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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八章 受擒被缚

    浪客<-》

    阿史那铎才刚迈步进入庭院,就看到一丛银光像是平地卷起的疾风,明晃晃直往眼前扑来,同时耳中响起一阵嗡嗡的低鸣紧接着,冰凉的锋刃从他的脖项上割过,这是一把弯月形的兵刃,阿史那铎只来得及看见这把兵刃穿过自己的脖子,却看不见运使兵刃的敌人巨大的冲力将他的头颅高高的抛起,翻落向庭院之外

    阿史那铎就这样死了,头颅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他却只剩下懊恼,他应该想到的,那个胖男人,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宣称和他是多莫的胖掌柜,在第一眼之下自己就发现了他是个有力量的男人,而有力量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可惜……最后一丝意识伴随头颅滚动的停止飞逝而去,只剩下微睁开的空洞双眼直愣愣的迎上叱伏卢朔齐惊骇的目光dm

    院中已然充斥着锐器的破空之音和大燕军士大声的喝斥与惨叫

    阿史那铎临死前看到的弯月形兵刃只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事实上更多的弯月形兵刃泛着闪亮的银光,从黑暗之中弹shè而出,冲入院内的燕国士兵瞬时间倒下了一片,被弯月形兵刃透体而过,或身首分离,或腰断尸折,无不死状极惨

    如此强横的力道,绝不可能是寻常武士飞掷而出的,只有可能是受什么机括的引发然而剩下的燕国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调整的策略,又一阵隆隆的响动传来,燕国士兵们正感到脚下微微发震,猛然间院内空地从中裂开,许多燕国士兵骇的大声呼叫,纷纷坠落



    锐器穿破血肉之躯的声音对于每一个久经战阵的士兵来说都不陌生,呼叫已经戛然而止,幸存者战战兢兢的掌起火把,向裂开的地底望去,就见到无数尖利的竹刺仿佛猛兽的獠牙,森森张开,上面却都钉着坠落于内的士兵尸首,鲜血顺着竹刺的边沿汨汨流淌,很快汇成了汪汪一滩

    院内瞬时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似乎只能听见鲜血滴淌的父声,而这样的声音却更令每一个侥幸未死的燕国士兵心中颤栗后院原本气势浩然的喊杀声此刻也出现了杂乱,渐渐化作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传来这样的声音,显然也表明,从后院杀入的百人队也遭到了可怕的伏击

    “烧呀!烧光这些邪门的东西!烧死他们!”不知是谁在极度的震悸下歇斯底里的狂吼了出来,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一时有些六神无主的士兵们的赞同,他们大声嘶喊着,这是为了驱散心中越来越深的恐惧,同时把手中的火把远远的抛扔出去,火把犹如夜幕繁星,有的落在了屋宇之上,有的落在了裂开的深坑之中,落在屋宇之上的火把未能引发火势,然而掉在坑中的火把却很快燃烧起来,深坑之中传出一股古怪的气味,起先还有些火焰炙烧人肉的焦味,这不奇怪,深坑内被钉插着这许多尸首,火把一定是把他们烧着了,可是接着传来的气味却分明是焦臭夹杂着磷硝之气,士兵们愣神的当口,火势忽的一盛,两道长长的火舌径直激shè而来

    深坑中还有古怪,掷下火把的士兵自己替自己挖掘了葬身坟墓,火舌瞬时间将剩下的人影包裹于内……

    叱伏卢朔齐已经惊呆了,便是身边的荔菲纥夕也诧异的僵直了身体,他们望向火光大作的院内,不仅仅是前院,后院的哀嚎声也是异乎寻常的惨烈显然,那些细作们早有防备,但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连面都没有露就使突袭而入的两支百人队伤亡惨重

    一个浑身冒火的士兵跌跌撞撞的从前院大门冲出,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口中嗬嗬有声,还没到近前就扑通倒地,火焰在他身上燃烈的滋滋作响,听在众人耳中更感到不寒而栗

    “贼人早有埋伏,速速退兵,再调大军前来征剿!”冲入院中的两支百人队现在已经渐渐没了声息,不消说,已是全军覆没了,现在只剩下跟随在侧的百多人的麟凤阁本部军士,看那两百余人举手投足间便是尽遭毒手,自己这百多军士又济得甚事?叱伏卢朔齐见机倒快,大喊着下令,原来还想荔菲纥夕进去杀几个贼人邀赏的顺水推舟之事也不做此想了,当务之急,脱出险地,好在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料想大批的戍卫巡城军兵很快就能赶来

    “大人小心!”荔菲纥夕忽然喊道

    叱伏卢朔齐心中一动,似有感应般转头望去,四周树影摇动,不知什么时候却已跃出十数条黑衣身形,带着一股劲风,直冲自己扑来

    眼看来势迅疾,自己极难闪避,荔菲纥夕却是抬手一抖,数枚铁蒺藜嗖嗖嗖的直向那十数条黑衣身形飞shè而出,风声簌然

    当先一个胖大的身形似乎不虞对方还有此等暗器好手,急忙横剑一挡,铁蒺藜与巾相击,叮叮当当,火星四溢,各自抵消,虽是十数条黑衣身形分毫未伤,可纵身之势却也为之一滞,令叱伏卢朔齐堪堪逃过一劫

    十数条黑衣身形顿立于地,手中的长搅着寒光,叱伏卢朔齐慌忙转身逃开,他身后的麟凤阁一众军士也有了反应,纷纷拔刀在手,鼓噪着杀了过去

    “矩子襟,蛇击!”胖大身形一声令下,院内传出的火光映照分明,正是颜家肉号的掌柜颜蚝,只是现在不见平素葛衣宽袍的生意人穿戴,而是一身束身长襟的玄衣,颇有雄武之气

    十数名一般服sè的墨家弟子持剑一举,在众多军士将近之时,忽的纵身而起,长浆时凌厉刺出,只这十数把长剑的同时一击,便倒下了十多个麟凤阁军士,而这十数名墨家娇一击之后,又同时回身一跃,避开了后续军士的吆喊劈砍,复围成一圈,凝立待发

    这就是从战国时一直流传下来的墨家矩子襟,乃是墨家鼻祖墨翟从七种猛兽的捕食身法上推衍而来,乃分虎熊鹰豹蛇狼狐七击,实是厉害异常的墨家独门之密,威力犹在汉末华佗所创五禽戏之上,只是墨家后辈一向深隐草野,少为人知,故而这矩子襟未曾显名于世

    颜蚝先以矩子襟的鹰击之法杀出,意图一举斩杀敌方首脑叱伏卢朔齐,却被那荔菲纥夕的jīng妙暗器手法稍阻,雄鹰掠空,一击不中,便即远遁,所以颜蚝立刻阻住了鹰击之势,在看到众多燕士杀来时,又以蛇击之法迎之,觑机猛击,而后布阵浑圆,犹如毒蛇盘踞,首尾相应,攻则迅如闪电,守则浑然无缺,锦又都是极为高明,因此杀上来的麟凤阁军士虽然数众更多,却也拾掇不下,几番交手下来,自己反倒折损了二三十人

    麟凤阁毕竟不是寻常的燕旅,除了荔菲纥夕,也还是有十几个同为凤阁使的高手,他们虽比不上墨家娇的高明锦,却比普通燕士要强上太多,此际他们带着众多士兵围上,倒使墨家娇们也极难速胜

    两方对峙厮杀,荔菲纥夕则站在了叱伏卢朔齐身后,由她担任起近身护卫的重任情势看起来稍稍对他们有利,怕只怕那些细作们隐而不出,只以诡术相击,就像对冲入院中离奇覆灭的两百军兵所做的那样,好在对方终于现身而出,而这里的凤阁军士和对方纠缠得越久越好,拖住对方,就能等来大批的巡城军士的支援

    荔菲纥夕轻轻捏了捏叱伏卢朔齐的老手,这是表示安慰,她也知道叱伏卢朔齐年岁已高,不复当年之勇,刚才差点被对方突击刺中,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叱伏卢朔齐呼呼喘了几下粗气,面sè总算好了些,一把攥住荔菲纥夕,竟是不肯松开



    一种变相的挑弄,荔菲纥夕可以感觉到叱伏卢朔齐的两手有意无意的挨向自己的酥胸,真难为他了,这般危急的情势下还在想这些事情,荔菲纥夕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却只能表示顺从

    看着十数名剑客和军士们战在一处,荔菲纥夕忽然又是心中一动,她觉得缺少了什么,总是有个大不妥处,秀眉微蹙,反复思量,猛可里一震:“不对!据先前探查,这个颜家肉号有百十号人,然而现身于前的不过十余人,那么其他人却去了哪里?就算他们是在院中cāo持机括的,现在院中情势已定,他们也该出来了!”

    

    只是这么一转念,荔菲纥夕便极为不安的四下张望起来,叱伏卢朔齐还有些奇怪:“荔菲,你怎么了?”

    荔菲纥夕没有&#x话,张望之中,她和一双眼眸不欺然的撞上,那是一双棕色的眼瞳,带着冷厉俏寒的杀意,在夜幕下竟生出透彻心底的晶光而这双眼眸的主人却是个穿着燕国军士衣甲的人,正用一种看似平稳实则极为迅速的步伐向这里走来

    念随意动,荔菲纥夕只是在心底刚察觉出危险,两手就已经抬起,也不见如何作势,便是一蓬铁蒺藜激射而出,是敌人!他们化装成本族的军士在向我们欺近!

    然而,就在荔菲纥夕刚想出声提醒叱伏卢朔齐的时候,那个棕色的眼瞳的光芒却&#x亮了,好像只是个残影一晃,铁蒺藜便径直的没入黑暗之中,棕色眼瞳在瞬时间竟已经到了她面前,紧接着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抵在了她的喉头

    周围一下子竟多出了很多人影,几个护持的侍卫无声无息的颓然倒下,叱伏卢朔齐则一样噤若寒蝉的被几柄短短的刀刃指赚这是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站立的姿势显然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两手握拳一上一下的逼住了叱伏卢朔齐,指缝间露出几柄锋利的刀刃

    荔菲纥夕这才开始注意用长剑抵住自己的人,没错,正是那个棕色的眼瞳,也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个很美丽的女人,棕色眼瞳直视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的暗器功夫很不错”棕色眼瞳的美丽女人&#x道,顺手卸去了伪装的燕国军服,一丛柔顺发亮的棕色长发长瀑般垂下

    “就是她”一个男人的传来,荔菲纥夕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个驴车上的&#x胡子男人

    “是她?”另一个身材颀长,面上一道长长直直的伤疤的男人接口道,荔菲纥夕心里忽而一震,她能感受一种奇怪的力量从那男人身上浮现,而这个男人竟然还戴着一串女人气十足的珍珠项链

    戴项链的男人只不过审视了她片刻,然后就立刻出声:“既然如此,夏侯先生,就带走她吧,这里不能再缠战了,东胡蛮子的援兵要到了”

    &#x胡子男人蹲下身,悉悉索索的动作了几下,荔菲纥夕啊顿时惊诧的睁大了眼睛,明明是普通的地面,可那&#x胡子男人却掀起一块硕大的地皮来,好像是打开了一个地窖的门,里面露出了微弱的灯火之光

    不等荔菲纥夕多想,棕色眼瞳嘴角一笑,剑柄反转,力道极有分寸的击在了她的后脑,荔菲纥夕眼前一黑,沉沉晕倒

    “那他呢?”逼住叱伏卢朔齐的女子指缝间的刀刃晃了晃,慌的叱伏卢朔齐缩了缩头

    “东胡麟凤阁主事,司图司马大人”&#x胡子男人显然认出了叱伏卢朔齐,“先留着,他知道很多事情,他如果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会省不少力气”

    叱伏卢朔齐又惊又怕,口中哆哆嗦嗦的道:“你们……你们要……”

    “幸会,司图司马大人”戴项链的男人指了指自己,“大晋朝桓大司马幕下,驭雷惊隼韩离事态紧急,你我稍后再叙”一示意,指缝露刀的女子抿嘴一笑,同样在叱伏卢朔齐的脑后一打,叱伏卢朔齐一声闷哼,软软躺倒

    “夏侯先生,把他们送进地道我接应颜义主,速离此地”韩离对&#x胡子男人&#x道,同时另几人已经把晕厥的荔菲纥夕和叱伏卢朔齐拖入地道

    “孤雁,这里交给我,你不要恋战,随夏侯先生同退!”看到棕色眼瞳的美丽女人还想仗剑向前杀去,韩离沉声下达了命令

    莫羽媚身形一顿,又耸了耸肩,没有&#x话,转身低头,钻进了地道

    夏侯通蹲坐在地道前,他要为韩离和颜蚝一众墨家娇守着地道门,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催促,静静看着韩离迈着沉稳的步伐,接近了激斗的战圈

    ……



    “可以走了”韩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在战阵之中应该发出的声音

    激战的麟凤阁军士们这才发现了身后发生的异状,他们转过头,先是一怔,然后发声喊,当先就有几个人恶狠狠的冲过来

    墨家娇们迅速的收麦形,再不交击,快速的从战阵之中穿掠而过,反而冲在了对方的头前,直到此时,韩离才挥起手中黝黑的长剑,剑柄上那流离生辉的玉璜异常耀眼

    狡一挥,蓝光闪耀,气劲猛烈激突,天地间满是雷电的烨烨之威

    “好一个驭雷士……”夏侯通既像是称赞,也像是感慨,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第八十九章 历历往事

    <-》

    “哦哦,又是那远古神兽的气息”阿勒闵望着城南的方向,即便是深夜,可是慕容暄的军帐中依然灯火通明

    慕容暄微微一笑,他当然感受到了那股威势非凡的雷电之气,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桌案边正闭眼感应的嚓玛

    “还是一样……”嚓玛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这只远古神兽的灵力焕发同样引起了另一只神兽的呼应,不过这次,那只神兽呼应的气息很微弱,也许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这是好事,方便我们除去他”

    “你知道他是谁了?”慕容暄追问,“我的战神之军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嚓玛还是闭着眼,似乎是在敏锐的感知着所能察觉到的一切蛛丝马迹,过了很久才用空灵的声音回答:“我说过,他就在这城里好像是宿命的安排,那个拥有着雷电之力的南国剑客也潜入到了这里……”

    “那就一齐消灭,两个神兽的转世既然都在这里,不正好省了我的事?免得费心再去一个个找寻,简直就像是战神的眷顾一样”慕容暄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挂在铜架上的银甲把他的脸映的异常苍白

    嚓玛忽然睁开眼,光华灿动的眼球迎向慕容暄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自相残杀呢?”

    ※※※

    能够毫发无损的尽歼前来突袭的燕国之军,夏侯通可谓居功至伟

    突然发shè而出的弯月形利器,轰然开裂的地中深坑陷阱,以及硫磺硝石牵引的迸发火油,这都是墨家机关之术的神通

    战国时墨家本就是极jīng工巧制作之道,尤其擅长守城的机要之术,故而世人称之为“墨守”,这种机关锻造的本领流传至今,仍为白墨弟子所jīng通,而夏侯通作为白墨一宗的大子师兄(即墨家掌门的地位),更是此中翘楚

    叱伏卢朔齐对颜家肉号的估计不可谓不细致,可他哪里知道,一个小小的颜家肉号已经被夏侯通建造成为机关重重,狠恶异常的金汤之地别看颜家肉号占地不大,可其下地道四通八达,最长的一条甚至直通城外,那rì遁影灵雀况飞雄正是通过这条最长的地道,一举避开了众多燕国大军的耳目,成功的潜回了晋军大寨,将此间的详细禀报了大司马

    而一旦有外敌入侵,则颜家肉号的所有机关立时发动,除了前院那些厉害的招数,后院则是隐于暗处的几部小型连弩转shè台开启,以及喷shè炭火的藉车从地下突施奇效,将冲入后院的燕国百人队尽数消灭

    至于颜蚝领十数位墨家娇在院外的攻击,虽然有斩敌首领的举措,但其实佯攻的成分更多,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搜寻其中的通魔者

    这个目的的产生,正是源自十rì前,韩离那一句古怪的发问:“诸位是否相信……这世间是有妖鬼存在的?”

