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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碧沙礁

    三个人影在屋宇间隔的长长通路上奋力的向前奔跑,一团黑气在他们之中快速的穿梭,时而在左,时而在右,而在这些鳞次栉比的屋宇外围,却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呈一个巨大的弧形,包围了这片地带,即便是同时发出的呼吸声,也能蕴成一阵低沉震撼的共鸣。黑sè的云层重重的压了下来,时不时的掠过几道诡异的光芒。

    而再将视线放远放大,穿过这片密密麻麻的人群,穿过这片屋宇林立的内城,穿过这片被黑暗笼罩的所在,再穿过一层若有如无的气流屏障,便看到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屏涛城外城,生活似乎还在按部就班的照常进行,空荡荡的坞堡之中几乎看不到什么走动的人影,一个刚刚睡醒起床的人间士子正推开了憩室的门扉,对着已近中天的rì头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这里安静宁谧的就像是人间仙境,远山若映,湖光浩淼,不觉已是胸臆大畅。

    这揽景抒怀,快美yù醉的士子却又怎能知道,就在这座城坞之中,就在离他其实并不太远的内城里,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

    “吴公!”奔跑着的甘斐突然喊道。

    在他们身间穿梭的黑气立刻化出无鳞的身形:“怎么了?”

    “再施展施展你那隔空取物的本事,我肚子饿了。”甘斐拍拍肚皮,放缓了脚步。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话是这么说,无鳞倒底还是将手一翻,黄光一晃,几块切糕出现在他手里。“只能就近取些,探着什么便取来什么。”无鳞面无表情的将切糕往甘斐面前一递。

    “不吃饱怎么厮杀?”甘斐接过切糕,切糕已是冰凉发硬,料想多半是放了许久剩下来的吃食,不过饥肠辘辘的甘斐毫不介意,顺手分了几块给边上的仲林波时寔,同时对着手中的切糕大口咬下,嘟囔着腮帮咀嚼吞咽。

    仲林波本待不接的,但听到甘斐说的话,立刻也将切糕送到了嘴里,至于时寔,却像是颇有胃口的样子,吃的津津有味。他是有自己的心思,谁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活在人世上吃的最后一餐?便死也不做饿死鬼。

    “我都打忘了,今天起来可还没用早饭呢,就被那绝浪老怪喊了过去。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甘斐三口两口的吃完切糕,抬头看着黑云催压的天际,显然,这是无法看出天sè时辰的。

    无鳞抹抹脸:“吃好了便继续,马上就到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

    甘斐哈哈一笑,仲林波费力的咽下最后一口,也淡淡的笑了笑,时寔则很细心的把手指上的糕屑都舔了个干净,然后继续回复愁眉苦脸的模样。

    三个人影又跑了起来,尽管无鳞说马上就到了,可是甘斐举目看去,通路仿佛无穷无尽,屋宇楼阁仍是连延不断,真是奇怪,自己怎么没注意,这个屏涛城会建了那么多建筑?而这个禁地竟也是在这许多建筑之中吗?

    甘斐的诧异没有持续多久,只觉得周遭的气流突然轻轻的晃了一晃,三个奔跑的身形如同在平静湖面荡起了一层涟漪,倏的便没入空气之中。

    紧接着,甘斐眼前一亮,一股微风带着湖水淡淡的腥味传入鼻中,原本楼宇幢幢绵延不止的景象尽不复见,呈现在眼前的竟是另一幅奇异的场景。

    一大片蔚蓝的海水,望不到边际,哗哗的作着浪涛的声响,而头上的天空竟是暗红sè,看不到云彩,也看不到rì月星辰,一座似乎并没有生长什么植被的孤岛伫立在海水之中,孤岛上一座高山耸起,直插天际,配上这暗红sè的天空,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甘斐又看了看脚下,这是一片沙滩,赤足陷在沙中,可以感受到柔软的沙粒摩挲,只是这片沙滩却是怪异的纯绿sè,远远看将过去,甚至会有身处草原的错觉。

    甘斐又回头张望,刚才还在屏涛城的屋宇楼阁间狂奔,怎么一下子就进入到了这个所在?

    身后是连绵的山峦之形,却被一层厚厚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

    虚空存境,甘斐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和隐于望月谷的乾家庄一样,这就是虚空存境的法术,在原有的时空中另辟了一个新的时空,但是这片新的时空竟是这般辽阔,这得需要多大的神力?

    仲林波和时寔却显然被惊呆了,身形凝固,极目远眺,好半晌没有动上一动。

    “那里就是禁地。”无鳞在绿沙上现出身形,指着孤岛上的高山,“而这里,我听神尊说起过,这里叫碧沙礁,是连接阒水一族通往外界的接境之地,甘胖子应该清楚,这是原有空间另辟的新空间,在进入前,我已经念动了穿行的咒语,所以你们才能这么顺利的进来。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我们阒水一族的其他族众,由于不知道进来的密咒,也根本没有资格进入。”

    碧沙成滩,临海为礁。甘斐称叹:“尽管看起来有些古里古怪的让人发瘆,但不得不说,确实蔚为壮观,这屏涛城里竟然还有这一处所在?”

    “我虽然法力不高,但行事还算jīng细,比那些只知道用蛮力的家伙要机灵一些,所以神尊授以我涉尘使者的身份,涉尘使者是屏涛城仅次于城主、主管和卫首的地位,因此我有机会来过这里两次,当我们施展法术潜入人间,有时候便是从这里出发。当然,这里不是唯一的通路,不过别的通路靠近外城门边,我们反正也冲不过去,只有冒险从这个地方试试了。”

    就在这时,暗红sè的天空仿佛受到了震动,整个天际轻微的晃了一下,几道红光shè入了孤岛高山上的山尖之内。

    “那个禁地,里面是什么?”这样的异象令甘斐很好奇。

    无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每次神尊总是讳莫如深的,事实上我也没资格真正进入过禁地,而我们若想逃出去,也不必管那个禁地。”

    “怎么?”

    无鳞指了指蔚蓝的海水,嘿然笑道:“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们在水中可是来去自如的风。出去的法子其实也不难,就是在水里游出去。”

    不仅是甘斐,连仲林波和时寔也从原先的目瞪口呆中回转,同时惊呼:“游?”

    无鳞肯定的点点头,再次重复:“游。”

    海水无边无际,就算水xìng极佳,最多不过几个时辰,也当体力耗竭,不必妖魔动手,自己这伙儿便也淹死在海水中了,这却使不得,甘斐苦笑:“吴公啊,我们是人,不是你们水族出身的jīng灵,怎么游?再着说了,那鲡妃故意把我们逼到这个所在,我就不信这海水里没什么古怪,水里是阒水一族的天下,我可不擅长,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从这片碧沙礁上有没有陆路可以绕出去的?”

    无鳞摇摇头:“在这里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我们别无选择。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海水里也有虚境结界,只需一直向下潜游,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能穿过这里,出去的地方是在鄱阳湖的浅水之中,离人间城镇就没多远了。”

    “可是就算一个时辰,我们在水里也憋不了这么久的气,还是得淹死。别说一个时辰,连撒泡尿的工夫也不行。”时寔开口插话,虽然粗俗但也是实情。

    无鳞手上现出黄光,在时寔头上一点,口中念念有词,时寔一吓,身子向后缩了缩:“你做甚么?”

    无鳞不答,念了好半天,手上黄光未消,又转到了仲林波身上。

    甘斐料想无鳞此举必有深意,便不开口打扰,还示意仲林波和时寔不必再追问了。

    无鳞口中不停的喃喃有声,黄光又转到了甘斐身上,甘斐只觉得耳下酥痒,不禁伸手摸了摸,却又没有什么异样。

    总算无鳞手上的黄光消去,而他也像耗力甚巨,满头汗水,呼吸喘急粗重。

    “我不会什么辟水决一类的法术,但也修炼了一套可以令人在水中呼吸的法门,这便是给你们都用上了,可保你们在水中zì yóu呼吸,不过时间不长,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加快点,一个时辰或许也够了。”无鳞调匀气息,才出声解释。

    “啊哈,还有这等法术?吴公,我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敢情你这般神通广大,那时候你是让着我,故意让我制住的吧。”甘斐大乐,捎带脚的还拍了拍无鳞的马屁,从无鳞在内堡中的发作,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挺好面子也有自尊的妖怪,这可和许多小妖不同,现在大伙儿并肩对敌,那还是要好好安抚他一下的。

    虽然知道甘斐这是扯淡,但无鳞对于甘斐的示好还是接受的,瞪了甘斐一眼,然后自嘲的笑笑:“这算什么神通广大?知道我为什么修炼这个法术吗?实不相瞒,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我想找个女人,带着她在水里我最擅长的地方干那么一次,那滋味得有多美?不过呢,法术炼成至今,一直没这个机会,娘的我看上眼的女人都被那些家伙先一步抢走了,还有次,却是被那云泣珠……算了,不说了,妈了个比的!”

    无鳞恨恨不已,甘斐和仲林波却听的哈哈大笑,原来这阒水的涉尘使者还有这心思,甘斐拍拍胸脯:“放心,吴公,出去后这事都包在兄弟身上!”,时寔肚子里暗骂了声:“下流!成何体统!”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摸了摸耳下,插嘴问道:“哎?水中zì yóu呼吸?我好像没什么反应那。”

    “下了水,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出发吧!”无鳞活动活动手脚,当先引路,走到海边,将手中的兵刃往身上一缠,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甘斐几个水xìng虽然不高,但久处江南,也不是旱鸭子,便有样学样,拾掇了兵器,嘭的跃入海中。

    海水并不寒冷,甚至还有些暖意,甘斐全身浸在水里,一时倒觉得颇为适意,刚一动念,耳下前番麻痒的部位肌肤微张,裂出两片腮来,呼吸起来,一如寻常,唯一不同的是,呼吸的气流都是从耳下腮中循环往复。

    再看仲林波和时寔,也是这般,也许是这样的经历颇为奇特有趣,仲林波还笑了起来,这一笑,耳下两腮吞吞的冒出气泡,在水中甚是滑稽。

    无鳞在水中的身影就显得自在的多了,尽管为人形,可是游动起来,十足十的像条身躯细长的鳝鱼,也不见如何举手动足,略一纵身,便是前进了丈许,极为快捷。

    海水清澈,初时能见的范围倒是极广,可他们是向下游动的,不过行进了片刻,光线就暗了起来,视线向里看去,只觉得深幽莫测,难探究竟。

    甘斐一边游着,一边小心的做着防范,嘴里咬着长刀,毫不懈怠,这片海中肯定有潜伏的妖魔,不然鲡妃不会特意把自己几个给赶到这里来,问题是,对方什么时候出现?

    说实话,甘斐不是很喜欢深海之中的感觉,黑暗之中,谁知道会有怎样的危机就伺身在侧?可偏偏水里不是人的强项,一身本领发挥不出来一成,倘若遭遇突袭,却又如何抵挡?

    到现在,还没在这片海中看到什么生物,没有鱼,甚至没有海草,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

    在终于渐渐进入深海的黑暗之后,甘斐惊奇的发现,几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现出微光,恰好能照亮身边尺许的地方,看来这就是无鳞法术的另一个妙处了,可以自己发光,照亮眼前的黑暗,看着游在最前面的无鳞那身黄澄澄的光最是明亮,甘斐心中不禁感慨,谁能想到呢?本是被自己挟制的阒水妖魔,现在却成了自己同心协力的战友,而他转变的过程却又是那么突然和意外,事实上,自己本打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最后并不解开他胸前伏下的罡气,任由他被罡气爆裂的,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吃人的妖怪,甘斐当时觉着心安理得,可是现在,甘斐又有些惭愧起来,说起残忍狠毒,人比之妖魔,其实真的未遑多让,自己原先的这心思不正是例证么?

    甘斐转着念头的同时,双眼并没有放松对四周的jǐng惕,现在是无鳞游在最前,仲林波靠在自己的左边,时寔相对落后一些,却是靠右,他们身上泛发的微光,恰好可以略微看到四周海水的情况。

    现在似乎是经过一大片黑sè礁石之侧,可以辨别出石块嶙峋的棱角,甘斐更为仔细的看着礁石之上,如果有埋伏的话,藏身礁石之中是最隐蔽的,可要小心。

    出乎意料,当划过一大块颜sè发黄的礁石后,几人竟渐渐离开了礁石密布的所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甘斐很有些诧异,借着堕后时寔身上的微光反望向那片礁石,暗自寻思:“当真没埋伏?”

    就在这时,甘斐忽然发现那片颜sè发黄的礁石在一瞬间竟变成黑sè,而后又在一瞬间恢复成发黄的颜sè。

    “怎么回事?”甘斐凝神又探去一眼,猛可里一个激灵。

    这哪里是什么颜sè发黄的礁石?这是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

第七十六章 禁地

    甘斐大惊,既然那一块看起来发黄的礁石是眼睛的话,那么先前自己所见的一大片黑sè礁石自然也不是真正的礁石了,那是一个硕大的身躯,所谓的怪石嶙峋其实就是这身躯上参差棘张的外皮肌理。这得是多么大的一个怪物?

    甘斐在水中凝住身形,立刻就将口中含着的长刀举了起来,面对如此庞大的怪物,甘斐也不知道手中凡铁铸制的长刀管不管用,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是把兵器拿在手里,心中才安稳些。

    甘斐的举动落在仲林波眼里,这显然是遇敌防备的动作,仲林波心中一凛,停止了向前游动,铁剑挡在身前,顺着甘斐看去的方向一望,看了又看,才猛的一惊,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时寔很是奇怪,看他们的动作似乎都是望向自己的右边,右边有什么?时寔便也望右边转头一望。什么也没有,尽是黑黝黝的石头,这俩家伙大惊小怪。

    就在这时,那片黑sè的礁石动了起来,行动时带起的水流形成了吸力巨大的漩涡。

    时寔这才发现了这黑黝黝的石头竟是活物,这一吓非同小可,下意识的便是张口大叫,只不过这是在深海之中,口中传不出声音,只能看到他耳下的两腮咕咚咚的不停大冒气泡。

    时寔慌张的挥动手脚,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划,身形还是渐渐被那股漩涡牵扯了过去。

    甘斐运势发力,一道赤红sè的刀芒在海水中慢悠悠的飘荡开去,不过运行了几尺就消弭无踪。甘斐大急,在水里就是不靠谱,生生的使不出任何法子。

    那怪物应该已经展开了身形,甘斐可以看到那本以为是黄sè礁石的眼睛现在已经变成两只,想是那怪物将头转了过来之故,还没等甘斐想出办法应对,一股巨大的冲力迎面而来,甘斐抵受不住,身形被重重的向海上推起。

    海水剧烈的翻滚,甘斐根本毫无抵御之力,冲力弄得他头昏脑胀,即便有无鳞施法弄出的双腮,可口鼻之中还是呛进了不少海水,

    募的,眼前一亮,身上一轻,甘斐骇然发现,自己的身形竟已被冲出海面,高高的悬在半空,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海水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缓缓游动。

    这就是那个怪物,看这身量,都快赶上大半个大司马府的面积了,只怕只有在上古洪荒之前,才会有这般硕大无比的怪物存在。现在甘斐倒不担心这怪物要吃他们了,因为从那怪物这块头来看,吃他们还不如人吃一只跳蚤呢,不仅于果腹丝毫无补,就是塞牙缝也嫌他们不够格。

    由不得甘斐再胡思乱想,被高高抛起的身形从半空中飞速的落下,眼看着蔚蓝的海水离面门越来越近,,甘斐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扑通一声,重重的砸入水面。

    水中气流翻滚,浮力很快又把甘斐托出水面,甘斐狼狈不堪的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在离身边不远的地方,甘斐又看到了仲林波和时寔,看他们浮在海面,露出了有气无力的脑袋,尤其时寔,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可想而知,他们也是同样的遭遇。

    “甘……甘兄,那是什么东西?”仲林波大声喊道。

    “咳咳,我……我上哪儿知道去!”甘斐咳嗽了几声,呕出几口苦咸苦咸的海水。

    “嗖”,一条细长的身形从海水如箭般蹿出,哗啦啦的直落水花。而后那细长身形向下坠落的时候却没有再没入水中,而是异常轻便的蹲在了海面之上,正是鳝鱼jīng无鳞。

    不过无鳞现在的表情却没有他的姿势那么潇洒了,面sè蜡黄,惊惶的大呼:“是……是蜶蜍鼍龙,蜶蜍鼍龙!”

    “什么玩意儿?”甘斐没听清楚前两个字,但是听到了鼍龙,“扯淡,鼍龙有生在海里的吗?再说,有那么大个儿的鼍龙吗?”

    鼍者,即为鳄鱼,江河之中倒是多有,但这里是海,就算地理诡异,时空蹊跷,可从这苦咸的水分也可以明确知道,海毕竟是海,哪有鼍龙能长于海水之中的?

    无鳞哭丧着脸:“我们就是叫它鼍龙,不是你们人间的叫法,这可是……可是阒水传说中的神灵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过不去了,过不去了。”

    甘斐还能感觉到身下的海水在涌动,很明显,这只无鳞口中的蜶蜍鼍龙还在运动着,也不管无鳞再说什么,壮起胆子,又探头埋入海中。

    这一看之下,更是心神大骇,两只巨大的黄sè眼球在深海黑暗处的交界正凝视着自己,看不出这蜶蜍鼍龙的具体模样,一串串水泡从黑暗中冒起,真不知倒底这鼍龙会有多大,但显然,深入而下的通路已被阻隔,他们再也过不去了,而那鼍龙似乎也只是把他们赶到海面,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攻击,不然的话,就凭他们几个,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黄sè的眼球似乎有种深邃诡异的力量,甘斐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将头探出海面,呼呼喘气。

    “以前根本没出现过,这是拱卫大帝的上古神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断断是过不去了……”无鳞还在絮絮叨叨。

    “它只是堵我们的路的,倒没打算要我们的命,其实它要想杀我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看到它,我才觉得,去面对那成千上万的大群妖魔似乎还更好点。哈哈,阒水要杀我们,办法太多了。对了,你说它……这个鼍龙叫什么来着的?”

    “蜶蜍鼍龙,蜶蜍是上古妖族的语言,就是巨大的神灵的意思,传说它还跟那个玄龟神兽干过一架,打了三天三夜才被玄龟所伤,也正因为它的负伤,使我阒水大帝失了一个重要臂助,被五圣神兽联手打败呢。”无鳞心有余悸的看看水里。

    竟然还有这一出,甘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能和五方乾君中的中天御水玄龟打上个三天三夜,这只鼍龙的神通可见一斑,有这样的本领却只是把他们赶到海面,内中的玄机不言而喻,至少,在目前,阒水鲡妃并没有打算直接取了他们的xìng命,而她真正的目的,只能是和一个地方有关。

    暗红sè的天空再次晃了一下,隐隐有震动的声响从孤岛的高山山尖之处传来。

    就是这个孤悬的岛屿,这个屏涛妖境之中的禁地。

    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茫茫大海之上,就算他们不潜身向下找寻通路,可就在海面漂浮终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即便自己不想去,那鲡妃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自行上去,只需让那只鼍龙再行驱赶就是,况且这大海之中,一定不止这鼍龙一只怪物。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那就上这岛屿看看,看看这阒水鲡妃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究竟想把自己这几人怎生处置。

    甘斐把这个想法和盘托出后,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不管那岛上禁地蕴含着怎样的凶险,还是先上岸再说,在海水中漂泊无依,总是令人不寒而栗的。

    只有无鳞的嘴唇动了动,眼中露出畏惧和担忧的神sè,在甘斐脸上和孤岛禁地上来回逡巡了几番,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计议已定,几人再无犹疑,手足并用,挣扎向那孤岛游去,而在甘斐终于搭着岸边的礁石,一纵身踩上了岛屿的实地之后,深海中鼍龙身形一晃,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这就是禁地吗?甘斐仔细的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碎石错落的岛屿,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占地虽大,却看不到一丝生机,那座高耸的山峰显得很突兀,在岛屿的zhōng yāng平地而起,直冲天际,怕不有数百丈高。

    时寔趴在礁石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海水,仲林波也瘫坐一旁,在海水里浸泡的太久了,尤其还经过了长时间的游划,又被鼍龙巨力一冲,几个人现在都是筋疲力尽。而且,几个人原本持着的兵刃现在都已遗失,只有甘斐腰间挎着的滕祥所赠的宝剑还在。

    “这里我从来没来过,而且也从没兴起过来看一看的念头。那时候从海底前往人界的时候,我们都不敢靠近这里。不仅因为知道这里是禁地,更因为,我们都能从心底产生一种对这里的恐惧。”无鳞现在脸sè变得苍白,比刚才在海底看到鼍龙还要紧张。

    “恐惧?我就是觉得怪瘆人的,恐惧倒没觉得。”甘斐看着突起的高山山峰和暗红sè的天空,随口说道,并朝那山峰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想爬上去?”仲林波喘着气问道。

    “这座岛什么都没有,只有这高山,禁地什么的显然是指高山,我去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我可没想过爬上去,那么高,累也累死了,而且,既然那鲡妃让我们到这里来,那肯定是会有怪事发生的,我先看看地势,免得突遇奇变措手不及。”

    看着甘斐向山峰走去,仲林波挣扎着站起身,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只有跟着这位本领高强的伏魔之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无鳞犹豫了片刻,也抬步跟了过去,时寔则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发现海滩礁石上只剩下他一人时,才慌不迭的爬起来,快步奔跑,追上了前面的几人。

    ※※※

    “尽如所料。”鲡妃看到这里,也不由站起身来,表情掠过一丝兴奋。

    “姐姐竟然连蜶蜍鼍龙都可以支使,这个大帝的近卫可是从来不奉任何人的号令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虞洺潇面sè凝重,他很清楚,蜶蜍鼍龙一直处于这赤空荒海的海底,而自己作为神尊之一和屏涛城的主人,都无法指派这个上古的阒水神兽去做任何事情,可姐姐却怎么可以?

    “别忘了,鼍龙对大帝忠心耿耿,而我却是大帝最宠爱的圣灵,在大帝甦醒之前,本宫之令视如大帝亲旨,况且,鼍龙也知道,本宫要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大帝,他又怎么会不遵从呢?”

    虞洺潇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不屑:“你也知道你是大帝最宠爱的嫔妃,可你趁着大帝龟息,还蓄养了一个男宠,天下哪有这样的帝王嫔妃?”

    或许是看出了虞洺潇心中所想,鲡妃冷冷的一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的弟弟,看来你也被人间的伦理道德给熏染的神志不清了,不要用凡夫俗子的人伦礼义来规制阒水最最尊贵的皇妃。那是愚蠢而又荒诞的,如果你总是这样去想的话,你也别忘了,你的第一次交媾是和谁一起的!在凡人看来,这不也一样大悖伦常吗?可你那时候,却又是怎样的乐此不疲?”

    虞洺潇美丽的眼睛轻轻一震,现出五sè斑斓的光彩,不过他很快就垂下头去,没有让鲡妃看出自己心里的波动:“原来你都记得,我的姐姐!我以为你和那男宠的醉生梦死早忘却了我们曾经的水rǔ交融……”

    鲡妃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话有些尖酸刻薄,便又放缓了语气:“我们也得准备了,这便过去吧。”

    “如果为了大帝,那么用那斩魔士一人就行,怎么不先杀了那司稽司马和酸丁腐儒?他们可没什么用,让他们进入禁地,这可是阒水的笑话。”虞洺潇也站起身,在出发前顺口问道。

    “留着他们,是为了牵制那斩魔士。我说过,我们谁也没把握能在这斩魔士的垂死一击下全身而退,即便现在为了这个目的,我也要保证我们万无一失。如果略有差错,至少我们还有牵制他的办法,你难道没发现?斩魔士愚蠢的信条总是令他们为了帮助没用的凡人而徒耗心力,他多了那几个累赘,就更加施展不开。如果一切顺利,那两个人根本就无足挂齿,随时可以拿下的。嗯,对了,还有那个败类,不识时务的自寻了死路,那就在他死之前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你看,他不是做的很好吗?”

