐去的时候,沈家早已人声鼎沸,热闹得不行。

    这时候的顾芸儿,早已忙得不可开交。

    顾芸儿嫁到沈家已有一年了,虽未曾生养,却依然被赋于主持中馈的权利,加上她本事也不差,沈家宾客众多,却也忙而不乱,有条不紊,一些想看笑话的都不得不收回那张刻薄尖酸的嘴。

    徐璐很快就与钟氏杨氏连氏路玲玲等人凑到一块了。

    连朝阳公主,长安郡主也凑了过来,几个人坐到桌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别人家的八卦。

    与自己交好性格又臭味相投的姐妹在一起,又是在一向亲近的沈家,徐璐有种如鱼似水的自在写意感。

    华瑛虽然嫁到朱家三年多了,但在京城还陌生的很,加上她只是商户女,而沈家来往皆鸿儒,未免局促。

    为了不让人排挤,不使妯娌们笑话自己,华瑛亦步亦倾地跟在徐璐身边。

    徐璐知道华瑛的心思,也不好落下她,只好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姐妹圈里。

    杨氏等人如何瞧得上一身肥胖的华瑛,不过看在徐璐的份上,倒也和和气气地招呼着,也不曾冷淡华瑛,这让华瑛心下落了口气,也暗自感激起徐璐。

    华瑛知道这一桌人身份皆是赫赫有名,甚至还有堂堂公主郡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给贵人们留下不好的印像。

    女人在一起不外乎是聊各家八卦,衣裳首饰,或各自的孩子,天马行空,没个准头。

    朝阳公主问徐璐:“今儿怎的没把团哥儿带出来?”

    徐璐说:“带了,他爹爹抱着呢。”然后就抱怨道,“他们父子俩如今可亲热了,团哥儿也只要他爹爹不与我亲热了。真不公平,我那么疼他,这小东西都不领情,真是个小白眼狼。他父亲对他可严厉了,还时常收拾他,仍是喜欢粘他爹爹,真不公平。”

    众人就笑了起来,路玲玲说:“我的也差不多的,除了闺女与我亲近外,另外三个混小子,成日都不见人影,全都粘他爹去了。”

    连氏也加入话题,“我家逊哥儿也差不多吧,他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呀,可听我的话了,只要他爹爹一回到家,就去粘他爹去了。就不怎么理我了,无沦我怎么诱惑都不成。”

    路玲玲说:“你那还算的,我家小四,今年三岁多了,在我面前,听话得很,可一旦他爹爹出现了,不但粘他爹爹,还特别的呀,唉呀,一旦呀起来,可了不得,这也不成那也不行,真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

    徐璐说:“团哥儿暂时还没有这些毛病,就是与他爹爹打得火热,有时候睡觉也要他爹爹抱着睡。有时候不听话,我要说好多扁才肯听上一句,他爹爹只要睛眼一瞪,就乖得不得了,唉,真是气人。”

    杨氏等人就笑了起来:“这很正常嘛,男孩子还是由父亲带得好。不过你们家团哥儿也才一岁,就被抱到外院去,是不是有些过了?”

    杨二奶奶就说:“那也没办法,团哥儿是嫡长子,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肯定要从小培养的。大家族培养宗子,任道而重远,齐缘倒是有远见,虽说子嗣艰鸡,却不曾因此而溺爱他,而是从小培养。不但给团哥儿寻了优秀的奶娘和先生,连服侍的小厮都是文武全才型的,只要你这做母亲的不纵容不溺爱,团哥儿将来的成就必不亚于他父亲。”

    徐璐叫起屈来:“连你也觉得我会溺爱孩子吗?我虽然疼团哥儿,可也没有溺爱过他呀?”然后例举世人眼里她对团哥儿的狠来,“他不听话,我也照样收拾他的。就是自己摔疼了,我也不会刻意哄他说,把这桌子凳子拿去扔了吧?而是与他讲道理。哼,我自认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偏他爹爹总是说我会溺爱孩子,不放心让我带孩子。真是气死人了。”

    华瑛面露同情,这自己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让父亲抱走,不与自己亲近,这对女人来说,肯定是极大的打击,果然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呀。

    朝阳公主却“扑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徐璐说:“我看你抱怨是假,炫耀才是真吧?好些大家族,嫡长子都是养在祖母跟前。当爹的亲自带的可少之又少。不是父亲不愿带,就是没时间带,或是长辈们不同意。你瞧瞧那些大家族里带出来的孩子,嫡长子都与母亲不亲近,而做母亲的在生了次子或幼子后,就拼命得宠次子来弥补被婆母抢去长子的痛苦。可这样养出来的次子或幼子,又能有多大出息?凌峰亲自带孩子,既免了孩子不与你亲近的苦楚,又能让孩子更加健康成长,你就知足吧。”

    确实,好多家族的嫡长子,身份太过重要,而母亲又太过年轻,长辈们怕年轻母亲无带孩子的经验,都会把嫡长子养在长辈身边。而自古以来,婆婆与媳妇又是天生的对头,做婆婆的自然疼孙子,却未必喜欢媳妇。所以为了断绝媳妇干涉自己教养孙子,有好些做婆婆的都会向孙子惯输不好的理念,让孩子与母亲生疏。

    而做媳妇睁眼眼看着自己的亲骨肉疏远自己,心头如何不恼恨?等她生下次子后,就会拼命宠次子。这样养出来的次子,又能有多大出息?而没出息的次子,也就只能依附长子。但次子通常会仗着母亲对自己的宠爱,越发胡作非为。而做母亲的通常又会偏向次子,逼迫长子为了孝道,不得不做出违背原则的事,如此长期下来,家庭矛盾就不可避免。

    华瑛则暗自庆幸,幸好她丈夫是庶子,婆婆不想也不屑跟她抢孩子,她才有幸把孩子带在身边。

    既然说起了孩子的教养问题,大家的话题又引到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嫡长子上头。

    对于母亲与婆母带孩子的优劣热,谁也没法子说服谁。

    路玲玲举例证明,如果婆母深明大义,有远见,有丰富的阅历,那么让婆母带也是不错的。至少沈家长子沈青云就是让沈老夫人带大的。

    杨氏就持反对意见:“沈老夫人是极特别的例子,因为沈青云的生母早早就去了,老夫人不带谁带?就拿金陵白家的嫡长子来说吧,如今的太子讲师白展远,就是由婆母带大,那白展远也着实争气。可白夫人就因此生怨,因为长子并不与她亲近。所以生下次子后,她就拼命宠次子。为了控制住长子,又逼着长子娶了她娘家的侄女,还生生拆散了白展远与另一位女子的姻缘,害得那位女子因此而轻率远嫁,婚后过得并不幸福。白家大爷就更加疏远白夫人。白老太太因为长孙婚姻的不幸,就又逼着白家次子娶了她中意的一个姑娘。这样一来,二媳妇又不得白夫人的喜欢,见天的给二媳妇穿小鞋。一家子弄得乌姻障气,白家大爷眼不见为净,干脆躲到了京城,任太子讲师。如今白展远都快三十岁了,连半个子女都没有,白家大媳妇也整整守了十年的寡。而白家二媳妇因无法忍受白夫人的刻薄苛责,去年就闹着与白二爷和离。而白家大媳妇,因守寡多年,心怀怨恨,居然与小叔子通奸。当时可轰动了呢,连京城都听说了。”杨氏喝了口水,总结道,“这就是婆婆带孩子造成的悲剧。”

    金陵白家闹出来的丑闻,徐璐去年也隐隐听说过,不过与自己无关,也就没有仔细打听,想不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名堂。

    众人对白夫人又恨又同情,但恨多过同情,若不是她自己心胸狭隘,就不会有之后一系列的悲剧了,可以说是害人又害已。

    为了证明母亲带孩子的好处,杨氏就又说起了四眼井胡同左都御史张翰的侄儿,张请。

    “……这张请倒是读书的好苗子,既是金陵张家的长房嫡孙,又是张家未来的宗子。年纪轻轻就已是堂堂南直隶赫赫威名的解元。他就是由他的母亲亲自带大的。张请已是南直隶的解元,人人都在猜测,后年的春闱,状元郎非张请莫属,到时候张夫人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的典犯。”

    钟氏则哂笑一声:“我看不见得吧,张夫人曾是阁老之女。为了她儿子,可谓是不六亲不认了,在张氏家族,人缘并不怎么好。我还听说,她的胞妹,也就是如今陕西左参议的夫人笑言说,要与她亲上加亲,张夫人可是丝毫不给颜面就给拒绝了的。连张阁老的夫人,她的族嫂,也曾玩笑说过要给她儿子介绍媳妇,张夫人也是一口回绝。哦,对了,就连与你们家未人订有婚约的张家大小姐,听说有一回回祖家探亲,好像曾与张请发生过冲突,张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张大小姐斥责了一顿,还写信向张四夫人告状,要张夫人好生教养闺女。张夫人气得够呛,据说妯娌俩自那时候起,关系就不怎么好了。”

    众人乍舌,张家可是鼎鼎有名的仕家大族,仕林中享有巨高声望,想不到堂堂张家宗妇,还是堂堂阁老之女,居然如此不堪,难道张家就没人管她么?

    钟氏嘲笑地说:“管,当然有人管,可管了又有什么用?人家依然我行我素,你又能拿她怎么样?”

    路玲玲唏嘘着说:“一个家族,子女的教养可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前程命运。还是你们家世子爷好,自己亲带孩子。免去了诸多家庭矛盾。”最后一句话是对徐璐说的。

    徐璐就笑道:“你们家的孩子不也是由父亲带么?”