    颜蚝和郭昕初听之下,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荒诞无稽,可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论调,事实上,墨家教义本就有兼爱非攻明鬼之说,也就是说,墨家子弟是相信世上有鬼神的不过千百年流传至今,白墨与昔年墨家教义已颇有不同之处,渐渐的也就没了明鬼事神的理念然而看韩离一脸郑重,心知必有所由,便就听他往下细说

    “既然大家都一心要取那下邳王xìng命,有件事便不可不先说在头里”众人的沉默并不令韩离感到意外,所以他只是淡然的笑笑,“那个下邳王身边,有一群不是人的怪物拱卫,寻常刀枪难伤,而且怪力无穷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些怪物应该是吃人的,我可以看到他们身上发出的,带着血腥臭味的黑气”韩离得甘斐传授了一些伏魔道的粗浅手法,但在他自身强大的灵力运转下,实力已颇为不俗,他也记得,只有吃过人的妖魔鬼怪,身上才会发出浓烈的腥臭黑气

    “我们最终的对手不是那个下邳王慕容厉,而是这些怪物,可惜我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妖,还是鬼,我也很奇怪这些怪物是怎么甘为那些东胡人驱使的,我记得他们的首领也是东胡的一个王族,伏都王慕容暄,是慕容厉的侄子,他倒是铁了心要保护他的叔叔”韩离当然不清楚鲜卑王族中的勾心斗角,至少看那天战场上的情形,慕容暄是全力救护慕容厉的

    “韩大人……”颜蚝语气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所以称呼出口后又迟疑了好半晌,才接道:“……敢问如何得知那些护卫不是人的?也或许是那些人中了东胡部落里的一些古怪咒术呢?韩大人莫非亲眼见过妖鬼不成?”

    韩离苦笑,指了指自己,手指从额间的疤痕一直划到颌下……舞晴,你说的没错,我每次看到我自己的时候,都会想起你……韩离心下一阵黯然,声音也显得有些涩哑:“韩某面上这道创痕,便是……便是妖鬼所赐”

    颜蚝和郭昕对视一眼,俱各一怔,而夏侯通一旁坐着也是一惊,看向韩离面上,神sè怔忡

    “你们最好相信,这不是惊隼剑客一个人的遭遇”看到众人犹然还有些不敢相信,莫羽媚用冷肃的语调插口:“我也一样遇到过妖鬼,而我们大司马府的十三大剑客,就有四人死于妖鬼之手,此事真真确确,便连大司马大人也要着手置备官署,以作伐魔之需所以我认为现在不是争论世上究竟有没有妖鬼,而是要决定用什么办法去对付那些妖鬼,那些盘踞在慕容厉身边的妖鬼!”讲到慕容厉三字的时候,莫羽媚不自禁的咬紧了贝齿

    夏侯通再次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shè在莫羽媚身上,当他的视线一直转到莫羽媚的衣襟一角时,双眼又是一亮

    颜蚝还是有些犹豫,这种事情不是听人言语就能确实相信的,尤其事关行刺大计,岂可轻忽?

    韩离只能又笑了笑,将手指竖起,缓缓平伸而出

    说不得,那便让他们亲眼见一见这种异象吧韩离心中道,同时屏息凝气,几个墨者注意到了韩离这反常的举动,不明他真意,便都止口不语,只愣愣的看向他

    

    “滋拉”,韩离用甘斐教的法子猛的将自己的灵力释放而出,然后唯恐动静太大,又迅速收力,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一道耀眼的电光火花在他指尖现出,整个室内的气流为之一窒

    “这便是韩某身具的玄异之力,正是因为此力,招惹了妖鬼之事”

    颜蚝和郭昕看的呆了,他们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戏法,而夏侯通却完完全全的僵在当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韩大人,这是什么法术……”郭昕呆了半晌,却只能&#x出这句

    “师弟,不必&#x了”夏侯通忽然开口,打断了郭昕,郭昕也是白墨弟子,夏侯通便以师门排序称呼之,“我相信韩大人和孤雁大人所&#x的”夏侯通的目光扫过莫羽媚

    “师兄……”颜蚝和郭昕同时出声,也不知是表示惊讶还是想劝&#x,可夏侯通却一摆手,迎向了韩离略带诧异之情的目光,沉默良久,才像下定决心一般,表情坚毅的道:“妖鬼这种事,我也碰到过”

    这一句话令在场每个人都大吃一惊,尤以颜蚝和郭昕为甚,师兄也遇到过什么妖鬼?怎么从来没有听师兄&#x起过?而韩离则来了兴致,凝视对方,等着他继续&#x下去

    夏侯通欲言又止,仿佛是颇感为难,又看了看瞠目以对的颜蚝和郭昕,才重重叹了口气:“这事我原本怕吓着你们,其实我也怕吓着我自己,所以我准备一直瞒下去,带着这件事进坟墓,故而从没有对你们&#x起不过今天既然几位大人在前,又言及此事,&#x事涉王师北进的大业,夏侯通再无隐瞒之理,就&#x&#x我遇到的妖魔之事罢”

    夏侯通面向颜蚝和郭昕端坐身形,其余几位大司马府剑客情知他所&#x的事必是惊心动魄之极,也都凝息静候

    “还记得去岁七月间,我奉金龙令符之招,前往长安的旧事么?”

    夏侯通的话刚&#x了开头,韩离便是啊了一声,他记起来这件事情是谁跟他&#x起过的了那是甘斐述&#x五方乾君化人之一的负娇池棠的遭遇时的情景

    丙辰年七月十五,群雄齐聚长安,共诛氐秦暴君苻生不想遭遇妖魔护驾暴君,将前来行刺的一众武林高手残杀殆粳只留下负娇池棠,因身具火鸦乾君之力,得以侥幸脱出生天难道这白墨墨者夏侯通也是当日行刺的刺客之一?若真是如此,他又是怎么脱逃出来的?

    还好韩离的这声颇感意外的轻呼被颜蚝的话语掩了过去,除了莫羽媚和韩霓转头看了韩离一眼,没有人在意到韩离的这声轻呼

    颜蚝眉头微皱:“师兄,你不是&#x在长安查探月余,终无下手之隙,故而无功而返的么?端木盟主为此还大不高兴呢,如何现在又旧事重提?”

    夏侯通苦笑一声:“我那是怕你们的,所以骗你们的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侠士齐聚于彼,你当就那么容易的放弃么?事实上,我们不仅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而且也付诸实施了”

    颜蚝一怔,没有&#x话,既然一众高手实施了行刺,而那暴君却直至今年年初才被他的同族苻坚推翻,由此可知,刺杀必是失败了

    “唉,高手云集啊光是双绝五士中的绝顶人物就来了三位,绝煞铁枪陈嵩彭城巨锷士张琰临昌负娇池棠,都是和韩大人齐名当世的人物,不知韩大人是否认识?”夏侯通忽然问向韩离,他们都同属双绝五士之列,这一问倒也在情理之中

    韩离心中震惊,面上却声色不露,缓缓摇了摇头:“这三位慕名久矣,惜缘悭一面”莫羽媚则露出恍然的表情,她也同样想起这桩旧事了,当然,也是身处乾家养伤时听他们一众乾家弟子&#x的,她也见到了池棠本人,一代武学大家,江湖上盛名一时的负娇,&#x终成了乾家的入室弟子,并且和惊隼韩离一样,都是乾家&#x为看重的乾君化人不过她看韩离没有丝毫提及,因此她也只是默不作声

    夏侯通听韩离&#x不识,便涩然点点头:“幸好韩大人不识,不然我将&#x无颜相对矣”

    “此话怎讲?”韩离问道

    “我们是在七月十四早间就在眇贼返驾还宫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夏侯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表情欷歔的将那一日行刺暴君的经历娓娓道出,一直说到暴君车驾驶入谷中,而他则发动墨家机关之术将暴君的护驾铁骑阻隔两端,“实不相瞒,在行刺开始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也许是我布置了周遭的机关,所以我更留意些在山石塞满谷口的时候,突然就起了一阵奇怪的雾气,而所有声音竟像突然消失一般,再也不复与闻我这个人谨慎小心,没跟着他们大队跃下刺杀,而是选择在谷上静观其变,总觉得对付剩下的几十个铁骑军和暴君也不差我一个,结果……结果这一看之下……”

    “怎么了?”颜蚝追问,一脸急色

    “结果我发现这雾气只把在谷中的暴君车驾笼罩,而跃下去的众多同袍就像是自己撞进了这片浓雾之中,然后我就看到四股诡异的发光气流穿进了浓雾里我看见了猛虎犀兕巨蟒和苍狼,他们像人一样的直立着,还在对浓雾中的同袍们说话……再然后……”夏侯通神情遽尔一痛,“……他们杀害了我的同袍,并且像宰食牲畜一样,把他们生生的吃掉……”

    说这段话的时候,夏侯通双目紧闭,面上露出了恐惧之色,而这段经历除了韩离和莫羽媚,余者也是第一次听闻,人人都露出了悚然之色,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诸位见笑”夏侯通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从捂脸的指缝间传出:“我……我实是吓的魂胆俱失,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和我的同袍们同生共死,我发了疯一样的从事先准备好的地道里没命的奔逃,生怕那些可怕的生灵会追上我……”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夏侯通捂着脸发出微微的啜泣声,颜蚝一脸震惊,却也安慰的拍了拍夏侯通的肩头:“这……这也怪师兄不得,原来这世上果真有妖鬼,便是我遇上,怕也是失魂落魄的落荒而逃”

    夏侯通啜泣一阵,终于松开捂着脸的双手,眼眶微微发红,他凝声无语好半晌,才吁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显然不想再多触及那残酷的过往,而是将话题拉在了当下:“所以韩大人说这世上有妖鬼存在,我信,我当然信,因为我亲眼看到这种东西吃掉了我的那么多手足兄弟!”

第九十章 通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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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豁然开解,果然是那长安刺君一事的幸存者,韩离再无疑虑,不过他并不打算旁生枝节的多说下去,因此也没有接口告之那负娇池棠的经历,一则也是听旁人所述,自己未曾亲见,二则此番又牵扯乾家斩魔士和阒水妖魔的过往,说起来未免絮烦,不如暂且不提,待大事定后再慢慢细说不迟韩离是这样想的,莫羽媚见他持重,所以也没有提及池棠之事,倒是超节豪接口道:“是也,自去岁八月以后,有不少当世第一流的武学高手离奇失踪,便是那端木绝云的金龙令符据说也遗失了一枚,端木家还遣门人子弟来找寻呢,这事可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却原来是这个缘故,这就对上了”

    夏侯通面露惭sè:“我也听说过一二,只是我这里地处胡人疆域,又是战乱频仍之所,怕是端木盟主的门人等闲也寻不到这里来,故而一直未曾分说话又说回来,倘若真来了,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都是江湖好汉,做的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谁会信我这妖鬼之言?况且我背友脱逃,实为不义之举,现在回想起来,卦心下耿耿,羞赧无地”

    颜蚝和郭昕急忙又宽慰了一阵,看看夏侯通终于神sè稍霁,才又转到正题上

    下邳王慕容厉身边也有怪物护持,看来是确凿之事了,一众豪杰义士武艺固然不俗,但从没对付过妖魔鬼怪之属,此际言涉于此,倒不由都有些忐忑起来,觉得没什么底气

    “妖鬼之身,其实也没有听起来那么可怕,世人置之死地,于绝境之中多有自身潜能激发的奇效,而当这种潜能运使而出的时候,那么即便对方是妖鬼,也一样可以战而胜之我认识一个以降妖除魔为生的好汉,就是他跟我们这么说的”韩离现在是用甘斐的话来鼓励几位墨家剑客了,“他说的没错,韩某与孤雁剑客便是由此激发神力,得脱妖魔之厄”

    韩离并没有说的太详细,事实上莫羽媚固然是在月灵鬼界明知必死的情况下焕发了破御之体的力量,刺瞎了月灵鬼将的一只眼,而他自己虽然身具无上雷鹰神力,却并没有真正和妖魔交手,当然,在那时候他也不忍心,只能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犹豫难决罢了

    这些事体,几位大司马府的剑客多少也知道些,所以他们都不住的点头,令颜蚝和郭昕心下总算宽了一宽

    夏侯通凝视韩离片刻,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我相信这话自从回来之后,我心悬妖魔丛生之事,也没有闲着,四处查翻书典,看看有没有什么克制之道,几个月下来,倒真给我看到一本,那是墨家古籍,压在非攻院的地道之底,早已残烂不堪,可上面却也说了些对敌妖鬼的门道……”夏侯通说到这里,又转眼看向颜蚝,“这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也是怕惊着你们,祖师墨子早黯御鬼之道,当真学究天人,可惜此法一直未在墨家流传,墨子祖师也不过以明鬼学说做了些暗喻罢了,此番想来,我等不过学得墨家jīng义的皮毛而已”

    大子师兄发话,颜蚝和郭昕正襟端坐,很惭愧的欠了欠身

    “所以,从这古籍的残本中,我倒也自修了些门道,虽不是降妖伏魔之法,却可以看出些端倪来,就像韩大人刚才说的,韩大人可以看出吃过人的妖鬼的那种黑气,我也可以看出一种异样的玄气,那是通魔者的气息”

    原来夏侯通也修习了些法术,这却颇出意外,韩离不由一奇,自己还是在斩魔士甘斐指引下粗略的会了一些术法的运使法门,这个夏侯通却是从墨家古籍的残本中自行修炼,果然资质不同寻常,这样一来,当真和慕容厉身边的怪物卫士动起手来,却不是又多了一个强助?欣喜之余,韩离闻言又是一怔:“何为通魔者?”

    “就是接触过那种不属于人世间生灵的人,我用祖师遗法观之,便可见这些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异样气流,这种气流,韩大人身上有,孤雁剑客身上有,而在东胡人的军营中,一样也有人有,还不是在那下邳王的行辕之中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东胡军中,也有经历过妖鬼之事的人,而这人还不是慕容厉或慕容暄左近身边的人,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或许那人和慕容暄的怪物之军有过交集也未可知,这又能如何?