    说话声中,鲡妃和虞洺潇的身影渐渐淡去,布奴莎恭敬的侍立,她知道,他们去的地方自己还没有资格跟随同往,但无论如何,鲡妃娘娘的计谋已经行将告成,几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对付那个炼气士了。

第七十七章 神族祭司

    直至到了那座高山的近前,甘斐才看出异样,这里决不是杂乱无章的怪石嶙峋,相反,石块累累,都堆砌成了奇怪的建筑模样。这是鼓状砌块叠垒而成的一根根巨大的石柱,砌缝严密平整,而本因是石柱支撑的屋檐早已残缺不全,只能看出原先是正正方方的形制。这样的建筑风格迥别于甘斐所见过的任何人间屋宇房舍,晋人的,羯人的,鲜卑人的,氐人的,甚至乾家的古楚样式,都没有这里的建筑奇致。

    甘斐凑过去细看,发现残缺的屋檐之上竟然还有雕刻,最显眼的,莫过于居中的一个男子形象,由于残破,男子的头已经没有了,只能看出**雄壮的上身和筋肉虬结的下体,尤其是他不加任何掩饰的雄根,雕的惟妙惟肖,而在这男子形象的两侧,则雕着几个卷发钩鼻的女子形态,看样貌,倒和羯人非常相像,不过也和那男子一样,她们一丝不挂,双rǔ高凸,丰腴而健美。

    这是妖魔所建造和雕刻的吗?甘斐不能肯定,尽管这片建筑是如此的奇异,但气势磅礴,雕塑jīng美,甘斐可没有看过有什么心灵手巧的妖魔会造出这般的建筑来,因为妖魔修炼的多是自身,不会对于这些方面感兴趣的。

    时寔跟了过来,也和甘斐仲林波的眼神一般,望向了雕刻,但就他的反应最大,故意叫了一声:“咦喂,这袒胸露rǔ的,成何体统?”话是这样说,他的眼睛片刻不离那几个女子雕像的胸前突起,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颇有些恋恋不舍。

    无鳞没有他们几个欣赏的雅兴,从一接近这里,就开始jǐng慎的打量周遭,暗红sè的天空又震了一震,几道红光shè入了高高的山尖之中,引起山腹内一阵隆隆的闷响。

    “我可不想爬上去,便累也累死了,还有可能摔成粉身碎骨。”甘斐也无奈的看向了直通天际的山尖。

    “也许不必爬,我们有别的路进去。”无鳞一指侧前方,石柱林立延伸向前,似乎形成了一个通道,而在通道的尽头,却是开在山体上的一个石门,说石门并不合适,因为它只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甘斐“嗓”的拔出腰间的长剑,这是现在他们唯一的兵刃:“那就事不宜迟,我们进去看看,里面会有什么古怪!”

    行将动身时,无鳞却又一个犹豫,用略带惶恐的语气说道:“可得想清楚了,这是屏涛城真正的禁地,里面一定蕴藏着无比的凶险,即便是在这里,我的心中都一阵阵的发寒,也许我们进去后就再也没可能出来。”

    “来之前,我们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我现在想的很清楚!就算死,也要闹他个天翻地覆再死!我们不是引颈受戮的待宰羔羊,你们觉得呢?”甘斐的向前的脚步没有停止,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毅。

    仲林波淡淡笑了笑:“我现在倒真的希望,我如同我伪装的身份一般,可以有预筮之能,至少也能占占凶吉,可惜,现在却只能听天由命的拼将血勇,用自己的胆气为自己开辟未测的前路。”

    “人间万事,何尝又不是如此呢?司马大人,你怕了?”甘斐回头看了仲林波一眼。

    “怕,我当然怕,不过就算怕,有很多事也必须得去做!”仲林波抬起手,现在这双手已经有了斩妖伤魔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臂膊间传出的热力,便是身成齑粉,也要拽几个垫背的,我是东阳郡司稽司马,几曾畏惧过敌人和死亡?

    时寔嘴里哆哆嗦嗦的喃喃自语了几句,没有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可他带着因惊恐而煞白的脸sè,终于还是义无返顾的迈开了向前的步伐。

    “在我们看来,我们像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可也许他们只是把我们看成自投罗网的蠢货。不过,反正我已经干了件蠢事了,又何妨再继续蠢下去呢?”无鳞咕哝道,身形一纵,化身一道黑气,径直飞向了洞口。

    ※※※

    洞里并不黑暗,甚至还很亮敞,暗红sè的光芒遍布其中,尽管显得诡异可怖,但至少不妨碍众人看清楚洞里的情形。

    石块垒成的楼梯沿着洞壁蜿蜒而上,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山腹之内,甘斐几乎就要怀疑此处是一所极大的坞堡了,就像屏涛城的内堡一样。

    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传入鼻中,带着热气,像是妖腥味,却没有妖腥味那么浓烈,甘斐只能从里面辨别出一丝坟场中的气味。

    几个人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偶尔从高处的幽黑之处还会传来隆隆的闷响,对照先前在外面看到的情形,可想而知,当是暗红sè的天际又晃动了的缘故。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的豁然开朗,似乎到了一片宽大的梯台之上,这里的暗红sè光芒更强烈了些,那股怪味也更浓了。

    甘斐小心翼翼的持剑走在最前,赫然发现洞壁的两旁竟然也布满了雕像,和在山外看到的雕刻手法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些雕像保存的更为完整,而每一个雕像都是奇形异状的怪物之形,甘斐只不过看了几眼,便看到有一座雕像满头是毒蛇缠绕的发丝,上半身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下半身却是粗壮盘绕的蛇身,和上古传说中的女娲娘娘倒很相似;还有一个,上半身是个弯弓搭箭的力士形象,却长了个四蹄雄壮的骏马身躯;还有个,却是狗的脑袋,鱼的尾巴……

    甘斐看的暗自心惊,这些形象的怪物雕像闻所未闻,不知究竟是出于想象传说,还是确有此物?而在这神秘莫测的妖魔禁地,看到这些雕像,却也更具了一层恐惧之意。

    无鳞身为阒水一族,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形态各异的怪物模样,无论是阒水一族中的上古妖灵,还是洪荒以至的奇闻异录,都没有提及过这种形象的怪物存在,不由暗自称奇,化身的黑气在一座人身鸟足的女子雕像前现形,无鳞开始很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姿容美艳,赤身**的女子雕像,一双翅膀在她的身后展开,鸟足爪钩锋利,而她栩栩如生的表情却像是在引吭高歌的模样。

    “这是嘶魜海魔,是人头鸟身的女怪,存在于上古我们在西境的同族之中,你不会见到过的。”

    这个声音出现的很突然,低沉空灵,却又仿佛就贴在耳边,无鳞吓了一跳,仲林波和时寔也同时震了一震,只有甘斐,跃起身形,挥舞起的长剑重重的斫在了洞壁之上,火星四溅。

    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从长剑所斫的洞壁边缓缓飘向了梯台zhōng yāng,而后现出实形。这是一个窈窕高挑的女人,金黄sè的头发初一显现的时候,无鳞几乎怒喝起来,是那个云泣珠收留的金发小女妖吗?就是她,说破了我的计划,几乎将我置于死地,但当他看到那女人乌黑的眼瞳,和尽管秀美艳丽但和布奴莎完全不同的五官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突然现身而出的女人显然要比布奴莎看起来年长一些,并且穿着也没有那么轻佻,虽然也算奇装异服,不过似乎是用麻布织成的一段简朴的白sè布裙包裹着身段,头发很奇怪的编束而起,赤着的雪白双足仿佛足不沾尘一般。

    甘斐可顾不上多欣赏这女人的美丽,在这妖魔的禁地之中,只要稍有迟疑,便是殒命身死的下场,只有干净利落的奋勇砍杀,才能应对突发的危机。所以他一击未中,攻势绝不稍停,长剑泛起赤红sè光芒,刷的转向。

    金发白裙的女子现出惊诧之sè,对方的气劲灵力已经使她感受到了威胁,即便以她的数千年修行之体似乎也有受伤之虞,当下不敢多做停留,在赤红sè光芒近身之前,又是一晃,朦朦胧胧的身影忽的闪到了半空之上,才又现出实形。

    “潆汐对我说了,不过我没想到来的竟是这么粗鲁的男人。”那金发白裙的女子在半空看着作势yù上的甘斐,皱眉说道。

    这个金发白裙的女子在说话间似乎有些大舌头,吐字并不是很清晰,发音也不是很准,不过配上她低沉的嗓音,反而更显得悦耳轻柔。

    甘斐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潆汐是什么人,只是看她跃在半空处,被暗红sè光影相衬,诡异莫名,自己却鞭长莫及,当下一边示意仲林波几个凝神防备,一边开口问无鳞:“她是谁?你认得不?”

    无鳞惊骇的看着那女子,缓缓摇了摇头,他可从来没见过此女子,但是他知道,这女子口中的潆汐指的是谁,阒水鲡妃虞潆汐,这是鲡妃为自己取的人间姓名,和绝浪神尊虞洺潇正为对应,这个女子竟然张口直呼鲡妃的名字,却没有尊称其为娘娘,这就说明,也许她的身份不在鲡妃之下,可是自自己通灵晓事以来,一向就知道阒水魔帝之下,唯鲡妃为尊,却又哪里有个与之身份相当的女子出来?

    “野蛮无礼的东方人,我开始明白潆汐把你送过来的原因了。你的神力确实不在我所知道的那些人间英雄之下,而在现在,你的这身神力无疑是最好的祭品。”金发白裙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既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放你娘的猪瘟屁,什么鸟极品?爷听不明白,下次说话把舌头捋直喽!爷问你,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是做什么的?”甘斐举剑直指半空,赳赳有势。

    也不知道那白裙女子是不在意还是听不懂,对甘斐粗鄙的脏话毫无反应,而是睁大了明媚的黑眸,微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嘛,我叫芙蒂雅,海神族的祭司。”

    “海神族就是阒水一族的别称,只有在上古的传说中才用这称呼。”不等甘斐表示疑问,无鳞就抢先解释道,不过他自己也从来没听说过阒水一族有什么祭司,还是个异族模样的女祭司。

    “真奇怪,你明明是海神族的子民,却为什么和人类混在一起?是和自己的同族为敌了吗?”芙蒂雅也发现了无鳞的身份。

    无鳞不敢直视芙蒂雅的眼睛,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所谓祭司的女人眼中,藏着无比巨大的威能,这种威能决不在鲡妃和绝浪神尊之下。

    甘斐则大大咧咧的嚷道:“你不是本地人啊,知不知道弃暗投明这词儿?爷不管你什么急死不急死,说!这里怎么回事?你是干什么的?说的爽快,爷怜香惜玉,可以考虑不杀你。”

    芙蒂雅有些好奇的看着甘斐,然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像不是全能听的明白你的话,你是在这里威胁我吗?”

    甘斐扬扬眉毛:“你说呢?别以为你躲的远远的,爷就拿你没办法!不是要你叙说详情,爷早就动手了!”

    芙蒂雅的表情竟然现出一丝佻皮的神sè:“好像你之前已经动手了,都不给我说话的时间。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潆汐不是杀不掉你,也不仅仅是为了神的祭品,而是亲手除去你的话,会有些危险。猛兽垂死前的反噬,是会让高明的猎人受伤的。”

    “又在老调重弹,赶紧的,爷没工夫跟你啰嗦,你不说,爷就杀了你,自己个儿的去看,反正这里就这么回事,我还不信探不出道道来呢!”甘斐身上的红光加深了一重,蓄势待发。

    芙蒂雅凝视了甘斐片刻,语调恢复了先前的低沉轻柔:“那好吧,粗鲁的东方英雄。如果你想知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那就跟我来。”

    芙蒂雅在半空的身形忽然化作渺淡的雾气,倏的在空旷的洞中一闪。甘斐早看的仔细,“想跑?爷盯着你呢!”飞足纵跃,紧紧的跟上了那团雾气。

    就在这一瞬间,甘斐觉得眼前猛然一亮,就像是利器剪开了这一片暗红sè的光幕,而在光幕掀开的同时,又是一大团流离瑰灿的紫sè光华募然而现。

    接着,甘斐就觉得身体不由自主的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了过去,在身上的灵力还来不及运转的时候,他已经被吸附在了紫sè光华形成的光壁之上,再也动弹不得。

    芙蒂雅轻柔的声音传来:“喜欢这种感觉吗?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了,如果你的身体在我说完之前,还没有变成失去灵神的行尸走肉的话。”

第七十八章 灵祭

    甘斐大惊,运力想要挣脱吸附,可就像遭受了定身术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眼前尽是夺目的紫sè光华,那股怪味正是从这光华之中传来,滚热的温度包裹住了自己全身,但这种热度却又没有炙伤自己的皮肤,只是让自己因为痛感而觉得如同万针攒刺一般。

    相同遭遇的,还有仲林波,他被吸附的身体就在甘斐右下方,一脸痛苦之sè,却无法转头看到现下的情势。

    “真是意外呀,我以为只有这个粗鲁的人才有强大的神力,没想到还有一位年轻人的神力也很出sè呢。不过,年轻人,你似乎还不大会运用你的神力,不然刚才你和那个粗鲁的人一起出手的话,我还真未必能够躲得开呢。”

    仲林波看不到芙蒂雅说话的神态,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自己只是今天刚刚学会了运使这种力量,这个被称为破御之体的力量,当然无法把自身拥有的潜力像甘斐一样,得心应手的挥洒自如。

    无鳞和时寔并没有被吸附过去,可看到这情形,也都已骇然sè变。时寔逃生的本能,使他快速的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雕像,双手揽着,战战兢兢的躲在后面。而无鳞则立即化身黑气,反向遁出,先逃走要紧。

    芙蒂雅现出身形,很悠然的悬在半空,正对着紫sè光华的光壁,手指却对着无鳞黑气飞遁的方向一点,几道紫光与黑气相缠,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就如同紧缚的绳索一般,将黑气紧紧包了起来,黑气淡去,露出了无鳞的身躯,被紫光绳索缠成了细长的一条,这是将他的本相都逼出来了。

    “海神族的叛徒原来是条鳝鱼,你的勇气和你的实力实在相差太远了,出于对同族的尊重,我可以最后才杀你。”芙蒂雅不再在意无鳞,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被牢牢吸附住的甘斐。

    “人类的英雄是勇敢而又有礼的,无时无刻不在彰示着他们高贵的出身和品行,即便作为敌人,仍不失我对他们的敬意。可你,作为礼仪之邦的东方人,却这样的粗鲁无礼,并且还恶狠狠的出言不逊,我很不喜欢哦。”

    甘斐肚子里回骂道:“放你娘的猪瘟屁,什么扯淡的高贵出身和品行,跟你们这些吃人的妖怪说什么礼仪之邦!”奈何浑身难动分毫,连带着说话也不能够。

    “你一直要我说,不过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从哪里说起呢?让我想一想……”芙蒂雅好整以暇的说着,眼神则望向紫sè光华的光壁,光壁形成了一个长长的柱状,直通山顶,几道红光陷入其中,发出隆隆的响声,光柱也轻微的震了一震。

    芙蒂雅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形从半空消失,须臾间,又在光柱的最下端出现,光华映照之下,一个石制的祭台现于眼前,芙蒂雅虔诚的在祭台前双手交叉着跪下,对着紫sè光柱念念有词。然后又微笑着站了起来:

    “吸附着你的紫sè光柱,是海神吸取天地之灵的通道。炽烈的太阳、清灵的月亮、璀璨的星辰、大地上吹拂的风、飘落的雨和纯洁的雪……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为海神的沉睡输送着复苏的jīng华。东方的同族把这里的天称为血苍穹,而这个紫sè光柱直达山顶,连接着血苍穹之外的世界,再把这些jīng华从这个通道直传向海神沉睡的海神之宫。这样,一旦海神甦醒的时候,他的力量不会因为数千年的沉睡而有丝毫减弱,甚至,会比以前还要强大。而在这些rì月山川的jīng华之中,如果还能加上勇士的血魄神力,那就更完美了。勇士的血魄神力可以为这些jīng华增添杀戮的力量,你们的神力很不错,所以这个令你们动弹不得的光柱正在吸取你们的元神神力,在你们所有的力量被这个光柱送到海神那里的时候,你们也会像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样,沦为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不过,我想你们那时候已经不会去在乎了。”

    这就是鲡妃的计谋,在阒水魔帝甦醒前,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要在其吸收天地山川之灵气的同时,加入法力高强的伏魔人物的元灵,伏魔人物的元灵带着因长年降妖伏魔而产生的戾气,就像是炼丹术中的催化之物,需要让沉睡中的阒水魔帝因此感受到数千年伏魔道术的变迁,并滋长杀戮之心。可一直的问题是,这种伏魔人物的元灵必须是高手的,普通的伏魔道中人元神灵力不足,用之就没什么效应,可达到要求的伏魔人物都是宗师级高手,阒水妖众遇之自顾不暇,哪还能生擒了来用作催化?按照鲡妃的意思,本是打算利用猛攻锦屏苑的机会,将公孙复鞅擒获了过来的,不过公孙复鞅法力弥天,即便阒水全力相击,此事也未知可不可成,所以这道工序一直悬而未决。天幸来了这么一个斩魔士,鲡妃本也没当回事,但当她发现了甘斐高强的除魔之力不在几大宗师之下的时候,便萌生了这个念头,用计逼迫甘斐等人自己闯入了这个禁地,并让留守在这里,身份崇高的阒水祭司芙蒂雅对付甘斐等人。

    进行的很顺利,紫sè光柱似乎自有意识,迫不及待的产生吸力,使有一身高强本领的甘斐当场被缚,并开始贪婪的吸取甘斐身上的戾气灵力,并连一样具有破御之体的仲林波也一并带上。至于另外两个,时寔没有这种力量,自然没有被吸过去,而无鳞是阒水血灵道的灵力玄能,不是紫sè光柱需要的类型,故而也幸免于难,只不过终究没能逃脱芙蒂雅的高超手段而已。

    甘斐也觉得体内的灵力正被吸力吸拽而出,飞泻不止,心中大急,这几十年修为,眼看就要化为乌有,就算自己保得xìng命,也和一个废人无异,情急之下,凝神运力,想要拼命挣扎,可在吸力束缚下,又哪里能动上一动?好在体内气息流转,倒不受阻碍,一丝丝暖意渐渐在丹田气海处汇聚。

    芙蒂雅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过,你的神力是最好的祭品。这就是一场向海神进行的祭祀,一场血魄和玄灵的祭祀,我称它为---灵祭。”

    神情紧张的时寔此刻从雕像之后探出头来,有心想帮帮忙忙,但看到无鳞被紫气束缚,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而甘斐和仲林波被远远的吸在紫sè光柱之上,动也不动,情知大事不妙,却也无计可施。正要再缩回头去,猛的发现自己揽着的是一个半裸的女人雕像,而自己的手正好握着这女人雕像高耸的Ru房,心中大震,立刻便松开了手,怔了片刻,又重新将手放了上去,暗道:“马上就死了,死之前真的摸不到,假的摸摸又有何妨?”

    时寔胡思乱想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募的传来。

    “我伟大的神祭司,事情进行的好像很顺利呢。”伴随着鲡妃清冷的声音,她和虞洺潇的身影同时在芙蒂雅身边现出。

    “潆汐,来的正好,”芙蒂雅微笑着看了看鲡妃,她和鲡妃的身份相当,除了还未甦醒的阒水魔帝,只有她才有资格直呼鲡妃的名字,“他的血魄神力既不强大的过分,也不苍老,有着年轻的jīng力和炽热,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西方的人间英雄一样,而且,他还更多了些凶戾和粗野,简直就像是上天对我们海神族的眷顾,这真是完美的神力,最恰到好处的祭品了。”

    鲡妃看着甘斐的背影,贴在巨大的紫sè光柱之上,一动不动,渺小的像是蝼蚁:“看来还真是安排对了,他没惹什么麻烦吧?他差点让我的弟弟陷入苦战呢。”

    虞洺潇面sè一凝,想要反驳几句,但芙蒂雅咯咯的笑声,使他暂时放弃了申辩。

    “是吗?他竟能使我们俊美英勇的洺潇陷入苦战?不过确实在一开始,他可凶恶的很呢,我只不过刚说了一句话,他就已经杀了过来,要不是我躲闪的快,几乎也被他伤了。他真是个难对付的人,要不是海神的神力吸附,我可没有把握能够毫发无伤的杀了他。”

    虞洺潇看了眼芙蒂雅,整个阒水之中,除了阒水三怪,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还有这个祭司的存在。她是阒水一族在上古时代横行西方世界的统帅,在西方,和那里的人间杰出勇士展开了一次次搏杀,也正因为在西方的时rì太久,她所接受的很多都是西方的宗教,文明还有语言,直至阒水魔帝被轩辕黄帝所败,陷入了数千年的龟息之中,这位祭司才返回阒水,并以无比的忠诚cāo持着魔帝甦醒的一切事宜。她和鲡妃,一个是被委以重任的得力干将,一个是魔帝最宠爱的女人,所以她们两个才是阒水现在身份地位最高的,只不过一个更广为人知,一个隐于幕后罢了。而她说的竟然也和姐姐鲡妃说的一样,这斩魔士当真不可小觑,竟令阒水仅次于魔帝的两大高手都发出这样的感叹。

    灵祭进展的很顺利,鲡妃也放下了心,甚至还有心情寒暄:“神祭司,你的东方语言可越来越好了,讲的真流利。”

    “除了关注海神的再次复苏,在这里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做呢?那便是学一学人间的语言喽,东方的语言真难,很多成语和谚语我还用的不娴熟呢。”芙蒂雅现在的表情也很放松,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灵祭祭品的完美而产生的欣喜。

    “那可真是巧了,这里还有位满腹经纶,殚见洽闻的东方才子,本尊本是想和斩魔士一起除了他的,现在,倒是可以留给祭司姐姐解个闷。”虞洺潇妖术超卓,不必举目相顾就知道时寔躲在雕像之后,信手一抬,墨绿sè的气流裹着时寔,把吓的哇哇大叫的时寔给生生拖到了芙蒂雅面前。

    看着形容不堪的时寔,芙蒂雅皱起眉头:“这个人吗?没有神力,没有人间英雄的气概,样子也难看,我可没什么兴趣。”

    到了这步田地,时寔也索xìng横了心,怎么着我祖上也是太子门大夫,我也算是名门之后,岂能被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小瞧了?当下破口怒道:“什么劳什子英雄气概?自古男子,便以君子之道而为重矣!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又曰: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尔等碌碌妖孽,岂知君子之行?君子之xìng?君子之cāo守哉?我……我便是君子坦荡荡,尔等……尔等便是小人长戚戚,不,是小妖长戚戚!”心慌胆战之下,口不择言,脑子想到什么古文书语便是一股脑儿的倒出,也不管贴切不贴切。

    话没说完,时寔身上便是一紧,喉头如遭铁箍,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渐渐翻了白眼,不消说,定是虞洺潇看他出言无状,暗施法术,就待取了他xìng命。

    芙蒂雅却颇有兴味的想了想时寔的说话,玉手一挥,将虞洺潇扼杀的妖力消弭于无形,轻声笑道:“洺潇慢着,刚才我听他说那些话,倒是很好玩,嗯,先留他活一阵,我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时寔得了气,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横眉冷对,从芙蒂雅一直到鲡妃和虞洺潇身上,然后,干了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直愣愣的伸出手,一把摸在了芙蒂雅的酥胸之上。

    “放肆!”虞洺潇沉声怒喝,力随念起,时寔还没来得及收回这只猥琐的手,便被一股大力猛的一撞,身形不由自主的被大力撞飞,远远的抛落下来。

    芙蒂雅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止不住的格格娇笑:“这个有趣的东方人,他好像对女人的身体很向往呢。”

    鲡妃则冷冷的哼了一声:“sè胆包天,刚才才言之灼灼的说什么君子,这就是君子干的事情么?”