    路玲玲说:“那是,所以我从来不抱怨孩子不与我亲。你呀,就知足吧。”

    朝阳公主也跟着鄙夷,“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徐璐被指责得很不好意思,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不知不觉中,外头传来哄闹声,称新娘子的嫁妆已抬了进来,好些客人已跑到前院去看新娘子的嫁妆去了。只是过了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叽咕着说新娘子的嫁妆有些单薄。

    长安郡主就赶紧问路玲玲,“你这新进门的侄媳妇是哪家闺女来着?”

    路玲玲回答:“是双榆胡同刘家的闺女,祖籍登州,与凤天自小就订了婚约,刘小姐父亲曾官拜太仆寺卿,不过早已亡故,刘小姐与母亲和弟弟依靠二叔刘宗翰过活。刘宗翰如今是工部郎中。”

    凤天是沈青云的字。

    双榆胡同住的也只是普通官宦,刘家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新娘子父亲已还亡帮,刘小姐又能有多少嫁妆?

    沈家家大业大,沈青云又是沈家未来宗子,身为沈家将来的宗妇,不论是家世还是嫁妆,都太单薄了些。

    朝阳公主口无遮拦,就说:“沈任行怎么替他嫡子娶了刘家小姐?”

    路玲玲说:“从小就订下的婚约,总不至于让我二伯与人家毁婚吧?我二伯是那样的人吗?”

    长安郡主笑着说:“是呢,沈阁老是君子,君子重诚诺,难得难得。”

    一直当隐形人的华瑛总算插了句话进来:“是呀是呀,像沈阁老这样无门弟观念的人,实在太少了。沈阁老的为人真令人钦佩。”

    周围也有人开始极尽赞赏沈任行的高洁品性。

    但一个个嘴上赞赏着,估计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或是松了口气吧。

    开饭后不久,团哥儿就被人抱了进来,黄嬷嬷说:“世子爷在前院喝酒,带团哥儿不方便,所以就让奴婢抱了进来。”

    徐璐正求之不得呢,抱着团哥儿,很快就又吸引了一众目光。

    这些人纷纷过来逗着团哥儿,嘴里说着“好聪明”“好可爱”“凌少夫人好福气”之类的话来。

    拜团哥儿恢复双腿所赐,周围看徐璐的眼神全都变了,全是羡慕加妒忌,徐璐一扫之前的郁积,得意非凡。

    吃过午饭后,徐璐都没有怎么空闲过,不是某某阁老夫人向她打招呼,就是某某侯夫人伯夫人过来与她分享育儿经,华瑛寸步不离左右,徐璐从来不冷落任何人,又把华瑛介绍给了众人。

    后来路玲玲挤了进来,把徐璐拉出了人群,指着一个身穿红地绘连理枝花纹长褙子,乳黄长裙的年轻女子,“猜猜那女子是谁?”

    徐璐摇头:“不认识,只是看起来有些面熟,却不知是谁。”看其穿着,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年轻奶奶,以徐璐目前的身份,打交道的大都是实权在手的世家或高官夫人,少有这种年轻少妇。

    路玲玲惊讶地看着她:“前阵子被你男人整得最惨的姐妹之一,你居然还没印象?”

    徐璐心跳快了半拍,很快又平静地问:“秦家的闺女?”

    路玲玲嘿嘿一笑:“是,双榆胡同礼部左侍郎张如海的二媳妇秦氏的妹子,保定府秦家嫡女。怎么,你居然还不认识人家?”

    “我只见过秦氏,可没见过她妹子。”徐璐盯着那小秦氏,此人与秦氏长得有四五分相像,姿容中上,印象中不可一世的倨傲并未出现在这张脸上,看着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眉宇间带着一片幕色,想着她对徐珏的所作所为,徐璐脸色就冷了下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看她作妇人打扮,难不成已嫁了人?又还出现在沈家席筵上,难不成嫁的还是京城人家?

    路玲玲再一次惊讶了:“你居然不知道?”

    徐璐白她一眼:“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干嘛要去关注她?好像还嫁了人,是哪家的奶奶?”

    路玲玲叹口气,就说:“是平郡王世子的继室,上个月才完的婚。”

    徐璐再一次惊讶了,“平郡王?”好歹在京城也呆了足足三年了,对宗室里的各方人马也都走马观花地认了个遍,但脑海里还真没有平郡王这个人。

    “平郡王是先帝的堂弟,与今上只是三服的堂兄弟,平郡王出身不高,生母只是普通的嫔妃,高宗皇帝在位时,也才只封了个二等郡王。今上登基后,因平郡主对宗室无功,并未有世袭的恩泽,平郡王世子估计只能得个国公,然后依次减爵,五代后就会沦落为平民了。”路玲玲低声解释着,“平郡王在宗室里也只是垫底的份,平郡王府也就只比我那个院子稍大些。小秦氏嫁到那样的人家,还只是继弦。所有人都在传言,小秦氏已让秦家舍弃了。真是可惜了,好歹还是长房嫡女呢,说舍充就舍弃。”看徐璐的目光带着复杂和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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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二更哦

第9章 三阁夫人

    徐璐被她看得怪不舒服的,但自己也有些震撼,虽然路玲玲没有说太多,但这里头包含的信息量,着实庞大。

    秦家是根正苗红的地方望族,走的又是仕族路线,这样的人家,向来自恃清贵,绝不会轻易与勋贵宗室联姻,他们联姻的对像,通常都是门当户对的望门仕族,为了给秦家宗子秦无忌铺路,秦家所有的女儿都是其联姻的棋子。小秦氏长得不差,又是嫡女,理应嫁入同样的仕族家庭,替秦无忌搭桥铺路。但小秦氏却被嫁入宗室,还是如此落魄的宗室人家,正如路玲玲所猜想:应该是被秦家舍弃了。

    看着做梦都在咬牙切齿的小秦氏,霎时间,徐璐实在恨不起她来,只觉这人真的挺可怜的。

    说来说去,小秦氏也只是被亲姐姐利用的可怜虫,到头来,她却要承当所有的过错,一个被家族都舍弃的女子,未来的道路只有艰辛和困苦。

    看着小秦氏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脸上依稀还有身为秦家嫡女的骄傲,只是这种骄傲又混合着三分卑微,使之看起来极为不协调。

    一个看起来也像是宗室人家的奶奶路经小秦氏身边,大概认出了她来,招呼了下,小秦氏立马站起来,满面堆笑,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那妇人淡淡点头,理了理袖子,高傲离去。小秦氏收回有些僵硬的笑容,重新落坐。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看她,往徐璐这边看来。她应该也是不认识徐璐的,还朝徐璐礼貌而尴尬的笑了笑。

    徐璐扯了扯唇角,不知该屏弃前嫌与她打招呼,还是转头不理。因为矛盾的心思,使她的笑容并不真城,带着勉强。

    路玲玲拉着徐璐的手,说:“快看快看,浙杭张家的大夫人范氏也来。”

    徐璐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群穿着亮晃晃的妇人正拥簇着一位四十来多岁的妇人朝这边走来,那妇人身材有些发福,长长的柳叶眉,略带冷傲的单凤眼,倨傲的下巴,镶百宝大挂珠钗,红地遍绣姜黄八团花锦缎对襟长褙子,土黄色小竖领中衣,领子遍绣蹙金钱斓边,胸下三粒扭扣各镶着颗莲子米大的东珠,成套红宝石首饰,看起来富贵逼人。

    这是个身居高位并且过得很好才会有的得意气势,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才会生就的高高在上。

    这就是江杭第一望族张家大夫人,范阁老的族妹,前任阁老张学瑞之妻,江苏省按察使张请之母,范氏。

    “这范氏可真让人称羡,阁老之女,范阁老之妹,又是阁老之妻,不出意外,将来还有可能是阁老之母。如此身份,在我大庆朝,也算是头一份吧。丈夫一生未纳妾,婆婆虽不怎么喜她,却也不曾为难过她。一生顺风顺遂,真令人羡慕。”路玲玲毫不掩饰对张大夫人的羡慕。

    真正的三阁夫人,大庆朝仅此一人。

    徐璐迷惑地说:“可我听钟姐姐说,这张大夫人在张家并不得人缘?”

    路玲玲叹息道:“那又怎样?正所谓一美遮百丑,一权也能遮百恶。就算她护短,心胸狭隘那又怎样?人家是阁老之女,阁老之妹,阁老之妻,又生了两个厉害的儿子,你再是不服气也又如何?”

    这倒也是呢。

    张大夫人往这边走来了。

    “沈三夫人。”张大夫人的目标是路玲玲,在路玲玲跟前停下,笑盈盈地道:“我进京数次了,可想要与沈三夫人见上一面,着实不容易呀。”

    路玲玲礼貌地笑道:“什么风把张大夫人给吹来了?今儿是我侄子娶亲,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张大夫人海涵。”

    张大夫人笑道:“三夫人这话可是客气了。不瞒三夫人,我侄女眼看就要嫁人了,婆母非要进京来送嫁,我阻拦不住,生怕老人家年纪大了,四弟妹不常侍奉在婆婆跟前,侍奉不好婆母,所以只好跟来了。大概要等侄女出明年出嫁后才会回去。三夫人若是得空,可要去我家玩哦。”

    果然,钟氏说得不错,这张大夫人,与张银的母亲不睦是真的了。身为妯娌,人前就在说人家的不是,隐射身为媳妇,只知道在京城享福,没有侍奉过婆母。而她本人则是孝顺婆母的好媳妇。

    路玲玲客气地说:“好说好说,到时候一定去府上叨扰。”

    张大夫人笑容加深,又对路玲玲笑道:“三夫人会打牌么?要不,我们搭把手?”