    夏侯通的建议很明确:“下邳王和伏都王身边护卫众多,等闲难以近身,可那人却只在大军军营之内,如果可以,将其擒之,从他口中多知晓些那些妖鬼的真相,也便于我们行刺击杀之计”

    知己知彼,原是大计正道,韩离思忖之下,自然应允

    ※※※

    夏侯通所说的通魔者,正是凤阁使荔菲纥夕,除了昔年与冉魏大战之后在战场见到的食人脑髓的犬魃之外,在潜入晋国描绘密图返回的路上,又遭遇了诀山驴怪,幸好当时有乾家斩魔士池棠和薛漾,以及痴愣愣sè眯眯却又强横无比的护商师罗老七在,立斩了诀山驴怪,救下了她来

    这几次经历,荔菲纥夕深深藏在心底,对谁也没有说,但是对妖魔鬼怪的存在却是确认无疑,这种气场上的变化,落在经墨家古籍浸染的夏侯通眼中,自是清清楚楚

    几rì后,遁影灵雀况飞雄沿地道返回,带来了桓大司马的令谕,为保黎民苍生,一改围困之策,一俟众人刺杀敌军首脑,以烟火为号,则晋军大队立刻展开攻城,趁其主将新丧,军心不稳,必可一鼓而下

    于是,一切的谋划都按照这个既定的策略展开,在往军营送酒的路上,夏侯通见到了荔菲纥夕,这不是邂逅相遇,而是处心积虑的一次碰面

    墨家的剑客们都不是泛泛之辈,而轻功之道和机关之术冠绝天下的夏侯通更是了得,他利用在整个须昌城下盘根错节的地道已然将通魔者的身份探查清楚,在知晓这位通魔者竟是燕国专司探查斥候之职的麟凤阁密使之后,一番诱敌自入的计略立时浮现脑海

    夏侯通恰到好处的展现了自己的破绽,他相信这一定不会逃脱观察缜密的凤阁使的眼睛,然后整个颜家肉号都将暴露,凤阁使将会严密的监视这里,岂不是更方便他们的就手擒拿?这本是以退为进,将计就计的好谋划,唯一意外的是,燕国人似乎对于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没有什么兴趣,竟然很快就实施了派兵剿捕

    颜家肉号外松内紧,这些时rì近乎枕戈待旦,没有一刻不在提防,故而在燕士刚刚包围了四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御敌准备好在麟凤阁随军之众也尽数到达,不至于令生擒通魔者的计划落空,而进攻肉号的兵力也不过区区两个百人队,就算没有六位大司马府剑客的助阵,颜蚝和夏侯通也有足够的信心将来敌尽数诛灭,颜家肉号内本就有墨家同门弟子十余人,另有近百名jīng擅技击,孔武有力的悍勇死士,即便当真面对面的搏杀,也是丝毫不怵,更毋论还有险恶机关相阻

    就是这么顺利,两百多名燕国士兵横尸就地,剩下数十名麟凤阁军士在韩离的滔天雷电之威面前束手无策,一片懵然慌乱之下,韩离夏侯通以及颜蚝率领的十余位墨家娇利用地道从容遁逸,不仅擒住了那位通魔者荔菲纥夕,还多了个不错的添头,麟凤阁主事,司图司马叱伏卢朔齐

    ※※※

    荔菲纥夕醒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缚,甚至藏在袖底的几十枚铁蒺藜也没有被搜出,自己斜靠在一方土墙边,鼻中满是cháo湿霉臭的气息

    

    光线很暗,周遭悬着火把,却也没有亮堂多少,所处的地方空间狭窄,气流不畅,荔菲纥夕几乎立刻就知道了,这是在地下,汉人掘成的地道之内荔菲纥夕不由有些觉得可惜,在进城前,就应该详细探查一下城中地道的情形的,早弄清楚了,何至于有今日之厄?

    为何他们要生擒我?都杀了我们两支百人队的大燕勇士了,原也不差我一个荔菲纥夕转着念头,直起了身子,身形还没端稳,就听到身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醒了”

    荔菲纥夕心中一惊,循声看去,那双美丽的棕色眼瞳映入眼帘,火把飘闪,弄得那棕色眼瞳的身形一明一暗,不过荔菲纥夕也立刻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制住自己的美丽女人

    “你是什么人?”荔菲纥夕很平静的问

    棕色眼瞳的美丽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向外间&#x了声:“惊隼,她醒了”

    光线陡然一亮,几个身形从墙根的拐角处步入,手中都掌着火把,当先一人却不正是那个脸上有伤疤,还戴着项链的男子?

    荔菲纥夕心下暗叹一声,从那惊隼两字她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毕竟潜入晋国那么长时日,晋国大&#x事务,巨遗糜细,她大多了然于胸她直视那戴着项链的男子,泛起一个萧索的笑容:“驭雷惊隼韩离,南国大司马府首席娇”又将头一转,看向棕色眼瞳的美丽女人:“这位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大司马府三大娇之一的媚羽孤雁吧,很遗憾,我多方查探,一直不知道你的姓名,只知道你是丁零人”

    莫羽媚仰了仰头,没有&#x话,韩离却微笑着走到近前:“你这个凤阁使知道的可真不少,不错,我正是韩离,还未请教姑娘的名姓”

    “荔菲纥夕”荔菲纥夕淡淡的&#x道,“没想到桓温这次竟让贴身的近侍潜入为患,和城里的逆民勾结,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放肆,大司马名讳岂是尔等可呼之!”超节豪眉头一紧,沉声喝道

    荔菲纥夕无所谓的耸耸肩,同时垂下手,让自己靠的舒服一点,在看到这些竟是大司马府的绝顶剑客之后,她打消了突施暗器的念头,对方已是登峰造极的武学造诣,自己不必心存侥幸

    “荔菲姑娘,我们就开门见山,&#x话不绕什么圈子”韩离倒是知道鲜卑族荔菲这个姓,话&#x的很干脆,“你知道你们下邳王身边的琐碎细要么?”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荔菲纥夕立刻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是要偷袭刺杀我大燕之军的主将吗?想从我这里多探得些消息,方便他们行事,哼!大燕的子民,无论男女,可不是什么卖主求生的懦夫!荔菲纥夕将头一转,并不应声,还将双眼闭上,一副任杀任剐的神情

    荔菲纥夕的反应并不出乎韩离的意料,他也知道鲜卑人的刚烈之性,男女皆然,他在荔菲纥夕面前蹲下,很耐心的柔声道:“那伏都王呢?你知不知道他的亲兵队是怎么回事?”

    荔菲纥夕心中一凛,在跟在傅颜将军后面看着伏都王率军赶到的时候,她曾&#x心翼翼的观察过那些军士,而当韩离一提及这些亲兵,她脑中顿时浮现起那些军士空洞木然的眼神,那种像是死人一样的气息,那种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当时就令她悚然心惊,就像那个诀山驴怪大王搂着她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

    荔菲纥夕尽管还是歪着头,可她明显呼吸一滞的举动没有瞒过韩离的眼睛,韩离继续笑问:“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对不对?”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两军对垒”又一个声音响起,“我能发现你感知灵异的气息,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拱卫下邳王的是什么东西,告诉我们,不要当成是晋国与燕国的交锋,也不要当成是汉人和胡人的厮杀,这是人与魔的较量,我们要知道他们一共有多少,有什么法力”

    荔菲纥夕霍然睁开眼,心里咚咚直跳……他们……他们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可她一看过去的时候,就迎上了那&#x胡子男人的眼神,刚才的话就是他&#x的,可是这眼神一交集之下,对方的目光中便射出一抹晶异之色,仿佛玛瑙一般的流离生辉,竟令自己的神智突然一眩

    荔菲纥夕被&#x胡子男人的目光牵引,竟然不由自主的开口:“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不是人”

第九十一章 谋计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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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知道他们有多少?有怎样的法术能为?”夏侯通继续追问,声音温柔的像是好友之间的喃喃低语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的法术,但是好像不怕常人的刀枪,拥有不死不伤之身我数过,跟在伏都王身边的共有一百多个,只是都装扮成寻晨兵的涅”荔菲纥夕一反常态的详实以应2m

    莫羽媚很敏感的扫了夏侯通一眼,很显然,他刚才用了什么古怪的法门,很成功的迷惑了荔菲纥夕的心智,以至于现在的荔菲纥夕双眼迷蒙,全不是先前淡然克忍的神情

    夏侯通眼眸更为晶亮,追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才能伤了他们吗?”

    荔菲纥夕茫然的摇了摇头:“知道他们不是人,我便是敬而远之,又怎么会多加探看?我也不是伏都王的心腹,他的这些亲兵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哦,他身边有两个倒肯定是人,但是应该很有些手段,而那些亲兵也一样遵从他们的号令一个是我们族里嚓玛一样的光头男子,还有一个像是伏都王的贴身近卫,我听伏都王喊过他的名字,好像是叫……阿勒闵”

    莫羽媚点点头,她立刻就想起来那个玄衣褐甲的年轻人挡住自己奋力一击的情形,分刃开叉带着锯齿的兵刃蕴含着巨大的力道,却原来是叫阿勒闵,是个劲敌

    韩离也发现了夏侯通对荔菲纥夕做的手脚,不过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左右也是以免对方坚不吐实的好法子,韩离觉得对这个年轻的伏都王所知还是太少,现在看来,他才是执掌那些怪物护卫的关键,所以他也跟着问道:“那个伏都王呢?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历?”

    对于韩离的问话,荔菲纥夕却明显有些抵拒,神sè一紧,眼眸开始转动,不过夏侯通温声软语的声调再次响起:“问你呢,那个伏都王是什么来历?”夏侯通的声音一传入荔菲纥夕的耳中,荔菲纥夕的面部就渐渐松弛放缓下来,眼眸停止转动,再复木然,音节毫无起伏的答道:“伏都王是先帝皇侄,也是英年早逝的慕容雎大人的遗腹子,自小便是在宫里长大的,和新即位的大燕皇帝陛下交谊极深,皇帝陛下登基不久,便封他做了伏都王,这次让他随军前来,也是让他多些历练,更增军功的意思”

    韩离知道燕国先帝慕容儁曾有个长兄慕容雎,不过年纪轻轻便在与羯赵的战争中阵亡了,这个伏都王慕容暄倒是他的儿子,不过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局势并没有什么用处,根本无法知晓那些鬼怪护卫的由来,又是怎么落在这个伏都王手里的

    “你问吧,看来我问不合适”韩离对夏侯通道,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个凤阁使所知道的比他们想象的要少得多

    夏侯通也同样无奈的摇摇头,撤回了直视荔菲纥夕的眼神,荔菲纥夕似乎是打了个寒噤,头向后一靠,竟是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再问什么,她知道的不比我们多,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的想法只怕要落空”夏侯通表情失望之极

    一直跟在韩离身后却没有说话的掠室捷燕卓秋依一声冷笑:“用了这许多心力,岂不是白费工夫了?要我说,当断则断,管那些什么古灵jīng怪,我们只需要雷霆一击,功成便退,又有何难?”

    夏侯通苦笑:“捷燕剑客,可别忘了我的前车之鉴,我也曾行刺了氐秦暴君,当对手是妖魔鬼怪的时候,事情远没有那么容易”

    前方传来一阵哄笑,在狭小的地道里显得尤为嘈杂,只见颜蚝胖大的身子挤了进来,一脸兴冲冲的欢喜之sè:“哈哈,那老家伙全说了,下邳王行辕里的一应细节都没漏!”说着,还向韩离正sè禀道:“好教韩大人得知,你的的那些古怪亲兵并不是下邳王的亲随,也不在下邳王的行辕内,他们都跟着伏都王,在距离行辕数百步开外的街头驻扎”

    “好!”夏侯通首先拍了拍手,“如此一来,只要像捷燕剑客说的那样,施以雷霆迅猛一击,以我们一众的本领,料来不难,取了那下邳王首级,火速归返,举信为号,接应大司马大军攻城,事即成矣!”

    韩离沉吟,没想到着力擒拿的通魔者并没有给到什么助力,而那意外的添头叱伏卢朔齐倒起了大用,这个新的消息倒是个大大的利好,先前自己一直以为那些鬼怪护卫总在下邳王慕容厉左近,下手不便,若真是现在这消息,却是大有可趁之机

    说到底,最重要的是完成大司马的谋划,能够最快除去敌军的主将才是当务之急,自己也还不是伏魔之士,没有必要将魔怪放在首位,那些鬼怪护卫完全可以克城后再去应对,只要对行刺大计没有阻碍,大可以先置之不理

    那就先刺杀了慕容厉,相助大军攻破东平郡,击退东胡防线,也救下这满城黎民百姓,一想到长期困城,东胡的军士就会以人为粮的事情,韩离就更坚定了决心,手指在脖上的珍珠项链上轻轻一拂,然后又重重的向下一挥:“好!就这么办!”

    莫羽媚心中一喜,明白这是惊隼下决心要诛杀那慕容厉了,自己正可如愿以偿的报此宿仇

    “只是……街巷间东胡兵马本就巡查甚紧,而又经过我们昨晚一战,恐怕城中防范更严,却如何直抵行辕之处?”还是老问题,行动起来不被大队敌军发现才是关键,韩离念及于此,不由又是一顿

    夏侯通露出会意一笑,低沉着声音道:“既然知道了行辕的诸多细要,那这事就交给我吧最多三天时间,我会开掘出直通行辕的地道,打洞这种事,我一向拿手”

    夏侯通的墨家机关cāo持之术已经令韩离等人深感叹服,尤其这地道穿行的本领,更是天下一绝,单看现在众人所处的地道,如蛛网般在整个须昌城底盘根错节的铺排开来,便可见一斑若能将地道直开到行辕之下,届时便是神兵天降,那慕容厉自然猝不及防

    大计已定,在场众人都不由轻松的一笑,夏侯通搓搓手,对颜蚝道:“走,带我再去问问那老家伙,可别漏了什么紧要关节处”

    “那她呢?”颜蚝冲晕倒的荔菲纥夕一努嘴

    “总也是东胡的凤阁使,所知东胡军情极多,不必杀,待城破后交给大司马大人”夏侯通的建议入情入理,韩离也表示了默允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子?”莫羽媚忽然问道,“原先她不肯&#x的,可为什么你问她话,她就乖乖作答?”&#x实话,莫羽媚对这个夏侯通一直印象不太好,都是昔日行刺暴君的幸存者,可那池棠便是光明磊落,颇有君子巍巍之风,但这夏侯通却有些阴沉,而且女人敏锐的直觉也使莫羽媚可以感应到他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夏侯通起步欲行的身形一顿,转过头,抹了抹唇上的&#x胡子:“这也是我从墨家古籍上才学到的粗浅之术,不过是控魂催眠法的一些皮毛,唉,墨家精义博大精深,我辈所知者实为少矣”

    &#x话的时候,夏侯通的眼神再次投向了莫羽媚的衣襟末角,目光一触即回,浅笑着躬了躬身:“失陪”

    ※※※

    这几天傅颜过的并不舒心,前往抓捕城中细作的兵马竟折损大半,便连麟凤阁的两大要员也失陷敌手,却连细作的影子都没碰到

    若是被细作擒住的叱伏卢朔齐和荔菲纥夕将城防布置供出,这可了不得,傅颜不敢怠慢,紧急调换了几处布防的关节,尤其转换了屯粮之所傅颜一样害怕细作们由此焚粮的举动,没错,大燕的勇士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当真缺粮了便以人为食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毕竟是权宜之计,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去吃自己的同类?况且,人肉也并不好吃

    同时,傅颜加强了对整个须昌城乃至东平郡的巡查,为数千人的巡城骑兵三班轮值,日夜不停的巡视城中,严密关注城中一切的风吹草动,城中庶民不得外出,戌时后辰时前,在街巷间出现的行人不问缘由,一律格杀勿论一时间,须昌城中人心惶惶,除了战马的嘶鸣和奋蹄之声,以及燕国军士的呼叱与兵器交响,全无鸡鸣狗吠之音,满城百姓绝灶冷炊,到得晚间,&#x不见些微灯火之光

    傅颜还注意到,远方晋国营寨已经出现了频频调动的迹象,这&#x明晋室桓温要开始下一步的动作了,无论这动作指向何处,都必将是对大燕极为不利的态势

    惴惴不安了几日,今天傅颜的心中才稍稍平静,因为前往邺都求援的轻骑已然返城,带来了太宰大人的令谕,而在傅颜皱眉看完令谕之后,不由眉头一展,心怀大畅,兴奋的一拍大腿:“好好好!原该如此,那桓温用意竟是在此,却哪里逃得出太宰大人和吴王的眼去?”