    时寔虽是书生文士,但似乎颇为皮粗肉糙,在大力的撞击下竟还能站得起身来,抹了抹嘴角腥甜的血迹,大声道:“我……老子这就是君子坦荡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藏着掖着,老……老子就是看这女人胸大,老子摸也摸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便杀你也嫌脏了我的手。”虞洺潇用轻柔的嗓音说道,虚指一点,一道白光直shè时寔胸前。

第七十九章 壮士威

    一道柔和的紫光抢在激shè的白光将及时寔胸前的时候,将白光弹开,芙蒂雅低沉的声音响起:“俊美英勇的洺潇哟,先不必杀了他。我倒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趣。”

    鲡妃淡淡的笑了:“神祭司,你是想拿他解闷了?”

    “在这个血魄神力的伟大灵祭之时,如果再配上神圣而又快乐的仪式,那不是更完美了?”说话间,芙蒂雅款款的走到了时寔面前,在他的愕然注视下,将裹身的白裙褪去,露出了一丝不挂的撩人**。

    时寔看呆了,雪白的肌肤,高耸的酥胸,修长的美腿,还有她脸上娇媚的微笑,这异族的妖jīng当真……当真是美极了。

    “你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懦弱,而我,对于勇士一直都是怀有敬意的,尤其是,在死亡来临时还能坚持自己的人。为了表达敬意,我可以在你死之前,满足你的愿望。”芙蒂雅抓起时寔的右手,把他安在了自己的酥胸之上。

    时寔完全懵了,心里一团乱麻,至圣先贤,大德上师,这……这怪不得学生,妖怪真不要脸,那是真想跟学生干那,学生干还是不干?

    “自从来了东方,我还一直没有过肉yù,给你这个荣耀,让你进入我的身体,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东方男人。”芙蒂雅尽管说着放浪的言语,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庄重的近乎神圣。她拉过了时寔,用香舌在他的鼻尖舔舐而过,同时,脱下了他的宽衫衣袍。

    虞洺潇显得有些难以接受:“这是为什么?我们这位伟大的神祭司要把她美丽的身体奉献给这么一个粗鄙庸俗的男人?”他是用传音的方式对鲡妃说的,出于对祭司的尊重,他没有宣之于口。

    “这是她在西方所接受的仪式,她认为交媾的神圣可以为祭祀带来更好的预兆。而事实上,她也是个yù念强烈的女人,在西方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会找不同的男人来满足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为了大帝的复苏完全改变了自己,那么现在,就让她由此宣泄一下,又有何不可?至于那个男人嘛……如果说粗鄙庸俗,你经历的那几个脑满肠肥的官员可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的。”

    鲡妃的传音使虞洺潇皱了皱眉,很显然,姐姐对他在屏涛城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连自己与朝廷官员的龙阳之合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热力四溢的场景还在继续,芙蒂雅的双手环勾着时寔,香舌灵巧的缠住了时寔的舌头,这时节,反正先摸人家胸的事也做出来了,时寔还有什么顾忌?早将生死抛在九霄云外,干!只管硬生生的挺将进去!

    “又有好戏看了。”鲡妃忽然轻媚的笑了一笑。

    芙蒂雅雪白的背脊上筋肉嘎嘎作响,皮肤怪异可怖的高凸而起,很快,凸出体外的筋肉就变成了一双巨大的翅膀,原本修长的双腿此刻快速的变形,如同鹰隼的利爪,高高的昂立;白sè的肌肤在转眼间变成了暗紫sè,上面还密布着猛禽的翎羽和水族的鳞片,她的身形更是暴涨,平地而起,足有两丈多高。

    时寔是在陶醉之中发现了自己被对方搂抱着生生离了地的,再睁开眼时,眼前一张暗紫sè的脸庞,五官倒还是先前芙蒂雅的美艳形象,但是原本乌黑的眼眸已然发着晶烁的金光,甚至曾与自己缠绵相接的香舌,此际也变得如同蛇的舌信一般,有着诡异的分岔。

    “真抱歉,很多年没有做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情难自已了。”现出本相的芙蒂雅对时寔眨了眨眼,双手伸出了长长的弯曲利爪,仍然紧紧的搂住时寔。

    时寔惊而大呼:“妈妈呀!”本以为是场香艳际遇,哪知道转眼变的恐怖至斯,雄勃滚热的长物立时飞缩,可芙蒂雅的利爪却不知在他的哪个部位轻轻一按,那话儿只能无奈的冒着强自刚硬的脑袋,被暗紫sè的身体包入。

    “继续吧,我的东方男人。”

    芙蒂雅因交媾而发出了满足而快乐的轻吟,这是对人类的玩弄,西方也好,东方也罢,她都一样的乐在其中,况且,这还是为灵祭所安排的仪式。愿海神早rì甦醒,愿海神族的大业能够早rì实现。

    一个高大的暗紫sè怪物女妖环抱着一个可怜的男人,正在进行本因是香艳缠绵的交合,可现在的场景却分明透着诡异恐怖,鲡妃和虞洺潇也大有兴味的旁观,似乎并没有再多注意紫sè光柱上的甘斐,而甘斐一时都没有停止过努力,提聚灵气,与牵扯而出的吸力苦苦相抗,总算使灵力没有如决堤的水坝倾泻而出。

    现在甘斐已经很清楚了,这团光壁延伸上下,何止万丈?更是直通阒水魔帝沉睡的神秘之境,这可能是阒水妖境最重要的一条通道了,一旦这条通道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直接关系阒水魔帝能否甦醒的大事,甘斐有了计较,无论有没有用,只要自己拿着剑的右手能够运动就行,届时将全身残余的灵力凝于剑上,直直插入这光壁之中,算是临死前自己身为伏魔之士的最后抗争。

    光壁的吸力都是追寻着人体内的灵力之处,此刻甘斐体内的灵力凝聚,吸力自然而然的转向了灵力凝聚的丹田所在,对全身的吸力便稍有减弱,甘斐奋力相抗之下,右手竟突然动了动。

    甘斐心中一喜,有效验了,暗暗探寻着光壁吸力的轨迹,小心的控制着丹田凝聚的灵气,感受到吸力渐渐侵入过来,猛的一吸气,然后全身灵力大涨,吸力只能吸噬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大量的灵力却在瞬时间涌到了甘斐的右手之上。

    泛着赤红sè光芒的右手高高举起了剑。

    “且看破此光壁,究竟有何用处!”甘斐从心底发出怒吼,狠狠的一剑穿刺过去。

    一层白雾笼罩了甘斐的身体,寒意刺骨,在瞬时间都结成了冰凌,白雾很快的延接而上,直至将甘斐持剑的手腕冻住。

    “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已经忘记了你的存在了吧。”鲡妃带着揶揄的语气,举头望向甘斐,太好玩了,又一次令这个斩魔士有了希望,然后,毫不怜惜的将这虚无缥缈的希望粉碎,再看他瞠目惊舌,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甘斐长叹,完了,彻底完了,酝酿长久的全力一击就这样被封住了。冰冷的寒气使他再也握不紧手中的长剑,手一松,这把滕祥所赠的家传宝剑直落而下。

    “咄!”一记怒叱响彻整个洞内,震耳yù聋。

    仲林波的身上忽然爆发出青绿sè的强光,再也不是先前被吸附在光柱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模样,落下的长剑恰被他接在手中。

    就是这一刹那,紫sè光柱上的吸附之力似乎对他已经失效,脱离了吸力的身体失去控制,从高处坠下。

    离地足有数十余丈,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仲林波只觉得全身热意盎然,想也不想,长剑向光柱上刺去,虽不知光柱里是什么物事,但以剑刺入,作为支撑,便能止住自己身体的下坠之势。

    这纯粹出于下意识的举动却正和甘斐先前的设想不谋而合,长剑穿过紫sè光柱,似乎是刺进了什么黏糊糊的肌体之内,又顺而向下滑行了丈许才止住下坠的力道,仲林波双手紧紧抓住剑柄,任由手上的热力顺着剑柄直传了进去,身体在半空不停的晃荡。

    低沉的隆隆轰鸣响起,大地仿佛在微微震动,紫sè的光柱此际光华猛然一盛,整个洞内都是一片耀眼的光芒。

    沉浸在交媾快感中的芙蒂雅尖声唳叫,声音几乎能将人的耳鼓刺破,她浑身的紫光气流一紧,反手抛下怀里已经翻了白眼的时寔,背后双翅扑动,径飞向悬在半空的仲林波。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惊失sè的鲡妃和虞洺潇同时出手,两道白光倏的shè出,目标也一样是仲林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竟然是这个不起眼的司稽司马做出了这般直击要害的行为?

    一股蕴含着腥味的热力在紫sè强光闪耀之后,从光柱上喷发,巨大的力量震开了鲡妃和虞洺潇的白光,同时,又将芙蒂雅巨大的怪物身形冲的东倒西歪。

    光柱上的吸力已经荡然无存,甘斐也一样被这股大力抛开,在空中直坠而下。

    “哈哈哈哈!”下坠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甘斐却大声的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仲林波这一剑究竟带来的是什么效果,但鲡妃虞洺潇和那芙蒂雅惊怒失措的表现已经说明,这绝对是对他们大不利的事情。

    在离地还有数丈的时候,甘斐浑身劲力对着地面一发,半边身子的冰凌应力而碎,发出的劲力去势未止,赤红sè的气劲与地面相触后反弹,恰和下坠的劲力相撞,两相激突,互有抵消,甘斐胖大的身子这才撞到了地面,即便用玄力化解了大部,可下坠的力道毕竟太大,甘斐还是噗的一口,喷出鲜血,五脏六腑仿佛掉了个个儿,在地上滚了几滚,眼前一黑,躺在地上不动了。

    仲林波则因死死抓住了剑柄之故,竟没有被光柱发出的距离震飞,此时看着紫sè光柱的光华渐渐消淡,并且快速的向下飞缩,地底传出的隆隆声响不绝于耳,不禁甚是诧异。

    在被吸附在紫sè光柱上的时候,仲林波一样没有停止过努力,愤怒、焦急和有心无力的痛恨,竟促使了其体内刚刚被唤醒的破御之体神力的运转,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灵力大开,摆脱了紫sè光柱的吸力。

    这真正的原因有二:一是仲林波本身蕴含的破御之力就极为深厚,不然,也不会在初至屏涛城后,被阒水妖魔视为和甘斐相提并论的人物,只是他久在人间朝野,身具高明玄力而不自知,又没有任何对敌妖魔的经历,所以这种力量一直没有得以发掘。今天却是无鳞将其真正唤出,危机之下,便如江海决堤,一发难收,及至大成之势;二是仲林波虽被吸于光柱之上,然光柱中的吸力却是先冲着甘斐的灵力去的,直待吸取尽甘斐的灵力才会转向仲林波,故而仲林波的玄力在当时并没有被吸噬之患,反而给了他很好的积聚和爆发的机会。

    这正是人间赳赳壮士之威,数千年来,法力通天的妖魔之所以未能进据人间天下,便是因为,这样的豪杰壮士层出不穷,人类的潜力,远远的还没到尽头。

    紫sè光柱是阒水魔帝吸取天地jīng华的通道,虽然重要,但自身却很脆弱,本是利用阒水深海巨型章鱼的触腕延伸而成,被具备灵力的利器所伤,则触腕自有感应,疼痛之下便是蜷缩飞退,因此现在,这一条通道在转眼间就被封堵,要等万丈深海之底的章鱼有了知觉之后才能再度张开,但这一来一去之间,总得有些时rì,而持续吸收天地jīng华的法术也不得不暂时中断。

    其间种种,繁絮多端,难以尽述,总之是芙蒂雅视为完美的灵祭仪式就此土崩瓦解了。

    甘斐强忍着痛楚烦恶,在地上只躺了片刻,便支撑着站起身来,一阵阵的头脑发晕,见鲡妃和虞洺潇看着快速缩回的紫sè光柱,正全力施救的时候,忽然一怔,那鲡妃和虞洺潇身上现出了层层黑气,这是妖气,血灵道妖魔的妖气。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阒水魔帝包容妖气的冥思神力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跨界而过的灵力现在是可以用的了。

    想到这里,甘斐心中狂喜,顾不上再去和鲡妃他们一战,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看到了被紫气捆做一团的无鳞,立刻运力消除了其缚身的紫气,只见无鳞脸sè苍白,气息虚弱,除了头还是人的模样,身体已经怪异的化作了鳝鱼的细长之形,若是再晚一会儿,只怕已是一命呜呼了。无鳞弃暗投明,今rì立下大功,这是非救不可的,甘斐将无鳞搂在怀里,无鳞虚弱的睁开眼,流出一丝感激的神sè。

    甘斐又看到几步开外,不省人事的时寔。此刻赤身露体,更有甚者,在他的下身似乎还盘旋着一丝紫气,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是得救下他,尽管这是个庸俗而讨厌的家伙,可这家伙在最后的表现而真不赖,没丢人,就这份妖魔聚于前,犹感探手摸胸的胆气,甘斐自认就未必做的到,当然,至于最后其实是他被强暴了的这种糗事,那就是后话了。

    甘斐聚拢两个人,看着紫sè光柱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而向下飞缩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插在上面的仲林波已经接近了地面,情急之下,大声喊道:“仲兄,快来!”

    仲林波循声一看,嘿了一声,奋力从柱上拔出剑,一跃而下,快步奔跑过来,身上的绿光并没有减弱。

    甘斐口中暗念,身上现出白sè光华,白光穿过直插天际的洞内山体,远透而去。

第八十章 脱身而出

    “破坏灵祭的人类!我要吃了你们!”芙蒂雅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她巨大的身形从半空中飞了过来,翅膀带起强劲的气流。

    甘斐这才有机会看清楚芙蒂雅的本相,除了面孔和胸前的xìng征可以看出是女xìng之外,她的头发像是章鱼的触角,她的眼睛如同猛兽的瞳芒,她的腰部遍布着鳞甲和翎羽的混合,她的下身却是凶禽的利爪,而身后展开的翅膀足有三丈长,这是什么怪物?甘斐想起了前番看到的那些雕像,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怪物形象,却又是从何而来?

    形势的紧迫由不得甘斐多想,他揽住人事不省的无鳞和时寔,身体贴地一滑,向前冲了丈许开外,这样更靠近了仲林波一些。

    紫气从芙蒂雅的爪下shè出,目标却是奔跑中的仲林波。

    “别回头!我来!”甘斐飞速的向前一纵,双手奋力一封,紫气与双手交击,甘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似乎要生生将自己撕裂。

    避之则吉,这是应对的最好办法,可是甘斐清楚,只要一退,那无鳞和时寔就无法在挨近自己,那么灵应**的效力就传不到他们身上,只有硬撑,硬撑到仲林波能冲到自己身边,触及自己的身体。

    甘斐大吼一声,血丝顺着喉声从口中喷出,就在此时,一道墨绿sè的气流缠住了他的双手,使他再也施展不开,而一道白气也从他脚底涌现,转瞬间就冰封住了他的双足。

    是鲡妃和虞洺潇也一起出手了,甘斐知道,自己绝难抵御。

    仲林波越奔越近了,而灵应**的白光也渐渐垂罩了下来,包住了几个人的身形。

    芙蒂雅的巨爪在电光火石之间,伸到了甘斐的面门,紫气玄劲还未完全化解,甘斐根本没有再对抗巨爪撕击的余力,只能稍稍将面门要害一偏,巨爪正抓到甘斐肩头。

    鲡妃和虞洺潇忽的出现在了甘斐的面前。

    “我对你,也许太仁慈了。”虞洺潇的手抵在了甘斐胸前。

    奔跑中的仲林波豁尽力气,反手狠狠一剑挥向了鲡妃和虞洺潇,同时另一只手也搭上了甘斐的身躯。

    灵应**的光华一盛,甘斐只觉得肩头钻心般剧痛,芙蒂雅的巨爪生生的扯下一块肉去,虞洺潇的妖力也在同时发动,而鲡妃则轻轻一挥,将仲林波的剑势止住。

    白sè光柱从山尖的开口猛然照下,将几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虞洺潇的气劲刚刚发出,便发现眼前光亮大盛,而后人影全无。

    “竟然真让他们逃走了。”虞洺潇恨恨的道。

    鲡妃面无表情:“这事提醒我们,对付凡人,真的不能掉以轻心。还是怪本宫,是本宫轻敌了。”

    身为王妃之尊的鲡妃都主动认了错,芙蒂雅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将爪上刚从甘斐肩头撕扯下来的血淋淋的皮肉嚼在口中,满脸怒容:“我会吃了他的,这个粗鲁的人!”

    “至少,再过个几天,这里就可以正常恢复运转了,还不是最糟的情况,对不对?”鲡妃像是宽慰,又是是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从山体之中望开去,暗红sè的苍穹此际已经变成yīn云密布,环绕孤岛的大海风浪大作,波涛汹涌之中露出了几个巨大的怪物脊背。

    阒水血苍穹,第一次让几个凡人从这里逃脱,这是阒水一族的耻辱。

    ※※※

    甘斐的胸前几乎像炸裂开来,虞洺潇的掌劲纵使因骤发旋去而没有实打实的挨上,但绝浪神尊毕竟非同小可,终究还是有小半的劲力透体而入,混合着还没化解的芙蒂雅的紫气玄力,并因从高空坠下还没有平复的震伤,此刻都起了反应。

    这是极为严重的内伤,即便是昔rì在月灵鬼界遭受的鬼蛇涎毒都没有现在这般凶险,因此甘斐几乎立即就晕厥了过去。

    所有人中,只有仲林波是清醒的,他只能看到自己被一团白光包围,亮闪闪的使他闭上了眼睛,而再睁开眼时,眼前人声鼎沸,首先听到的就是一声惊呼:“老二,你又怎么了?”

    这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背后耷拉着两个翅膀,和那芙蒂雅身后的巨大翅膀几乎不可同rì而语,这也是个jīng灵吧,仲林波想道。在经历了屏涛城的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他对妖魔之事接受的很快。仲林波又转头四顾了下,在场的人数可当真不少,大都身着淡青sè衣袍,却不知是什么路数。

    瘦弱的少年扶着倒地不起的甘斐,唤了几声,神情焦急,看来和甘斐的情谊极好,仲林波出声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被妖……妖魔伤了。他是了不起的英雄,没有他,我们早就死了。”

    一个褐衫短襟,相貌儒雅的男子探看了甘斐的伤势,转头对一个淡青sè衣袍的雄武男子说道:“苑庄主,我这师弟受了魔伤,情势严重,还需借宝庄拂水清骨丹一用,先暂缓一下魔劲之气。”

    “区区小丹,何足道哉?有什么要用的物事,只管去取。”那雄武男子挥挥手,两个淡青sè衣袍的年轻人担起了人事不知的甘斐。

    “师父,这里还有个妖魔!”内中一个年轻人看到甘斐身边现出鳝鱼之形的无鳞,大声喊道。

    “果然是阒水妖孽!”几个年轻人嚷将起来,拔出了腰间兵刃。

    “不……不可,这是自己人,也帮了我们好大的忙。”仲林波连忙出声阻止,他现在看出来了,这些在场的应该和甘斐一样,都是拥有降妖伏魔能力的人物。

    “阒水妖孽怎能是我们的自己人?”几个年轻人都露出了狐疑的神sè。

    “先不争枝节,且救了去,救醒了再问详情,把他们几个都抬下去。”雄武男子说道,身后陆续又上来几个相同服sè的年轻男子,将无鳞和时寔都抬了出去,当然,他们也没忘记在一丝不挂的时寔身上掩了块遮羞布。

    褐衫的儒雅男子直视仲林波,仲林波觉得他的目光甚是温和,心中不由一暖。

    “在下荆楚乾家乾冲,这位是覆水庄苑天南苑庄主,不知足下是哪派弟子?如何身有如此纯正的玄灵之力?我那师弟又是如何弄成这般田地?”

    原来是那甘斐的师兄,仲林波看到甘斐和无鳞时寔都已经被抬了下去,那瘦弱少年一路跟随了过去,应当都能得到妥善的救治,心里一宽,拱手道:“乾兄你好,苑庄主你好,我本是东阳郡司稽司马仲林波,奉郡守朱大人之命,特往鄱阳郡屏涛城勘查士子平白失踪之案,却不想……却不想,这城中竟是……竟是些妖魔鬼怪……”

    “果真是屏涛城坞?”名为苑天南的雄武男子皱眉说道,他有四十余岁,体格魁伟高大,不怒自威。

    就在此时,场上一阵哗然,嘈杂声大起,苑天南扬声道:“吵什么?”

    “师父,你看,果真那里,妖气突然冲天而起。”一个弟子指着远方道。

    苑天南和乾冲都顺着方向望将过去,那里正是屏涛城坞的方向,只见黑sè妖气铺天盖地,浓云催压,有这般情形,怕是血灵妖魔总有万数,只是奇怪,何以经年累月,都不见此地有这般骇人异象,现在却突然显现?

    他们自然还不清楚,这是仲林波封堵了魔帝吸纳jīng华的通道,阻截了魔帝的包容冥思之气的缘故,以致现在妖气大涨。

    一个形容俏丽的少女和一个褐衫短襟,背后露出双刀器柄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赶来,还未近前,那少女便对苑天南喊了起来:“爹爹,当真是屏涛城坞,猛然间便是妖气翻滚,看这景象,里面的妖怪决计不少。”

    苑天南点点头,面sè凝重,本以为只是少数几个妖魔作祟,哪里知道面对的竟然是数以万计的庞大妖魔之众。

    那褐衫的年轻男子却在看到平白多出了个仲林波后,先是一怔,又看了看四下,对乾冲道:“大师兄,二师兄回来了?”