    与张大夫人一道前来的妇人就附和着说:“对对,咱们一起去打牌。”

    路玲玲正要说话,徐璐怀里的团哥儿忽然去扯路玲玲头上的镶猫眼石比目双凤偏钗,任何人也不妨小家伙这时候会忽然动手,路玲玲被扯了个正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稳住头上的偏钗。

    徐璐赶紧去捉团哥儿的手,喝斥道:“你个混小子,手又痒了是不?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把团哥儿丢进乳娘的怀抱,很是歉意地揉着路玲玲被弄乱的高髻,“没扯疼你吧?”

    路玲玲说:“不碍事,只是头发乱了,需重新梳了。张大夫人,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张大夫人微笑道:“没事,我等三夫人就是了。”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徐璐。她瞧徐璐头梳高髻,正中插六尾镶绿宝石的赤金凤钗,凤钗钗叶很是别致,呈长棱型状,正中各镶一枚莲子米大的绿宝石,以镂空纹缠绕,既华丽又别致。身穿姜黄色打底遍绘栖花草对襟长褙子,领口袖裾饰朱红绣折枝海棠斓边,下身月白色风仙裙,既贵气又挺拔俐落。一张圆脸虽然不符合时下瓜子脸的审美标准,但那张如苹果般的脸儿,却是白里透红,很是耐看。

    张大夫人收回目光,在心里想着,这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奶奶吧,难怪能与路玲玲说得上话。只是不怎么礼貌,见了自己半天都不吭声,也不行礼,真是没规矩。

    而徐璐这时候正是满脸的歉意,“实在抱歉,我替小家伙向姐姐道歉。”

    路玲玲笑着说:“没事,小孩子嘛,若是不调皮,也不叫小孩子了。”她戳了戳了团哥儿的肥脸,唬着脸道:“混小子,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与张大夫人以及周围各个夫人说了声“失陪”后,就回去梳头去了。

    张大夫人侧头对周围人说:“我们去隔壁梢间等沈三夫人罢。”

    然后又众星捧月地离去。

    华瑛这时候才说话:“表姐,那人是谁呀?好气派。”瞧那张大夫人,所到之处,好些人都会起身与她打招呼,她也认识几个,其中还有两位连朱家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对张大夫人也如此礼遇。

    徐璐淡淡地道:“阁老之女,阁老之妹,阁老之妻,很有可能,还会是未来的阁老之母。你说厉害不厉害?”

    华瑛张大了嘴巴。

    不一会儿,她又开口:“这么显赫的身份,表姐刚才怎的不与人家打招呼呢?”

    “人家可没正眼瞧我。”徐璐没好气地说。许久不曾被这样无视了,表面上如何的淡然,内心也会有有些气性。这张大夫人如此高傲,要她放下身段凑上前去巴结,她还做不到。

    看来,被人捧惯了,自己也开始染上官场上不好的习性了。

    徐璐自嘲一笑,却不打算改掉,因为张大夫人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年纪都在四十开外,她一个小年轻过去,也实在突兀。

    华瑛左右瞧了瞧,发现好些人都在打牌,不打牌的也围成一个圈子,说得带劲,于是就对徐璐说:“表姐,刚才我瞧到了朝阳公主往那边去了,咱们要不要去朝阳公主那?”

    徐璐摇了摇头:“应该是与宗室里的王妃郡主打牌去了,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在厅子里环视了一圈,徐璐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笑了起来。她原本要与连氏一道去沈老夫人那,但带着华瑛可就不妥当了,但她也知道,这是华瑛第一次踏进京城交际圈子,若无人帮衬她,怕只有做冷板的份,于是又帮着华瑛介绍了几个差不多身份的,不使她落单让人注目就成了。

    华瑛也知道,一口不能吃出金娃娃,就与徐璐介绍的一群人坐到了一起,后来才发现,这里头居然还有沈家已出嫁的千金,更是来了精神,小心巴结起来。

    连氏不喜打牌,就与徐璐相携去了沈老夫人那。而沈老夫人的屋子里,客人也是满多的,有老有少,全围着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不时高声朗笑。见到连氏和徐璐更是高兴,向她们招了招手:“你们姑嫂不去前边打牌,跑到我这儿来做甚?”

    连氏笑道:“来找老夫人您聊天呀,我家侯爷说了,您老人家胸有乾坤,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多与您说说话,我也会变聪明的。”

    众人大笑。

    沈老夫人笑骂道:“这是不是拍马屁?”

    众人不好回答,全善意地笑了起来,“老夫人您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连氏故作伤心:“人家可是真心话呢,老夫人您也太伤人家的心了。我可不依的。”

    徐璐赶紧拍她的背道:“老夫人,您来评评理,表嫂把要说的话都给抢了去,害我都无话可说了。您可要替我作主。”

    沈老夫人大笑,指着徐璐笑道:“你也是个马屁精。”发现了团哥儿,一脸的喜气:“这是团哥儿吧,哎哟喂,赶紧的,把小家伙抱过来,让老身瞧瞧。”等把团哥儿抱到膝上后,老夫人仔细打量,笑得开心极了,对左右坐着的妇人道:“你们来瞧瞧,这小家伙生得多俊呀,简直就是凌峰的翻版,将来长大后,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团哥儿也不怕生,就往沈老夫人怀里拱去,肉乎乎的身子,胖胳膊胖腿儿的,皮肤白皙,又穿着非常衬肤色的大红绘土黄马上封猴图案的袄儿,又戴着镶白狐毛的虎皮帽,额头上还用朱砂点了一抹红,简直像极了观音座下的童子,可爱到极致。沈老夫人向来喜爱胖乎乎又长得俊俏的孩子,看着小家伙黑泠冷的大眼,粉嫩的脸蛋儿,就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捏着小家伙的腿儿,笑得合不拢嘴。

    “看到别家的小孩子,又这么的可爱,可真是羡慕我了。咱们家,有好些年没听过婴儿的笑声了。”

    众人赶紧说:“凤天不是已娶了新媳妇进门么?相信明年老夫人您就可以抱白白胖胖的曾孙子了。”

    沈老夫人高兴地笑道:“好好好,承你吉言。我也正等着孙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不过,估计没有小璐家的团哥儿这般俊俏了。”

    徐璐就笑道:“老夫人,你们家凤天如芝兰玉树般俊隽,您未来的曾孙子肯定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老夫人大笑:“希望如此吧。唉呀,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家团哥儿哦。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这时候,路玲玲从外头进来,刚开听到沈老夫人这句话,就笑着走了过来:“娘,我知道您迫切想抱胖孙子的心思,可惜媳妇已经老了,您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您可以指望二嫂呀?二嫂年纪轻,生得又好看,只要二伯和二嫂加多努力,肯定能给你生个白胖孙子,到时候您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众人大笑。

    沈老夫人一边抚摸着团哥儿,一边点头说:“老三媳妇说得有道理。咦,这位太太很是面生,应该不常呆在京城吧?”

    徐璐一瞧,原来跟在路玲玲身后的,居然是张大夫人。

    路玲玲就又与老夫人介绍了张大夫人。

    张大夫人上前见礼。

    沈老夫人一脸的惊奇,飞快地打量了张大夫人,脸上就浮现恰到好处的吃惊的笑意:“唉哟喂,我的天呀,咱们家凤天可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连张家大夫人也来了,真令寒舍蓬荜生辉呀。夫人赶紧坐,顾氏实在是不像话,如此贵客临门,居然也不通知我一声。实在是怠慢了。”

    沈老夫人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其子个个都有出息,京城也很难再找到比她有身份有地位的老封君了。堂堂阁老之母对自己都如此客气,张大夫人受宠若惊之余,内心也得意起来,她微笑道:“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正该是由我来拜见您才是。”然后正作半张地拜了下去,沈老夫人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就让人扶起了张大夫人。

    徐璐识趣地把团哥儿抱了过去,沈老夫人让出了罗汉床一半的位置,让张大夫人与她平起平座。

    张大夫人推辞,但经不住沈老夫人的坚持,就坐到了罗汉床前。

    屋子里的客人全都惊呆了,在心里暗自猜测,心想着,浙杭张家是不是与沈家走到一起了。

    张大夫人内心也极为得意,她远在杭州也都听说过沈老夫人的贤名,那可是极慈爱又极让人敬佩的老人家,连皇后娘娘都要以礼相待,每年宫中举办席筵,宫中都会传出皇后口谕,免去沈老夫人跪拜之苦。而沈老夫人如此礼待她,除了她是张家妇,有两个出色的儿子外,也与她高贵的出身有关。

    而在座诸人中,怕是没有哪位妇人有她如此高贵的出身了。

    为此,张大夫人笑得越发矜持,肩负背挺得更直了。她受着一群人的恭敬讨好,目光散漫的四处看了看,忽然目光一缩。因为她瞧到了徐璐。

    徐璐坐的位置很令张大夫人震惊,因为徐璐坐在一位二十七八岁的貌美少妇下首,而那貌美少妇却是坐到左下首第一位置。官宦之家的坐位排次是非常有学问的,以左为尊,又坐到第一个位置,想来这位少妇身份肯定不会低。但徐璐却紧挨着这少妇,而比她大上一轮有余的中年妇人,还坐在徐璐下首,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

    沈老夫人顺着张大夫人的目光,就笑道:“与夫人介绍,这位是护国侯夫人,夫人想必还没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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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阵子一直没有统计大家的打赏,现在列出来,哂一下咯

第10章 不睦

    很快就有人口快地道:“这位是安国侯世子夫人,凌少夫人。”

    张大夫人再一次震惊了。

    安国侯府世子凌峰,除了在京城响彻云霄外,远在杭州的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其嚣张跋扈可是出了名的,一口气狙击了秦荆王三家在大庆朝中层官宦圈子里都颇有影响的厉害人物,却半点损失都没有。凌家已经被张家列为坚决不可得罪敬而远之的人家。

    “原来是凌少夫人,凌少夫人不但年轻,还如此美貌,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张大夫人语气略涩,喉咙说不出的堵。她刚才似乎怠慢了人家,也不知对方会不会记恨自己。

    徐璐笑着说:“张夫人也很是出乎我的意料呢。”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阁老千金却毫无官宦千金的修养,只有踩高捧低。

    内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这女人总算在自己面前,略略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果然,在这种冠盖云集的地儿,男人的地位也决定了女人在妇人堆里的话语权。

    张大夫人笑望着徐璐怀里的团哥儿,“这就是贵公子?”