    傅颜手一招:“严命驻城各部,警惕晋军大举攻城!”心内暗暗欢喜,原来这几日晋军营寨调动是源出于此,拿着令谕踱了几步,猛然想到,该将令谕奉呈给慕容厉才是

    虽&#x慕容厉这些时日意志消沉,深隐行辕,避而不出,将一应军务都交给了傅颜打理,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将,这份重要的令谕若不让他得知,未免太过于理不合,况且下邳王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或许能大大振作,重拾战心也未可知

    傅颜想到这里,再不迟疑,戎装未卸便急急上马,径自赶往主将行辕

    行辕还是老样子,象征主将的中军大纛在宅邸的深处高高飘扬,护卫行辕的军兵倒是恪尽职守的在行辕四下站立,傅颜也不要护士禀报,翻身下马后便迈步而入,可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异样,眼神左右环视,赫然发现在内宅中侍立的卫士都是眼神空洞,面色木然,心中募的一动,这些卫士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忽而省觉,这不是伏都王的亲兵卫队么?

    傅颜在黄墟之战中见识过这些亲兵卫队的厉害,但对于他们所谓不死之身的真相却不甚了了,&#x不知道他们本来的面目,他只是有些奇怪,伏都王的亲兵卫队怎么做了下邳王的警跸职司?还是那伏都王也来了这里不成?

    傅颜只是这么一转念,脚下的步伐倒是丝毫不慢,待看到主将宅门前的卫士仍是下邳王所部的近侍时,就&#x为释然了,必是下邳王欣羡伏都王亲兵的战力,调了些来做外围防备的

    傅颜没当回事,摆手让门口的侍卫不必通报,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口中呼道:“好消息……”

    话还没&#x完,傅颜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传入鼻端,再看屋内,慕容厉一身常服,靠在软榻上,甲胄凌乱的散落一旁,用惯了的弯刀横在铜架上,显然多日未曾出鞘,上面已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慕容厉面前的桌案上却是一瓮打开的酒坛,碗盏里残酒未粳一只烤羊腿被割去了一大半,骨肉参差,案上一片狼藉慕容厉则醉眼惺忪,满手油腻,卦拿着一块割下来的羊肉放在口中大嚼

    傅颜喜形于色的语气为之一顿,走近房中,反手带上房门,主将如此消沉,给下属看见可如何了得?

    “邺都回报了”傅颜将手中羊皮纸做成的令谕在慕容厉眼前一晃

    “念来!”慕容厉却似毫不在意,便连傅颜这般突兀的进入也没让他的姿势稍有变化,他还是嚼着羊肉,双目直直的shè向房梁

    傅颜真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位有黑死神之称的慕容厉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在领军征战之上,他还不是大将之才,但是大燕国第一刀术高手的名号却没什么争议,总也该有些虎虎的勇士之气,何至于像个意志颓丧的酒徒?

    傅颜心中暗叹,自己展开令谕,一边开念,一边抬眼注意慕ब色:“太宰恪公谕,晋军围城不攻,看似封堵自困之策,实为诱军截击之计,晋室桓温是要引诱我大燕之军赴援于途,而于半道击之,是故援军不可直进此地……”

    慕容厉终于停止了咀嚼,侧着耳作静听之状,看到这一幕,傅颜不由还是感到有些宽慰的,总算提起了他的注意,可傅颜很快发现,吸引慕容厉注意的并不是自己口中的宣读之声,凝神细听之下,地底好像有一阵咚咚的闷响传来,便连自己踏足于地的双脚也能隐隐感到震动

    屋中一片宁寂,咚咚的闷响越来越明显,傅颜聆听半晌,猛然色变,扬声大喝:“来人!”

    “轰”,紧随而起的巨响盖住了傅颜的呼喝,土屑纷飞,劲气呼啸,傅颜被传来的剧烈震动弄的一趔趄,然后就看见迸发的土屑还未落下,就有几条人影飞跃而出

第九十二章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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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颜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就是前几rì逃脱的城中细作,他们贼心不死,竟然在白昼午间之时通过地道,穷凶极恶的向下邳王发起了刺杀,而这地道应该是新开的,刚才的咚咚声明显就是挖掘之声,想不到他们一刻也不耽搁,地道一通就迫不及待的杀了出来

    尽管傅颜的呼喊被掩,可地面迸裂的巨大声响也同样惊动了房门外的戍卫,卫士们一脚踢开门,看到内里情势不禁大惊,急惶惶涌了进来

    傅颜早已拔刀在手,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在那些刺客突兀而至的攻击下,原本一直愣怔醺然的慕容厉却反应更快在刺客们破土而出的一刹那,他就将面前的桌案猛的一掀,案上的碗盏杯盘当啷啷打碎一地,而那开口的酒瓮洒着晶亮的酒水,呼的向最先冲出的刺客当头砸去,当头刺客汹汹来势为之一窒,这砸来的酒瓮固然伤他不到,只随手一格便将那酒瓮拦腰击的粉碎,但就这阻得一阻,慕容厉已经反手一拖,从铜架上抽出了弯刀

    两名刺客未受酒瓮之阻,倒先冲到面前,狡萧然,两柄长剑卷起凌厉劲风,直取慕容厉咽喉,慕容厉身形没有丝毫停顿,正刚抽出弯刀,便打横一拦,叮督声,接下了杀招,此时原先的当头刺客也已跃至,剑尖带着两道弧刃,狠准无比的刺向慕容厉眉心,看这刺客形貌兵刃,却不正是汲血天鹰超节豪?

    眼看避无可避,慕容厉一声断喝,宛如平地里起了霹雳,周遭气流为之一紧,超节豪正感诧异,便见慕容厉涨红了脸,带着满身酒气迎面一纵大主宰

    这一招大出意外,弧月弯剑的剑锋竟顺着慕容厉纵起的身形沿擦而过,可谓避的极险,略偏上毫厘,便是剑锋穿体之厄慕容厉却不管不顾的兜手抓来,超节豪错愕之余,一时未及退闪,持刀的手腕被抓个正着,慕容厉左手抓着超节豪,恶狠狠向前一摔,右手弯刀也不闲着,劲力一迸,倒将另两名刺客震的各退了一步

    超节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慕容厉抛起,总算自己轻功高明,在半空中调整了身形,落地时倒是两足先落地,还未站稳,那一摔的暗力涌来,超节豪抵受不赚噔噔噔连退了几步,同时转手劈刺,打倒几个围上来的卫士,才算定住身形,不禁暗自心惊慕容厉的惊人神力

    另两位刺客乃是郭昕和遁影灵雀况飞雄,原是抢在头里想先声夺人的,怎知慕容厉意态消沉之际竟迸发出如此勇力,二人连连架隔后退,一时竟落在下风

    “有刺客,保护王爷!”傅颜大声指挥着涌入的卫士,他发现从地面开裂处有越来越多的人跃了出来,甫一露面便和众多卫士激斗起来,兵刃交击之声大作,瞬时间就倒下了好几个卫士

    来者绝非泛泛,不是易于之辈!傅颜发现了事情的严重,他是统兵的宿将老臣,虽有些武勇,但毕竟不及这些娇刺客武艺高强,因此不敢贸然杀入,心中打定主意,待卫士稍阻刺客突袭之势,他就奔出行辕,喊驻城大军齐来进剿

    傅颜不曾轻动,慕容厉却如同弄酒斑彪,癫狂疯虎,弯刀挥舞成了银光一片,和刺客们斗在了一处,好像这些刺客的突然杀至反而唤醒了这个大燕第一刀术高手的神魂,再不复见先前榻上醺醺yù醉之态

    行辕内室中一片刀光剑影,掠室捷燕卓秋依身形娇鞋可手上长剑却狠辣异常,此处人多拥挤,寻常技击腾挪不开,却正好施展她之所长,随着她轻功运行的轨迹,也不知倒下了多少猝然中剑的卫士;而韩霓的格杀之景就更为优美了,灵巧的身形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卫士丛中趋闪环绕,指缝中露出的尖利刀刃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割断了对手的咽喉,可在中招的对手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身形便已远远飘开,在屋室一脚凝住身形,而直到此刻,适才割喉的重创才一并发作,卫士喉头鲜血喷溅之中,但见她腰肢轻弯,俏丽当地,黑sè衣袍遮住了半爿脸,而袍袖边露出的满是花纹的另半爿脸却泛起一个摄人心魂的媚笑

    颜蚝胖大的体形在斗室中颇为招眼,可是卫士们齐齐砍将过去的刀锋却被他轻轻巧巧的避过,而颜蚝面上也没有惯常的生意人似的谄笑,相反是一脸肃然,手中长浆毙数敌,看看左近同门尽数到齐,便吐气开声大喝道:“矩子襟,虎击!”

    才出地道与卫士恶战的一众娇们闻声同时身形向后一缩,而一缩之后紧接着又是向前一纵,一众人齐整划一,狡打横,反向斜撩而出,一时间剑气纵横,整个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全无拖泥带水,行辕卫士哪里知道墨家矩子襟的厉害?转眼间呼啦啦又倒下一片

    最后走出地道的,反而是开掘地道的夏侯通,满头满脸的泥尘灰土,他却很淡然的随手掸了掸,悠哉悠哉的在地道开口处一靠,驭雷惊隼韩离和那媚羽孤雁都是刚刚才冲将出去,有他们两个在,那慕容厉决计讨不了好去,自己索xìng作壁上观,也好做个接应,料想同门师弟的矩子襟应付那些东胡卫兵也当是绰绰有余了,只除非……夏侯通忽有所感的望向室外,露出一个微微皱眉的表情……只除非那些怪物出手,它们竟然就在这附近,真奇怪,难道没听见这里的动静吗?为何迟迟不现身?

    同样发现这股气息的,还有韩离他在纵身跃出地道口的时候,就有意的运起了体内的灵力,他现在掌控的很好,恰是控制在灵力将出未出的当口,没有让雷鹰神力喷涌而出这样的灵力足够让他感知玄异之气了

    那些伏都王麾下的怪物就在外间,韩离立时就发现了,倒底没有侥幸避过去,现在决不是缠战的时候,宜当速战速决,再拖延下去,那些怪物护卫杀进来,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韩离冷眼一瞧,颜蚝的墨家矩子襟大占上风,室内的燕国卫士虽然人数极多,却欺不近墨家娇的身前;而层层叠叠的卫士之后,还有一个燕国将领沉脸站立,韩离虽然不知道这燕国将领正是傅颜,却也认出来他正是那rì伏击时,所见的那个先行而去的将官;再看卓秋依和韩霓在卫士中冲突自如,尽显大司马府剑客的卓绝艺业;超节豪和况飞雄在双战慕容厉(墨家弟子郭昕已然加入矩子襟之中),那慕容厉倒颇为了得,以一敌二,面对两大公府剑客,竟是未露败象

    不可迁延生变!韩离下了决心,天幸在外间的怪物护士不曾过来只是何以这里杀声大作,却未使那些怪物闻声来救,这个疑窦在韩离心里闪了闪,时间紧迫,却没有多想下去了

    韩离提起黝黑长剑,就由我亲自出手,务求最快时间内斩杀慕容厉,上次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他刚准备运起那滔天的雷鹰神力,身边的莫羽媚却嗖的蹿了上去,留下一句:“把他交给我!”

    韩离不及阻止,他也知道莫羽媚报仇心切,可是这紧要当口,岂是了结私人恩怨的时分?

    “天鹰灵雀,你们去帮颜义主!”莫羽媚可没管韩离怎么想,她愤怒的眼中只有慕容厉,丁零人复仇的习俗便是单战了断,莫羽媚决心按照本族的习俗来,她倒也不是气怒过甚的胡乱发令,毕竟自己是大司马府的前三大剑客,纵然那慕容厉是鲜卑王室第一高手,可与天鹰灵雀鏖战多时,气力已馁,自己生力加入,又是携愤而来,断无拾掇不下之理

    大司马府剑客的排位便如军中的等级品爵,排位高的剑客所下的命令在其余剑客中绝不敢有违,因此超节豪和况飞雄没有丝毫犹豫,虚晃一剑,俱各退了下去

    慕容厉虽是一时败象未露,可倒底是同时应对两大高手,弯刀运使下已是全力施为,不放半点破绽处,此刻压力陡轻,刚舒了口气,骤然间,狂风暴雨般的狡就裹住了自己周身大主宰

    慕容厉心下暗凛,好厉害的锦,竭尽平生所能,弯刀奋力架隔,一阵绵密的金铁交击之声,好容易堪堪遮拦住这凌厉狡,待定神一看,才认出正是那rì险些杀死自己的棕发女子

    “又是你?”慕容厉呼呼喘着粗气,这一番交战下来已经耗损了他很多体力,可是他还是毫无怯战之意,甚至还笑了出来:“好好好!本王这些rì子正不痛快,有你这么个美人儿让本王泄泄火,极好极好!”

    

    莫羽媚的双眸如同暮空寒星,对慕容厉这带着淫亵之意的话语没做任何反应,长剑与慕容厉弯刀相抵,口中冷冷的道:“我要为我的霍斯阿卡报仇!还记得吗?哈斯部的霍斯姆!”

    什么哈斯部的霍斯姆?慕容厉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可莫羽媚在&#x完这句话后,立刻开始了&#x的一轮攻势,慕容厉可以感受到对方狡中包含着的浓烈恨意,一时难撄其锋,被逼的节节后退

    或许同样看出了情势的不妙,傅颜大喊道:“&#x!护卫王爷,护卫王爷!”可一众卫士被几大剑客和矩子襟牢牢的分割两下,哪里施救得及?

    慕容厉原本和莫羽媚就在伯仲之间,可是这几日意志消沉,醉饱为欢,身手便比不得战阵之上那般利落,兼之前番和超节豪况飞雄的鏖战,体力&#x是大耗,此消彼长,莫羽媚一心复仇,狡中&#x加了十二分的狠劲,慕容厉失了先机,招架了数十招,终于是不支了莫羽媚的攻势愈发得心应手,看慕容厉挡的狼狈,剑锋一转,轻巧巧将他弯刀拨过一边,而后觑机猛进,疾如闪电的刺向慕容厉的心口

    “王爷!”傅颜大惊失色,却也鞭长莫及

    霍斯阿卡,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你会保佑我的吧,保佑我和我&#x的阿卡一起……莫羽媚能够感受到剑锋刺透了慕容厉的肌体,穿入血肉,大仇得报,也完成了大司马的使命,在一瞬间,莫羽媚甚至有点晕眩

    晕眩之中,莫羽媚的脑海忽然掠过一个影像---在一抹淡淡幽幽的青光包围之中,一个青面长发,浑身甲胄的少年正微笑注视着她

    心底突的一跳,莫羽媚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异象做出反应,一股巨大力道又带着热气的劲风将她生生撞倒

    浩然的雷电之威瞬间充斥了整个室内,莫羽媚知道,这是韩离运起了本身雷鹰神力,气流中满是雷电嗞嗞的声响,银光闪耀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连行辕的卫士们都惊骇的停止了厮杀,莫羽媚透过强光,看到韩离一身电光缠绕,奇怪的是,他没有像往常出手那样迅疾如九天落雷,而是缓缓踱步上前,他手中配着玉璜的黝黑长剑在微微颤抖,而他无复往日的雍雅气度,极为少见的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双目圆睁,愕然看向前方

    莫羽媚顺着韩离的目光看去,慕容厉捂着心口,正支撑着直起身子,他浑身却是一层淡黄色的光气笼罩,映得他脸上一片金光流离,淡黄色的光气还在缓缓的向四下扩散,气流翻涌,时不时便是黄光一闪,黄光之中似乎还蕴含着一股回旋的巽风

    “是你?”韩离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

    “是我……”两个人的对答显得没头没脑,可是两个人之间都明白对方&#x的是什么意思

    发生了什么事?莫羽媚很奇怪,这慕容厉难道不是应该已经被我手刃了吗?