    乾冲点点头:“在后面疗伤呢。”那褐衫年轻男子面sè一喜:“我看看他去。”快步赶向了后厢。

    在嵇蕤和颜皓子返回乾家,将甘斐yù孤身犯险,前往鄱阳湖边的妖魔巢穴一探的打算告诉了乾冲之后,乾冲便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是xìng命攸关的大事,纵然有小师弟的吉言善筮为证,却也半点轻忽不得。乾冲并没有坐视,在让嵇蕤和董瑶等人一起前往巴蜀之后,便和颜皓子动身前来鄱阳湖。

    鄱阳湖屏涛城坞倒不算什么隐秘所在,而且似乎还很受当地朝廷官员的重视,因此乾冲没费什么劲,便探听到了屏涛城坞的许多详情。

    这屏涛城坞原是昔年一个鄱阳郡的当地豪强所建,据说也曾为朝廷平叛立了些功劳,现在是少城主当家,广聚四方人才,有心为大司马的北伐贡献心力的。

    按说这样一个立志高远的坞堡是不会和妖魔鬼怪牵扯到一起的,尤其,有可能还是阒水妖魔的根本之地,乾冲不禁有些犹疑。

    但在他和颜皓子想要接近屏涛城坞的时候,他终于看出了一些蹊跷。他运用察气觅魔之术,将元神远远的探入屏涛城坞,便如泥牛入海,毫无所觉。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纵使这里从无妖魔踪迹,那最多是探查到许许多多的凡人体气,却绝没有毫无知觉的道理。

    再联想到出年之时,乾家本院之内的寻魔图上,分明是在鄱阳湖边,多有妖魔行动的踪迹的,当时自己还奇怪,何以鄱阳湖边就有伏魔的门派在,却会任由妖魔这般猖獗呢?

    乾冲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联系上了正在此地探察的七师弟郭启怀,又亲往拜访离鄱阳湖不远的伏魔名门覆水庄,见到了覆水庄庄主苑天南,并向他详细叙说了此来的目的。

    对于有乾家弟子只身潜入屏涛城坞,只为探查阒水妖魔巢穴,苑天南感到非常震惊,这屏涛城坞他也多有耳闻,只知是地方豪强的聚粮纳英之所,却怎么便成了妖魔群集的巢穴?

    不过,苑天南对乾家甚为看重,尤其是自己的爱女苑芳菲在落霞山紫菡院得乾家弟子所助,与血泉鬼将好一场大战,可算是为覆水庄大大长了次脸,爱女苑芳菲由此还得到了紫菡夫人的垂青,另有奇遇,苑天南故而一直觉得欠了乾家一个人情,既然是乾家的大师兄找上门来,那便更怠慢不得。

    因此,苑天南举全庄之力,和乾冲郭启怀颜皓子一起,在离屏涛城坞不到五里的地方安下了布置,静观屏涛城坞之所变。不过,一连数rì,倒不曾见什么异动之像。

    还是今rì眼看着rì落西山,颜皓子身上突起感应,这就是灵应**的征兆,还是乾冲和苑天南一起助颜皓子运功,将在血苍穹虚境的甘斐等人一并拉出。

    现在,妖气弥天,声势惊人,屏涛城终于暴露了其本来面目。

    “仲小哥,你从里面出来的,里面是什么情形?那些妖魔鬼怪大概有多少?”苑天南问仲林波。

    “铺天盖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想到在内堡之外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妖魔集群,仲林波还心有余悸,“实不相瞒,我也是今rì早上方始知道世上有妖魔存在,虽是亲历此事,但也难以说的清楚,哦,适才你们说的那个妖孽,便是从里面背反出来的,等他醒来,你们问他就是。”

    仲林波说的是无鳞,苑天南则紧锁眉头,看了看乾冲:“乾兄弟,这位小哥也说了,里面妖魔之众几近万数,我这覆水庄全庄上下也不过百十个弟子,倘若这就杀将过去,只怕……”

    “怕什么,不过是些法力低微的小妖,女儿愿往,定能一战皆平!”苑芳菲倒是大有兴致,跃跃yù试的挥了挥手。

    苑天南斥道:“你这丫头,以为得了几千年的功力就了不得了?可别轻敌,那些妖魔凶狠得紧,纵使你现在不怕,你这许多师兄弟呢?他们可没有你现在的深厚功力,若被妖魔伤了怎么办?”

    苑芳菲听父亲说的在理,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乾冲微微笑了笑,他已经想好了谋断:“苑庄主,若依我意,既然知晓了这妖魔之地,便不需急在一时,伏魔道会盟在即,正好以此役为伏魔道会盟的契机,我们通知各地同道,前来此处,几rì内便能聚集千人,若能使龙虎山张真人还有落霞山紫菡夫人这些宗师来助,则破此妖城只在指掌之间。我们现在,只需密切关注这妖城的动向即可。”

    苑天南眼前一亮,可还不等他出声应允,远处便传来一阵巨响,轰隆隆的不绝于耳,却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

第八十一章 沉疴难解

    覆水庄的弟子们此刻都聚集在鄱阳湖边一个草木丰蕤的丘坡之下,将目光探过丘坡,望向远处,可以看到黑气弥漫的屏涛城坞此刻被无数道暗红sè的光束所包围,发出隆隆的轰鸣,震动不止,缓缓的向地下沉陷。

    苑天南低哼了一声:“这些妖魔知道行迹暴露,要掩踪逃遁!”

    乾冲没有说话,看这个情形,倒确实是整个城坞将隐入地下的趋势,难道那些妖魔见机的如此迅速?一旦发现自己所在有暴露之虞,便毫不犹豫的将苦心经营多年的屏涛城坞毁于一旦?若真是这样,单是这份当机立断的魄力便是不同凡俗。

    “看来聚合伏魔道群英的谋划难以进行了,妖魔逃走的真快。”苑天南皱起眉头。

    一道带着巨大威能的墨绿sè光焰忽然划过眼前,乾冲和苑天南同时有了感应,苑天南曲爪如勾,乾冲探手成风,一齐伸向了这道墨绿sè光焰。

    气流交击,发出两声闷响,乾冲和苑天南都是轻哼一声,身形轻晃,墨绿sè光焰中蕴含的玄灵之力竟是浑厚之极,倘若来者是妖魔之辈,那起码也是修炼三千年以上的血灵道翘楚。

    当然,以乾冲和苑天南在伏魔道一流的造诣,联手之下也非同小可,那墨绿sè光焰在受击之下,没有再向前行进,而是凝聚泛华,现出了实形。

    这是一个身着鲜红衣袍的绝美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清雅雍容,倒似是个风华绝代的美女扮作了男装,当真仪态万千,明丽不可方物。

    乾冲和苑天南都是一怔,不知来者是什么路数,只有仲林波面sè一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凝神戒备。这红袍男子不正是屏涛城坞的妖魔之主虞洺潇么?他怎么也追来了这里?

    “有你的,清古先生,哦不,司稽司马大人,到最后竟然是你破了血苍穹秘境,我们还真是小瞧了你。”虞洺潇第一眼就看到了仲林波,笑吟吟的一躬身,只要不是面对他的姐姐,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的从容不迫,潇洒飘逸。

    “来者何人?”苑天南沉声发出了喝问,身边百余位覆水庄的弟子也都拔剑出鞘,如临大敌的指着虞洺潇,这个红袍美男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灵道妖气,伏魔道中人都清楚,血灵道妖气的淡薄并不代表妖魔害人吃人少,而是他自身的玄功灵力太过深厚,以致掩盖了血灵道妖气的缘故,况且,现在能够感受到这种妖气,那也是因为此人大力施展了妖术,单看这绿焰激shè飞腾而来的气势,且在两大高手联手进击下毫发无损,更可见此人之深不可测。

    “斩魔士飞去的灵力没有持续多久,却还是落在了城坞的左近,我很奇怪,这便跟出来看看,原本是想,如果方便的话,就把他们真正消灭,也免得今rì阒水的耻辱传播于外。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很方便。”虞洺潇的眼神在苑天南和乾冲身上转了一转,这两人身上散发出的玄劲至少都不在那甘斐之下,尤其刚才自己也感受了他们的联手一击,此二人决不好对付,况且,这里还能够感应到,一个极为可怕的高手就站在自己身后,纯论功力醇厚,甚至还要在自己之上。虞洺潇看似漫不经意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个可怕的高手,出乎意料,竟是个穿着淡青sè衣裙,明眸善睐的娇俏少女,只看服sè,倒似是个晚辈弟子。

    虞洺潇没有把心中的吃惊显露,反而还很有礼貌的冲那少女微笑着点点头。

    即便对方是妖魔,终归也是个形容俊美的妖魔,看起来总也觉得心情舒畅,苑芳菲便也报以一个微笑,颇为欣赏的看着虞洺潇的绝美姿容。

    “他就是屏涛城坞的城主虞洺潇,那些妖魔鬼怪的首领!”仲林波出声提醒,一刻也没有放松长剑,他很清楚,这个虞城主看似俊雅平逸,一旦动起手来,那便是狠毒异常。

    虞洺潇像是很受用的做了个自我介绍的手势:“再补充一下,不才虞洺潇,忝居阒水三尊之一,拂袖逆流,轻吟绝浪,便为绝浪神尊是也。”

    面前这个美男子竟是阒水三怪之一的绝浪老怪,乾冲和苑天南都吃了一惊,有几个沉不住气的覆水庄弟子已经鼓噪起来,挺剑就待杀入,当然,这样的举动绝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吃惊和畏惧之下一种壮胆气的掩饰。

    墨绿sè的一道气流倏的飞向了那几个要跃身而上的弟子,苑天南抬手一拦,一团青蓝sè的气雾横挡在墨绿sè气流的当前,化成了一个力士之形,只不过墨绿sè气流一冲之下,刚刚现出的力士便又被冲的化作飞烟,总算墨绿sè气流被这么一阻,也消了去势。

    虞洺潇掩嘴一笑,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足下一沉,垂眼看时,只见一群孩童身形的水鬼抓住了自己的足踝,嗬嗬的发出怪叫,手上力道极强,自己竟一时难以动弹。

    “是绝浪老怪吗?嘻嘻,怎么变化成这般俊俏的模样?那我就拿你来练练手喽。”苑芳菲纤手遥指,这些小水鬼正是她的杰作。

    虞洺潇身子一扭,转瞬间脱出水鬼桎梏,身形远遁出十步开外,猛然觉得运行不畅,左右一看,身边的气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成了蛛网之形,将自己紧紧缚住,

    虞洺潇心中暗惊,这少女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所施展的法术倒不算高明,可在深厚玄力运使下,竟是出奇的难以招架,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晚辈后进?

    虞洺潇不敢怠慢,收起了原先的满不在乎,浑身墨绿sè光华猛的一盛,堪堪冲破了气网之困,哪知道一转眼,一个褐sè的身影忽的出现在眼前,骈指蕴力,疾如迅风,直往自己身上的要害处点来。

    这正是虞洺潇旧力已发,新力未继的时分,只看这褐sè身影,虞洺潇也知道必然是那相貌儒雅的褐衫男子前来相攻,此人当真是目光如炬,出手狠准,哪里还顾得上还击?只得又是闪身飞退,墨绿sè光影一晃,直退到了百步之外。

    “原来那斩魔士在这里伏下了这许多厉害帮手。”虞洺潇当然不知道乾冲等人在此接应的详情,只能以为是甘斐有意为之,现在的情形,再逗留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好去。

    总算现在,虞洺潇已经退到了安全的方位,身形悬于半空,将众人都置于视线之下,并且还是用从容淡雅的微笑柔声说道:“佩服佩服,几位都是好生了得。这一位是覆水庄的苑庄主吧,一向慕名,惜未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苑天南呵呵一笑:“绝浪老怪,你也不差,我们几个一齐出手,还给你逃了开去。”

    虞洺潇没有搭这个话茬,而是对乾冲和苑芳菲抬手一挥:“这两位呢?怎么称呼?”

    “荆楚乾家弟子,斩魔士乾冲。”

    是那个斩魔士甘斐的同门,怪道如此了得,看着眼前气度雍然的乾冲,虞洺潇点了点头。

    “你问我吗?女孩子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名姓,恕我不能奉告了。”苑芳菲笑嘻嘻的道。

    倒是苑天南带着自豪之意,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这是小女,虽是学的几手粗浅法术,对付尔等妖魔,却也足够了。”

    虞洺潇眼中划过一丝惊诧:“竟是苑庄主的女公子?难怪如此不凡。”心中却更是奇怪,看这少女的功力远胜苑天南,何以竟是苑天南的女儿?

    虞洺潇的这次追击完全是发现了甘斐灵应**没有飞去多远,而就落在屏涛城外左近之故,便存了追杀灭口并致泄愤的意思,更有心在姐姐面前表现一番,由于姐姐的轻敌,导致了斩魔士的逃脱,自己若能追擒诛杀而回,也算是大功一件。可没想到,虽然不见那斩魔士甘斐,却碰上了这些事先埋伏好的伏魔高手,若再贪功恋战下去,纵然能杀得其中几人,自己也难全身而退。看来,纵使铩羽而归,也不得不准备飞遁而回了。

    “请转告那位斩魔士,本尊很佩服他,屏涛城立城至今,他是第一个逃出阒水之境的人,连带着,还带出去其他几个活人。”虞洺潇说话间,看了仲林波一眼:“而由于他们的脱逃,使我们的屏涛城将再也不存于世,本尊不会令伏魔道由此发现阒水本境的奥秘,我们交锋的rì子还很长,那个斩魔士的人头,本尊记下了,当然,如果他受了本尊的一击还能活着的话。”

    远处的屏涛城则终于在隆隆作响的震动中陷入了地底,烟尘翻滚,妖气四溢,吹来的湖风带着呛人的味道。

    “而我们,也会再相见的。到那时,我们再真正开始生死之搏吧,告辞……”虞洺潇躬身一礼,鲜红的衣袍在转瞬间就融于夕阳映照的晚霞之中。

    “休走!”苑芳菲一声清叱,她趁虞洺潇说话的当口,已经悄悄欺身到了只有几十步的地方,并已开始布置拿手的凝气蛛网之术,想将这个阒水三怪之一的绝浪老怪一举成擒,怎知对方退身飞遁得如此迅疾。

    “罢了,菲儿。”苑天南抬手止道,“他早已计算好了最安全的距离,除非我们事先设置好陷阱,不然谁也无法阻住他的逃脱。正如他所说,我们交锋的rì子还很长,别总想着毕其功于一役。”

    屏涛城坞已然湮没,阒水妖魔之境的缺口就此封上,很多内里究竟,或许只有等重伤晕厥的甘斐醒来后,才能探闻备蠡了。

    ※※※

    乾冲看着榻上的甘斐,几乎便有些陌生的怪异之感,刮去了满腮虬髯,宽软的长袍显得和他的胖大体态是如此不相称,听不见他平素大大咧咧的笑声,也看不到他对生死漫不经心的惫懒神情,此刻的他,面如金纸,呼吸短促,双目紧闭,一直晕厥不醒。

    “他体内有两道妖异玄力盘旋,已然沁蚀了他的五脏六腑。”苑天南松开了搭着甘斐脉门的手,摇了摇头:“也是大亏令师弟玄功醇厚,才坚持到现在。可一旦令师弟自身玄功消弱,则妖力就将震断他心脉,到那时,便是回天乏术,身死神丧了。”

    郭启怀和颜皓子大急:“这可怎么办?”颜皓子一边急呼一边转头看向甘斐,心里气苦,这家伙,总是去拼命,却又总不带上我,现下又是这般生命垂危的情形!

    乾冲一声不吭,轻轻将手抵在甘斐胸口,即便隔着袍衫,也能感受到甘斐身上滚烫的肌肤热度,还有心脏怦怦的剧烈跳动。当然,凝神静气之下,乾冲的掌底便能感觉到了甘斐体内两股气流的激突,yīn寒怪戾,恰与甘斐应念自生的热力成相峙之势。

    这是阒水神祭芙蒂雅的玄力和绝浪神尊虞洺潇的掌劲相混而成的怪异妖力,yīn差阳错之下竟留在了甘斐的体内,既没有透体而过造成巨大杀伤,也没有被甘斐及时运劲化解,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为凶险,犹如跗骨之蛆般的沉疴难解。

    苑天南凝重的道:“只除非找寻可吸袪妖灵法力的宗师高手,才能化解这两道妖力。可是,施展此术是吸纳所有的灵力,所以就算把他救转了来,他也不具丝毫法力了,只能做个凡人。”

    一边的郭启怀和颜皓子都是大惊失sè,乾冲的表情却很镇定:“即便是凡人,总也留条xìng命,活着比什么都强。”

    “天下可吸袪妖灵法力的,唯龙虎山张真人的控龙**和落霞山紫菡夫人的吸灵术,看来,只有请求他们中的一位来解救令师弟了。小女倒是和紫菡夫人颇有交谊,当可引荐。”苑天南给出建议。

    “紫菡夫人的紫菡院距此太远,而龙虎山倒还不远,向南而行,rì夜兼程,十天之内当能赶到,还是去龙虎山张真人处,我师弟的功力我还清楚些,竭他所能,还能顶三rì,我以我玄力注入,当可助他再顶两rì……”乾冲一个犹豫,即便如此,时rì上还是来不及。

    “还有我!”郭启怀和颜皓子都喊了起来。

    “不可,你们的功力远逊于甘师弟,倘输力而入,不仅于事无补,恐反为其体内妖力反噬,倒害了你们。”

    听乾冲这般说,郭启怀和颜皓子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默然垂首,伏魔功法,此消彼长,来不得半点取巧敷衍,大师兄说的极是,可别二师兄没救出来,再把自己搭上。

    苑天南看几个乾家弟子着急,忙出言道:“若是需要输力运劲,延缓时rì,小女倒是可以相助一臂之力。”

第八十二章 寻衅

    落霞山紫菡院之役,一共五人在血泉鬼族的yīn谋之下挺身而出,救下了满院被困的伏魔同道,挫败了鬼族的图谋。最终脱困而出的紫菡夫人对这五人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鹤羽门孤山先生最终气化魂逝,以无愧宗师身份的力战自戕弥补了先前犯下的错衍,而他的大弟子俞师桓与师尊并肩苦斗,亦是舍生忘死,所以,紫菡夫人以四大奇宝中的《降妖谱》借阅一年为礼,既是铭感其与孤山先生的恩情,也存了延续鹤羽门师字门玄术的善意;佛门高僧定通大师不萦俗事,很快孤身下山而去,甚至都没有拜别辞行,紫菡夫人本yù相谢却也未得其便;火鸦乾君池棠化开鬼冰悬棺,救出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又以一人之力与几名残灵鬼将厮杀甚烈,紫菡夫人乃以四大奇宝中的云龙宝剑相赠,感谢池棠的大恩;所有五人之中,便只有那年岁最幼的苑芳菲殊为不易。

    她本身的术法低微,可面对法力超卓的残灵鬼将凝然不惧,尤其在rì灵鬼将yù轻亵紫菡夫人之际,更是奋身相抗,几乎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紫菡夫人深以为异,更感念苑芳菲的相护之情,另眼看顾,以吸灵之术将四大奇宝中的万年蚌妖之华转渡入苑芳菲之身。

    人体所载有限,万年功力只有已入仙格的超圣之质才可消受,寻常体格,即便是紫菡夫人自己也万难容纳。所以以苑芳菲娇弱之体,也决计承受不了万年元灵的功力,还是紫菡夫人替她开了任督二脉,冲破玄关,堪堪的输入了三千年的蚌妖之华。也正因为如此,苑芳菲现在功力通玄,且不说远在其父苑天南之上,即便放眼整个伏魔道,单以功力而论,只怕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名伏魔仙师般的人物才可相提并论。

    苑天南对于女儿这一次奇遇可说是极为欣慰,女儿不仅一举成为伏魔道的顶尖人物,自己这覆水庄也得以声名大振,与伏魔大宗紫菡院的来往也多了起来,而苑天南自己心里甚至也萌发了想当一当伏魔道盟主的念头,这倒不是野心,纯粹是人显于世的功名之心罢了,当然,这一节可没有让任何人知晓。在从女儿的口中,苑天南又知晓了乾家弟子池棠(当时池棠其实还不是乾家弟子)在紫菡院对女儿的诸多相助救护,故而也对荆楚乾家好感rì甚,这次乾冲和郭启怀登门造访,苑天南可谓尽心竭力,更是心感甘斐孤身犯险的壮举,当下便要女儿以她的高深内力一解甘斐之厄。

    现在,苑芳菲正很好奇的注视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甘斐,为了不影响她运功,父亲和乾家的几位师兄都退了出去,想必正很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施术结果呢。

    这是一个红脸无须的胖大汉,长的怪怪的,不好看。一向对形貌挑剔的苑芳菲这般想道,很奇怪,自从在紫菡院见过那鹤氅如仙,丰神俊朗的俞师桓之后,苑芳菲每看到一个男子总是不自禁的将那男子的形容去和俞师桓比较,自己的师兄陈典是这样,今天看到的那个妖艳的绝浪老怪也是这样,最终得出的结论自然是都不如俞师桓的,唉,也不知这位俊逸潇洒的炼气士现在去了哪里,还是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孤绝么?

    不过这个胖大汉,则使苑芳菲连比较的念头都没有兴起,因为委实差别太大,她只是听说这个乾家的胖大汉乔装改扮,混入妖魔群集的巢穴,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胆气过人,所以苑芳菲还是挺尊敬甘斐的。

    要是哪一天,那个俞师桓也像这般遭了困境,我会怎样去解救他呢?苑芳菲转着少女的心思,脸上泛起了一抹绯红,手则伸到了甘斐的头顶,醇厚的灵力如江cháo绵延,源源不断的输入甘斐体内。这是苑芳菲从紫菡夫人处学来的传输之法,她现在已经是紫菡夫人的记名弟子了。

    灵力滚热,渐渐缠住了甘斐体内两道yīn寒妖力,生生将妖力的激突压制了下去,甘斐胸臆间募然一畅,疼痛锐减,神思遽然一醒,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

    高挑的身形,瘦削的双肩,棕sè的长发,而同样棕sè的眼眸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甘斐只觉得从头到脚满是温馨的暖意,羽媚,你来了,真好……

    甘斐迷迷糊糊的想到,咧开嘴一笑,疲惫和伤痛却又使他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人事不省的昏迷。

    ※※※

    “嘭”!铁枪的枪尖刺在了树干上,深透其内,高大而又不知其名的树木被震得晃了几晃,陈嵩提了真力,才将刺入的枪尖拔出。

    这样的rì子一天天的逝去,明知光yīn飞渡却不知山中岁月的生活rì复一rì,难道我陈嵩大好男儿,就真的只能在这个妖魔群聚的奇幻世界中终老此生?既不得重还人世,也不能手刃仇雠?

    陈嵩费尽了心思,除了那个大力将军言之再三的神息崖地界,他在其他方向都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是仍然未能找寻出任何可以逃离此地的讯息。

    熊兄曾说过,他想看到信念能使人进展到怎样的地步,可我的信念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减弱,甚至是与rì俱增,然后仅仅凭借着坚强的信念,就真的能使人激发无穷的潜能吗?陈嵩越来越不敢肯定,当他在凌绝峰畅勇淋漓的施展完一套枪法,并宣泄的将枪尖刺入树干的时候,他忽然涌起一丝颓丧。

    高大的树木发出喀喇喀喇的声响,在陈嵩拔出枪尖后,枪尖刺入的创口迸裂出一道道皴纹,终至横里断裂开来,树木抵受不住铁枪中蕴含的雄浑内力,缓缓向后栽倒。

    “嘿嘿嘿,真是强大的力量。”一个拿腔作调的声音从凌绝峰的山崖边响起。

    陈嵩心中一震,他听出来这声音是什么人的了,事实上,从月夜刺君的那个晚上起,他就没有忘记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山崖边黑气一闪,露出一个长发披散体格瘦削的身形,正是虻山四灵中的苍狼嗷月士。

    今天的凌绝峰很安静,大力将军和他的弟子将岸灵风都赶去了虻山的军营之中,据说是有要事处断,整个凌绝峰上只有陈嵩一人。

    陈嵩握紧铁枪,一脸怒意:“你竟然还敢来到这里?自从上次让你们逃脱后,我无时不想再去找你们,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大力将军劝阻的话。”嗷月士冷笑着替陈嵩补充,从他悠然自得的神态,显然没把陈嵩的勃然怒意当回事,“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一个飨食之会的活肉,一个只是由于我们的宽恕而侥幸活下来的人,不去好好珍惜自己存之不易而苟活的xìng命,却还想着对随时可以cāo控你生死的我们进行不自量力的复仇?你忘记了那天晚上的恐怖了吗?你以为有大力将军的宽纵,我们就真的对你束手无策了吗?”