    “是。”

    “唉哟,真招人疼呢,我可以抱抱吗?”人家尽管年轻,却有个跋张扈跋的男人,能因为一已之私就置秦王荆三家于死地的人,想来也是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张家虽说不怕,却也不愿得罪。

    如此前倨后恭,徐璐除了叹息外,也没别的说辞了。

    她不想与功利心重的人打交道,可这种人,更是得罪不得,仍是让奶娘把团哥儿抱了过去。

    “夫人请小心他的手。”奶娘恭敬地提醒了句。

    张大夫人抱过团哥儿,逗了两下,说了几句“可爱,真是招人疼”的话后,就从手腕上撸了个红珊瑚制的臂钏递给团哥儿,笑着说:“什么也没有准备,就这个送你玩吧。”

    徐璐赶紧说:“夫人,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团哥儿可不能要的,会折煞他的。”

    张大夫人存心要抹去刚才对徐璐的怠慢,不以为然地道:“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罢了。少夫人若是推辞,可是瞧不起我的东西?”

    人家都这么说,徐璐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替团哥儿道了谢。

    张大夫人又逗了团哥儿一会儿后,团哥儿这才重回到徐璐身边。

    因为有张大夫人在,屋子里的氛就没有先前的自大了,沈老夫人也淡去了说笑的心思,有一句没一问地问着张大夫人的两个儿子。

    说起自己优秀的儿子,张大夫人就有说不完的话题,老大张请今年二十九岁,已是江苏省的一省按察使,若不出意外,两年后,又将会上升一个台阶。三十岁的正三品高官,在大庆朝不说独一无二,也是难得一见了。

    老二张诤,今年十八岁,已经是南直录鼎鼎有名的解元,若再努把力,三甲状元怕也能手到擒来。儿子如此出息,张大夫人可谓是春风得意,不免就露出几分骄傲来。徐璐发现,众人虽面上奉承着她,实际上妒嫉之色已渐渐表现在脸上了。不由暗笑,世人都爱闷声发大财,可偏就是有人喜欢炫耀,从外人的妒嫉羡慕中得到满意。

    不过话又说出回来,人家确实有得意的资本,换作徐璐本人,如果她有两个儿子,全都出息,估计她也会得意忘形。

    所以徐璐也有些妒忌张夫人了。因为人家也是专享男人一生一世的宠爱,屋子里没半个通房小妾,与丈夫也恩爱,婆婆也和善,儿子还出息,这样的福气,放眼整个大庆朝,又能有几个?

    一向让世人妒忌的方大夫人,也还有女儿的婚姻不幸,孙子的潺弱困扰着她呢。就是让人称羡的护国侯夫人连氏,早些年也受过婆母不少磋磨方苦尽甘来,哪比得上人家张大夫人的幸福美满。

    张大夫人倒是能说会道,认亲戚的本领还是挺高竿的,进来一会儿功夫,就已认了七八个亲戚。连氏和徐璐也与她成了亲戚。

    “……我那侄女不是已与令弟订了婚么?那咱们岂不就成了一家人?”张大夫人高兴地说,“唉呀,这世界可真够小的。”

    连氏和徐璐也跟着笑道:“是呢,真够小的。”

    张大夫人又笑眯眯地道:“我那四妯娌是个有福气的,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只得银儿一个闺女,不止我四弟妹稀罕,连我四叔也宠上天了呢。所以就有些小脾气,但人却是好的。少夫人掌管一家庶务,自有一套规矩,以后银儿就多向少夫人学学,银儿虽娇横了些,却是很聪明的,还请令弟多担待些,多些耐性才是。”

    徐璐目光一闪,这张大夫与四房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呀?身为大伯母,不盼着侄女好,居然在人前就拖四房的后腿,还败坏侄女的名声。究竟是张大夫人身在福窝里,所以忘记做为宗妇的义务和职责,还是私心太过,无大局观?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徐璐极为瞧不起的。你在人前就大说你侄女的坏话,人后岂不更差劲?

    “张大夫人说笑了,我觉得张大小姐很好,是个真正的名门闺秀,至少,她不会在人前说别人的不是。”虽然张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得罪了此人,有可能得罪浙杭张家,但徐璐却不愿让未来弟媳妇的名声有任何损害。张大夫人在人前就如此败坏侄女妯娌的名声,想来与四房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任由此人污蔑未来弟媳妇,也不是徐璐的性格。这世上,女人的嘴巴最是不牢靠的,相信她们今天所说过的话肯定会传到四房耳里。张夫人是聪明,肯定会暗中感激自己的。得了张夫人的感激,就得到了整个四眼井胡同的资源。

    至于张家长房,算了,徐珏能得到张家四房的资愿她已心满意足,贪多嚼不烂,人还是不要太过贪心。

    连氏也极为不喜张大夫人,张夫人毕竟是自己的是表姨母,她身为表侄女,少不得也要站在表姨母身边,于是连氏也附和徐璐的话:“我也是看在银姐儿长大的,实在瞧不出银姐儿哪儿不好了。在我银里,银姐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子。”

    张大夫人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没能给四房上眼药水,倒让人给自己上了眼药水。

    屋子里的客人也看出了连氏徐璐与张大夫人似乎有了冲突,就兴奋起来,也附和连氏的话,说起张夫人母女的好来。张大夫人费了姥姥的劲才勉强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特别是有一位妇人说得更是露骨,“张家大小姐我是见过的,那么的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哪就与任性沾边了?张夫人的贤名,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如何会让自己的女儿任性娇纵呢?张大夫人可真会开玩笑。”

    说话的妇人是周夫人,丈夫才刚卸了提刑按察使,领了钦差一职,与司礼监大太监一道前去四川向蜀王宣旨,并监督蜀王一举一动。这个差事看似风光,实则已被架空。周夫人还是皇后的姑母呢,心头正当不好受,偏张大夫人还在她面前炫耀,一股邪火乱窜,不阴不阳的话就说了出来。

    张大夫人大怒,她向来被人捧惯了,如何受得了周夫人这种语气,她强自按捺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夫人想必极是了解我那侄女了,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小门小户,哪比得上浙杭张家的威名?还是不要污了张大夫人的耳朵。”周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周家如今是比不上张家,但张家再厉害,也管不到周家头上。好歹她还是皇后的姑母呢。

    张大夫人心头怒中火烧,冷笑道:“想必是我身份不够,所以这位夫人不屑理会我了。”

    沈老夫人笑着打圆场道:“夫人说哪儿话呢,你在杭州,周夫人在京城,自然不认得的。周夫人确是有不好开口的理由,总不能四处说,我是皇后娘娘的姑母吧,夫人岂不会认为周夫人狐假虎威了?是不是,周太太?”

    沈老夫人语气灰谐,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夫人脸色也好转了,肩膀忽然就挺了起来。

    张大夫人也暗自心惊,虽然她瞧不起周家,可皇后姑母这一招牌还是颇有震慑力的。张大夫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这见好就收的本领还是满强的,当下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句“刚才多有得罪,周夫人不要见怪。”

    “好说,好说。”周夫人一脸的矜持。

    张大夫人又咬牙切齿一番,真是给你三分绿就当真自己是根葱了。

    不过她再生气,但这口气也只能咽下了。张家虽厉害,但还真管不到周家头上去。

    徐璐冷眼旁观,也算是把张大夫人的为人品性看白了,就没有说话的欲望,正要找理由离去,沈老夫人已大大打了个哈欠,屋子里的人赶紧起身说“告辞”走得比免子还快。

    沈老夫人也没有再留客,只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让路玲玲好生替她招呼客人。

    后来回去后,徐璐就对凌峰说:“拜团哥儿所赐,恢复了双腿后,再也没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风凉话了。”她又笑眯眯地亲了团哥儿的胖脸蛋儿,很是轻昵。

    凌峰喝得半醉,半躺在暗红色方胜纹的抱枕上,懒洋洋地道:“那还有没有不长眼的到你跟前胡说八道呢?”