    韩离直视着慕容厉,目光中竟掠过一丝痛苦,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莫羽媚身边,将莫羽媚支起身子,揽在自己的臂弯里

    雷电的光气并没有消失,莫羽媚被电光包赚却觉得别样的舒泰异常,她对韩离的举动不禁有些诧异,想要开口问时,却发现韩离的视线已经转到了自己的面上,而他的眼角,还有一串泪珠滑落

    莫羽媚这才想起看看自己,刚低下头,便赫然发现,自己的心口上,插着慕容厉的弯刀

第九十三章 逝忆

    奇怪,对方的弯刀是何时刺入了我的胸膛?莫羽媚只有在看到这把弯刀插在心口之后,才隐隐觉得胸前中刀处有些异样,微微的痛感,好像在那里咯着一块什么东西,渐渐令自己的呼吸不畅。

    黄光流溢的慕容厉朝莫羽媚躺倒的方向指了指,语气似乎带着极深的惋惜和遗憾:“本王……我……并不想杀她的,尤其还是这么美丽的女人。可是她身上有种不对的味道,在我这奇怪的灵魂涌现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还手了。她身上……”慕容厉比划了一个手势,像是表示什么东西浮起来的样子,然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有黑乎乎的气焰流出来,就像我那个侄子身边的家伙们一样,我的灵魂告诉我,这是与我水火不容的仇敌。”

    是的,现在韩离也能很清楚的看见从莫羽媚身上丝丝涌起的黑气,这都是他运起雷鹰神力的缘故。不,不是身上,而是身体下端的衣襟末角之处,韩离心中悲恸,强忍哀戚,看向黑气源起的方位,黑衣襟角上金线织就的孤鸿飞雁美轮美奂,然而飞雁的一边,却是一抹透着诡异光气的银sè弯月,黑气正是从这枚弯月上透洩而出。..

    韩离顿时想起初见这银sè弯月的诧异之情,但当时自己心悬军务,竟是没当回事,谁曾想,就是这离奇出现的弯月最终要了莫羽媚的xìng命。

    “我讨厌这种东西,传说中的魔鬼。虽然我也曾运使过这种奇怪的力量,然而直到那一天,你退走的那一天,那满是电闪雷鸣的异象中,我就知道,我真正的灵魂是什么了。”慕容厉注视韩离的表情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悲哀,“我们拥有相同的灵魂,却不得不因为军国大计而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摧身蚀骨,化人如虎;怒狮号风,卷趁东土。

    慕容厉就是东部号风怒狮乾君化人,在两年多前与丁零族最大部落的血战中,他曾一度唤起了自身隐伏的怒狮神力,一时间,战场恍若卷起了弥天狂风,凶悍的丁零骑士在风势下,竟然全无还手之力的被慕容厉一一斩杀,经此一战,慕容厉的黑死神之名更是传遍敕勒草原。而正由于在此战中,怒狮神力持续的时间较长,引起了乾家五君堂神像强烈的感应,导致乾家家尊乾道元和三弟子汲勉从此踏上了找寻东部乾君的征途。

    然而在那一战神力焕发后,慕容厉又发现这种力量时灵时不灵的难以运使如意,只道是自己在绝境之下忽然如神人附体一般,从而激发了强绝无匹的潜能,倒也沾沾自喜了一番,当真是鹿神庇佑,自己注定是不凡之人。

    到了韩离刺杀他的那一天,当另一个神兽的力量尽展眼前之后,慕容厉看到了。不仅仅是看到慕容暄那些号称不死的战神之灵的真面目,他更看到了一只雄骏非凡的神鹰在面前向自己发出了呼唤,而自己,却俨然是一只伏身于地的烈鬃雄师,数千年前神兽并肩作战的深厚情谊让他悸然有感,但是极度的震撼之下,他又立刻收起了这份心境,我是敕勒草原的黑死神,我是大燕的神勇之将,怎么会对敌国一个小小的刺客生出这样的感觉?

    可他骗不了自己,由于对方神兽之力的牵引,他对慕容暄身边那些魔鬼却起了油然而生的抵触和反感,尽管他也知道,这些魔鬼恰恰是他对晋国用兵从而建功立业的重要力量,一个是神兽化人的本能感应,一个是大燕主将的决策所趋,两相交织,却更令他痛苦不堪,和慕容暄及那魔鬼的一番对话动作,最终没能使他下定决心剪除这些魔鬼化身的亲兵,于是他采取了逃避,带着复杂的心情终rì醉饮。

    韩离这次新的一轮刺杀攻势使他避无可避,自身的怒狮神力在他行将落败授首的一刹那再度焕醒而出,并且由于莫羽媚身上的森森鬼气,使他下意识的反手一击,将弯刀径直刺入了莫羽媚的心口。

    也许是慕容厉和韩离身上展现的异象太过惊人,在场的刺客和卫士们都止住了厮杀,瞠目惊舌的看向了对话的两人,韩离轻拥着气若游丝的莫羽媚,身上微微发抖。

    太讽刺了,我的死仇竟是我那甘二哥竭力在找寻的乾君化人,而我也终是殁在了这乾君化人的手下,如果甘斐见到他,会为我报仇吗?莫羽媚面容平静,宁谧的好像只是在韩离的臂弯中闭目小憩一样。她也从慕容厉这一身金黄sè气焰中看出了他的来历,毕竟是在乾家驻身多rì的人,并不像旁人那样懵然无知。

    身体开始觉得冷了,如果这就是死亡的味道,那么死亡真的是一件仁慈的事。许许多多的面孔在莫羽媚眼前晃动,时而是霍斯姆,时而是桓大司马,又时而是涉云迅鵟赫连厥,不过,总有个红脸的大胡子胖汉在最后咧开嘴没心没肺的大笑的样子浮现。

    甘斐……莫羽媚心里忽然有点歉然,真是对不起,我是在为我第一个男人复仇的时候,搭上自己xìng命的,你若是知道是这般情形,你会不会有点怪我?

    心脏跳的越来越慢了,莫羽媚最后一次睁开眼,棕sè眼眸的光泽在一分分的减弱,她对上了韩离悲哀注视的眼神,嘴角淡然一笑:“告诉他……我没法嫁给他了……”

    韩离当然知道她口中说的他是谁,黯然垂首,涌出的泪水滴在了莫羽媚的衣襟上,一滴、两滴……

    “孤雁姐!”韩霓和卓秋依面sè苍白,眼角含泪,无复刚才厮杀的嚣绝之态,她们和莫羽媚的关系一向极好,现在再也忍不住,急忙奔了过来。

    超节豪和况飞雄也是一脸惨然,握紧手中兵刃,死死盯住了慕容厉,打定主意要手刃此獠,为莫羽媚报仇。

    纵是一众墨家剑士,此刻也露出惋惜之sè,只有夏侯通,看着莫羽媚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目光闪烁,说不清是伤心难过还是另有所思。

    最后的思绪从脑后飞逝而去的一刹那,莫羽媚眼眸忽然一张,那段消失的记忆赫然出现。

    “漂亮的小老鼠,我们又见面了。”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床榻上的莫羽媚悚然惊醒,手已经摸到了榻边的长剑之上。

    这是才攻下旧都洛阳的夜晚,庆功宴一直开到了深夜,现在整个军营中都是一片鼾声如雷,即便是莫羽媚也饮了不少酒,甫一醒来,还觉得脑中有些隐隐疼痛。

    夜sè朦胧中,前方几步开外,一个发着yīn暗光芒的身形缓缓转过身来,这是高挑玲珑的女子身形,可那一身银sè甲胄和左边枯暗可怖的瞎眼却立刻使莫羽媚心中一寒,腾的便待翻身而起,而身体只支起来一半便生生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看来你没忘记我,而我,也很想你呢。”银甲女子格格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忽远忽近,音量并不低,可却蹊跷的没有让别的人听见,军营中的鼾声、刁斗声,以及巡夜军士的脚步声还是一如寻常的传进了军帐里。

    明月娘娘,太yīn城主,月灵鬼将!莫羽媚在心底把她所有的名号都说了出来,没想到太yīn城逃出生天,竟在大司马的北伐军营之中再次相见,莫羽媚虽惊不慌,暗暗调息,她知道自己是有破御之体的,在中了妖鬼的定身术后,只要凝心静气的运功,就有挣脱定身术的可能。我已不是当rì猝然遇鬼,慌而无措的普通剑客了,既然上次我能要了她一只眼睛,那么这次我也一定能做到!

    月灵鬼将yīn悦婵却笑的很开心:“原本只是来会会故人,打个招呼的,可是既然机会这么好,我又怎么能放过报仇的机会?”

    yīn悦婵靠近莫羽媚,左眼已眇的面容在暗光下变得愈加狰狞,而故作欢态的诡笑终于转成了咬牙切齿:“本来在睡梦中,我就可以轻松的要了你的命。可我还是要唤醒你,我要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右眼一转,好像看出莫羽媚在打什么注意,yīn悦婵又冷笑起来:“我的定身术没有那么容易挣脱的,今天那个护着你的胖子呢?他在哪里?嘻嘻,我能从你身上闻到他的味道,他cāo过你了,对不对?可惜他不在这里,而你,记得我说的吗?猫会一遍遍的让老鼠以为自己已经逃脱,可最终还是一遍遍的把老鼠抓到自己的眼前。你无法逃过猫的手爪的,小老鼠。”

    yīn悦婵扬起手,一柄银爪从腕下倏然伸出,发着森森寒光,冰冷的爪锋抵在莫羽媚的颌下。

    “我要剥下你漂亮的皮。”yīn悦婵说,一股热力却突然从莫羽媚腹下涌起,莫羽媚心中一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的破御之体终于有了反应,甫脱定身的手将长剑握紧,抓住机会,用剑刺进她另一只眼睛。

    只是刚一转念,莫羽媚体内的热力募的一窒,眼前朦朦胧胧的身形一晃,然后就看到一抹青幽的光芒浮现,一个青面长发,浑身甲胄的少年在青光中微笑注视着她,他的手还按在了yīn悦婵的银爪之上。

    “月灵,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长发少年的声音很清越。

    “我看过了,那乾家的斩魔士并不在她身边,这是我报仇的大好机会!”yīn悦婵不满的嚷了起来。

    “你恐怕没有忘记,那个司雷疾鹰也在这附近吧。”

    “在我布下的幻境中,没有人会察觉到这里的任何异动,我可以从容的剥下她的皮,割下她的脑袋,而不惊动那个司雷疾鹰。”

    长发少年嘴角冷笑,信手一拨,yīn悦婵站立不稳,腾腾退了几步,抵住莫羽媚的银爪也终于离开了莫羽媚的颌下,而长发少年同时在莫羽媚身上一拂,莫羽媚顿时感到一股新的巨力笼罩住了周身,令她动弹不得。

    “你太大意了,你的定身术失效了,如果不是我赶来,现在她恐怕已经把剑刺进了你的另一只眼睛。”

    yīn悦婵闻言一愕,右眼一扫,很快就发现莫羽媚原本轻握榻边长剑的右手此际已经收紧,很显然是在自己以为定住她之际发生的,心知地灵所言无差,便接口冷笑:“是了,她不是那时候慌张的小剑客了,她从乾家斩魔士那里学了些东西。”

    长发少年头一侧,望向帐外,低声道:“不能再逗留了,那个雷鹰化人已经醒来了,你想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但绝不能是今夜。”

    yīn悦婵有些不甘心,又不敢违忤长发少年的命令,吃吃笑道:“那今rì就放她一遭,不过,我要给她留些印记。”见长发少年双眉一抬要发话,yīn悦婵急忙解释:“这不是普通的印记,只会在她心情激动的时候泛现而出,鬼气不是太重,但在关键时刻,却可以抑制她的玄灵之力,而且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说着,yīn月婵朝莫羽媚遥遥一指,一抹小小的银sè月牙出现在衣襟孤雁标记之侧。而长发少年则将手伸到了莫羽媚的头上。

    “我会将你的这段记忆封存起来,只有濒死弥留之际的人脑才会重新浮现出这些过往。美丽的女剑客,我想,你是不会记得见过我的。”

    ※※※

    莫羽媚眼前一黑,回忆的终止带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余温,棕sè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垂散下来,长发下的容颜美的像是雕塑,曾经流光溢彩的眼瞳永远的阖上了。

    韩霓和卓秋依顿时泣不成声,韩离心中酸楚,却支撑着让自己抬起头来,凝视着慕容厉,总是优雅从容的面庞上第一次掠过了愠sè。

    我真蠢!不该放任羽媚复仇心切的上前交手的,如果是我出手,羽媚就绝不会死!韩离对自己说,同时将莫羽媚的尸身交到了韩霓和卓秋依手上。

    “带走孤雁的尸身,不能陷于敌营。”韩离小声的向韩霓吩咐道。

    “嗯……哥哥?”韩霓泪眼婆娑,先是应了一声,而后又是一怔,韩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一起将孤雁姐姐的尸身带回去?

    没等韩霓的问话出口,猛然间四下气流一紧,韩离身上满是嗞嗞闪耀的电光火花,已经向瞠然对视的慕容厉冲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神殁

    数千年前,我们或许是并肩御敌,同生共死的好友。然而今rì,你不仅是胡狄兽军的主将,更是杀害我手足同袍的并死仇雠,我不管你是什么神兽乾君的化人,与公与私,我都只能杀了你,既是为了大司马的北伐大计,也是告慰媚羽孤雁的在天之灵!

    韩离毕竟还不是伏魔道中人,对于神兽化人的重要意义领会不深,况且此际悲怒攻心,任对方是什么来头也顾不得了,所以他运足了一身的雷鹰神力,配以双绝五士登峰造极的武艺身法,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势,手中璜剑径取慕容厉的咽喉要害。

    慕容厉自己犹在两难之中,还没想好双方究竟是为敌为友,他没想到错手杀了这棕发女剑客对韩离的触动竟是这么大,当韩离带着滔天的雷电之威攻到眼前来时,他竟有些措手不及,眼看黝黑剑尖堪堪刺破喉头肌肤,还未及透力而入,慕容厉身上黄光猛然一盛,带起四下巽风缭绕,裹住气流中的雷电之光,四散迸开,而慕容厉的身形嗖的一下,突然消失不见,转瞬间又在屋宅一角十数步开外显现,浑身黄气蕴蒸,炫闪得几乎看不清他的本身。. .