    这番话一说,反倒使陈嵩从怒气勃然中冷静下来。他可不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在江湖上也多有阅历,嗷月士的做作令他觉得极为反常,今天嗷月士的出现似乎便是来寻仇挑衅的,并且故意在大力将军不在凌绝峰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内中也似乎大有深意,尤其现在还是虻山的敏感时期,陈嵩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嗷月士今rì此来必然隐含着yīn谋。

    所以,陈嵩脑中开始了飞快的转动,仔细思忖嗷月士此举的深意,同时嘴角冷冷一笑:“你现在显得有恃无恐,是想用这样的言语来使我因怒火中烧而丧失理智吗?”

    嗷月士耸耸肩:“我不喜欢一个凡人用这种语气来和虻山的圣灵对话,你那一天的表现使我们铭记于心,该给你点教训了,放心,你毕竟是大力将军的门下贵客,出于对大力将军的尊敬,我不会要了你的xìng命,我只会给你留下点印记,作为你对虻山圣灵不恭的惩戒,我要生生吃掉你的一只手,让我想想,是左手还是右手呢?”

    嗷月士扫视了陈嵩一眼,再次yīn测测的笑了:“右手吧,练武的人右手很多时候要比左手重要。”话音刚落,嗷月士的身形便刷的一下消失了。

    陈嵩轻哼一声,又是这般妖术之法,在月夜刺君的那晚,自己也算是见识过了,那么这个苍狼怪的下一步必然是……

    不出所料,嗷月士的身形转瞬间就在陈嵩背后出现,并且戏谑的伸出手,在陈嵩的肩头拍了拍。只待其下意识的一回头,便一口咬住他的咽喉,当然,既然不准备要他xìng命,那就不必吸血了,令其动弹不得,而后在他有知觉的情况下啃啮他的右手,多么有趣的事情?嗷月士想到这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嗷月士的笑容很快凝固,陈嵩并没有下意识的回头,而是一把拿住了自己拍在他肩头的右手。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已不是昔rì的我。”陈嵩的话语中含着一股傲意,猛的一个背摔,嗷月士右手被制,身不由己,被陈嵩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陈嵩并没有放手,趁嗷月士被摔的头晕目眩,对着他的小腹一脚踏下,嗷月士躲闪不及,小腹间如被重锤猛击,这一下怕不有千斤之力。若是凡人被这一踏击中,早已是肠破肚烂之厄,总算嗷月士千年修炼之体,硬生生的扛下,不过此一踏显然蕴有破御之力,嗷月士虽未遭重创,但腹下却是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仿佛掉了个个。

    嗷月士大惊,这武学高手竟然进展到如此境界?当下便要遁地脱身而出,陈嵩铁枪一指,枪尖泛出青气,逼住了嗷月士咽喉。

    “你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明,我只要掌握了这种方法,要杀了你们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嗷月士掠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现出冷笑:“倒真的是小看你了,看来你在虻山的这些rì子没有白呆。”说话间,嗷月士的身上现出一层黑烟,黑烟缭绕漂浮,很快就飘到了十几步开外,翻腾显形,竟然又出现了个嗷月士。

    陈嵩眉头一皱,看着手下所制的嗷月士此刻已变成无灵无知的黯淡躯壳,并渐渐化作飞灰。

    “巧术分身,没见识过吧?你也一样小看了我们,虻山四灵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黑烟所化的嗷月士笑道。

    陈嵩昂起头,将铁枪摆了个进手的姿势:“那就再来试试?我不想给熊兄惹什么麻烦,在今天,我不会要你的xìng命,你刚才说,要吃了我的右手,那么我给你回报是……留下你的两只手。”

    “嘿嘿,你还挺替大力将军着想的。放心,这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你若真杀了我,大力将军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嗷月士龇了龇牙,用瘆人的语调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陈嵩淡淡的说道,铁枪平直向前,身形忽然一晃,整个人像是贴地滑行一般,猛的就出现在嗷月士的面前,泛着青气的枪尖带着雄浑的力道,直刺嗷月士喉间。

    嗷月士面sè一变,对方的攻击防不胜防,已不是昔rì那只凭武勇枪术颉颃妖魔的绝煞铁枪了,自己以一敌一,长斗下去还真未必是他敌手。

    枪势雄浑,嗷月士不敢硬接,还是以瞬隐移形的方式飘退开去,但他的身影才刚刚在十余步开外现形,陈嵩又是贴地一滑,转眼间又出现在面前,铁枪飞舞,将嗷月士笼罩于枪影之内。

    黑气猛然一盛,嗷月士现出了苍狼本相,引项长嗷,气劲迸发,堪堪震开了陈嵩的铁枪一击。

    好厉害的陈嵩,不过两招,就逼的自己现出了暴绝之态,嗷月士再不敢掉以轻心,一看陈嵩攻势稍滞,便又闪身飞遁,躲到了凌绝峰的边缘,离陈嵩足有十数丈远。

    “你不是说我可以杀了你吗?逃的倒好生利落。”陈嵩讥讽的说道,还是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这里的场地未免太小,不如换个地方再决生死如何?跟我来,如果你有这个胆子的话!”嗷月士忽的将身影一晃,黑气直往北方而去。

    陈嵩看的明白,嗷月士飞去的方向正通往那神秘之地---神息崖。

第八十三章 诱计

    陈嵩记得很清楚,大力将军曾郑重其事的叮嘱过,神息崖那里决不能去,不然连他这个虻山的守护神也未必能救得他周全,陈嵩虽然好奇,可也知道这是大力将军的好意,便一直按捺住了潜身再去一探的想法。其实陈嵩自己倒不是真畏惧那里的神秘和危险,只是经过那一天开诚布公的互诉款曲,陈嵩和大力将军现在真正成了肝胆相照的生死至交,现在虻山时局暗流涌动,千里生和大力将军的政异道左之势愈演愈烈,他可不想因此给大力将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以致造成千里生攻讦大力将军的口实。妖魔也和人间的朝局一样,陈嵩觉得有些荒唐,这样的事在人间屡见不鲜,小心提防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可笑那千里生还弄的如此讳莫如深。

    所以,尽管不知道那嗷月士打的是什么主意,陈嵩却轻哼一声,收起了铁枪,转身向凌绝峰的草庐中走去,我才不上当呢,愚蠢的妖魔。

    果然,嗷月士飞去的黑气在发现陈嵩并没有如预想中追赶而来的时候,不得不打了转,又返回了凌绝峰顶。

    “怎么?没这个胆吗?不敢和我去空旷地界一比高低?”现出身形的嗷月士气咻咻的喊道。

    陈嵩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不过在转头相向时已经变作了漠然的神sè:“先来启衅寻事的是你,要和我动手的也是你,不错!我是想杀了你,在这里,随便你使什么招,我都一并接着,不过你要换地方,我可没兴趣奉陪!”

    嗷月士大愕,心里不住转念,千里先生的计划不管用啊,这个使枪的家伙当真jīng明,是看出什么不对来了?我这般挑衅诱引,他还是不上当?

    “看起来你很会找时候,凌绝峰难得的一天只有我一人在此,你恰好就找上门来了,我不信这仅仅是巧合。有什么诡计?不妨说出来,我不喜欢这种藏头露尾的做派。”

    “你……”嗷月士语塞,好一个人间绝煞铁枪,心思这般周密。

    “如果你想知道有什么诡计,那我倒不妨跟你把话挑明。”山崖边忽然传来了卷松客的声音,一道黑气径直飞来,在嗷月士身边显出身形。不过并不是卷松客一人,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只是那女子身子蜷成一团,看不清形貌。

    “卷松客,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你……”嗷月士大感意外。

    卷松客舌信一闪,抬手止住嗷月士的询问,笑吟吟的看向冷眼相对的陈嵩:“陈大侠,看起来你是认为我们是另怀居心,暗谋不测,哈哈,实不相瞒,确实如此!”

    嗷月士面sè一惊,陈嵩却讥嘲的笑了笑,将铁枪插在地上,双手交叉抱怀,倒要听听这几个妖魔演的是哪一出。

    卷松客的表情很认真:“我们不喜欢在虻山有一个一直对我们怀恨在心的凡人存在。正如你总想杀了我们一样,我们,也想尽快的除去你。可是,大力将军却对你好生看顾,我们难以下手。所以,趁今rì大力将军一行前往天军军营之际,我们布下了个陷阱,要把你引到一个方便的地方再对你动手。你也许知道,那个地方叫神息崖,是处于大力将军和我们的千里先生势力之外的所在,也就是说,在那里,你如果被我们杀死了,大力将军也问罪不到我们的头上。看起来你很小心谨慎,不愿离开这个大力将军的憩居之所。那么我现在干脆挑明了问你,在神息崖那里,就是身为虻山四灵的我们在等着取你xìng命,够给你面子的了,准备四个对你一个,你倒底敢不敢来?”

    一切解释的入情入理,以至于陈嵩粗粗推敲一番都没有察觉出任何破绽,他自忖以现在自己的修为真正对上了虻山四灵,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可问题是,当真这就是这几个妖魔的图谋?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其中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卷松客咄咄逼人的神态使陈嵩没有太长的时间思考,不过他也很快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尽管你也这么说了,只是你们这么一心想让我去神息崖那里,总让我觉得另有图谋。(说这话的时候,嗷月士的脸sè又变了变,而卷松客的笑容也多少变的有些不自然)罢了,既然我们都是彼此的眼中钉,那么我有一个好主意,等熊兄回来之后,我向他提议,就是我一人找你们虻山四灵对决,生死无怨。不知道你们虻山有没有决斗的规矩,不过一个凡人向你们四大圣灵搦战,你们怎么也不会当缩头乌龟的吧?这样一来,我就算被你们杀死,大力将军也不会怪罪于你们,因为是我主动向你们发起挑战的,你们不也正好得偿所愿吗?”无论对方怎么说,陈嵩打定主意,今rì就是不遂这几个妖魔所愿。

    卷松客和嗷月士对视了一眼,这个绝煞铁枪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对付多了,千里先生一再叮嘱密计,可此人竟然决不上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卷松客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女人,隐隐觉得,这最后一个机会也极其渺茫。

    “陈大侠,在世间,那些凡人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吧。小妖请问,何为侠字?”卷松客似乎是岔开话题。

    “怎么?你们也有兴趣了解人间侠字真义?那我就告诉你们,侠者,立强于世,奉天行道,任勇扶弱,善德彰直,太史公有曰: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不过这其间的天道彰彰,济世大义,你们这些妖魔是不会懂的。”

    卷松客嘿然冷笑:“说的好长,我听着也头大,确实不懂,好像就是说,要帮助和保护那些被欺侮的弱者的意思吧?”

    “就你这妖魔的理解力而言,这话倒也不错。”

    “真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要保护弱者?弱者永远是强者的附庸,他们根本没有被保护被帮助的意义。”

    “所以你们是妖,而我是人!是任侠尚义的人!”陈嵩针锋相对。

    “证明给我看!”卷松客忽然把手中提着的女子往地上一摔。

    陈嵩早就注意卷松客手中的女子了,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此刻看到那女子被扔在地上,身上穿着的是寻常的麻衣布裙,极为朴素,只是现在衣裙多处破裂,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再看她面容,虽然大有惊吓之sè,也异常憔悴,但眉眼间倒是颇为秀美,总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卷松客对那女子冷声道:“说,你是怎么来的。”

    那女子似乎吓的都直不起身,许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轻轻啜泣地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对他说!你是怎么来的!”卷松客声音一扬,脸上戾气一闪。

    那女子吃了一吓,顿了半晌,战战兢兢的看向前方的陈嵩,气若游丝的道:“回……回大王,小女子是洛东县人,前rì在山中采集野果,不知怎么的平地里刮起一阵黑风,小女子睁开眼来,却到了这个所在……求大王开恩饶命,小女子下月便要出嫁了,家里只有老父老母,原指着夫家帮衬,再不回去,父母便生生饿死了也……”

    嗷月士突然手一扬,一股黑气卷起女子身形,将她拉回了自己手中,嗷月士和卷松客不同,他并没有将她再提着,而是单手揽在怀里,另一只手直接摸在了她的胸上,那女子吓的一颤,却又不敢动,只能一迭声的求饶不止。

    陈嵩怒眉一轩,拔出铁枪,沉声喝道:“放下她来!”

    嗷月士和卷松客眼睛一亮,他们似乎看到了计策成功的曙光,嗷月士已经明白了这女子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了,这方面他倒是行家里手,当下肆无忌惮的揉捏着那女子敝衣下的椒rǔ,眼中shè出幽幽的绿光,伸出猩红的舌头,意态yín亵的轻舔着那女子的面庞,那女子看到嗷月士嘴里尖利的獠牙和狰狞的面目,吓的魂飞魄散,晕厥过去。

    “这是我们前rì巡界得来的战利品,我看这女子虽是寻常村妇,但长的还不错,就没往凡子谷里送,向先生要了来。这般姿容,用美食喂上几天,好好洗个澡,再施上脂粉,可就不比那些绝sè的美人儿差多少了,交合起来也更有兴味了,对不对?”卷松客笑道,这种事情确实嗷月士要更擅长,所以他只负责解说,而嗷月士已经开始褪下那女子的衣裙,滴着口水的舌头正在那女子身上不住的舔舐,口中还不住道:“当真不赖,不比广平王府里的那些美姬差呢。”语气yín邪之极。

    “你说你是侠,要保护弱者,那么我告诉你,我们马上就去神息崖,我们四个会依次和这个女人交合,你想要救她,就赶紧赶来,用你的力量把我们铲除,这样才能救下她来,不然的话,我们在交合之后,就把她撕裂分食,我可以保证,你晚到半刻,就只能见到她在血泊中的碎骨了。”也许是在陈嵩的脸上发现了焦急的神情,卷松客的语调显得很从容。而嗷月士则立刻心领神会的嚷道:“我等不及了,先走一步,哇哈哈,那话儿涨的难受呢。”说着,维持着亵弄女子的姿势扭身一晃,早化为黑气直往神息崖方向飞去。

    “滚回来!”陈嵩立时飞身跃出,铁枪带着青气直刺过去。

    卷松客打横里撞出,没有选择和陈嵩以硬碰硬,身上的黑气与铁枪略一触及便弹开,但也将陈嵩跃起的身形阻拦而下。

    卷松客则借着这股与枪势相触的力道,飞在半空,表情很得意:“急什么?要较量,就去神息崖,我想你应该认识路。当然,我虽然要你证明给我看,你身为侠的所作所为。可是这个女人跟你素不相识,你其实大可不必为了这个女人而把你置身于险地的,人嘛,趋利避害的大势关节还是得分清楚的,反正我们玩弄和吃掉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

    无论这是不是居心深远的yīn谋,陈嵩现在都无法再坐视了,妖魔用了这个方法来引诱他,他不是不清楚,可是身为侠者,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凡间的弱女子被这些残忍狠毒的妖魔折磨戕害?不追过去,肯定不会上当,用这个弱女子惨绝人寰的结果换来对方诡计的破灭;追过去,先不说会遭遇如何险恶的yīn谋暗算,甚至能否救下这个弱女子也在未知之数;就是这两个选择,前者虽然心中痛苦,但肯定没有危险;后者必然有危险,且成功的希望也极渺茫,换作任何其他人,他们又将会如何选择?

    任勇扶弱,善德彰直,在这时候,陈嵩的心中便是盘旋着这八个字,轻重利害已无暇考虑,我是侠,任勇扶弱的侠,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义无反顾。

    “很好,看来你是决定了。”卷松客大感兴奋,本以为毫无成功机会的计策竟然奏效,谁能想到,一个威名著于天下武林的大侠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弱女子而在明知伏有陷阱的情况下,还不得不入彀就范?千里先生对这些人的人xìng真是了解的太透彻了。“那就神息崖见了,要快哦,我们之中,镇山君的交合时间是很短的,哈哈哈哈……”

    眼看着陈嵩虎吼着挺枪贴地滑行近前,卷松客化作黑气,快速的闪避,飞向了神息崖,只有笑声还在原地回响。

    嗷月士抱着女子的身形很快在山崖下的石堆中出现,心中狂喜,看来计谋已经奏效,千里先生当真是计谋深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卷松客来了这一出,今rì大事成矣!

    欣喜若狂之下,兽yù更是勃发,当下便要将怀中女子剥光了行事,哪知道原本晕厥的女子忽然睁开眼来,黑气一盛,早变了个形象,在嗷月士一怔的时候,那女子又转手一记,给了嗷月士一个清清脆脆的耳光:“入你娘,假化了人样帮你们演个戏,你倒真想占老娘便宜了?”

    这记耳光把嗷月士满腔yù念打作乌有,山石后传来辟尘公和镇山君的哄笑声,看来他们早就躲在那里等着看自己出丑呢,嗷月士大怒,可待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不由又软了下来,陪着笑脸道:“哟,怎么是盈玉姐姐?我还以为是真从人间弄来的小妞呢。”盈玉可是千里先生和茹丹夫人驾下最贴心的侍女,万万得罪不得。

    “没出息,要做大事了,你还有心思干这调调,仔细我回禀了先生,先生阉了你!”盈玉恢复了本来的妖艳模样,表情却是似笑非笑。

    嗷月士心中一凛,自己昔rì化身广平王时,就因为耽于声sè以致差点中了炼气士的计,这可是前车之鉴,可别千里先生真因此去了自己那话儿,那可就生无可恋了,嗷月士慌不迭的作揖陪笑:“哟,盈玉姐姐,千万别啊,这不是您实在太美了嘛……”辟尘公和镇山君笑成一团,盈玉的脸sè也缓了缓,就在这时,一道黑气远远飞来,化作卷松客身形。

    “不要嬉闹了,那人已堕计中,按计划行事!”

第八十四章 传送

    百步移形的别样轻功此刻派上了用场,由于知晓了神息崖的情状,只要陈嵩脑中专注意念,浑身运力,则术法就自动的带着身体向前滑行,极为迅速,虽比不上妖魔化身黑气飞行的速度,却也相差不远了。

    陈嵩现在很清楚,那神息崖现在一定隐含着虻山四灵的yīn谋,而且是一次非同寻常的yīn谋,最明显的就是,原本传说中前往神息崖路上严防密布的守卫还是跟自己上次来一样,一个都不见。上次据说是这些守卫都被调往虻山军中cāo练了,那么这次呢?联想到大力将军和将岸灵风也在今rì一并去了军中,或许,是今天虻山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吧,而虻山四灵居然挑了这个时间前来百般挑衅,所谋必然不会仅仅如卷松客所说的那样。

    现在,陈嵩已经站在了神息崖的山崖之下,看着陡峭的山壁,仔细辨别着四下传出的声响。和上次一样,隆隆的闷响不时的从山崖背后传来,那股怪异的气味也一直盘旋鼻端。不过,陈嵩现在没心思在意这些,他要尽快找到虻山四灵,从他们的魔爪之下救出那个可怜的弱女子。

    四周都是嶙峋怪石,放眼看去,显得异常荒凉,既然在这里看不到四灵的踪迹,那多半,他们是藏身在了山崖背后,那个隆隆的闷响传出来的地方。

    陈嵩矫健的身形在山石间纵跃,闷响声越来越大,这说明,自己距离山崖背后也越来越近了。

    透过稀薄的雾气,陈嵩站在突起的山石上,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怔住了,山崖背后竟是这般模样?

    这里的天际出奇的yīn暗,和山崖前的天空仿佛是两个世界,yīn暗的天际中,不时划过几道如同闪电一般的白光,由此引发了隆隆的闷响。全场都笼罩在雾气之中,雾气不算太浓,可由于覆盖太广,在一眼之下,仍然有些看不真切。崖底无数暗红sè的管道盘根错节,交织其间,而在管道之上,还生长着数百个暗红sè的球状物体,物体内不知是些什么物事,每当天际的白光划过后,这球状物体内便闪出几道猩红sè的红光,并且微微震动,那隆隆的闷响正源出于此。也正是从这里传来了那股怪异的腥味,而在直面此地的时候,那股腥味犹显得更为浓烈。

    这是什么地方?陈嵩大奇,本待跃身而下,前往细观,可山石突起处直至崖底,足有数十丈高,即便自己身负灵力和移形之功,这一跃下也当是粉身碎骨。

    但至少说明,虻山四灵不在这里,他们的本意就是诱使自己前来的,岂能让自己去一个难以进入的所在?

    陈嵩转头四顾,赫然发现暗红sè的管道蜿蜒向上,盘积甚密,直穿入远处的山体之内,而山体开处,似乎便是个洞口模样,当可容人进入。忽然,洞口有个黑影一晃,倒似是那卷松客的背影。

    从这里前往那洞口,只有沿着山壁凸出的一条山石自然形成的小路前往,临渊孤悬,看起来甚是凶险。不过陈嵩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而上,山道窄小,便正向而行也容不下,陈嵩只能背贴着山壁,挪动着脚步,慢慢前行。

    带着腥味的热风从崖底吹上,并不猛烈,但风势也不小,所幸陈嵩功力深厚,下盘极稳,倒不以此风为意,从这个方向在看向崖底,更觉得这满目的暗红管道和球状物体极为诡异可怖。看的久了,陈嵩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些暗红的管道就像是人体之上密布错杂的血管一样,而那些球状物体则像是动物的卵,那种内中发出猩红sè光亮的情形就如同卵中的动物在汲取养分一般。陈嵩细眼查辨,更发现这卵状物体的底端还有密布如网状般的黑丝,仿佛是缓缓渗入暗红管道的情形,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险峻的地势很快使陈嵩停止了好奇的念头,这里容身尚难,更谈不上辗转腾挪,若要对自己施以突袭,在这里无疑是最完美的地段,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当下小心翼翼的挪步向前,并凝神戒备,随时准备应对虻山四灵突如其来的攻击。可直到了洞口之前,陈嵩安然无恙,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这些妖魔究竟是什么图谋?难道不是想在这里对付我?