    “也没了。”徐璐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笑得见眉不见眼:“这也还多亏了爷的雷霆手段。呵呵……”

    前阵子凌峰大发雄威,还是威震了不少爱伸爪子的人,今日在沈家,除了在张大夫人那儿得了点小刺外,徐璐收到的全是巴结秦承。再也没了以往对方挠了你,又因为只是嘴巴上的便宜,你还没法子还击回去,只能忍受的憋屈感了。

    在团哥儿还未恢复双腿,凌峰还未发飙之前,一旦外出,总会遇上一些敌我难辩的妇人,对徐璐说:“团哥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是不是该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了?”

    然后就有不少人点头附和,说凌家家大业大,徐璐肩上的任务还很艰巨。

    遇上有些不怀好意的,还会说:“我看少夫人柔柔弱弱的,一个人怕是无法替凌家开枝散叶。依我看,少夫人何不给凌峰广纳妾室,替你分忧解劳呢?”

    每每遇上这样的,徐璐就会顶回去,冷淡道:“我的家务事,不劳您费心。”

    凌峰揽着徐璐的腰,笑道:“听说浙杭张家的大夫人也来了,你们有碰面吗?”

    男人一嘴的酒气,薰得徐璐皱了皱眉,移了移脸蛋儿,窝在他颈间,说:“当然有呀。”张大夫人面上也没说任何过激的话,但那语气、表情、肢体,无不表明她对自己的不以为然,得知身份后的前倨后恭,品性的缺失,无大局观的狭隘,尽管不爽,但徐璐才不会与这样的人计较。

    “张大夫人进京,应该是给她儿子后年的春闱铺路,再给她儿子选个门当户对的仕族千金。”

    “哦。不是说陪婆母进京,替四房闺女送嫁么?”徐璐迷惑。

    凌峰道:“只要稍加打听,长房与四房不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也只有她还在那掩耳盗铃。不过,随着张学翰在仕林中影响渐巨,范氏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与四房重归旧好。不过,她那样的人,就算有求于人,也是高高在上的求,如何会低声下气?更不用说侍奉婆母。能让她上心的,也只有她的儿子。”

    徐珏未来的老丈人,姓张,名翰,字学翰,现今的左都御史,在仕林中、朝堂上都有较为广大的影响力。随着长房张学瑞的致仕,而长房长孙还没能力独挡一面的情况下,整个张家就以张翰为尊。以张大夫人的性子,就算表面上重新与四房走近,怕是心里头也不会太舒服。难怪会在人前就大说侄女的不是。

    徐璐越发鄙夷了,把范氏当着众人的面说张四夫人母女坏话的事儿与凌峰简单说了。

    凌峰目光微亮,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家宅不睦,邻里也欺。张大夫人这样的性子,咱们刚好可以利用利用。”

第11章 梁氏要合离

    参加了沈青云的婚礼后不久,徐璐又接到张大夫人的请贴,理由是张老夫人婆媳进京来,大概要在京城长住一段时日,就想请京中各位夫人入府小叙。

    徐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对张大夫人实在膈应的很,尽管她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不好的话,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她就是不喜此人。

    估计张大夫人同样也如此吧。

    徐璐灵敏的感观从来没有失效过。

    但张大夫人为了给她的儿子铺桥造路,又不得不来结交自己,这种讨厌一个人却还不得不去巴结的心态,想来她本人也挺膈应的。

    徐璐非常善良地不去膈应对方,甚至还请了回贴,表示自己要带孩子,实在走不开,加上家中狐猪精也厉害,一刻也不能放松,并恳请张大夫人原谅她。

    收到徐璐的回贴,张大夫人冷笑一声,觉得徐氏真不识抬举,不过看到后头一句话,心头又熨贴无比。

    据说安国侯世子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嫁给这样的男人,是幸,也是不幸吧。

    范氏的人前脚刚才,徐璐后脚都还来不及生气,又有门房处的来凛报徐璐,一个自称是顺天府严家三奶奶,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见徐璐。只是对方没有拜贴,被门房的拦了下来。但架不住梁氏的苦苦哀求,门房处的不得不派人来凛告徐璐。

    徐璐皱起眉头,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梁氏了,但梁氏每隔三岔五也会派人送些稀奇古怪的点心或食物进来,请她品尝,得了人家的好处,也不好不见人家。

    徐璐喃喃自语道:“梁氏不自己来,看来是梁氏出了事,或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也罢,看在梁氏先前孝敬我不少好货的份上,就见见吧。”

    梁氏一进来,就跪倒在徐璐面前,哭道:“……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求少夫人替我作主,让我脱离苦海吧。求您了,少夫人。”

    此刻的梁氏,一身皱巴巴的脏兮兮的粉蓝绘白莲花褙子,湖蓝色的马面裙,头上只有一个素簪子,头发有些乱,有好些都垂在颊边,看起来很是狼狈。

    马面裙也很脏,裙摆处还有不少泥迹混合着的湿意,想来是徒步过来的。

    她脸上尽是绝望悲伤的泪痕,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似乎身体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尽是浓浓的幕色绝望。

    徐璐很是意外,上回见到梁氏时,梁氏还意气风发的,尽管人瘦些了,面容苍老了些,但精神还在,穿得也精神,怎么两三个月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尽管不喜这梁氏,但对她的毅力还是颇为佩服的,但这时候,她却绝望无助成这样,显然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了。

    徐璐让人把她扶起来,轻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氏才被丫鬟扶起来坐到绣墩上,闻言身子又软软倒了地,她死死捂着唇,泪花儿默默地在脸上淌着。

    半晌,她才从喉咙里逸出绝望的哭泣:“……我的姐儿没了,没了……”然后又悲切地哭了起来。

    徐璐很是震惊,好像梁氏的那个闺女,应该才一岁多吧,比团哥儿大四个多月,居然就没了,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着实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徐璐感同身受,安慰道:“孩子年纪小,体质弱……你要节哀才是。你再是伤心,孩子也不会活回来了,眼下你还是先养好身子,恢复元气,重新振作,待养好了身子,再多生几个。”

    徐璐不知该如何安慰梁氏,失去孩子的母亲实在太多了,有生下来就死了的,更多的是生病夭折了的,或是出意外死去的,十户人家起码有五户人家夭折过孩子。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

    她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梁氏。

    但梁氏却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敏敏是发高烧没了,是我不好,是我误了她。几个月前就烧过一回,当时吃了两贴药还没完好,我因图省事,就没有再给她继续请大夫。之后,身子虽好了,却总是咳嗽,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断过根。也就给她熬些川贝合着枇杷吃。而这回,她有些发烧,是我没当回事,只带她去瞧了大夫,吃了两回药,退了烧就没有再继续熬药给她吃。昨儿个,尿尿弄湿了裤子,长时间没有换,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来。是半夜里发病的,敏敏是和我一起睡的,摸了她的额头,是有些烫,我以为只是低烧,就没有在意,只想着等天亮了再带她去看大夫。谁知道等我一觉醒来,她就没气息了。是我,都是我。我不是个称职的好母亲,是我大意了,是我躲懒,不想大半夜的起来,原以为她熬得过。明知她发烧,耽搁不得,还以为只是微烧,不碍事,是我害死了敏敏,呜呜……”

    梁氏已陷入深深的自责痛苦中,无边的愧疚悔恨,让她哭得死去活来。

    徐璐又软言安慰了一番,但效果并不明显,梁氏依然哭得声湛竭力。

    徐璐微微叹了口气,梁氏着实不是个好母亲。尊贵如凌芸,就算屋子里放了那么多丫鬟婆子,也依然亲自照看孩子的,就怕有个闪失。

    当时徐璐还取笑凌芸太过小意了,孩子就要粗养才好带。谁知凌芸和武夫人都义正严辞地驳斥了她,并指责徐璐这样的想法要不得,婴儿出生后,休质弱,稍微生场病,运气不好的,一条小命就没了。所以在婴儿七八岁之前,是真的不能生病的。因为婴儿染上风寒夭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稍微染个风寒就没了的,可是大有人在。谁敢掉以轻心呀?

    粗养?虽然在理,可谁家的孩子不精贵,谁敢粗养?万一生了病,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乡下地方的孩子确实是粗养长大的,但谁能够保证没有死亡率?也有粗养熬过来的,但毕竟只是少数,谁也不敢冒着风险对孩子进行粗养。

    徐璐被驳斥得很是冤枉,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路玲玲求证。

    路玲玲也说:“是该精心喂养,风吹不得,凉不得,也热不得。总之,想要养大一个小孩子,着实吃力就是了。虽说好些人家把孩子养得着实精贵过余了,可一个疏忽大意就是连后悔的地儿都没了。小孩子抵抗力弱,染上风寒,病情又恶化得快,有时候做大夫的,也并不容易找准病因。若找准病因,倒也好医治,一济药下去就能好大半。可婴儿又说不得话,就全要靠大夫的临床实践经验。可再厉害的大夫,给婴儿看病也有失手的时候。若是第一济药没有让病情好转,那么病情就容易恶化,甚至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转移病情,确是凶险无比。”

    徐璐乍舌。

    路玲玲又说起了沈家,“我大伯,可是有九个孩子的,再怎么的精心抚养,也夭折了三个。我家大姑姐,生了五个孩子就夭折了两个。还有四弟妹,她头一个孩子也没了的,第二个孩子像养祖宗才养起来了。四叔屋里头的小妾也生了几个孩子,也只存活了一个。或许这里头也有四弟妹的手段,但孩子不易存活是事实。”

    见识到凌芸养孩子的方式,加上路玲玲的解释,徐璐对带孩子就有股敬畏之心了。如今见梁氏如此粗心大意,也很是不满,觉得她也太粗心了。一点都没有做母亲的自觉,比起凌芸来,真是差天远了。

    可梁氏哭得如此伤心,也不好在她伤口上撒盐,只能耐着性子,等她哭过够。

    梁氏哭了一会儿,总算收了声,哽咽着要徐璐替她作主,她要与严家合离。

    徐璐皱着眉,尽管她知道,梁氏在严家过得并不好,但也不至于孩子没了就要与严家和离吧?