    这是危机将临时,神兽之力的自发护佑隐身,韩离曾经也有过这个经历,所以并不意外,总之是自己刺入的力道还不够jīng准,并不代表神兽化人就当真是不死不灭之身了,只要换种方式取了他xìng命就是。当下毫无迟疑,璜剑一划,身形又是纵步提跃,直逼慕容厉而来。

    这一番交手声势煊然,行辕宅内抵受不住这般强劲的风力鼓动,墙壁跟角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而落,几个砖土不实之处直接喀喇喇坍塌下来,室外的rì头光芒顺着坍塌缺口直shè进来,将屋内每个人都映成了明暗截然区分的两道。

    “快上!保护王爷!”傅颜最快从震骇中反应,今天这番行刺的景象太过奇异,奇异的令他简直都觉得像是族中流传的神话故事,可是他时刻牢记自己身负一军征伐之责,无论这些出现在慕容厉和刺客身上古怪玄异的气焰光芒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却是要保得主将慕容厉不能丧在南人刺客之手,军国大事为先,岂有余裕踟蹰观望?当下厉声下令,同时在行将垮塌的正门上一踹,揉身跃出,他是要奔出呼喊援军,速速解此地之危。

    傅颜行事明速,一众卫士也稍定心神,不管不顾的杀了上来,墨家剑阵在颜蚝的cāo持下岿然不动,牢牢的顶住了卫士们的攻势。

    只是其余几个剑客不能再像先前一样游刃有余的厮斗了,韩霓哭的泪人一般,和同样满脸悲sè的卓秋依扶着莫羽媚的尸身,首先退入了夏侯通开掘好的地道中,夏侯通面sè凝重,放她们入去,自己只在地道口守着;至于超节豪和况飞雄,虽是有心与韩离联手,用最快速度拿下慕容厉,但看那一派电耀风啸的景象,却也插不进手去,彷徨无计时,夏侯通低声提醒:“且护着另两位女剑客,送罹难孤雁剑客的尸身沿地道安全退走。”夏侯通开的地道支路相通,正可沿着这地道退到城外,脱开燕国大军的掌控,这一说,超节豪和况飞雄只能应允,尤其是况飞雄,出城的地道路径只有他来回走过一遭,还需他当先引路才行。钻入地道前,超节豪又担心的看了与慕容厉激战在一处的韩离,这算是剑客之首的驭雷惊隼少见的恶战,自己却帮不上忙去,不由颇为懊恼的跺了跺脚,还是夏侯通连声催促,超节豪才心有不甘的拱进了地道。

    “护住地道口,无论行刺是否得手,都不可再行滞留,沿地道退出城外!”夏侯通忽然扬声对剑阵中的颜蚝说道,再拖延下去,只怕燕国大队人马赶来此处,反陷了众人,宜当早退。现在无非是等韩离和慕容厉交手稍一停顿的间隙。

    颜蚝应了一声,口中呼道:“矩子剑阵,豹击!”一众墨家剑士得令,剑势一闪,身形斜纵,几招之内,便齐齐移到了地道开口处,随着这一移动,却又添了几具行辕卫士的尸首。

    “几时走?”已经运动到夏侯通身边的颜蚝问了一声,墨家矩子剑阵的威力非凡,至少杀伤了对方数十人,自己则无一伤亡,但对方毕竟人数众多,再缠斗下去,墨家剑士体力损耗过巨,难保不出现闪失,现在这时候退走,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夏侯通却看看了那里兀自缠绕在一起的两团光影,神情耸然,缓缓摇了摇头:“稍等一会儿,等韩大人剑势稍顿的时分。”

    数千年以降,这恐怕是第一次两个上古神兽化人之间的殊死相博,韩离剑法卓绝,自身雷鹰神力的运使法门也更娴熟,现在显然是占据了上风;而慕容厉初时只能靠着怒狮神力的自发泛引勉力招架,往往号风怒狮的风力化解了司雷疾鹰的雷震电噬之后,慕容厉还懵然不知所以,但他毕竟是慕容氏第一刀术高手,虽然仓促应敌,弯刀又不在己手,只能随手取了一边的银制烛台充作兵刃,可此际生死关头,在心神稍定之后,将银制烛台以弯刀刀术之势运使开来,威力竟自不凡,两下里转眼交手百余合,慕容厉虽有败象,却也堪堪支撑,未伤根本要害。

    两人交战的景象煞是惊人,夏侯通看在眼里,面sè更是有些明暗不定,正慨叹间,心中忽然有感,转头四下一看,除了被墨家矩子剑阵挡住的那些卫士,行辕宅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面sè木然,眼神空洞的士兵,而这些士兵衣着固然平平无奇,但体格着实魁伟,稍一凝神细观,便能看到那种旋绕的黑sè气息从他们身上泛浮而出。

    夏侯通心中一震,这就是韩离所说的那些慕容厉身边的妖鬼护卫了,不,不是慕容厉身边的,而是那个小王爷,伏都王慕容暄的手下。透过坍塌的缺口,夏侯通可以看见一个衣着华贵丽都的少年正微笑着负手从外厢靠近,他左边是一个光头的高大男子,而右边则是一个玄衣褐甲,手持锯齿分刃刀的年轻人。

    就是他们!拥有诡异力量的东胡人,夏侯通不必近身细观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异样的气息,不能再多逗留了。他转头看了看激斗中的韩离,剑势依旧绵紧,毫无松缓迹象,没奈何,他只能喊道:“韩大人,不可再战,宜当速退!”

    ※※※

    “嚓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那位厉王叔,竟然是远古神兽的?”在行辕之中明确无误的传出号风怒狮的气息的时候,慕容暄正从容的踱入外院之中,在这里他早已布下了自己的战神之军,而那些寻常的卫士,他们又怎么敢对他的出现有什么二话?

    光头的嚓玛笑了笑:“就是在我说让他们自相残杀的那天晚上。神鹰的力量引起了雄狮的呼应,而那个时候,也许你的厉王叔正喝的醉醺醺的,没能尽快收回他身上的感应气息,所以我就发现了,只不过一直没对你说罢了。但是我看,殿下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在你建议我派战神之军包围这里的时候,我就猜想到了。”慕容暄从容的淡笑,“其实那天我就有点怀疑,你忘了吗?厉王叔曾在我的一个战神之军身上试过刀……”慕容暄笑容忽然一敛,“事后我看了,那个战神之军身上的刀口没有完全痊愈,这不是普通人的力量。真可惜,按说慕容一族中出了这样的奇才之士,我应当高兴才是。”

    “大燕只能有一个受神灵眷顾的英雄,而这只能是您,殿下。”嚓玛侧了侧头。

    阿勒闵跃跃yù试的挥着手中的锯齿三尖刀:“我很想见识见识,拥有神兽之力的下邳王拥有怎样的实力。”

    “你不是见识过了吗?那个晋人的刺客剑士,把你和那些战神之军都震退了。”慕容暄停下脚步,负着手,饶有兴趣的感应着屋中两股神力的交撼。

    阿勒闵有点不服气:“那是猝不及防,事实上我正准备反击,可他竟然以雷电之力为掩护,先逃了。”

    “别总想着好勇斗狠,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才是我们的策略。”慕容暄做了一个惋惜的表情,“多好的自相残杀之计啊,可惜,那个美丽的女剑客被我的厉王叔杀了,真是有些暴殄天物。”

    号风怒狮和司雷疾鹰的气焰再次传了出来,这就是韩离与慕容厉交手的讯号,嚓玛很满意的舒了口气:“他们终于交手了,因为那个女剑客的死亡,神鹰向雄狮发起了攻击,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然后呢?等着他们分出胜负?我们再接着给予致命的最后一击?……”慕容暄话没说完,就看到傅颜急冲冲从屋中奔了出来,他也同样看到了正负手旁观的慕容暄,大声喊道:“小王爷,下邳王遇刺!速速前往相救,我去喊巡城大军来援!”

    “好的。”慕容暄微笑答应,却没有动身的意思,他身边的战神之军也只是默默的向激斗的行辕内屋靠拢。

    傅颜正要奔出行辕呼救,见状不由一怔:“小王爷,这……为何袖手……”

    “你恐怕还不了解我的厉王叔,身为草原上的黑死神和族中第一高手,他不喜欢旁人打扰他作战的快乐,所以我先严密控制住四下,确保刺客无路可逃,等厉王叔打痛快了,我自然领军杀入。”

    慕容暄好整以暇的说话方式引起了傅颜的不满,不过对方贵为王室,自己也不便公然直斥其非,只能正sè道:“刺客皆以地道而入,武艺好生了得,下邳王频频遇险,只怕延误不得……”

    “放心吧!小王自省得,早布下天罗地网,傅将军,你速去唤巡城大军来援,此间自有小王照应。”慕容厉脸一寒,自有股王室贵胄的威严。

    傅颜再不敢多话,只得匆匆一欠身,急急赶出行辕呼救去了。

    看着傅颜身形冲出行辕,嚓玛才轻声补充道:“右卫将军忠心为国,能够不殁于此役,自是最好,回了邺都,还需要他为殿下多美言几句呢。”

    慕容暄嘴角一扬,未置可否。他们决计已定,在神兽恶斗后第一时间杀入,不由分说,将在场所有人全部灭口,然后推到刺客身上,也就是说,无论慕容厉有没有被刺客所杀,今rì已是注定有死无生,如果还能带上那个神鹰之力的刺客,那就更加完美了。

    ※※※

    韩离是一时急怒攻心,可全力施为之下,竟未能立诛慕容厉于当场,此际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刺杀的最好时机已经由于对方怒狮神力的焕发而失去了,现在再缠斗下去,纵然杀了对方,自己这里也讨不了好去,还得饶上一众侠肝义胆的墨家剑士xìng命,今天已经牺牲了莫羽媚,不能再平添新的伤亡了。

    想到这里,韩离璜剑虚晃一招,身形已经退回地道口。

    “行刺纵然未成,城中必也大乱,一样可以让桓大人发兵攻城。”夏侯通小声规劝道,同时挽住韩离向地道口一让。

    韩离眼神掠过屋外正围上来的那些妖鬼护卫,心知确实不能再行拖延了,目光直视慕容厉,璜剑遥指:“早晚还与阁下一战!为我同袍报仇!”

    慕容厉冷然一笑:“随时恭候!”忽的喉头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他与韩离恶战良久,虽是未受致命之伤,但也耗损极巨,眼见已近油尽灯枯了,还是用手中的银制烛台支撑在地面上,才不致瘫倒在地。

    夏侯通生恐迁延生变,急忙将韩离向地道里一推,同时一声唿哨,挡在地道口的墨家剑阵响起颜蚝的呼喊:“矩子剑阵!狐击!”墨家剑士的长剑突的向前一刺,冲上来的卫士被逼的一退,就这当口,所有的墨家剑士已然缩身进了地道。

    断后的是夏侯通,他在地道口早就安排好了弩机,当下发动机括,短弩密集shè出,瞬间shè倒一批卫士,就这阻得一阻,夏侯通就可以封闭地道的开口了。

    那个微笑的少年正信步迈入屋中,而那些妖鬼护卫也涌了进来,他们的喉底发出低沉的喉声,慕容厉捂着胸前,看他脸上表情,似乎是对于这些出现的新援满含敌意。

    在关上地道口的一刹那,夏侯通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奇怪的玄力,眼前的情景好像突然静止,一个灰sè斗篷的身影募然而现,浑身泛着流离的金光,用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冲到了慕容厉面前,银光一闪,慕容厉露出了震骇之极的神sè,接着,头颅与颈项分离,颓然掉落。

    灰sè斗篷的身影一把接过慕容厉的首级,似有意似无意的转过头,目光恰与地道口夏侯通对上,夏侯通只觉得心里一跳,那灰sè斗篷shè过来的目光竟似带着勾魂摄魄的诡异光芒。

    地道的入口关上,四下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外厢的惊呼和吼叫传了进来。

    夏侯通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心头的震荡犹自未消,他亲眼看见,号风怒狮慕容厉,死了。

    ※※※

    天sè渐渐昏暗,云层中掠过一只雄骏的猎隼,忽然唧唧叫着滑翔而下,所向的方位上,一众人正默默无语的低头行走,猎隼收翅,落在当先一个颀长的身影的肩头。

    颀长的身影抬起头,伸手抚了抚猎隼的翎羽,目光黯然。

    他就是才从地道脱身而出的韩离,颜家肉号的墨家剑士以及百多豪杰也一并跟着出来了,韩霓和卓秋依小心翼翼的抬着莫羽媚的尸身,唯恐失手落下,会摔疼莫羽媚似的,走的很慢。

    夏侯通走在最后,他还没将号风怒狮慕容厉死去的消息告诉韩离,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韩离已经感应到了,虽是死仇,却也是数千年前的手足,怒狮英灵的远去使他的心情更是郁郁,神情寥落的又轻抚了下脖上的珍珠项链,带的肩上的猎隼又唧唧叫了起来。

    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晋国大军的营盘,号角声此起彼伏,一队队的士兵整列出营,马蹄阵阵,铁甲铿铿,却并没有攻向东平城池,而是驰往了另一个方向。

    ……

    乾家悬灵室,乾冲面sè惨白的凝立当前,身边的栾擎天、薛漾、郭启怀和邢煜亦是痛哭失声,十二盏悬灵本命灯中,除了应系甘斐的右首第一盏灯早已熄灭之外,上首最大的那盏白玉灯赫然也已熄灭,而左首第二盏灯的灯苗也是极为虚弱,飘摆不定,呈寂灭之势。

    “是师父和三师兄……”栾擎天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打了一记,然后沉痛的抱头蹲下。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悬灵室的石门向两边分开,嵇蕤满脸泪痕的闯入,语气急迫的哭道:“出事了!东部神君的神像……碎了!”

    ……

    灵风和嘤鸣灵巧的一闪,避开了激shè而至的两道妖焰,目光shè向峡谷之底,层层叠叠的妖魔正蜂拥而出。

    “放!”刘骥大声喊着,火球密如繁星,从百舸帮的劲舸斗舰上纷纷shè出,又密密麻麻的向峡谷底的妖魔群中坠下。无食在董瑶和姬尧身前欢快的大叫:“娘妈皮的,打的好!”

    池棠和骆祎并肩立在船头,肃然看着战势,一个鹤氅白袍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有妖魔惨叫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那鹤氅白袍才微微一皱眉:“想不到,人间军阵的火器也对妖魔有用?”

    骆祎淡淡一笑,池棠则回过头,看着俞师桓:“副盟主,可别小看了人间好汉。”

    俞师桓没有接话,将手一招:“传令!杀下去!”