    陈嵩一个纵步,从崎岖的小山路跃上洞口前突出的石台。

    就在这一刹那,耳边风起,一股劲力从洞中发出。

    这就是了,原来是趁我跃身而起,无处借力的时候动手,这个时机抓的还真是不错。陈嵩早有提防,铁枪倏的划了个浑圆,青sè气流翻涌,形成了一道护罩,将袭来的劲力震开,同时双足在山壁上轻轻一点,借着驻足之力弹身一晃,稳稳的落在了洞前的石台之上。

    嗷月士和卷松客在洞中的黑暗里现出身形,陈嵩看到他们脸上得意的笑容,心中一凛,也不多话,铁枪绝不稍停,攻势连延,径取二妖。

    嗷月士和卷松客偷袭未成,此刻倒不恋战,向洞中深处遁去,陈嵩疾步跟上,双眼却快速的掠过周遭的景物,暗红sè的管道缠结成巨大的柱形,直直向下延伸,管道边沿甚至还发出暗红sè的光芒,将洞中照映的倒并不是太暗,能够勉强判别出前行路径,只是这长长红柱看不到尽头,与洞中黑暗相映,竟有种说不出的震悸之感。

    陈嵩念头未止,便是一阵强劲的风声袭来,隐隐听见虎啸为和,这是镇山君,陈嵩铁枪一横,堪堪拦住,一股巨力击在铁枪枪杆之上,陈嵩身形晃了晃,而镇山君的身形也被震开。不等陈嵩转枪刺去,背后募然现出辟尘公的魁梧身躯,运力于肩,恶狠狠的撞将下去。

    来的正好!陈嵩顺势将身一偏,辟尘公撞了个空,身形一时没收住,背后空门大开。陈嵩认出辟尘公,心下发狠,正是此獠那rì扫倒了自己,致己被擒,这笔账可得算算,枪头直刺而下。总算辟尘公浑身硬如生铁,枪尖刺中身体只发出噗一声闷响,入肉几寸,飙出几滴黑血,却没有伤及脏腑。饶是如此,辟尘公也疼的哇哇大叫,负痛之下,蛮力大发,左右扭动身体,生生将陈嵩震的身形一退,洞里碎石飞溅。

    虻山四灵此刻都现身了,那至少说明,那可怜的女子应该还没有被吃,陈嵩jīng神一振,铁枪疾刺如电,直取辟尘公后脑。洞中狭小,辟尘公大开大阖的路数施展不便,情急之下,张开双手,扯住了铁枪,陈嵩身形忽的在他身边出现,反肘击在他腋下,寸劲一发,蕴含着破御之力的内劲透体而入,辟尘公硕大的身躯踉跄而退。陈嵩铁枪得脱,更不稍待,再复一枪刺去,这次辟尘公见机的快,身形隐入洞壁,化作黑烟飞走。

    转眼间,陈嵩和虻山四灵都交了手,但他们都不恋战,只不过匆匆一个照面,便即遁身而去,陈嵩也不想多纠缠,当务之急,且救了那女子去,可那女子却又身在何处?

    “大……大侠……”洞内传出那女子微弱的声音。

    陈嵩当然知道,那女子的呼救只能是妖魔们设下的陷阱,引诱自己过去。铁枪在手,便龙潭虎穴,我复何惧?陈嵩毫不在意,循声辨位,直往洞深处赶去。

    走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当是经过了先前狭窄的通道而到了宽敞的内洞之中,发着暗红sè光芒的圆柱在内洞中穿过,借着圆柱的微光,可以看到那女子正躺在洞沿的边侧。

    陈嵩快步赶过去,发现那女子身形**,气息微弱,多半是遭受了凌辱,总算xìng命还在,陈嵩不便直视,轻托起那女子身体,眼神看向四侧,凝神戒备。不管怎么样,先救回这女子,然后立即赶回凌绝峰,再不拖延。

    “多谢……多谢大侠……呜呜呜……”那女子还是小声啜泣着,还拉住了陈嵩的手,用的力道不小,似乎不是先前气若游丝的模样,陈嵩眉头一皱,发觉了不对劲,自然而然的回头一望,那女子眸中闪光,媚然一笑:“却让奴家如何报答?”

    这一瞬间,陈嵩脑中便是一眩,随即猛省,这也是妖魔,决不是那人间弱女子,力随意动,身体自然发出劲力要甩脱那女子,心里暗恨,却原来这人间女子也是妖魔所化,我怎么这么蠢,竟上了这个当?

    怎知一使力之下,竟甩那女子不得,那女子还爬了起来,顺着陈嵩手臂将**的**软绵绵的靠了上来:“这般赶生赶死的来救奴家,怎么真救了奴家却还要赶奴家走呢?”

    陈嵩没有二话,心里一阵深深的悔恨,手中铁枪绝不容情,直直的刺了过去。那女子也不知用的什么身法,只见白光一闪,竟已出现在了陈嵩身后,同时纤指伸出,顶住了陈嵩后脑。陈嵩眼见命门被制,几乎便是下意识的青气大涨,雄浑的力道奔涌而出。

    刷,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陈嵩的身形倏尔不见,只剩下那女子伸指直出,立在当地。

    虻山四灵的身影随即在那女子身边现出,嗷月士追问:“成了吗?盈玉姐姐?”

    “成了,传送过去了。”那女子的声音此刻竟透出一丝虚弱,身形晃了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虻山四灵一惊,急忙上前扶住。

    女子现出了原本盈玉的模样,在四灵的搀扶下缓缓坐倒:“他真厉害,下手果决,一发现不对劲就做出了这么快的反应,如果我刚才用的是杀招的话,一定是先被他所杀。可就算传送之术用的及时,我还是被他的玄功震伤了。”

    这个绝煞铁枪现在已经进展到这样的境界了?虻山四灵回想刚才和他交手的情形,无不心有余悸,最终还是辟尘公恨恨的道:“不管他有多厉害,今天必然是他的死期了!”

    ※※※

    陈嵩不知道那女妖对自己做了什么手脚,只知道一转眼之间,自己眼前一花,周遭的情景就发生了变化,而那身后的女妖也不知了去向。

    这本是个浅稚的计谋,分明是女妖假扮的人间女子,自己却还义愤填膺的上了妖魔的圈套,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何分辨妖魔变化的幻象,陈嵩还没有掌握这个诀窍,无论今天这女子究竟是人是妖,自己终归是看不出的。只是这种可能xìng,自己应当想到,陈嵩愤恨不已,深深为自己的这个疏失而感到懊恼。

    自己急冲冲的追赶而来,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这全是咎由自取,陈嵩狠狠的用拳头砸了砸地面,抬头看向这陌生的地方。

    这里应该还是在洞里,虽然看不到那发着微光的暗红sè管道,但那种暗红sè光芒还是映照着自己所见的空间,只不过光芒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在下方。陈嵩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赫然发现这里竟是一处极大的楼阁平台之状,而远远望将下去,就能看到百丈之下,红sè管道在黑暗中盘根错节,连绵延伸的情景。

    这就是先前在洞中看到的圆柱之形,怎么现在竟然在这么远的下方?难道这一瞬间,我已经来到了距离原先地点百丈之高的他处?

    陈嵩仔细回想,那女子骤然发难,用手指顶住了自己的后脑,可自己后脑现在并没有任何异样,也就是说,那女子并没有用伤人的招数,那她这突然袭击又为了什么?

    陈嵩很费解,茫然的在这楼阁平台上踱步走动。视线所及,却看到了两扇大门嵌在楼阁的洞壁之侧。

    这大门足有两丈高,宽约丈许,极其雄伟,上面还雕刻着古怪的花纹,似乎还是虚掩着的,隐隐可以看出门缝间有光华流动,

    陈嵩带着满腹疑窦,伸手上前一推,怎知那大门稍一受力,便吱呀一声,向内大开。

    门一开启,就有一道瑰丽的红光透shè而出,陈嵩不敢大意,趋下身子,抓紧铁枪,向门内看去。

    当真是别有洞天,这里竟然是个极为旷大的空地,一团红光凝成了一个光球在空地的zhōng yāng悬浮,离地约有数丈,光彩夺目,和底下那种暗红sè的光芒截然不同。空地中有一些椅榻之类的陈设,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陈嵩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几步,抬头看那红sè光球,这光球固然瑰美明亮,可在光球的底端却密布着如同蛛网一般的黑丝,这个情形似曾相识,陈嵩只一回想,便想到前番看山崖崖底的那些卵状圆球,不也是这般情景?陈嵩直走到红sè光球之下,想要更清楚的看清楚那蛛网黑丝,眼角一扫,猛的惊觉有异,当下转身挺枪,护住中庭。

    一个高大的人影裾坐在红sè光球的左下方,背生双翼,体格魁伟,一双眼睛正空洞的看着自己。

第八十五章 王崩

    陈嵩心中一凛,凝神屏息,身上劲力流转蓄积,早做好了准备,一旦那裾坐之人稍有异动,自己便当以雷霆万钧之势予以当头痛击。

    然而对峙了半晌,那裾坐之人仍然一动不动,身形没有丝毫改变,陈嵩这才看出不对来,借着红sè光球的光芒,小心翼翼的凑近仔细打量那人。

    此人身材极其高大,即便是裾坐于地,头顶却也接近了陈嵩肩头,再看五官形貌,满头满脸的翎羽覆盖,突出了一张喙准如钩的鹰嘴来,身上则穿着宛如士人的阔袖大袍,背后一双横生而出的翅膀软软的垂下,那看似直视自己的双眼枯黯无光,陈嵩大着胆子伸手在这人的脖项上一探,发现他早没了脉息之像。

    毫无疑问,这人是一个鹰隼化身的妖怪,可蹊跷的是,他已经死了。

    陈嵩大奇,难道那虻山四灵设了陷阱,巴巴的将自己弄到这里来,却只是为了看这么一个已死的妖怪?可这妖怪又是谁人?

    思索间,陈嵩的眼光一直在这鹰面人的脸上游移,忽然一激灵,那鹰面人满脸的翎羽间赫然布满了蛛网一般的黑丝,与红sè光球底端和外间的卵状圆球上的黑丝如出一辙。

    这究竟是什么物事?陈嵩还待细看,身形不由向前一凑,右手不经意的收起了铁矛,矛尖擦碰到那鹰面人的身体,鹰面人被一带之下,仰面而倒。

    随着鹰面人的倒下,红sè光球竟也发出一阵闷响,整个空间内都是隆隆的声音。陈嵩有些发懵,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转眼间,红sè光球光芒大盛,直直的一道光柱直shè入鹰面人原先裾坐的地面。

    陈嵩顺着光柱shè入的方向看去,才看到那里竟有一个小小的洞口,光柱沿着这洞口倾注而下,满是一片红影荡溢,望之不尽,这般算来,那小小洞口怕不有万丈之深。

    也就是说,这个鹰面人原先裾坐的地方,恰好是挡住了这个小小的洞口,也因此,阻隔了红光的投shè,这又是为了什么?连带着这个鹰面人究竟是为何而致殒命,这小小的地底深洞又是通往何处,那红sè光球又是什么物事?疑点重重,陈嵩可着实猜想不透。

    很快,隆隆的声响越来越大,地上也隐隐开始了震动,而红sè光球经过这次投shè,原本瑰美明亮的光芒也渐渐开始黯淡。

    且抛开脑中诸多疑窦,这般动静之下,可以听出有脚步纷沓之声正往这里赶来,陈嵩知道此处已不可久留,还是速速脱身为上。

    陈嵩准备先行离开了,下意识的转头寻找可以藏身或脱逃的路径,只这一回头间,便是大吃了一惊,一个白衣长发的男子就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笑意。

    虻山千里生!即便因为红sè光球的黯淡而使光线极为昏暗,可陈嵩立刻就认出来了,也不知这千里生是几时欺身到自己身边的,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就在陈嵩刚刚反应过来的同时,千里生微笑着一拂袍袖,一股无形的罡气立刻紧紧的缠住了陈嵩,陈嵩怒极yù呼,喉头却是一窒,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有心提起手中的jīng铁点钢矛奋力击去,可浑身没有了任何知觉,再难动上一动。

    “凡夫!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体面的罪名,或许,也称得上是你的荣耀了。”千里生轻笑道,身形彷如朦幻的气流,漂浮清渺,立刻隐于红光寂灭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一群兽头人身的怪物们疾步冲了进来,他们都穿戴着银sè的甲胄,奔跑起来铿锵作响,在看到这里的情形之后,他们一片惊呼,几个怪物立刻抓住了已被定身噤声且全无反抗之力的陈嵩,而当先一个跑到那鹰面人的尸身边上,俯身一探,而后发出了一声如同恶虎咆哮般的哭嚎:“翼横圣卫死了,翼横圣卫死了!”

    翼横圣卫?陈嵩心里忽然一动,他听说过这个名字,眼神再次望向那鹰面人,难道这就是与熊兄和千里生齐名的虻山翼横卫?

    已经由不得他再多想,银sè甲胄的怪物们恶狠狠的将他捆缚起来,就在要将他押送出去的时候,还是那发出哭嚎的妖魔忽然又爆出一记撕心裂肺的的嘶吼:“吾王……吾王!”

    ※※※

    “先生,先生。”茹丹夫人小声的轻呼着千里生,似乎是相当关心的模样,身体却有意无意的横里一挡,遮住了高台上大力将军望来的疑惑的目光。

    一股白气悄无人觉的从远方飞缩而回,当这股白气化作的人影和端坐当前的千里生相合的时候,千里生原本木然的神情忽而浅浅一笑,眼神和茹丹夫人短暂的略一交集,点了点头。

    分身已回,大功告成,茹丹夫人心领神会的现出媚笑,侧过了身子,故作娇嗔的道:“先生是想事想出神了,大力将军喊你半天了,该你说话啦。”

    千里生哈哈大笑:“贤兄恕罪,今天这重要的rì子,小弟可着实有些紧张,适才还在打着腹稿,看怎么说才合适呢,一时怔忡出神,万莫见怪。”

    大力将军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是淡淡一笑,抬手一肃:“无妨,千里,还请上前来。”

    千里生站起身,长长吸了口气,只是略一晃身,便在瞬间站在了高台之上,目光扫视全场,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今天是虻山的节rì,从神息崖传来的消息,虻山妖王沉睡数千年,终于将在七天之后真正甦醒,这是好消息,妖王的甦醒代表着,虻山争衡天下的时刻将真正来临,七这个数字在虻山的习俗中有着特殊的含义,也正是这个原因,所有的虻山族众群集于此,在距离妖王复苏整整七天的时分开始了迎贺的仪式。

    虻山八万众,几乎所有的族众都站在了高台之下,正中望将下去,是黑压压一片身着甲胄的虻山天军,他们威武雄壮,身披甲胄,各持兵刃;而在两侧,则是更多的虻山群妖,有男有女,形态不一,站立的所在一片雾气缭绕。

    就在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rì子里,我将开始我的大计,面对着全虻山庞大的族群和臣属,怎能令我不血脉贲张?千里生心里想着,缓缓举起了双手。

    他没有说话,他是唱出来的:“人为灵兮秽河山,吾族为生兮源千古;秽河山者岂为灵?血肉为食兮飨吾族!吾王盛兮,吾族盛兮,虻山皓天彰圣灵……”

    这是虻山传唱千年的歌谣,多用于血灵道妖魔举行飨食食人之会的仪式上,大致是宣扬妖魔食人乃天经地义,虻山妖族必然兴盛的意思,大力将军在身后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头,在今天这个盛会之上,大力将军再不是先前的玄袍装束,而是难得的披挂上了一套乌金所制的明光甲胄,这是这几年凡子谷的能工巧匠jīng心制作而成,穿在大力将军身上,更显得神威凛凛,雄豪非凡。

    场下的群妖们显然并不如大力将军所想,在千里生吟唱之际,一齐出声相和,更有甚者,一边唱着,一边扭动身体,一派陶醉沉迷之态。

    只有全副武装的虻山天军们一如既往的挺身卓立,直至千里生唱完,才一起举起手中的兵刃,向地上重重一顿,口中齐声发吼,万余众的喉声和兵刃顿地声混在一处,在同一时间迸发开来,这是对千里生歌声的最好回应。

    “七天后,被那些污贱的凡人所伤害的,吾族之王便真正甦醒了!还记得吗?是谁曾带着我们驰骋天下,所向披靡?”千里生清越的嗓音传遍了场上的每个角落。

    “吾王!”所有的虻山族众异口同声的回答。

    “是谁令那些污贱的凡人看到我们,就吓的魂不舍守?”

    “吾王!”

    “是谁使我们总能吃上肥美的人肉,让我们的灵力rì益高强?”

    “吾王!”

    千里生很享受的听着族群的呼应,双手张开,白袍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就像是飘逸出尘的神仙:“三千年了,身为至高圣灵的我们,却只能隅于这片虚空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污贱的凡人霸占着世间,本应是我们的奴隶和食物的东西却成为了世间的主宰,污秽了河山,糟践了天地,大家说,这凭什么?”

    场下的妖众们群情激昂,喉声震耳yù聋:“杀光他们!”“打回去!”茹丹夫人很欣赏的看着台上的千里生,这个了不起了圣灵,正在撩拨起群妖的杀伐之心。

    而大力将则皱着眉头,轻拍了一下千里生,悄声说道:“千里,现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这是迎候吾王甦醒的盛会庆典,不是征讨人间的誓师之会。”

    “有区别吗?吾王醒来不就是我们立刻开始讨伐人间的时刻了吗?你看看他们,连你麾下的虻山天军,都在振臂高呼,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夺回天下。这就是我虻山存身之道,你这般喜好人间典籍,总也该知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吧。”

    “我们对道的理解不同,一切大事均由甦醒后的吾王裁断,虻山八万众,你现在并没有发号施令的职权。”大力将沉着脸说道。

    千里生挑了挑眉毛,语气带着些戏谑:“我可没有发号施令,我只是在看看我们族群的民心所向而已。”

    大力将拉过千里生,站在台前,只是千里生短短几句话,场下的群妖们便是情绪高涨,一片喊杀之声,难道和妖和人就真的那么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大力将心里有些沉重,抬手示意场下安静。

    “无论是杀伐征讨还是休养……”大力将威严的声音才刚刚响起就愕然而止,场上数万妖众随着大力将的目光望向北方,数十道黑气正从那里疾速的向这里飞来。

    千里生站在大力将身后,悄悄的笑了。

    数十道黑气转眼间就飞至了高台之上,化作了数十个银sè甲胄的兽首人身的怪物身形,齐齐向大力将和千里生跪下,还未说话,便已是泣不成声。

    大力将心中一紧,他认出来这些银sè甲胄的怪物都是翼横卫手下的银甲近卫,一向只在神息崖宿卫,轻易绝不出神息崖一步,而神息崖正是拱卫虻山妖王甦醒的紧要之地,现在这几十名银甲近卫竟都齐至于此,莫非是神息崖出了什么变故?

    “绝啸,快起身,这是怎么了?翼横何在?”大力将认得当头一位银甲近卫,他叫绝啸,是银甲近卫的首领,也是翼横卫手下第一得力的干将。

    绝啸是一只白虎成jīng,此刻抬起雄武的虎头,一脸伤心yù绝:“将军,翼横圣卫中毒身亡了。而吾王……吾王也……驾崩了!”

    这一句不啻晴天霹雳,大力将闻言心中巨震,身体晃了晃,脸sè大变,厉声追问:“你说什么?”

    “吾王驾崩,翼横卫身亡!”绝啸又低下头,泣不成声。

    绝啸的声音传入场上每个人的耳朵之中,刹那间,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快,快带我去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饶是大力将一向沉稳镇定,此际却也不禁语带焦急,举止之间微微颤抖。

    前几rì才从翼横卫处得到的消息,吾王复苏之举一切顺利,只剩七rì便可破茧重生,怎么现在竟突然驾崩?连翼横卫都中毒身亡?大力将不敢相信,他深知同为虻山三俊,翼横卫的法术妖力绝不在自己和千里生之下,天下又能有什么奇毒,能将这般超卓的翼横卫毒杀?

    千里生却突然出声:“且慢,绝啸,我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寸明显大乱的大力将没有发现,千里生和绝啸对视的眼神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会意。

    “回千里先生,今rì神息崖有一个贼子潜入,此人当真好生了得,我们一众近卫竟都察觉不出,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进入了行法的禁地,用一种奇毒毒死了翼横圣卫,又将此毒沿着灵巢小径灌输下去,连吾王都……”绝啸说的哽哽咽咽。

    大力将一怔,千里生却继续追问:“那个贼子呢?可抓住了没?”

    “那贼子下了毒,还未及逃脱,便被我们发现,我们已将他擒了来!”绝啸气呼呼的站起身,对远处做了个手势。

    一根长长的木桩凭空现出,稳准的插在高台之上,木桩上绑着一个青袍的男子,几道黑气如同绳索一般紧紧的将他捆缚,正是陈嵩。

    大力将心头又是一震,看着陈嵩愤怒而又不屈的眼神,怔在当场。

第八十六章 质问

    “嗯?此人倒是眼善得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千里生看了眼陈嵩,故作不知的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利用此事攻讦于我?大力将立刻就听出来了千里生的弦外之音,可是他心悬于妖王的驾崩和翼横卫的身亡,根本没有心思多纠缠,身形只僵直了片刻,便立即挥了挥手:“且不说此人,绝啸,你带我去神息崖一观。”

    绝啸一抬头,却没有立即答应,眼神不自禁的瞟向了大力将身后的千里生。

    怎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唯千里生马首是瞻了?大力将心中一动,面sè不豫。

    “如果我没看错,这一位是大力将军的座上贵客吧?那个飨食之会逃脱的凡人?”千里生又适时的说了一句。

    大力将军眉头紧锁,沉冷着目光直视千里生:“不错,吾王驾崩,你不赶紧与我同去详查,却还在这里琐碎这些事情做甚?”

    “大力将军,吾王驾崩,我五内俱焚,可是,并不代表我便疏于职察。你听绝啸说了吗?他说是这个凡人今rì潜入了神息崖,害死了吾王和翼横卫,这般弥天大罪,难道不该先盘问清楚?”千里生故意把声音传遍了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场下群妖因为初闻噩耗的震骇而一片死寂的情绪在突然间爆发,怒吼和哀嚎声大作。

    “盘问什么!杀了此子!”

    “凡夫当什么虻山贵客?还害死吾王?”

    “杀了他,吃了他!为吾王报仇!为翼横圣卫报仇!”

    嘈嘈杂杂的嚷声中,几道黑气飞速的跃入高台,转眼间化作狰狞的怪兽模样,张牙舞爪的直冲桩上的陈嵩咬去。

    大力将抬手一拂,一股雄浑的罡力顿时横挡在陈嵩面前,几个怪兽正撞在罡力之上,吃不住罡力反震,身形踉跄后退。

    “下去!”大力将沉声喝道,语气中有种不容抗辩的威严,那几个怪兽见是大力将军亲自出手,虽是情绪激动,却也不敢造次,只得畏惧的跃回台下。

    千里生心里暗暗冷笑,不言不动,视线快速的在台下一转,很快发现了茹丹夫人身后虻山四灵的身影,嗷月士甚至还朝自己悄悄点了点头,这是表示一切顺利的意思,千里生心中大悦,很好,他们也都赶回来了,那里再无破绽。

    “现在不是盘问的时候,先让我去看吾王和圣卫究竟如何,绝啸,头前领路!”大力将此刻已是直接向绝啸发起了命令。

    面对着虻山守护神的严令,绝啸只能顺从的低头:“是。”

    “我与将军同去。”千里生加上一句,前番多次的阻挠无非是为了拖延虻山四灵从事发地返身的时间,现在四灵既然已回,他自然大为放心,将谋划继续按照原先的节奏进行下去。

    大力将看也不看千里生,在动身前又下了一道命令:“将岸!看住台上,在我回来之前,谁敢上台,一律格杀勿论!”