    梁氏哭着说:“孩子没了,我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可他们非但不安慰我,还指责我没有带好孩子,是失职,不愧为严家妇。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我也不故意的,我又是第一次带孩子,没经验也情有可原,可谁知孩子抵抗力居然那么差,没及时更换裤子就发起了高烧。我也很自责呀。”

    徐璐说:“他们指责得没错。女人带孩子天经地义,子嗣传承乃大事,你没把孩子带好,就是你的不是。我也知道你委屈,可委屈也没用,不管说到哪里去,挨指责的也是你自己。所以还是忍忍吧,好生与严三爷过,你又还年轻,再生就是了。”

    梁氏却尖声着:“我不想再忍了,以前看在敏敏的份上,才忍到至今。如今,我孩子没了,我也不想再忍了。少夫人,我要与严家和离,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德性,我是真的没法子再呆了。”

    其实,梁氏心里压根就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她在严家受了什么委屈,徐璐总是第一时间知道。

    只是,纵然徐璐同情梁氏,可劝合不劝离,她可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因为她与梁氏毫无关系,由她出面给梁氏撑腰,也没有任何依据。

    梁氏在徐璐这儿哭了一场后,又恢复了些许人气,徐璐安慰她道:“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虽然没了,可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做母亲。严家虽然做得不地道,但你也有错。你明知严家人轻贱买卖,就不该再继续你的买卖。”

    严家又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有必要那么拼命么?

    说来说去,还是她太过重利,金钱比自己的女儿还要重要。

    梁氏尖锐地反驳:“夫人有所不知,严家也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我也不想抛头露面挣钱,可自从大老爷没了后,整个严家居然无人精通庶务,严家先前的产业也因为经营不善,关门的关门,亏本的亏本。可人情往来、婚迎嫁娶、生孩子……样样都要银子,偏又死爱面子,样样都要用最好的,最豪华的,一年四季衣裳首饰,奴仆丫鬟服侍着。明明家中艰难,还要学着别家今天包戏子,明日宴客,设这个茶会那个诗会的,银子如流水一样花出去,偏又没多少进账,如此坐吃山空,怎生得了?我也不想抛头露面,可若是不出来做些买卖,一个月二十两月银要带孩子,要走礼,还有丈夫孩子们的花销支用,如何够用?太太又不喜我,底下的奴才也时常占我便宜,几个继子与我也不亲近,时常拖我后腿。那样的日子简直就熬酷刑似的。”

    “上因敏敏半夜里生病,我让丫鬟去请大夫,丫鬟说要去请示太太,因为家中已落了匙,需要太太的牌子管家才能开门。可是我的丫鬟连太太的院子都进不去就被拦了下来。我实在没了法子,只好自己翻墙出去找大夫……”

    “半夜里虽请到了大夫,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敏敏转危为安,可他们却指责我身为妇道人家,半夜里爬墙出府,不合规矩,不守妇道,要禁我的足。”

    “……我气不过,就与他们大闹了一回,扬言严家人没人性,一边花着用着媳妇的钱,一边作贱瞧不起媳妇,做了婊子还要立牌访。他们顾忌名声,这才没有拿我怎样。”

    “也亏得我出来做了买卖,至少避免了卖田卖地的窘境。可他们用我起早贪黑挣来的银子,却还瞧不起我,作贱我。这口气我也忍了,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我的孩子没了,他们非但不安慰我,还埋怨我没有把孩子照顾我。还问我要银子说要给小姑子置办嫁妆。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这样的人家,就是跪着求我都不会再要了。”

    “我要和离,必须和离。”

    徐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只能苍白无力地安慰她。并给她分析严家人不可能与她和离,只要休妻的份。

    “你要明白,严家不是普通人家。高门大户,休妻也很不光彩,他们情愿让媳妇‘病死’在家,也不会休妻的。你可明白?”

    梁氏窒了窒,气势陡然就被抽去了三成,她低低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只能来找夫人您了,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请少夫人替我作主。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成,总之,一定要脱离严家。”

    徐璐直截了当地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却没有力场帮你。因为你我毫不相干,严家又不是普通人家,我们家世子爷还需要严少秋的帮忙。所以就更不能为了你,而得罪严家。”

    梁氏脸色一变,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去。

    徐璐实在不想参和在梁氏与严家人的恩怨当中,这事儿,她一旦出手了,肯定就得罪严家的。

    虽然她也瞧不起严家的作为。

    若是为了一个梁氏就与严家作对,从利益上看,是极不划算的。

第12章

    如今的徐璐,也不再是昔日单纯的女孩子了。

    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她也越来越像一个娴熟的政客,在出手帮人的同时,也要计算利益得失。

    梁氏在经商上头,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诡才,但也就只是个买卖人而已。连真正的商人都算不上。

    为了一个梁氏,得罪严家,让凌家失去一个重要的盟友,是极不划算的。

    ……

    不过,为了对得住梁氏夏天隔三岔五送来刨冰雪糕冰镇果丁,冬天送各类新奇特点心,徐璐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严家的近况。

    严家人自是有另一层说法,当然就全是梁氏的不是了。

    说来说去,主要还是围绕着梁氏的身份做文章。

    “梁氏一个卑贱的庶人,能嫁到咱们家,本是几辈子烧了高香了。她就该好做好媳妇的份内事,努力侍奉长辈,可她是如何做的?成日抛头露面,做那低贱的买卖,咱们家又不是过不下去,她这不是成心让全京城的人笑话咱们呀?我严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这是严家大多数人的心声。

    衡公国二房夫人严氏更是说得露骨:“……梁氏就是个自甘下贱的贱人,没有最贱,只有更贱。她那样的出身,能嫁到咱们家本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不好好珍惜,居然时常违背严家规矩,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就是浸猪笼都不为过。”却丝毫不说,梁氏挣的银子大半都让严家人用了的事。

    徐璐就说:“问句冒昧的问题,二夫人一个月嚼用大概是多少?我说的只是二夫人你一个人的嚼用。”

    严氏看了徐璐一眼,说:“咱们家条件一般,我嘛,一个月大概只有百十两银子罢了,哪及得上少夫人的花用。”

    徐璐没有理会严氏的挖苦,说:“可梁氏说她整个三房一个月只二十两银子的月银。二夫人应该知道,三房人口可不少呢,二十两银子,还要养四个孩子,我实在不敢想像,会是如何过法。”

    严氏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冷然道:“这能怪谁?谁叫梁氏没有嫁妆?若是有自己的嫁妆,也不会如此了。”

    徐璐击掌笑道:“那敢情二夫人在杨家,也一直用的是自己的嫁妆么?唉呀,我却是万万不及的,与二夫人比起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用嫁时衣。

    杨二夫人严氏脸色就格外难看,瞪着徐璐说不出话来。

    徐璐坦然迎视严氏的目光。

    杨二夫人败北,却又恶狠狠地瞪着徐璐。“梁氏是我是严家妇,她违背妇德,严家处置她,天经地义。少夫人可是有意见不成?”

    这是在指责徐璐多管闲事。

    徐璐淡淡一笑:“别人家的家务事,我可管不着。只是那梁氏因与我有些渊源,她想与严家和离,又怕严家人害死她,所以来特地来找我作个证明。”

    严氏脸色一变。

    徐璐又淡淡地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二夫人别误会,只是觉得那梁氏太过杞人忧天,不过是和离罢了,严家犯得着弄出人命来脏自己的手?”

    严氏带着难看的脸色离开了。

    ……

    梁氏果真是破罐子摔碗,从凌家离去,并未即刻回到严家,而是去了督察院。

    当然,她一介女流,督察院又岂是她能进入的,但她就在官衙外高喊,因为即将与严家合离,怕严家人为了遮丑,把她害死,所以特地来督察院报个道。

    一话击出千层浪,官员家的阴私事儿,不止妇人感兴趣,就连都察院的大小官儿也都来了兴致。

    梁氏顺利进入督察院,对一干大小官员慷慨陈词,

    称在严家实在过不下去,严家养不起她和女儿,还成日作贱毒打她们,她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不得不抛头露面做些小生意维持家计。严家人一边享受着她辛苦挣的银子,又一边作贱她。她实在不愿再继续这样下去,打定主意,与严家合离。但严家势大,她无权无势,严家极有可能为了遮丑,暗中害死她。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特地来找都察院的官员替她作个证。她今晚回去就要与严家交涉,如果明天她没有出现在人前,证明严家人暗害了她或是把她关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氏虽然鲁莽,但她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决然,仍是让她从荆棘之路里杀出了一片生天。

    梁氏去都察院走了一圈的消息,如一阵旋风吹向京城每个角落。严家人消息也不算闭塞,听了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而梁氏,带着哀兵之势,杀气腾腾地杀回严家,向严家提出了交涉,要严家写下放妻书,赔她精神损失费,并吐出从她这儿用去的银两,一共六千八百两银子,加上精神损失费,得赔她一万两银子。若是不从,就四处宣扬严家人早已外强中干,靠变卖家产度日,并用起媳妇嫁妆来。

    梁氏是真的豁出去了,带着背水一战的心思,倒是把严家人给震慑住了。

    自古以来,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梁氏如此“有勇有谋”,严家除了干瞪眼外,还真找不出治裁梁氏的法子。至少目前不能。

    最后也不知是如何商量的,最终由严家主动写了放妻书,赔付了五千两银子了事。

    等徐璐得知新的消息时,梁氏已带着严家给的银子和放妻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严家。

    徐璐目瞪口呆,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梁氏了。

    凌峰也暗自叹口气,“严家,怕是完了。”

    徐璐回过神来,“怎么会呢?不就是丢些面子罢了,怎么就完了呢?”