    巨大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整座峡谷。

    ……

    一匹褐sè瘦马,马上坐着一个同样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甘斐执着缰绳走在马前,远远看见了连绵的晋**营。

    “哈哈,快到了,就快看到你干娘了。”甘斐回头对小女孩说道,同时心中暖暖的,就快见到羽媚了,光是想想久别重逢后的欢愉,都令他兴奋莫名。

    小女孩感受到了甘斐的快乐,焦黄的脸上现出笑容,甘斐咧开嘴,转头望向远处军营的方向,笑的更欢了。

    第四卷完

第四卷卷后语

    近半年的断断续续的更新,第四卷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说实话,比最先预想结构还是有所偏差的。

    锦屏苑大战是开卷的重头戏,而伏魔道的结盟大会原本是想安排在第五卷的,但是这样一来,和桓温北伐的时间又有冲突了,毕竟此卷的名称是《王师北伐》,所以最后的重头戏必然是要落在北伐之师,也就是驭雷士韩离这条支线上的。

    谙熟历史的朋友可以发现,东晖书中的桓温北伐并没有真正按照史实进行,这也是东晖思考了很久做出的决定,与其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着历史发展走,不如索xìng放开来,历史背景是点缀,那干脆就架空历史好了,况且东晖言之在前,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给后人看的故事,那么真相或许是我们都不知道的另一面,这么一想,倒也颇堪相慰。

    莫羽媚算是东晖比较喜欢的女xìng形象,而她的死,也让东晖犹豫了很久,最终狠下心来,事实上,莫羽媚这样的结局在她一出场时,东晖就已经做好决定了。也许,是她和甘斐两情缱绻的笔墨还是写的不够深,不过也好,逝去时不会让读者们觉得特别难过了。至少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

    第五卷《西域扬沙》已经开始了创作,五方乾君现在显然不可能再出现在一起了,决冰寒狼成了阒水妖境的圣王,号风怒狮已经死在了第二卷出现过的那个神秘的灰蓬客的手中,在第五卷里,这位灰蓬客将渐渐露出真面目,而虻山、阒水和血泉三方妖鬼之间的争衡也是第五卷的一个看点,昆仑山绝云堡端木世家也将在第五卷出场,而第五卷卷名所表达的意思更是直指卷一曾提及的一个玄异的种族---裂渊鬼国。

    最后,老样子,先请求谅解,然后涎着脸笑嘻嘻的给大伙儿作揖,8月26rì星期一,第五卷《西域扬沙》开始更新,我们半个月后见。

第一章 恶徒

    沙敖很满足的深深吸了口气,前番身下女人的哭喊犹在耳边,直到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喷香温热的**,唯一可惜的是,长期的饥饿让那个女人太过枯瘦,本该丰腴滑腻的**摸上去有些干瘪,不过无所谓,总也是个长的俊俏的妇人了,在这一大片饱受战乱流离的贫瘠土地上,这绝对是个难得的极品,要是能施些脂粉,再让她吃饱了好好洗个澡,那就更完美了。

    然而沙敖可没那么久的耐性,况且那女人又抓又咬的抵死不从,指望着抓回去按自己想法拾掇打扮一番未免再所难能,只得事急从权了。当然,沙敖没亏待自己,从早上在村落中发现这个女人开始,直到下午离开这近四个时辰之间,他干了她足足七次,她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越来越无力,发出的哭喊也越来越小声,最后一次干她的时候,她就像是一滩软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甚至看不到她胸口因呼吸而现出的起伏,既然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那就干脆成全她吧。沙敖从她身上爬起来的时候,顺手拧断了她的脖子,但是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确定,究竟是自己杀了她,还是在干最后一次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不过谁在乎呢?反正自己发泄够了兽欲,沙敖满足的原因正在于此,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些回味无穷。

    沙敖回头看了一眼,几骑健马踱步缓随,秦疯人如其名,披头散发,髭须蓬密,烧杀抢掠的时候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沙敖曾亲眼看过他一口咬断一个村民的脖子,然后在其他村民惊慌的大叫声中,鲜血淋漓的张口大笑;老奚长得就是寻常的乡农模样,但是谁要把他当成普通的乡农可就大错特错了,他使得一手好刀法,快的据说可以砍断飞过的苍蝇翅膀,对此沙敖虽然觉得不无夸大,但在几个人中,也就只有这老奚能够在自己的虎扑鞭下硬碰硬的撑过四十合了,单凭这份能为,便足以在中原武林扬名立万;眭术是个小白脸,当然这个小白脸是相对他们几个来说的,无非也就是面皮白净些,他的眼睛微微斜吊,眼珠转动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戾气,即便是沙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却也不敢小看这小白脸,所有人中,他是最心狠手辣的,也最精明,如果这些人中谁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话,恐怕也就只有这眭术了,沙敖当然不怕他的剔骨剑,自信在三十招之内,当可胜之,然而他若是用上了那出神入化的淬毒暗器,沙敖实在没有把握能否防范得住,好在,他对自己这首领地位还算心服,每次劫掠之后,也是他拿了除自己之外的最大份,对这一点,即便是秦疯也不敢有异议,现在,眭术正从鞍鞒里取出铜钱,一枚一枚的数着,这是他这次的战利品,他对钱财的兴趣一向大过女人;小马脸上的刀疤还是那么刺眼,不过他却好像很受用似的总是刻意仰起脸,好像脸上的刀疤是他引以为荣的勋章一般,沙敖很清楚,小马才不过十七岁,嘴上的绒毛都没长齐全,但从他九岁起,他起码杀过一百多个人,干过不下二十个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只将力量作为品判是非的唯一标准,这不是正好吗?我们马匪就是需要这样唯力是视的人。

    不……不是马匪,沙敖在心里打断自己的思绪,我们已不是马匪,我们是大晋朝桓大司马麾下的义军,而我,则是附应晋朝大军的偃军校尉,一旦大司马北伐功成,我也是有功之臣,没准还能真的当上朝廷的将军。

    沙敖自小便是勇武过人,一手虎扑鞭法罕逢敌手,而他也在战乱时局中投入了横行关中的祁山盗之列,一度曾是祁山盗骁步寨的副统领,深得大王段覆拒翼的信赖。然而三年前与氐秦铁骑征剿合围一战,祁山盗伤亡惨重,沙敖带着几个心腹手下杀出条血路,却与祁山盗大队失散,自此便向东而行,倒成了中原一带以劫掠为生的小股马匪。

    几年下来,原以为便是这般终生为寇,不曾想晋室桓温北伐,广招中原英杰义军响应,沙敖一看正是机会,在桓大司马攻下洛阳后,领了所部的四大高手便去洛阳大司马行辕谒见,在大司马面前吹了通牛皮,其实他的马匪除了四大高手外也就寥寥数十人,多是些好逸恶劳的流民之辈,性情凶残,相对于普通百姓算是孔武有力的,却也没什么武勇,可到了他嘴里,便成了义军八百,个个皆怀报国之心,亟盼王师若久旱之逢甘霖,今番再见官家军马,足慰胸怀,唯愿替大司马执鞭坠镫云云。桓大司马也知道这沙敖所言不无不实之处,但一来正是北伐用人之际,二来也看沙敖一身好武艺,竟是不辨良莠,当即封了他做大晋偃军校尉一职,让他领所部人马骚扰慕容燕国的给养粮道,多行呼应北伐大军之举。

    这一来又正中沙敖下怀,当即奉命,还狮子大张口的领了八百人的兵仗粮饷,出了洛阳,就打着晋军旗号,肆虐乡里,说是搜查东胡细作,其实还是做烧杀劫掠的老勾当。今日,正是在一大早行至一处山村,**掳掠之后,干脆将整村尽屠,现在沙敖做这事有了底气,不必再像昔时那样逃逸远遁,哈哈,奉的是大司马军令,就说这村里藏着东胡奸细,负隅顽抗,我义军奋勇杀敌,惩暴锄恶,谁敢去查?谁又能查?

    不过,是该把队伍扩充扩充了,真成了千人以上规模的部曲,战后论功行赏也直接决定着我的官爵品级,沙敖脑中思忖,转过头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来今天赶回马匪山寨未免有些来不及,唉,还是一时干的忘了形,在那小娘们身上用了太多时间。

    沙敖的马匪虽是常在中原活动,这条路却是第一次走,路径显得有些陌生,不过没关系,多年的劫掠生涯,使他们有着极强的辨别方位的能力,即便从树木草丛生长茂密的程度,他们也能清楚的分清东南西北,况且还有日头的东升西落,这些都不难。但是走夜路毕竟是件危险的事,这相对陌生的路径上也许会有狼虫虎豹,也许会有别的山贼强寇,一到晚上就全出来了,稳妥的做法莫过于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过夜,若是能寻到什么民居村落就更好了。

    好像是老天爷的眷顾,沙敖正在几目四顾寻找落脚点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坳下便显出影影憧憧的一片房舍,更妙的是,房舍中还掌起了灯火,看过去星星点点的煞是耀眼。

    极好!有灯火说明有人,连晚上吃的都有现成的了,沙敖大乐,自从桓大司马北伐以来,这段时间就是特别顺,想什么有什么,难道当真是时来运转,我沙敖要大翻身了?

    几个人都看到了那片房舍,不约而同的打马扬鞭,健马奋开四蹄,得得的径自向房舍奔去,秦疯甚至还兴奋的打了个唿哨。

    沙敖渐渐看清了这幢建筑,着地绵连,占地极广,看这青砖黑瓦的情形,倒似乎是一所富庶人家的庄院一般,沙敖心中一喜,富庶人家就好,少时洗劫一空,岂不是所得颇丰?

    庄院前有黑影晃动,将近之时,便看到是一口大锅,锅中滚水咕噜噜的直响,泛起一阵白烟,一股萝卜的香气顺风飘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伏在锅下,想是在锅下吹气旺火。

    秦疯素来没什么耐性,马缰一勒,健马咴溜溜一声嘶鸣,前蹄抬起,而他伸手就要往腰间拔刀,看样子是准备一刀劈了那佝偻身形,这是马匪惯常的习性。

    “慢!”沙敖大声喊道,几骑马都停在了铁锅前,秦疯一愣,没敢违忤沙敖的命令,嘴里咕哝着,放下了摸到腰间准备拔刀的手,直到此时,那铁锅下的佝偻身形才像突然发现一样,霍然抬头,沙敖注意到,这是个看不出年岁的男人,灶火映照分明,三角眼踏鼻头,因惊骇而张大的嘴中,露出了参差不齐却又焦黄污秽的牙齿。那男人吃了一吓,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狗一般,还是佝偻着腰身,手足并用,口中呜呜发出怪响,慌不迭的往庄院里跑去。

    听着庄院的大门被他喀喇一声撞开,秦疯又忍不住了,就待趁势打马冲进去,沙敖却又对他摆摆手:“不急不急。”

    看着秦疯费解的眼神,还是眭术用轻飘飘的嗓音说道:“疯子,你还不明白老大的意思?先看下虚实,至不济也让人家帮我们把晚饭准备好了不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义军,堂堂的大晋校尉兵马,人家礼敬还来不及呢。”

    沙敖轻轻一笑,他就是这个意思,看来还是这小白脸眭术有脑子,就算要趁机劫掠此处,总要先弄清楚这庄院人丁几何,钱粮数目,再消消停停受用一顿晚饭不迟。

    于是,沙敖提起嗓子喊道:“大晋偃军校尉在此,庄中何人?还不出来?”

    庄门大开的院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很快,一个甜腻腻的女声传了出来:“呀,是军爷,这可怠慢了。”

    人还未至,先闻得一股香风传来,沙敖心下一酥,定睛看时,竟是一个盛装丽人聘聘婷婷的走了出来,身边围着几个人,当是婢女仆厮跟随。

    再看那盛装丽人,细弯弯眉儿,水汪汪眼儿,粉嫩嫩脸儿,白抹抹胸儿,一身绫罗,满头珠翠,走动间腰肢轻扭,很透着股子风情,沙敖不由眼前一亮。

    那盛装丽人到得近前,盈盈一福,然后大大方方将葱白的纤手往沙敖腿前一搭,笑吟吟的道:“哟,军爷,到了小女子庄上,便跟到了自家一样,军爷先下马,让小女子好好款待军爷。”说着,快要滴出水来的杏瞳还对沙敖眨了眨,沙敖顿时觉得自己身下又硬了,别看今日干了七次,可看到这般美貌窈窕的可人儿,沙敖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七次,这小娘们比早间那个更美更浪,沙敖忽然改变主意了,先不急洗劫此处,若能勾搭上这小娘们主动献身,岂不是强胜施暴万倍?说实在的,**的女人着实不少,但主动投怀送抱的可从没有过,老子今天也尝尝这滋味。

    “你是此庄主人?”沙敖打定主意,先吓吓这女人,让她心慌之余才会加倍的巴结,没有接话下马,而是故作威严的打量庄院,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里多遭战乱,你这宅院却纹丝未损,你从实招来,是不是替那些鲜卑蛮子做事的?那些鲜卑蛮子才让你这里保全?”

    官样文章,说起来头头是道,身后的眭术心下暗笑,对秦疯、老奚和小马使了个眼色,还是老奚会过意来,苍啷一声拔出刀来,恶狠狠威吓道:“从实招来!”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不出所料,那盛装丽人顿时叫起屈来,沙敖满意的盯着这张俏脸,等着看到那巴结讨好的媚色更深一些,可是那盛装丽人的话只说了一半,脸上神情便立刻一变,眼神望向了沙敖的身后:“哟,到啦。”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沙敖一怔,便待转头望去,不料心念甫动,身体却僵直在马上,竟是动弹不得。

    “难为盈萱妹子了。”从沙敖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绵软中带着一点嘶哑,凭直觉,沙敖可以肯定这必然是一个极有风情的女人,可是自己却根本没法去看上一看,人就像魇住了一样,不禁心中暗惊。

    盛装丽人对着前方敛衽一礼,香风阵阵,沙敖的眼角余光看到的都是裙裾翩翩,显然,除了刚才说话的女子,还有很多别的女人。

    “这不是虻山那伙子近来闹的厉害么,不得以,将这撷芬庄给转到了这里来,原是怕姐姐寻不着,听说那位妹妹最喜欢吃萝卜,我就让老蛤蟆炖上一锅鲜美的萝卜汤,琢磨着你们一准能嗅到这味儿。”盛装丽人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全然不敢被僵直定身的五个马匪,看过去的眼神又是一亮,不住的啧啧称赞:“这便是娘娘的那位高徒吧?布奴莎,嘻嘻,好有趣的名字。”

    “见过盈萱姐姐。”又一个更为娇嫩的声音传来过来,可此际沙敖全无欣赏的心情,心中越来越惊惧,明明有着一身高强武艺,可此刻涌起一种婴孩般的无力感。

    “他们是……”先前一个戴着嘶哑嗓音的女声问道,沙敖知道,这是在说他自己,还有另四个同伴。

    “原本是要拿他们好好玩玩的,嘻嘻,你闻闻他们身上这味,杀过不少人呢,可巧你们来了,那就懒得再和他们废话了,定身了事。”盛装丽人笑道,眼角往沙敖面上一撇,“正好,平白送来的鲜肉,布奴莎妹妹,你是吃荤吃素?萝卜炖人肉汤可鲜美得紧呢。”

    沙敖心中一寒,就听那嘶哑嗓音的女声道:“她是慕枫道,不可食人肉,提防让伏魔道的嗅出味来。”沙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女声又接道:“这样,先仅布奴莎妹妹吃素汤,然后我们再来尝尝这些恶人的肉,有益修行。”

    盛装丽人拍手笑道:“这主意好,各自吃各自的,老蛤蟆,交给你啦。记得规矩,我要他们的头。”

    丑陋的脸孔凑到了动弹不得的沙敖的面前,正是那个佝偻身形的男子,他的嘴还是大张着,沙敖可以看见那焦黑发黄的牙齿,渐渐变得尖锐锋利。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在临死之前,终于感受到了俎上鱼肉般的恐惧。

第二章 紫冰霓裳

    “哈哈哈哈……”嘴角的抽动最终化作了张口的纵声长笑,笑声在两岸的山岩之中来回激荡,困兽犹斗的段覆拒翼将啮骨残血刀直直举起,迎着舰船驶来的方向,忽然大喊……

    “霓裳夫人!霓裳夫人!霓裳夫人!”段覆拒翼带着极重辽东口音的呼喊在两岸山崖间激荡环绕,蕴成悠悠绵绵尾音不断的回声。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毕竟对敌的是鬼灵精怪之属,这两个绿衣女子虽然看起来娇艳美貌之极,可手底下着实了得,把自己的属下们牢牢的定在舟楫之上,却只得自己一个奋身相斗,还占不得丝毫便宜,段覆拒翼一筹莫展之下忽然灵机一动,他想起了前番在船舱中和黎家兄弟的对话,那个隐在巴蜀深山之中的什么霓裳夫人,既然都是精怪,那就让这个霓裳夫人来对付她们吧,他可不甘心束手就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着西面,也是百舸帮的舰船驶来的方向,陡然扬声大喝,

    嘤鸣一怔:“这是在喊什么?”灵风却仍然寒着脸:“无路可逃的歇斯底里罢了,管他喊什么!”说着,手上长剑一翻:“要不我先拿下他来?让他闭嘴,省得骆帮主来了再费心收拾。”在灵风的话语中,已然透着极强的自信,好像段覆拒翼已是瓮中之鳖。

    段覆拒翼的喊声显然顺着风惊动了船舰上的百舸帮好汉,灵风可以听见百舸帮好汉顿时响起一片喊杀声,回头望去,劲舸之上,刀枪矛戟密如林立,呼喇喇齐齐举起,立在船头的骆祎一身淡青色的衣袍,被江风卷起襟角,光影流彩的斩蛟金刀已经持在手中,看起来犹为神威凛凛。

    连呼喊的回音也渐渐消遁,融入了呼呼劲拂的风中,一切都没有变化,段覆拒翼心中一阵冰凉,恨恨的看了眼定若泥塑的黎家兄弟,什么鸟霓裳夫人,全他娘的扯淡!