    “遵命!”满臂豹纹的将岸答应一声,矫健的从虻山天军的队列中飞跃上台,令旗一挥,一队全身甲胄的天军妖兵整齐的围着高台站了一圈,刷的将手中兵刃向外挺伸。

    千里生的吩咐也传了出来:“嗷月,卷松,看住这人犯,我回来之前,必须保证他还活着。”

    “是!”嗷月士和卷松客化作黑气的身形很快在将岸身边现出,昂首端立,动作一丝不苟。

    两位虻山俊杰的命令看似大同小异,实则各怀机心。大力将是在事态未弄清楚之前,还是要保护陈嵩的,深恐场下群妖群情激奋,伤了陈嵩,所以让将岸引军为卫;而千里生暗谋在心,早有准备,唯恐自己不在时,将岸解开陈嵩的噤声术细问详情,所以让嗷月士和卷松客两个留下,名为看守,实为监视。

    大力将和千里生已经跟着绝啸去远,将岸忧心忡忡的看着绑在桩上,一语不发的陈嵩,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

    这里是神息崖上的离神宫,是翼横卫疏导虻山妖王龟息汲灵的重要所在,即便以大力将和千里生这般尊崇的身份,在进入离神宫前也要预先通禀了得到许可才能进入。

    和在阒水血苍穹虚境中的禁地一样,这里也是虻山的禁地。而这两处禁地无一例外的都和魔王的甦醒有着密切的关联。

    神息崖下如同人体血管一样错综盘结的红sè管道就是虻山通往外界实境的枢纽,用以汲取外界天地山川的灵气,然后通过这一道道红sè管道直汇入神息崖顶离神宫中。再由翼横卫提取其中最为jīng华的部分,以无上法力凝为那一大团红sè光球,沿着座下的灵巢小径徐徐注入深隐在神息崖底的妖王本体之中。

    虻山阒水对于汲取天地山川的灵气用于魔王复苏的给养的理念大致上是相同的,小小的区别在于,阒水血苍穹虚境中的方法,是最好还能在rì月山川的灵气中加以人间玄灵之士的血魄神力,而虻山神息崖的方法是对于吸纳的灵气去芜存菁,以最jīng华的灵气输入给沉睡中的妖王。

    看情形,似乎是输送灵力的过程中出了岔子,翼横卫虽已身死,但垂软下的双翅和枯漠未变的面上神情,显然在死前已经耗尽了神力,原本离神宫居中的红sè光球早已消散,所有的灵力当是全通过了灵巢小径,输入了妖王的本体内。只是那小小的洞口往下现在已是一片黑暗,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再没有了任何妖王气息灵动的迹象。

    其实虻山三俊里,翼横卫并不是虻山出身,他本名翼横仙,是北溟天池鲲鹏所化,是在虻山势微的时节新加入的,但一身出神入化的玄术本领绝不在大力将和千里生之下,故而很快就得以与大力将和千里生并称于虻山,号为虻山三俊。

    说来也怪,反而就是这个新加入的翼横仙,对素未谋面的虻山妖王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忠诚,不仅把名中的仙字改为了卫字,以示对妖王的忠心耿耿,更是揽下了汲灵取菁的苦差事,千年来,翼横卫全力施为,几乎足不出户,以致虻山三俊之中,大力将和千里生的威名要更在其之上,可说到对虻山大业的建勋殊劳,翼横卫实是居功至伟。

    大力将沉痛的蹲在翼横卫的尸身旁,怎么如此一位术法超卓的虻山俊杰就这样去了呢?

    “小妖细细查看过了,翼横圣卫是中的奇毒身亡的,而这奇毒又顺着灵巢小径一起灌输了下去,将吾王也给……”绝啸低着头,站在大力将的身后。

    可以看见,翼横卫的脸上都是密布的蛛网一般的黑丝,这便是那奇毒么?大力将伸手一抹,凑到鼻端嗅了嗅,沉吟未语。

    千里生的表情仿佛也很严肃,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笑,所以,他用袍袖掩住了半边脸,肩膀微微抽动,就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发的变故,而在悄声啜泣一般。

    “千里,你闻一闻,这是什么毒?”大力将向千里生示意。

    千里生放下袍袖,忍着心中的笑意,煞有介事的走到近前,对着翼横卫的尸身吸了口气。

    “很怪的味道,虻山可没有这样的毒。”千里生故意皱着眉,忽然转头问绝啸,“我记得你说过,是那个偷偷过来的凡人下毒害死了翼横圣卫,怎么这么说?”

    绝啸早有准备,手一招,边上一个银甲近卫奉上了一柄铁矛,大力将认的清楚,正是陈嵩惯常所用的jīng铁点钢矛。

    “小妖赶到时,只看到那人准备脱逃,翼横圣卫已然殒命亡身,小妖也只能是事后推想。当是此人潜入此地,正值翼横圣卫运功疏导的紧要关头,此人突起发难,一矛刺进了翼横圣卫的身体,寻常伤患自然奈何圣卫不得,可这贼子好生歹毒,竟在这铁矛之上淬了剧毒,翼横圣卫难当此毒,终至被他所害。此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了灵巢小径的关窍,竟将这剧毒顺着汲灵之力一并输送了下去,也将吾王给……啊呀呀,可恨也!”说到最后,绝啸垂首顿足,一脸痛不yù生。

    大力将接过了铁矛,仔细查辨,矛尖确实有股腥毒之气,回想到和陈嵩过去的交谈,虽说陈嵩对食人的妖魔恨之入骨,但以他的磊落xìng情,按说是做不出在兵刃上淬毒的事情来的。况且,这是连翼横卫都毒杀的奇毒,他却又是从哪里弄来?再说,自己也和他言明了神息崖的禁忌所在,当时陈嵩慨然应允,却怎生今rì却突发其变?

    大力将脑中转念,手中还在翻看翼横卫的尸身,但见其胸前破开一个创口,正是jīng铁点钢矛所伤。

    “贤兄,我们还是先回去,向族众通告此事,再细细盘问不迟。”千里生给出了建议,“当务之急,先要准备对吾王和翼横圣卫的丧仪。”

    大力将的心底悲叹,呜呼,我本已做好准备,诸多规划只待吾王复苏之后一一实施,可谁曾想到,竟出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变故?然而,若这个变故真是陈兄所为,那我……岂不是真的百死莫赎?大力将脑中晕眩,心里一阵阵的发痛发寒。

    要的就是你的心伤痛悔,神思恍惚。我还一直担心,你会看出其中的诸多疑点,现在看起来,我是多虑了。熊罴,你的弱点,就是像凡人一样有了忠义礼信的诸多纠结。这些狗屁的道德信义只会蒙蔽你的神智,你因为吾王的死,而真像一个愚忠的臣子一般失魂落魄;你因为所谓朋友的背负,而自怨自艾,神昏智浊,只能一步一步走入我为你设定好的陷阱。我说过,你所向往的真情善良从不适用于虻山大计。今天,我就用最终的结果来向你证明,我们两个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千里生看着大力将有些步履蹒跚的身影,泛起了笑容,在离神宫昏暗的光线下,这笑容显得志得意满而又冷酷残忍。

    ※※※

    当大力将沉痛的宣告吾王已然驾崩的消息后,得到证实的虻山群妖们像是炸开了锅,怒骂,痛斥,悲号,哀嘶……各种声调盘旋在虻山的上空,震耳yù聋。

    “你准备怎么对待你的座上嘉宾?那个你救了他xìng命,他却又恩将仇报的凡夫。”千里生对大力将说道,看似是随口一问,但这声音却还是传到了每一个场下的虻山族众的耳中。

    将岸如有所觉的看了千里生一眼,这句话问的别有用心,事实上,场下的群妖再次被这句话点燃,如果不是忌惮大力将的神威,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木桩上的陈嵩撕成碎片了。即便是现在,群妖的表情也都是愤慨和不服。

    大力将摇摇头:“我来问他,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一定亲自取了他xìng命,祭奠吾王。”

    “一个犯下这般滔天大罪的人,他说的话,还可信么?”千里生追问。

    “那也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力将看向陈嵩,发现陈嵩的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正怒视着千里生。

    “在问他之前,小弟却有几句话,想问问贤兄。”千里生声调一扬,以至于大力将还来不及揣摩陈嵩眼中的怒意,而愕然转头:“问我什么?”

    “小弟记得,这凡夫原本只是个人间武士,可现在却身具玄灵之力,好生了得,今天还伤了翼横圣卫,却不知他这份玄力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贤兄亲自传授?”

    面对千里生的质问,大力将语声一窒,这话可说不清楚,不错,自己是喜好人间武学,常与陈嵩对战切磋,这几个月下来,自己在武技之道上固然有所进益,而陈嵩则通过这种比拼自我锤炼出伏魔玄力,这是他的天资所致,而对于陈嵩此力的运生,自己总也算是首肯的,虽非亲自传授,但也大致相关,大力将想了想,才点点头:“确是由我而起。”

    场下群妖自然不会去辨别这两下话语间意思的区别,都是一片大哗,脸上露出了惊讶不解的表情。

    千里生心中暗喜,又追问道:“一个虻山之外的凡夫,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虻山禁地神息崖的所在?莫非也是贤兄告诉他的?”

    “我确是说过……”只说了这五个字,大力将便是猛然一省,自己是被悲伤和痛苦冲昏了头脑了吗?面对千里生别有用心的问话,自己却还不知不觉的上了钩,难道……

    一度有些昏蒙的神智刹那间全都清晰起来,大力将盯着千里生,从他眼角里掩饰不住的那种笑意中,察觉到了什么。

第八十七章 对决

    然而已经迟了,场下群妖已经抑制不住的躁动起来,大力将军培育了一个有玄灵之力的凡人,还告诉了他神息崖禁地的所在,这是什么意思?

    嘈杂声中,千里生表情变得冷狠威肃:“你自己也这么说了。大力将军,我们虻山的守护神。是吾王即将甦醒的消息使你变得如坐针毡了吗?是这几千年你的赫赫权势使你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了吗?还是你习惯了守护神这称谓的自高自大,而视吾王为无物了吗?”

    大力将在千里生一迭声的反问中迅速冷静了下来,刚才的心神激荡已经导致他进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他需要思考,思考今天这整件事的往来始末。

    在他思考的同时,自然还是千里生高亢的语调在来回盘旋:“当你听到了吾王即将甦醒,你将再也没有昔rì煊赫权势,只能成为俯首听命的臣子的时候,你竟然指使你的爪牙,一个你亲自传授了玄灵之力的凡人,去神息崖禁地,除去了与你鼎足成三的翼横圣卫,弑杀了吾族的圣灵之王,你是想取而代之,自己做这虻山之主?而你也知道做这种悖逆之事,虻山的圣灵族众没有一个会追随你,所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豢养了一个人间的凶徒,对不对?真是所谋甚远那,可笑我那时候还一直以为,你这是出于对凡人愚蠢的怜悯和仁慈,却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几千年你遍阅人间典籍,只是学会了弑主背君,犯上作乱的险恶人心吗?”

    千里生口才便给,又是先声夺人,场下群妖听的目瞪口呆,都先入为主的肯定千里生所说,失望和愤怒的情绪在族众之间蔓延开来,已经有不少妖魔露出了本相,对着台上的大力将军龇出利牙,吼吼的发狠,这是兽类表达怒意的最常见动作。

    “就在今天,这个本应是我们庆贺吾王甦醒的盛典之上,你利用这个机会,召集了虻山全族,把神息崖沿路的所有护卫全都调来了这里,为你的那个凡夫爪牙创造了机会,让他过去行刺,是不是?”

    场下群妖的怒斥声更大了,尤其是在西侧的那一群,他们就是rì常守卫神息崖通路的护卫,原本就隶属于翼横卫,在听到自己的首领竟然是被大力将处心积虑的害死,更是怒不可遏。

    “我差点忘了,这个凡夫,在人间时,也是谋刺国君的恶徒。怎么?他的这种思想是与你一拍即合吗?难怪你与他一见如故呢!熊罴!在我看到银甲近卫将此人带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可我不敢相信,我们虻山的守护神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我坚持和你一起去神息崖一观,很遗憾,我所见到的一切都在说明,是你指使这个凡夫干下的勾当,甚至当着我的面,你还想消去你们留下的罪证,你敢抬起你的手来吗?你的右手,上面有你们下毒的气味,和翼横圣卫身上的奇毒一模一样,你当我不知吗?”

    连这个小小的动作都被他抓住了,竟然也拿来做文章?大力将盯着千里生,自己确实在翼横卫尸身上抹了一下以察毒xìng,当时还喊千里生一齐看了来,可是经千里生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在毁灭罪证一般,手上的奇毒气味和翼横卫身上的当然一致,现在,这却让我怎生分说?好狠毒的千里生!

    大力将已经想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局,自己现在这般被动的原因,并不是没有防范在先,而是自己小瞧了千里生,最最重要的是,自己小瞧的不是千里生的实力,而是千里生的野心。

    道异途殊,秉论相左,大力将曾以为这不过如同人间朝堂上权臣的勾心斗角罢了,自己小心防范好千里生对虻山军权的觊觎,总无大失,而且虻山三俊互成鼎足,至不济还有翼横卫可堪掣肘,那千里生也出格不到哪里去,现在看来,简直是大错特错。

    千里生要做的,不是虻山三俊中的第一,而是要真正做虻山之主。他最先动作的方向,并不是执掌虻山天军的自己,而是专注汲灵取菁,相助吾王复苏的翼横卫。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但从那绝啸的神情就可以看出,这位翼横卫手下的第一干将已经被千里生笼络了,以奇毒首先除去了翼横卫,更是心狠手辣的将吾族之王都一并弑杀。然后巧妙的,用陈嵩将这个罪名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现在他先发制人,毫无疑问,虻山族群被他巧言蒙蔽,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一面。

    我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因为什么。你终究还是忌惮我的虻山天军,你是想用这些话使我众叛亲离,你知道虻山天军无论对我如何忠诚,可在听说我弑杀了吾王之后,是肯定不会帮我的,这样你就可以放心的只对付我一个了,真是高明。看来你从人间学习到的计谋也分毫不差。

    不过至少有一点,我还是要感谢你,千里,你让我知道,我那位肝胆相照的人间挚友并没有背负我,真正杀害吾王的凶手是你,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毫无愧疚的杀了你,你将是我虻山熊罴诛杀的第一个同族!说到底,最终还是由实力来决定胜败的归属。

    大力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千里生得意的注视下挺直了身躯,明光铠甲上开始有了暗黑sè的光泽浮现。

    千里生洋洋洒洒的一大番话说下来,他从大力将现在无复昏蒙的眼神中看的很清楚,对方已经想明白了他的图谋,现在再说任何争辩的话都已然无济于事,熊罴是想动手了。

    动手?同为三俊的我们本就在伯仲之间,可你只有一个,即便加上你的死党,仍然是屈指可数;而我,却有整个虻山的族众一起,这此消彼长之间,你就没有想过胜算吗?

    拱卫高台的天军妖兵原本挺举的兵刃此刻都已垂了下来,他们的脸上满是怀疑和犹豫,再不是先前执行军令时的坚毅,而偌大的场下天军方阵,已然按下了旗幡,几位将领有些不知所措,彼此面面相觑,如果大力将军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逆举,那么这支奉遵虻山之王的天军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号令?

    和犹疑踌躇的天军不同,其他的族群妖众一边倒的向大力将发出了咒骂,如果说以前还畏惧大力将身为虻山守护神的法力,那么现在有虻山的智者千里生挑头,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事实上,他们对于大力将对凡人不可理喻的庇护早就有了诸多不满,现下趁机都发泄了出来。

    千里生准备再在熊熊燃起的烈火之上加一把柴,不仅要把虻山全族的情绪点爆,更是要激怒眼前昂立的对手:“熊罴!你杀害了吾王和翼横圣卫,全虻山能与你抗衡的,便只剩下我了,是不是我预先说破了你的图谋令你措手不及了?你现在就要对付我了吧?”说话间,手指轻轻一指,解开了木桩上陈嵩的噤声术。

    陈嵩几乎是狂吼着骂道:“千里老怪!都是你的yīn谋,是你指使他们将我骗到神息崖……”

    千里生再次用了噤声术,仿佛将陈嵩的声音生生剪断,然后用一种早在意料之中的语调说道:“我没说错吧?你干下了罪行,却让你的爪牙把罪过推到我的身上。”

    场下一片恶狠狠的怒骂,当真是愚蠢的凡人,眼看着铁证如山,还恬不知耻的栽到千里先生身上。

    大力将缓缓点了点头,千里生这是极为高明的招数,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另替其人,然后全数道出,并适时的煽动族众的情绪,扭曲黑白,以虻山大部分族众还不畅晓人心的智术,自然是被他带的团团转。

    事情都有两面xìng,智术不高者唯力是视,他们最终选择臣服的,只能是令他们震悸的力量。很奇怪,千里,你应该能想到,无论你现在再怎么捏造罪名,使我陷入万夫所指,可在他们眼中,终归是没有是与非的区别的,他们只认同强和弱。

    大力将向前迈出了一步,黑sè罡气在周身一晃,连带着整个高台都震了一震。

    嘈杂怒骂的声音停止了,全场又是一片寂静,虻山族众这时才发现,原来虻山的守护神有着这么可怕的力量,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闭上自己的嘴,且看局势发展。

    “你被我冤枉的时候,为什么不发一语?你明知道,这些都是我干的,我就是要除去你,让你死在虻山族众的唾骂中。”千里生微微笑着,他的传音出现在大力将的意念里。

    “我以为你会很清楚,搬弄是非对虻山的族众没有什么效用,他们只会臣服于强者,你想用这样的罪名来使我众叛亲离,可真到了你我对决的时候,却仍然只会有你一个与我对战。在我们分出胜负之前,他们最多只敢在一边摇旗呐喊。”大力将手一张,一柄长矛出现在手中,然后在千里生笑意未绝的时候,矛影带着剧烈的黑风,横扫而过。

    劲风透过千里生的身体,扫过台下,台下当前站立的妖众被吹的站立不稳,咋咋呼呼的惊慌后退了几步,而千里生的身影在转瞬间却出现在了反方向被绑缚的陈嵩身边,远远的用传音的方式冷笑:“你现在就像被拆穿yīn谋,气急败坏的作jiān犯科之辈,我看你这个弑主作乱的罪名是跑不掉了。还有一点,要纠正你一下,如果我不给你安这个罪名,那就是你领着你手下的虻山天军对付我一个,可现在嘛,我和我的抚意居之众却可以堂而皇之的一起围剿你一个,这叫师出有名。”

    在千里生传音的同时,虻山四灵的身形一齐显现,立在千里生的周围。

    大力将浑没以多出的敌手为意,长矛抖动,宛如灵蛇吐信,径取千里生,千里生飞速的侧身一避,矛尖正从他和陈嵩之间刺过,若是稍慢半分,便是长矛透体之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护着你的凡人……”千里生的调侃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眼前的长矛猛的发出一阵黑光,罡气直扑千里生面门。

    千里生sè变,只觉得劲气喷涌,排山倒海般直扑面前,不敢大意,刚想以瞬移之术躲避开去,怎知身后风声一紧,大力将魁伟的身形已经挨紧千里生身边,大手一张,牢牢扼住了千里生的脖子。

    直到此时,刚刚现身的虻山四灵才反应过来,大吃一惊,急yù来救,大力将臂膊一抬,劲力如惊涛骇浪,将四灵逼退。

    这就是从人间武艺中领悟到的神技吗?确实厉害,真真是稍有不慎,便是落败被擒之局,千里生觉得喉头被大力将越扼越紧,渐渐快透不过气来,周遭现出几道黑气裹住了全身,大力将才刚刚逼退虻山四灵,方回过目光,手中扼着的千里生便已经成了一个无神的躯壳,而在高台的zhōng yāng,前番大力将站立的地方,黑气越来越浓,化作了千里生真正的身形。

    两大俊杰这一交手,看似胜败未分,可千里生与虻山四灵联手之下,犹被大力将先手进击,高下之别实已有判,虻山的守护神毕竟非同小可,千里生收起戏谑之心,凝神以对。

    此时的大力将真正变成了沉毅镇定,临危不惧的赳赳雄士,再不见先前初闻虻山王崩的惊诧急惶,在他知晓了此事的真相之后,目的就变得很明确。并死一战,将千里生击杀于前,到那时,千里生对自己所有的诬蔑和陷害自然冰消云散。即便是面对千里生和虻山四灵的联手,大力将依然有足够的自信,拿下他们,拿下这些用心险恶,施谋狠毒的同族败类!

    大力将单手持矛,矛尖斜指向下,又是一步步向千里生走来,一步一顿,劲力透过足底直达地面,隐隐可以感觉到地面的微震。

    辟尘公仗着体格雄壮,奋起全力,眼瞳赤红,呼的撞向大力将,卷起一阵疾风,气势非凡。可堪堪将及大力将身前时,大力将忽然迅疾无伦的步伐一变,不退不避,肩头打横迎上,两股巨力相撞一处,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大力将身形没有稍动,可辟尘公的身体却被撞飞开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镇山君、嗷月士和卷松客素知辟尘公的厉害,以他那身厚皮重体,即便偶尔遇上法力更胜他的高手,却也不会有敢于以硬碰硬正面颉颃的,怎知今天一招之下,就被大力将以力击溃,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熊罴大力将,当真是深不可测。

    但眼看大力将越走越近,他们明知不敌,也要硬着头皮杀上,剩下的三灵同时现出本相,以暴绝之态鼓勇而上,他们是仅次于虻山三俊的高手,这番联手全力之下,威势却也非同小可。

    可是大力将只是沉稳的挥出一矛,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实已是妙到毫巅,左侧的镇山君感觉矛头锋厉,似乎便是直指自己的面门;正中的嗷月士只看到矛杆暗光,气蕴重重,把自己的身形笼罩;右侧的卷松客则发现矛柄尖突,片刻不离自己的七寸所在。

    三灵冲势被制,急急飞退,可大力将不管不顾,身形忽的向前一闪,骈指含威,却已顶在凝神观战的千里生脑门之上。

第八十八章 弑王毒计

    大力将行事果决,一击得手,绝不容情,指上黑气绕了几匝,罡力应念而生。

    武学之道,巧妙若斯,避实击虚,变幻多端,分明是直击三灵合击的大力将却在转眼间出现在了更在其后的千里生面前,饶是千里生一直凝神注目,却也没想到大力将竟然已经锤炼出这般神技。

    这一下电光火石,猝不及防,纵然自己具有分身化身的绝强法术却都已来不及施展,面门要害被制,千里生只能鼓起全身玄力,奋身以抗。

    “啪”,几道赤红sè长练迅捷无伦的缠住了大力将骈指伸出的右手,长练上红光一盛,与大力将指上黑气略一交集,滋滋作响,片刻间,长练尽数迸断,然而大力将蓄力将出的攻势终于也滞了一滞。

    便只这稍一迟滞便已救下千里生,千里生趁机拂袖运力,袍袖上黑气犹如万箭齐发,黑气顺着大力将的右手直输入其脉络间,同时闪身飞退,大力将勇力绝伦,决不可直撄其锋。

    飞在半空的千里生眼角向侧边望去,只见茹丹夫人长发扬起,双眸猩红,断裂的赤红sè长练正飞速的缩回背后。显然,情急之下,是茹丹夫人现出本相相救,但不过阻得大力将片刻,长练缚身之术便已被破。

    大力将身体内一阵砰砰的闷响,千里生知道,这是自己刚才shè入的破体罡气在大力将体内与其浑厚的玄力发生了碰撞爆裂,但从大力将依旧雄躯昂立也可以知道,自己这杀招并没有起作用。

    “还看什么?诛杀犯上作乱的熊罴,尔等都是虻山功臣!”茹丹夫人看出大力将的厉害,大声喊道,喊话间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刚才只是与大力将的罡力稍有交锋,她便已受了内伤。

    一声虎啸,这回是浑身银甲的绝啸突然出手了。大力将的猜想不错,他已被千里生收买,成为了千里生的爪牙,毒害翼横卫,弑杀虻山王,都是他里应外合之举。此刻听到茹丹夫人喊话,隐隐听出其中深意,哪里还会袖手?