    凌峰解释:“他们丢的可不止面子,而是严家累积的名声呀。试想,在人前过着光鲜体面,内里却连媳妇都养不活,害得媳妇不得不抛头露面挣家用。这样的人家,哪家闺女敢进去?这是其一。严少秋身为一家之主,却连内宅都管理不好,出现这种丑事,就算他的政敌不稀罕借此收拾他,但嘲笑贬低肯定少了的。一个堂堂京官,丢了名声,没了颜面,又还有几分威信可言?至少,他已不再适合做这顺天府伊了。”

    凌峰分析得极有道理。

    自古以来,京官本就难做,而一个丢了颜面还丢了名声的京官,不说手底下的人不会再服他管教,就是圣上也得仔细思量一番了。

    徐璐暗自替严少秋默哀,觉得这人真的倒霉透了,让家务事给绊住了仕途之路,真够悲催的。

    徐璐忽然对凌峰说:“以后我还是低调再低调些吧,坚决不给你惹祸。”

    凌峰怔了怔,忽然把她拥到怀中。

    良久,凌峰道:“没必要如此小心。你嫁给我,替我生儿育女,持操家务,让我拥有了圆满了的家。就凭这一点,我就该给你快乐安宁的生活。如今以我的地位,虽说小心为上,你也实在没必要战战兢兢。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心疼的。”

    这大概是她听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里最让她感动的话了。

    徐璐紧紧搂着他结实的腰,呢喃道:“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话。

    冬天黑得快,丫鬟进来点灯,凌峰微微放开妻子,一边替徐璐整理衣襟,一边说:“论起来,我的福气才是最好的。”

    尽管同情梁氏,也鄙夷严家人的凉薄无耻,可世道就是如此,仕族中人本就轻贱买卖。梁氏本身也有错,明知严家人轻贱买卖,仍然抛头露面,脾气还不收敛,一副我有钱就是老大的模样。严家人特有的仕族思维方式,非但不会领情,还会认为梁氏不懂事。这样一来,矛盾就越积越深。

    所幸梁氏着实不是吃素的,她有着普通女人所不惧备的坚韧刚强,更有豁得出去的破罐子摔碗。而像梁氏这样的“恶人”,向来让人敬畏。

    “梁氏得了严家赔付的五千两银子,并未离开京城,仍然经营她的早餐铺子。只是她这样的名声,怕是生意也会受影响了。”丰台街的房租也不算便宜,梁氏失去了严家这个靠山,那些地痞流氓怕是不会放过她这块大肥肉了。

    凌峰看了她:“就没别的可说了?”

    徐璐愣了下,原来凌峰还是一如以往的厌恶梁氏。只好转移话题,白他一眼,说:“好吧,那就说别的吧。”

    徐璐又说起了路玲玲最近的倒霉事。

    “威国公顾夫人,至从顾家失势后,身子就不大好,请了路姐姐去瞧。路姐姐也说过,她那是心病,心病还要心病医,她医术再高明,也没法子医治心病。可顾家人却不相信呀,大概也是为了省诊金吧,就借口说路姐姐医术不精,是庸医,不配得诊金。还说路姐姐无德,也学那起子小人踩低捧红,不配为良医。把路姐姐气惨了,今儿个在我这儿大发泄了一通后才走了。”

    凌峰说:“路玲玲呀,依我娘的话就是,典型的有脑子可没生个好的舌头。”

    “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人聪明,可就是嘴拙呀。骂,骂不过别人。辩,也辩不过别人,总之,就是笨嘴拙舌的。她偏又爱惜羽毛,又讲究什么医术医德。遇上刁钻之人与她来一场刁理,怕只有干瞪眼的份。”

    徐璐叹息道:“是呀,吃亏的总是好人,唉!”

    “她是好人是不假,但好人也要有明辩是非的能力。顾家人本就不是好鸟,还要赶着往上凑,不是主动找虐么,能怨得谁去?爷向来敬佩好人,却不稀罕所谓的滥好人。就好比那梁氏。”

    说起梁氏,凌峰又是一肚子的火。

    “做了好事,没积半点儿功德,反惹来一身骚,看你给我找的烂瘫子。”

    ------题外话------

    今天有事儿耽搁了,暂且就更这么多了,明天我双更。

第13章 两个女婿的不同待遇

    怎么转来转去,又转到梁氏身上来了。

    因为同情梁氏的遭遇,所以徐璐稍稍偏向了梁氏一点点,谁知却让梁氏当成了救命稻草,四处散播消息说:“严家人可恶无耻到连安国侯世子夫人都瞧不过去,都站在我这边呢。”害得严家人以为徐璐是梁氏的靠山,从中作了梗,这阵子顺天府在公务的处理上,处处找凌氏族人的麻烦。凌峰火大至极,特地派人警告了严少秋。虽说严少秋后来没再继续针对凌氏族人,但严家与凌家的同盟关系却是被毁了个彻底。

    一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大意就给凌峰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徐璐很是自责,轻声道:“都是我的错,以后绝对不给爷添麻烦了。”

    上回为着梁氏的缘故,凌峰就已狠狠斥责过徐璐了,但见她认罪态度良好,凌峰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是事后每每想到,仍是要刺她两句才舒坦。

    而徐璐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能败,决不会强词夺理。

    凌峰脸色稍雯,放软声音说:“这事儿也不怪你,谁叫那梁氏奸险狡猾,一方面利用你的同情心,一方面又拉着你的虎皮扯她的大旗,这女人,倒是个人物。不过,心机太深了,功利心也强,以后不许再见她。”

    徐璐赶紧保证:“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离开了严家,也就是一介庶民,想要见到我,谈何容易?”就是凌家大门她也休想靠近。

    “怕就怕有人好了伤疤忘了痛。”

    徐璐忙举起双手:“绝对不会,真的不会了,爷就相信我一次吧。”

    “好吧,估计再信你一次。”凌峰也不欲为了一个外人让妻子太过难堪,反正他已打定主意,等风声过后,就让梁氏消失在京城地界,让她永辈子都无法再出现在妻子面前了。

    ……

    元月底,徐成荣从福州抵达进京。徐璐去了徐家在京城购买的宅子等待父亲的到来。徐珏兄弟则前去天律码头迎接。

    望着数年不见的父亲,徐璐百感交集,进入正厅,徐璐正要领着弟妹向徐成荣磕头。被徐成荣一把扶了起来。

    “我儿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这些虚礼都免了免了。”徐成荣捋着胡须,打量着眼前的四个儿女。长女自不必说,向来让徐成荣放心。

    打量着长女如花的面容,明亮整洁的头饰,杏色的中袍,姜黄色褙子,桔黄和桔红相层叠的裙子,彩色多姿,活色生香的打扮,俨然是侯府实权掌家夫人的气势。

    长女气色红润,比印像中还要略微丰满,却不见庸肿,只有雍容优雅。

    徐成荣就问:“一别三年,姑爷对你可好?”

    徐璐笑道:“托爹爹的福,您女婿对女儿很好。只是您女婿还要上朝,要酉时末才能过来向您请安,请爹爹见谅。”

    “公务要紧,不必着急。”徐成荣自然不敢对凌峰这个高门女婿摆上泰山大人的威严,又问了凌峰在官场上是否顺利,徐璐过得是否好,公婆对她如何,最后又问到已恢复人身的外孙子,徐成荣就说,“怎的不见我那外孙?”

    徐璐说:“先生给他布置了作业,没有完成是不许出来的。一会儿等您女婿下了朝,就一并带过来给您磕头。”

    徐成荣大吃一惊,“外孙才多大?就开始启蒙了?”

    “也不算启蒙,就是在他吃饭前,给他一盘子点心,告诉他,若是半个时辰内不动这盘点心,到时候先生会奖励他两盘子点心。以此训练您外孙的抗拒诱惑的毅力。”

    徐成荣乍舌:“孩子那么小,能行吗?”