    绝啸的出手却也带来一个信号,那就是翼横卫所属要为自己的首领报仇了。不知真相的众多银甲近卫齐齐发喊,或现本相,或仗利爪兵刃,一起攻了上来。场下西侧原本护卫神息崖通路的一众翼横卫妖属早已按捺不住,如同cháo水涌动,密密麻麻的的涌上高台。

    本属于大力将的天军妖兵却只能尴尬的立在原地,首领被围攻,按说自己这些久为其属的本该上前相助才是,可大力将弑杀吾王在先,又毒害了翼横圣卫,攻者既是剿除叛逆,也是循理复仇,自己不去一同进击也就罢了,又怎能助叛附逆?

    只有将岸,怒目圆睁,将令旗一挥:“天军列阵,阻敌护主!”

    天军妖兵面面相觑,不仅没有动,反而都低下了头。

    “将军的秉xìng你们又不是不知!你们难道真相信将军会做下这样的事?”听着大力将和群妖的厮杀之声传来,将岸心中大急,几乎是对一众天军妖兵喊了出来。

    “铁证在前,况且你看千里生说了这些,将军一句也没有争辩,这……这不是默认了么?”一个将领装束的妖兽有气无力的回道,他叫烈鬃,是一只鬣狗成jīng,也是虻山天军中四位统领之一,与将岸算是平级。

    另几个统领将佐也都低着头,不作一声,看这样子,虻山天军今rì是难以再奉大力将的号令了。

    将岸毕竟与大力将师徒情切,当此时便是众寡悬殊也顾不得了,见众军不动,自己将令旗一丢,猛的向厮杀的人群中纵步一跃,身形跃在半空时,立刻从jīng壮剽悍的人形化作了四足腾空的花豹模样,呼的扑倒了一个正喊杀向前的猴妖。

    大力将的长矛挥舞,挡者披靡,即便冲杀上前的妖众几有数百之多,可他仍然不以为意,并且显然是手下留情,只能看到不停的有妖众被击飞打出,却没有殒命身死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恪守着自己愚不可及的信条吗?不杀自己的同族?可笑!”千里生退回了茹丹夫人身边,看着眼前的战局,冷冷发笑。

    “他只想杀你!我能感觉到,他只有对你出手时,是毫不留力的。”茹丹夫人将身体轻轻挨着千里生,调匀体内烦恶的内息,缓缓说道。

    计谋是在大力将和千里生交谈过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翼横卫和他的银甲近卫常驻神息崖,绝足不出,对翼横卫来说,这自然是恪尽职守的秉信之举,并不觉得有什么难捱,可对于那一大批的银甲近卫来说,长此以往rì复一rì的足不出户,未免就叫苦连天了。他们也是修习血灵道的妖灵,他们也渴望着去猎杀凡人,啮骨喋肉;他们也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yù望,犹为痛苦的,千余年的拱卫侍随,使他们无法像其他的妖魔一般,找寻中意的女妖或女人,来发泄那无穷无尽的jīng力。这一点,被前往神息崖探访的千里生敏锐的抓住了。

    虻山所有美丽的女妖,还有凡间劫掳来有姿sè的女人,也包括昔年在人间皇宫君王赏赐的宫女,都在茹丹夫人的属下。现在茹丹夫人又算是千里生妾侍,对千里生俯首帖耳,一往情深,因此这些便都成了千里生可随意支配的资源。

    所以,当千里生指派几个jīng擅房中术的美艳狐妖前往绝啸那里投怀送抱之后,这位银甲近卫的统领几乎立即就投入了千里生的麾下,妖与人都一样,在满足yù望的利益和清苦自守的信念之间,往往选择前者的,是大多数。

    接下来一切都方便了,在绝啸默许之下,茹丹派出了手下一群专修毒功的蛇妖,她们都是毒蛇所化,即便现在修炼出了花容月貌的人身,可自身蕴含的毒素却也更为剧烈。

    在那几天,神息崖下那错综密布的红sè管道之间,是**而又可怖的场景,褪下银甲的护卫们裸露着雄壮的身体,紧拥着那些美艳的蛇妖们进行疯狂的交媾,而那些蛇妖一面婉转承欢,一边在尻尾处伸展出本相的蛇身,在吸纳山川灵力的管道上排下了蕴含剧毒的毒卵,这些毒卵中的毒素顺着管道,一直输入向离神宫中纳灵取菁的翼横卫之处。陈嵩先前在红sè管道上所见的卵状圆球,正是这些蛇妖布下的毒卵。

    当然,千里生生恐这些剧毒还未能尽达效xìng,还在这些毒卵中倾注了另一种奇毒---鬼蛇涎毒。和血泉鬼族的盟约尽出其手,他也与血泉鬼族往来甚密,除了学会了几手鬼族的秘术,他还向鬼相讨要了在血泉之门守卫的九首鬼蛇的口中涎毒,当这鬼蛇涎毒和虻山蛇妖的剧毒相混合,那么即便对方是如同虻山之王这般妖灵之尊,也一样经受不住。

    可以想见在离神宫中,翼横卫发现这种奇毒之后的场景,一定是惊觉有异,可一旦他停止了呼吸吐纳,去芜存菁的法术,那么这些奇毒就将直直注入灵巢小径,沉睡中的虻山王便将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他只有运用全身的法力去化解这种奇毒,可是毒素源源不断的从管道内涌出,任翼横卫再如何厉害,力量总有衰竭的时候,等到他发现毒素无法化解之后,那就已经迟了。这是怎样可笑的一幕?明知无幸却仍然得死撑下去,直至死亡将他和他所守卫的君王全部吞噬。

    千里生无声无息的分身到离神宫的时候,他发现翼横卫最终采取的是这样的方法,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灵巢小径,把所有的毒素都扛在了自己身上,尽管早已身死,可依然恪守着自己护卫的忠诚。无论如何,千里生还是很佩服他的,很可惜,为了称王大计,他必须死。他若不死,虻山大权总是鼎足而三,互为掣肘,直至虻山王甦醒,这是千里生无法接受的。

    至于最终陈嵩推开了翼横卫的尸身,导致蕴含奇毒的灵球顺着显露的灵巢小径的径口灌输而下,毒死了懵然无知的虻山王,这已是不可遏制的局面了。事实上,即便陈嵩没有弄倒翼横卫尸身,千里生也准备自己这么做,只是能够假手于这个凡人,当然更为完美。

    而在所有毒素倾注入虻山王之身后,原本红sè管道上的毒卵则自然而然的消失,全无印迹,可谓天衣无缝。以这种方式,弑杀虻山王,更除去了翼横卫,然后利用陈嵩,这个与大力将交契的凡人,再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大力将身上,瓦解其麾下数以万计的虻山天军的斗志战心,翼横卫尸体上被铁矛刺出的创口则是绝啸在事后补上的,这无疑又是一个指摘大力将纵凶弑主的有力佐证。

    在这些证据面前,更因为千里生抢先喊出的颠倒黑白之语,大力将已然陷入了万夫所指的境地,庞大的虻山天军束手旁观,其余的族众震骇惊怒,纵然大部分还不敢当场反目,但以绝啸为首的原翼横卫所属已经群起相帮,开始了对大力将的剿杀。

    千里生不自禁的,又想起那一晚,在氐秦的皇宫之中,和那个神秘的灰蓬客所交谈的情形,此子虽然悖狂,所言却不无道理。千里生的野心在那一晚宛如募然醒悟的醍醐灌顶,飞速的膨胀起来,并且最终付予了实施。

    所有的计谋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可没想到,恰恰是进行到最后一步---诛除大力将时,竟变得如此棘手。虻山三俊,或许过去实力都在伯仲之间,可是现在,大力将通过人间武学之道,竟已与昔年不可同rì而语了。

    看着大力将每每随手长矛一挥,便是好几个族众被震退击飞,当真是神勇无敌,千里生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能再让熊罴这样斗下去了,他力量展现的越充分,其他族众对他的敬畏就会越深,可别让我们错失了这个大好的局面。”

    虻山四灵此刻都围拢到千里生的身边,辟尘公在四灵中受创最重,胸中兀自气血翻腾,心有余悸的道:“先生yù待如何?这……这大力将真不可力敌。”

    “不可力敌,那就智取。”千里生嘴角扬起淡笑,双手展开,大声喝道:“诸妖暂退,且听我说!”

    饶是高台上拼斗甚烈,呼喝大作,千里生的喝声还是很清晰的传到每个妖众的耳中,他们斗了许久,难憾大力将分毫,又心惊大力将的无上神力,早就有了退心,此刻听千里生这么一喊,正得其便,以绝啸为首,忙不迭的飞身而回,转瞬间,高台上密密麻麻的妖众之群退了个罄尽。只剩下一只身上多处见伤的花斑豹子,一晃身变作将岸,气喘吁吁的护在大力将身前。大力将心中怜惜,大手在将岸肩头轻拍,让他稍事调息。

    退到高台之下的绝啸则摸了摸白虎面上几道血淋淋的抓痕,这是将岸刚才厮杀中留下的创口,绝啸狠狠龇了龇牙,呸的吐出口带血的唾沫,虎视眈眈的盯着将岸。

    “真是厉害,不愧曾是虻山吾族的守护神。”千里生拍了拍手,“这么多族众竟然都奈何不了你。你说的没错,确实,族众们只会选择屈身于强者。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展现你的力量,让每一个因为吾王驾崩而义愤填膺的同族因此而觉得畏惧。可你认为他们会忘记你所犯下的谋害吾王,毒杀圣卫的罪行吗?”

    绝啸当先大呼:“不会忘记,他就算是把我们都杀光,我们也不会忘记替吾王和翼横圣卫报仇!”绝啸的话带起一阵共鸣,其他的妖众都不甘人后的附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大力将深沉的一笑:“你明知道,在这个情形下,还有你如簧之舌的鼓动,没有族众能仔细去辨别其中的蹊跷,为今之计,我只有先打倒你,让你闭上你那狡诈jiān猾的嘴巴,我才能细细向他们分说,所以,即便与他们厮战,我仍不忍取他们的xìng命,我要杀的同族,只有你!你清楚你都做了什么!”

    大力将的声音威严而又悲怆,场上一时间竟有些安静,不过千里生不会给其他族众有任何思索的时间,他的回话紧接着发出:“说的好!我也不忍同族再对你兵戈相向,他们还肩负着兴复大业,可不能为了对付你这么一个乱贼逆臣而枉送xìng命。就让我抚意居之众,剿灭还在负隅顽抗的你们吧!”

    千里先生竟还要以独力对抗大力将军?虻山四灵吃了一惊,刚才什么局面又不是没看到,辟尘公被震飞,茹丹夫人也受了内伤,即便千里先生自己也险遭不测,不是说智取么?为何还要这么做?

    虻山四灵面sè一变,齐齐望向千里生。

第八十九章 受创

    绝啸则喊了起来:“诛除叛逆,祭王复仇,这可不是先生一个人的事,哪能只让先生一个抚意居的弟兄们出手,我们齐上!绝啸还是做先锋!”千里生现在是他的新主,他是迫不及待的表忠心来了。只是话说的好听,应者却寥寥无几,大力将的厉害刚才已深有体会,对方即便是手下留情,这厢仍然远非其敌,可别惹恼了对方,真搭进xìng命去。

    千里生微笑着摆摆手:“族众都是明理的圣灵,千里谢过,可千里与这叛贼齐名于世,岂能以众为胜?只看我抚意居一族对叛贼一党!”

    这句话倒引起不少妖众的叫好,说到底,妖众还是崇慕强者的,这是虻山守护神和智者之间的并死一搏,无论缘于什么是非对错,千里生的做法正是一个强者应有的风范。

    大力将点点头,伸手对千里生招了招,显然胸有成竹:“甚好,熊罴就真正领教领教了,来!”说话间,身上罡气一盛,隐隐蕴成一片黑sè的光团,气流骤紧,威势非凡。

    虻山四灵心中惧骇,不无犹疑的又看了看千里生。

    千里生却也是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黑sè气流转瞬间从身上泛起,白袍被气流鼓胀成型,长发飘扬,气势也十分惊人。

    “他们只和你的手下交锋,而我,则是和你以一对一。”千里生信手一指,把大力将身前的将岸和桩上依旧被绑缚难动的陈嵩都包含在内。

    大力将一时未省千里生这话的含义,将岸则已怒气冲冲的大喊道:“千里生!你陷害将军,居心叵测,早该杀了你!”

    不等大力将止住将岸,将岸豹嘶一声,飞速跃起,一只彪悍的花斑豹子直扑而来,卷起一阵劲风。

    “四灵御敌,拖住他!”千里生用传音之法下了命令。

    大力将不敢对敌,但将岸还是可以一斗的,四灵得令,各发嘶吼,都迎了上去。

    “嗷月,你去对付那桩上的凡人!”千里生白袍一动,竟首先对大力将发起了攻击。

    嗷月士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凡人?他看看被黑sè灵气绑缚在木桩上的陈嵩,连动弹出声都做不了的凡人,还要我去对付什么?

    “还不明白吗?”茹丹夫人悄悄的传音过来,此刻千里生与大力将已经战在一处,白袍的身影在大力将乌亮的甲胄间穿来穿去,交斗甚炽,根本没有余裕再交待什么,好在茹丹与千里生久在一处,很快就明白了千里生的用意。

    “嗷月,你去那凡人处,折磨他,让那凡人发出哭喊;辟尘、镇山、卷松,你们三个,也不要真取了将岸xìng命,让他发出伤重不敌的痛呼,总之要令大力将分心,看看他倒底会不会救自己的心腹和朋友。”

    这就是千里生所谓智取的含义了,表面上是千里生和大力将以一对一的双雄对决,实际上,千里生并不和大力将正面颉颃,而是用移形游斗的方法缠住大力将,再利用大力将急于相救陈嵩和将岸的心理,等待大力将身法间露出的破绽,届时可望一击功成。

    虻山四灵得了授意,齐呼好计。镇山君放声大吼,虎啸震耳yù聋,现出猛虎本相,冲着飞纵而来的花斑豹子猛扑而上,在空中相撞,发出一记闷响,两头猛兽喉底咆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滚落在地上,爪撕口咬,纠缠难开。辟尘公觑准机会,一把摁住了将岸的豹头,将岸飞足蹬开镇山君的撕咬,灵巧的转爪一抓,在辟尘公的厚皮上留下一抹血痕,黑气一扬,一条黑鳞巨蟒却趁将岸中门大开的时分猛的现身一缠,只听到将岸身上骨节吱吱作响。

    那边厢,嗷月士带着yīn冷的笑意,转眼间带着黑气出现在木桩陈嵩身边,身体悬空,眼中发着绿幽幽的晶光。手指在陈嵩的喉底一点,解开了噤声之术。

    出乎意料,陈嵩什么都没有说,目光像是要生生剜出嗷月士的心脏,这般险恶的计谋已使陈嵩不能再怒喝,不然又要授人以柄,现在的局面已经非常不利,他不能再给大力将带来麻烦。

    “不说话了?陈大侠?前番那么凶巴巴的,怎么现下竟一语不发了呢?”嗷月士揶揄着,猩红的舌头从利齿森然的长嘴中伸出。

    陈嵩的定身术是千里生亲自施发的,所以陈嵩解脱不开,不然陈嵩早将头狠狠的撞向了眼前得意洋洋的嗷月士,最起码,也要崩坏他两颗长牙。

    可是现在,一身绝技的陈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狠毒的妖魔在眼前大施yín威。

    “开口说话,说你是怎么得了大力将的授意,却暗害吾王的。”嗷月士看着千里生在大力将凌厉的攻势下左支右绌,故意大声说道。

    “从头到尾,全是你们和千里生的yīn谋诡计,你还叫我说?三四个时辰前,你在哪里?要我说说吗?”陈嵩已经开始在转念头找出千里生谋划中的破绽了。

    嗷月士不会给陈嵩这样的机会的,他抓住了陈嵩的右手,威胁道:“你把大力将叫你做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先生或许会开恩,留下你的xìng命。如果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右手吃了!”

    利齿已经触及了陈嵩的右手手腕,嗷月士笑的很残忍,一个是所谓朋友之间的情谊,一个却是实实在在的的切肤之痛,只要不痛不痒的按照他们的意思说出来,就不必遭受这样的苦痛了,这是个不成问题的选择。

    “千里生是幕后主谋,是他要除去大力将军,他顾忌大力将军的军权,他是栽赃陷害要孤立大力将军……”陈嵩不为所动,表情一如既往的坚毅。

    “嗷月!还等什么?你是要他全部说出来给先生带来不利之词吗?”茹丹夫人冷冷的传音过来。

    嗷月士嘿嘿一笑,对陈嵩眨眨眼,小声说道:“我好像说过,我要生生吃掉你一只手的。”

    陈嵩怒骂的声音随即被一声凄惨的呼喊代替,他的右手被嗷月士齐腕咬住,在转眼间就被生生拖拽分开,鲜血喷涌,露出了腕口参差不齐的血肉经络。

    “陈兄!”这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惊动了激战中的大力将,他望去的目光看见,陈嵩脸sè煞白,表情极其痛苦,鲜血顺着捆缚他的木桩汨汨流下。

    嗷月士嘴里咀嚼着骨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看着被生生吃下一只手的陈嵩在惨呼之后,昏厥过去,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让他立时醒来,继续折辱,猛的感觉脑后风声一紧。

    噗,长矛的矛尖穿过了嗷月士急急避开的侧脸,钉在了木桩之上,木桩受不住力,寸寸碎裂,嗷月士在地上打了个滚,捂着脸狼狈的避开,可纵使他躲避及时,矛风仍将他的脸划伤了。

    木桩碎裂,陈嵩不省人事的身体扑地将倒,大力将雄壮的身躯却已出现在他身边,伸手扶住,快速的在断腕处一抹,施法止住了血如泉涌,然后小心的放下陈嵩的身体。

    就在这当口,大力将背后一痛,后心甲上皴纹开裂,一道罡气透体shè过,只听到千里生yīn冷的声音传来:“你还有心思担心他?先想想你自己吧,别忘了,你的对手是我。”

    千里生的计谋第一次奏效,大力将果然因为分心救治陈嵩,背后露出了破绽,千里生出手如电,迅疾无伦的在大力将背后戟指一戳,含着浑厚罡力的劲气终于击中了大力将。

    大力将一声沉喝,转手挥矛,劲气四溢,又将千里生逼退,这一下虽然失机中招,但不过是小伤,熊罴强壮的身躯并不在乎这样的创伤,这反手的攻势依旧有着雷霆万钧之势,千里生不敢大意,飘身飞退,依旧进行着先前的游斗战术。

    这边将岸却也陷入了危急的境地,他本就和虻山四灵在伯仲之间,此刻虻山四灵以三对一,将岸便难以抵敌,初时凭着血气之勇和怒意勃然还发狠斗了几合,现在则已然招架不住了,卷松客粗大的黑蟒之身紧紧缠住了将岸,辟尘公强壮有力的臂膊扼着将岸的脖项,镇山君的虎爪则在将岸露出的肚腹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创痕,血水将将岸腹下毛皮染的血红,将岸的喉底发出一声声低吼,腾出的四肢还在徒劳的挥扯。

    当妖术之间的较量势均力敌时,往往是妖灵本相的威能才起到决定的作用,此刻将岸和三灵的交锋已经变作了野兽之间最原始的角力之争,可一只花豹在猛虎、犀兕和巨蟒的联手抗衡下,实在是无能无力。

    辟尘公想起先前茹丹夫人的叮嘱,要让将岸的痛呼干扰正与千里先生恶斗的大力将的专注。

    “对不住了,将岸。”毕竟同为虻山的杰出之士,他们在过去还曾有过一段交谊,可如今各为其主,事关生死成败,下手就万万不能容情。辟尘公有些涩然的说道,眼中shè出红光,把大手抓在了将岸的豹腿之上,猛的反向一撇。

    “呜……”钻心的剧痛使将岸低沉的嘶吼转瞬间变成了尖厉的哀鸣,后腿腿骨在辟尘公巨力一折下已经全然断裂,这其实还是辟尘公念在故旧之谊上不曾痛下杀手了,不然以辟尘公一身神力,只需抓着将岸的后腿撕拽,将后腿生生扯离他的身体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因疼痛而暴狂的将岸目光松散,当的一口咬在缠住自己的蟒身之上,前腿猛划,差点撕烂镇山君的鼻子,镇山君将头一避,低骂了一声,可还没来得及移开身子,一股强劲的罡力已带着剧风卷地而来。

    是大力将听到将岸的哀鸣出手来救了,三灵不敢相抗,急忙闪身退避,将岸死死咬着蟒身,绝不松口,卷松客痛的抽搐不止,眼看着大力将矛尖将近,一狠心,缩身飞退,任由将岸连皮带肉的从自己身上鲜血淋漓的扯下一块。

    卷松客身形在十余步开外显现,甫一现身就痛的倒地不起,辟尘公和镇山君畏惧的看着大力将横在将岸身前,不敢做丝毫对敌的动作。

    方此当口,千里生的手掌又印在了大力将的背后,并在大力将反应过来之前,掌底玄力一生,化作了一把锐利的刀锋,顺着先前甲胄皴裂的创口破体而入。

    当带着血迹的刀尖从大力将胸前突起时,大力将的身形明显的一晃,长矛卷起滔天罡风,横抡成圈,劲力的全然迸发吹的场下群妖站立不稳,群妖哗然着纷纷后退,俱是骇然sè变。

    可即便这般惊人的力量仍然被早有提防的千里生躲了开去,他的身形远远的出现在高台之上,计略再次奏效,这次是因为大力将分心于去救护惨遭断腿之祸的心腹,千里生这次的下手更狠,在大力将原本的创口之上再添了一记重击。

    噬骨掌兵,这是千里生的又一项绝技,别以为那尖利的锋刃只是玄气所化,那是真正的兵刃,是在瞬息之间以摄空取物之法变化而出的兵器,这是千里生早就准备好的致命一击。

    大力将支撑着身子,扶起将岸,将岸噗的吐出口中的蟒肉,身体化作人形,张大嘴巴一笑:“将军……师父,他们不行,只敢以多打少……”后腿上剧烈的疼痛使他的话声一窒。

    大力将微笑,这个自己的爱徒即便在这样险恶的形势下,仍然毫不畏惧的帮助着自己,哪怕粉身碎骨,他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大力将心中感念,手上则快速的在将岸的断腿上一拂,施以一股玄力相护,暂缓将岸的疼痛。

    在把这些做好之后,大力将扶着将岸的身影忽的一晃,转眼间又出现在高台上,不过并没有继续进击,而是和人事不省的陈嵩站在一处。

    纯以力量而论,大力将甚至要比千里生与虻山四灵联手还要强,可是千里生的yīn险狡诈却使他最终占据了上风,他成功的利用了自己心系挚友和爱徒的弱点,抓住了自己转瞬即逝的身法破绽。

    不过,怕什么呢?就算现在我已身受轻伤,只不过是藓疥之患,我的战力还没有完全施展,而我的挚友和我的徒弟现在都被我保护起来,也就是说,我原先的弱点现在已经没有了。

    大力将昂起头,长矛指着一脸笑意的千里生,准备再次攻击。可就在罡力运转,蓄势待出的时候,胸前的创口遽尔一痛,提起的玄力仿佛顺着创口飞泄而出。

    大力将一凛,向创口看去,胸前破裂的甲胄显然黑了一圈,而一些似曾相识的蛛网一般的黑丝正在创口层层密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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