    徐璐抿唇笑了笑:“刚开始并未成功,不过先生奖罚分明,如今已渐渐有些成果了。”

    徐成荣这才笑了起来:“如此甚好,甚好。”但在心里却暗自乍舌,大富人家教养孩子着实有一套,可惜徐家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够拥有这套雄厚完整的育儿方式。

    徐成荣又打量二女儿徐琳。

    徐琳因为生得普通,又不大聪明,性子还懦弱,无主见,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向来受徐成荣忽略的。不过徐成荣就算偏心,也不会赤裸裸表现在脸上,照例问了徐琳最近过得怎样,婆母对她如何,妯娌的相处怎样,女婿对她可好之类的。

    徐琳受宠若惊,压抑着喜悦,紧张地回答了。

    “……托爹爹和长姐的福,婆婆还有夫君对女儿都很好。只是您女婿的军营里有将官要下来训话,不好请假,也要晚上才能过来向您磕头,怠慢之处,还请爹爹恕罪。”

    徐成荣略微讶异,这个向来让他忽视的女儿的变化也似乎挺大的。

    又问了徐珏的制艺学问,徐成荣很是满意,不但当场考问了儿子的学问,还极力夸赞他刚强的吃苦精神,对于儿子能够娶到张家小姐,徐成荣是一百个满意。

    ……

    徐成荣在任上新聘了个幕僚,名叫江严。此人是落弟的秀才,自己屡次不弟,但教书育人却非常有一套,昔日徐珏兄弟能够双双通过乡试,也是此人的功劳。因精于算术,被徐成荣聘为私人管家兼幕僚,除了管着徐家的庶务,也还帮徐成荣打理整个州府的税赋,很得徐成荣器重。

    凌峰还没有到,但田氏已准备去厨房监督厨房的开始做饭,让徐成荣拦下:“你找来的厨子,大姑爷怕是会食不下咽吧。大成,你去把王友两口子叫进来。让他们再辛苦些,露两手本事瞧瞧。”

    王友夫妇是徐成荣在福州任上买来的下人,因为特会做菜,就一直管着徐家的厨房。徐成荣对王友两口子的手艺还是颇为有信心的。

    江严看了从未谋过面的大姑奶奶一眼,拱手出去叫人。

    等江严安排妥当,重新进入屋里来静侯吩咐时,耳边又听到徐成荣像妇人的唠叨声,“……偏厅里的地龙烧热没?有没有换上新褥?可有点上薰香?”

    田氏说:“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新褥早就换了,用的还是锦绒面料,即舒服又和软。薰香也用的最好的,是芳露斋里千金难求的如梦似幻,七十两银子才一小包。”最后一句话是带着几分赌气成份的。

    徐成荣去了偏厅里四处瞧了瞧,出来就对田氏劈头盖脸地喝斥道:“香料底座下还要加些水?这样屋子里才不会干燥。还有,烧炭的火赶紧换掉,换成银丝炭。再放点儿梨香进去,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了么?怎的还记不住?”

    田氏脸色就黑了下来,这些要花多少钱呀?只是她向来惧怕徐成荣,一边让人去拿银丝炭,一边咕哝着说:“老爷官儿做大了,就开始讲究了。”

    徐成荣拂袖道:“我又有何讲究的?这是给大姑爷准备的。大姑爷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对吃穿住行格外讲究,大姑爷要来咱们家作客,自然要合了大姑爷的心意才成。”

    一想起凌峰那毫不留情面的喝斥及那双冷得仿佛要把人冻僵的眸子,田氏也是有些怵的,默默地照做。

    江严冷眼旁观,很是吃惊。

    他只是普通出身,屡试不弟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了,这才不得不放下读书人的尊严,给徐成荣当成管家。通过徐成荣,也见识了富商巨贾之家过着怎样一掷千金的奢华生活。当官的生活质量虽比不上那些富商巨贾,但为了显示与众不同的风雅,在生活方面,也是精益求精。

    在江严心目中,福建前督抚朱开明那奢华讲究的生活已让他大开了眼界,觉得再也没有哪位人物能有朱家那般讲究了。

    今日倒是有幸又瞧着了一位。

    江严如此想着,而这厢,徐成荣还在那喋喋不休:“我们起程那日,赵海天不是送了一对雄掌么?也赶紧找出来,做一品熊掌吧。大姑爷应该爱这个。”

    江严领命而去。

    等江严重新出现在徐成荣面前时,徐成荣已换上一身靓蓝色绘暗纹细布长袍,头戴文士帽,好一副富家老爷的打扮。

    “对了,再去把华家送的杏花酿也找一坛出来。华家的杏花酿可是闽南一绝,想必大姑爷应该是喜爱的。”

    徐璐忍不住道:“爹爹,不过是一顿晚饭罢了,也没几个人,何必兴师动众?江叔叔一路上车马劳顿,也挺辛苦的,哪有您这么使唤人家的,还要不要人家休息呀?”

    江严是徐成荣的管家是不假,但也是徐成荣的私人幕僚,属于聘用制。对于幕僚这类人物,只要有真本事,徐璐都是给予充分的尊重。

    江严笑着道:“有劳大姑奶奶关怀,江严不累,能替主家跑腿,亦是我的荣幸。”

    做了管家,也还保持着读书人的尊严。想来,此人并不会把自己吊在徐家一辈子。

    徐璐看了江严一眼,得出如此结论。

    在徐成荣的“唠叨”下,在酉时初基本就安排妥当,只等凌峰和庄善这对连襟了。

    而江严则在心里想:果然,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凌峰向来不是好侍候的主,他的难侍候,已在徐家人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所以难侍侍的人反而能够得到更多的服侍。

    徐琳已打人在门口守着了,说:“夫君每日酉时初散营,约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这儿离西山大营还是满近的,想来酉时末应该能到。”

    庄善的营养在京城的西效外,称西山大营。

    到了酉时二刻左右,庄善果然来了。女婿是娇客,徐成荣特地来到厅堂门口迎接,让庄善受宠若惊,当下给徐成荣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徐成荣摆出泰山大人的威严,问了庄善在军中的情况,又置问起先前王表姑娘为妾,以及徐琳流产一事,庄善头一次拜见泰山大人,小小武官女婿,面对四品文官的岳父,本就有些紧张。徐成荣却把官场上那套威严摆了过来,直把庄善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

    徐琳看不下去,就替庄善说了两句话:“爹爹呀,您女婿第一次来拜见您,您可不能把您女婿吓跑了,不然女儿可不依的。”

    徐成荣则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出嫁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徐琳被说得满面通红。

    徐璐却笑着说:“二妹,爹爹这也是爱之切责之深。二妹夫,咱们爹爹也就是想过过泰山大人的瘾,你就让他先过过瘾吧。”

    众人大笑,庄善紧张的心也被冲淡了不少,表示岳父是长辈,岳父教训得是。

    经过徐璐的打岔,徐成荣就再也板不起脸上,也摆不出泰山大人的威严,只好说:“行了,坐下说话吧。”又和颜悦色地问了他母亲兄长,侄儿侄女,以及在军中是否顺利。

    庄善一一回答了。

    徐成荣又说:“文武殊途,我怕是无法在仕途上提携你了。也没有好的建意给你。不过你姐夫却是可以的,有空可以多与你姐夫走动走动。”

    庄善恭身应了,但在心里却苦笑,他与凌峰虽是连襟,但一个天下,一个地下,他想巴结凌峰,都找不着机会呀。

    凌峰抵达徐家时,已经是酉时末了。

    得了消息的徐成荣父子三人,以及庄善,江严赶紧去了影壁处迎接。

    凌峰身披玄黑镶大毛披氅,身穿正三品绯色官服,那明亮的颜色,那胸口绣的孔雀补子,及腰间垂着的可超越一二品大员的四爪金蟒腰带,徐成荣面色抽了抽。那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姿,陡然就矮了一截。

    凌峰把马鞭丢给一旁的随扈,然后向徐成荣揖礼,喊了声“岳父”:“怎敢劳驾您老人家!”

    徐成荣望着凌峰那淡定从容的面容,就有些不自在,他轻轻“咳”了声,又挺直腰杆道:“来了就好,进屋喝茶吧。”

    然后与凌峰并肩进入厅堂。

    只是走了没两步,徐成荣就发现凌峰脚下走得较慢,便放慢了脚步。

    凌峰不得不笑道:“岳父,您是长辈,您先请。”

    徐成荣这才恍然想到,自己虽身轻位卑,却也是凌峰的老丈人呀。于是摆足了架子,轻咳一声,大步向前。

    凌峰又对有些局促的庄善略略伸手,“妹夫请。”

    “……凌大人先请。”庄善不料凌峰会主动招呼自己,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

    凌峰说:“你我是连襟,官面下,称呼随意就是。”

    “……凌……是,您说得极是。”庄善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

    身后的徐环实在看不下去,就说:“二姐夫,姐夫说得有道理,您和姐夫已是连襟,官面上的称呼自不必提,但私下里,您就该合我们一样,称姐夫呀。”

    庄善窘得满面红,连声说:“是是是。”

    看出了庄善的紧张,凌峰善意地提醒道:“岳父都走远了,快跟上吧。”在抄手游游上,与徐成荣略错开半步的距离紧跟其后,

    而这时候的江严,则暗自发笑着。觉得徐家这个大女婿果然威风。人家什么都没做,就让这一家子战战兢兢,气场果然够强大。

    厅堂上,凌峰徐璐,庄善和徐琳,再一次正式向徐成荣拜了三拜。

    徐成荣上前作虚扶状,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后,男人移去了偏厅喝酒,女眷则在另一边花厅里吃饭。

    趁着徐璐不在的时候,田氏就对徐琳悄声道:“你父亲果然够偏心的,刚才你爹可是把庄善训了好久。凌峰一来,半句话都没有就揭过了。”

    徐琳就说:“夫君能和姐夫比吗?夫君年纪轻,才及弱冠。姐夫已是个成年人了,又位高权重,爹爹就是想训,怕也没胆子训吧。”

    田氏瞪着她:“死丫头,说话怎的还没个遮拦?”

    徐琳不依道:“我说的是实话嘛。娘明知道原由,又何必说出来?若我心胸狭隘些,岂不在心里头种下一根刺?这样的话娘以后休要再提了,没得连襟姐妹之间生出不睦来。你女儿女婿有几斤几两重娘还不明白?以后咱们家靠姐姐和姐夫的时候还多着呢。”看着田氏还在撇唇,又加了句:“对了,还包括爹爹和弟弟的将来。”

    田氏彻底不说话了。

    ------题外话------

    一会儿还有一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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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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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