    段覆拒翼面色狰狞的将啮骨残血刀打横一封,他本来就是姑且一试,也不敢指望真能成功,只不过现在心中恚怒忿郁之情更增了几分罢了,倒底还是只能靠自己了,想当年五万氐秦铁骑重重包围,本王也没放在眼里,就算在江上大不利落,本王今天好歹也拖几个垫垫背!

    “来!”段覆拒翼冲悬在半空中的灵风嘤鸣招招手,一脸骁悍之色,“再陪老爷玩玩,小娘们!”

    嘤鸣嘻嘻一笑,根本没把段覆拒翼的撩拨当回事,灵风目中却厉色一闪:“死到临头,还这般狂言!”长剑一晃,绿焰一闪,身形立时消失。

    “哎哎哎,让我来嘛!”灵风动作太快,以至于嘤鸣只能着急的喊了几句,却也令段覆拒翼心下更为恼怒,当本王是什么?定要让你们吃吃苦头,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段覆拒翼也不敢大意,他知道灵风身形消失意味着什么,也许眨个眼的工夫,她就会出现在自己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段覆拒翼紧张的感知着四周,躬身凝立,百舸帮的船舰越来越近,船上的言语声已然清晰可闻。

    一瞬间,段覆拒翼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流滞了一滞,眼中所见仿佛静止了一般,可待他方一定神,却又一切如常了。

    还没等段覆拒翼心生诧异,忽的脚下微微一震,原本被水面漩涡牵扯打转的小舟竟然顺着江流继续向前缓缓驶去,那股扯住小舟的暗涌旋流竟也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小舟上僵身凝驻的一众祁山盗寇齐齐啊了一声,身形在小舟上晃了几晃,却是都能动了。

    宇文秩和杉思集手脚甫脱自由,便立刻举起兵刃,直呼道:“大王!”另几个盗寇也稳住身形,面色惊惧,兀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都能动了?是破了定身术么?”变故发生的太快,段覆拒翼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半空,正看到嘤鸣面露讶异,直起身子,却看向了自己的侧方。

    段覆拒翼顺着嘤鸣的目光侧头看去,然后就震骇的张大了嘴巴。

    一团紫光晶晶闪耀,悬在岸边突出的山崖部,紫光之中依稀能看到五彩气流翻涌,好像是裹着一个女子身形,一丝一丝的凉气从紫光处溢了过来。

    “霓……霓裳……”扶着残裂舱檐的黎嶷结结巴巴的说道。

    黎嶷未能说完的话语却使段覆拒翼一激灵,难道当真是自己的呼喊有效了?那个什么霓裳夫人真到了此地?

    紫光中传来一个女人慵懒而轻柔的声音,不过却不是对段覆拒翼说的,听上去更像是自鸣得意的自言自语。

    “可怜的虻山小猫儿,对付凡人,还需这般全神贯注?却连我到了这里也没发现?”话声中,那团紫光渐渐飞高,并且诡异的越变越大。

    段覆拒翼这才发现,这团紫光实是一大块紫色的结晶,一层层白气涌起,连带着紫色结晶越来越厚,倒像是冰凌结状一般,即便在半空,段覆拒翼依然可以感受到从紫色结晶上传来的冻气。

    当真是寒冰?段覆拒翼一惊,猛的眼角青影一晃,却是那厢的嘤鸣一声不吭,疾速的飞了过去,化身的青绿光焰堪堪将近紫色结晶时,又像迎面撞上了一层透明的气墙,青绿光焰倏的被反震开来,现出嘤鸣身形,嘤鸣毫不停顿,俏面少见的露出了郑重之色,

    “蜇她!”嘤鸣一声娇叱,青光又是一盛,一阵嗡嗡声响,青光中裹着无数蜜蜂,直冲那紫色结晶后五彩气流中的女子身形飞去。

    “嘻,是蜂介成精的小妖精,你又是哪里出身?”慵懒轻柔的声音丝毫未变,蜂群未及近身,却已一只只凝结成紫色冰粒,而后纷纷直坠而下,倒像是下了一场小小的紫色冰雹,江面扑通通的破水之声不绝于耳。

    “是你喊本夫人来的?”这位霓裳夫人的对话转的好快,上一句还是对嘤鸣说的,下一句却立刻转向了段覆拒翼,段覆拒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略一怔,他倒底是凶戾暴横的性子,不答反问:“你便是那霓裳夫人?”

    “紫冰霓裳,正是本夫人。”那霓裳夫人倒是对段覆拒翼的语气不以为忤,一边将进击的嘤鸣击退,一边缓缓从山崖突起处落下,轻飘飘的立在小舟船头,五彩气流也渐渐散去,段覆拒翼终于可以看清这霓裳夫人的形容了。

    这是个约有三十余岁的美妇形象,肌肤白的像雪,嘴唇却也鲜红如血,本应是完美无瑕的面庞却因为这如血樱唇而平添了一丝残戾的意味,身姿曼妙,一袭长裙,只是这裙服不时诡异的变幻出不同的色彩,霓裳之名,必是源出于此。

    正说话间,半空中的紫色结晶忽然一阵喀喇喇的开裂声响,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喵呀!”紫色的冰晶寸寸掉落,现出了绿光大盛的灵风身形。

    霓裳夫人面上震惊之色一闪:“瞧你不出,你这虻山的小猫儿竟有这等能为?能脱出我寒玉紫冰之困?”

    灵风本是径击段覆拒翼遁身而出,怎料平地里现出一个霓裳夫人突施暗袭,自己未曾提防之下竟是被她抓了正着,这一手取气成冰之法倒是不俗,将自己困了个结结实实。

    所幸嘤鸣出手的快,急来相救,而那霓裳夫人又大是轻敌,信手击退嘤鸣,没有对紫冰锢身的灵风再下杀着,可饶是如此,灵风亦是运起暴绝之态,才从紫色冰晶中脱身而出。

    虽是脱困,但灵风仍能感到浑身麻木,一时没什么知觉,寒玉紫冰之术果然不凡,单看这一层功力,这霓裳夫人的功力只怕不在虻山四灵之下,诚为劲敌。

    嘤鸣本待继续向霓裳夫人发起攻击的,她是为了救出灵风,现在看到灵风脱困,便斜身一飞,挨在灵风身边,关切问道:“灵风姐姐,可有大碍?”

    灵风摇摇头,心下好生感激嘤鸣奋不顾身的相救,双眼却紧紧盯住霓裳夫人,冷肃的脸上透露不出丝毫心中所想。

    不过霓裳夫人很快就从震惊变成了微笑,抬头望着半空并肩悬立的绿裙俏影:“倒是小瞧你们了。”

    百舸帮的喊杀声震天价响,打断了霓裳夫人的话,桅帆如云的场景落在霓裳夫人眼里,看来不消多时,他们就将赶到这里,霓裳夫人微微皱眉:“这些凡人好生嘈扰,我们圣灵间的事要他们掺和什么!”

    长袖忽然一拂,只看到袖上的光色绿红蓝黄快速的闪变,最终聚成一抹紫光,顺着江面直射向百舸帮的船队,紫光泛起的还有一股罡力,江面被破开两道,浪花翻涌,显见其力甚巨。

    “不好,快救骆帮主!”嘤鸣看出其中厉害,这是蕴含千年妖力的破击之术,凡人绝难抵受,只怕一击之下,这浩浩荡荡的船队尽覆于妖力掀起的巨大风浪之中。当下顾不得再与霓裳夫人周旋,青影一闪,赶在紫光之前抢先飞回了船队之前,而后运力相抗,从她手中现出一层青气,恰与激射而至的紫光撞个正着,嘤鸣身形被震的晃了晃,险些不支,只能咬牙坚持,两力相峙,虽是一时保得船队无虞,可江流被两力牵动,竟使偌大船队停滞难进。

    灵风知道嘤鸣虽是身法奇巧,剑术高明,可本身功力却远逊这霓裳夫人,这般相抗绝非久持之局,需是自己合力携手方可抵御,于是更无丝毫犹豫,撇下眼前霓裳夫人,绿光疾飞,早到了嘤鸣身边,双手平推,与嘤鸣劲力汇于一处,倒和那紫光罡力旗鼓相当。

    霓裳夫人却似毫不在意,盈盈眼波一转,看向段覆拒翼:“他们跟你说过了吧,需得是俊男美女的鲜活之体为祭品,你才可唤我前来。祭品准备好了吗?”她说的他们显然是指黎嶷黎嶽兄弟俩,听霓裳夫人说起,黎家兄弟忙不迭的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段覆拒翼只看这霓裳夫人略一出手,便令两名绿裙精怪陷入苦战,就知道她若是对付起自己来,恐怕更为轻松,可他心下却绝无惶恐之意,作为人世间的穷凶极恶之徒,怕什么妖魔鬼怪,所以他嘿嘿笑了笑:“放心,俊男美女是吧,早晚替你准备好,我一向言而有信。喊你来,是让你帮个忙的,你也看到了,那两个小妖精困住了我。”

    段覆拒翼的眼神大喇喇的迎上霓裳夫人的眼睛,看着这风韵十足的容貌身段,他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却想到,不管这骚娘们是什么东西,跟她睡一觉一定很过瘾。

    霓裳夫人眯起眼睛,忽而一笑:“很少有凡人在我面前这么说话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因为你会杀人?吃人?这方面我不比你的经验少,不过没有你这样的神通罢了。你要是愿意,我还能教你几种人肉的吃法,保证让你大饱口福。”段覆拒翼很轻松的说道,他很清楚,今天算是逃出生天了,不会再落入百舸帮的手中。

    霓裳夫人对段覆拒翼的话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段覆拒翼半晌,又吃吃笑了起来:“有意思,你这种人倒是很对我们一族的脾胃。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什么,你还想跟我睡觉呢。”

    心思被揭破,段覆拒翼却并不吃惊,这些神人,不,这些魔鬼,拥有怎样的神通法术在他看来都是合情合理的,不然,怎么会赋予他刀剑不入的神体呢?因此他用淫亵的笑容表示了默认,同时心中一动,会不会跟魔鬼交媾了,就能使神体拥有新的力量呢?

    霓裳夫人的笑意渐渐透出荡意,凑近了段覆拒翼,令人生悸的血红樱唇反而使段覆拒翼腹下升起一团邪火,霓裳夫人细细长长的葱白手指轻轻抚过段覆拒翼雄壮的胸前,段覆拒翼只觉得丝丝麻痒,猛的伸手要揽过霓裳夫人的腰肢。

    以段覆拒翼的武学修为,这一揽本当是百不失一,可霓裳夫人偏偏极为轻巧的避过,在段覆拒翼看来,眼前只不过微微一花,霓裳夫人便闪到了自己身后。

    “嘻嘻,你真会想,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霓裳夫人笑吟吟的踱了几步,靠近了正巴在船舷边的柏尚。“我喜欢他这样的,要睡,我就跟他睡。”

    柏尚抬起头,眼前那张美丽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凶戾的脸庞令他竟觉得有些晕眩。

第三章 双刀决

    在被定身的时候,柏尚对身边种种突起变故虽大都不能亲见,但心下明白,倒是揣度了个十之**,当确定这世上当真存在神魔妖鬼之后,柏尚虽然震骇却也并不意外,自古流传已久,想来也绝不是凭空捏造,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己怎么办。

    自从族中尽毁,只身投贼,柏尚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将与祁山盗休戚相连,尽管现在已然失去了大王的信任,可双手早已沾满无辜百姓的鲜血,段覆拒翼若是被擒,自己一样作为他曾经的得力部下同罪并诛。所以,他希望段覆拒翼能够脱困而出,也希望自己能从这古怪的术法中挣脱,能相助大王一臂之力,没准还能重拾大王的信任也说不定。

    然而很遗憾,无论他心里用怎样的运功凝神之法,全是徒劳无功,而定身术豁然而解之际,他浑身一震,软倒在船舷边。江流涌动,带着艨艟小舟摇荡不已,柏尚紧紧巴住了船沿,一双俊目从半空中两个绿裙青影的俏丽精灵直转到犹如美艳妇人的霓裳夫人身上,心中暗暗惕惧:“这便是黎家兄弟说的神人?不,不是神人,看这言行举止,分明就是个女妖怪。”

    没想到话题转到最后,霓裳夫人竟然说到了自己身上,看她笑吟吟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柏尚只觉得她手指冰冷,一阵极度震惊之下的眩晕之后,柏尚愕然发现霓裳夫人姣美的容颜靠近,如血一般鲜红的,轮廓优美的樱唇微微张开,接着一条灵巧的舌头探出,径自伸入了自己口中。

    柏尚脑中一滞,两厢口舌交缠,能够感受到霓裳夫人正贪婪的吮吸,说实话,滋味倒是美妙之极,霓裳夫人口中满是异香扑鼻,舌下津液亦是甘美生芳,而她甚至发出了喃喃的娇哼之声,显然享受得很。

    这样的情景倒是颇为香艳,一众刚恢复手足自由的祁山盗众都看呆了,尤其杉思集,瞠目相视,然后喉头一动,咽下一大口口水。

    “就算真想睡觉,现在也不是时候吧!”段覆拒翼脸一板,语气颇为不满,“后面追兵未去,再杀上来还要靠你去对付呢!”

    霓裳夫人的樱唇从柏尚嘴上分开,妙目亮盈盈的在柏尚面上转了好几遭,越看越是欢喜,柏尚却注意到她身上不时诡异变幻色彩的裙服,暗自心惊,忙垂下眼来,不敢直视。

    霓裳夫人意犹未尽,香舌倏的伸出在柏尚面上舔了一口,柏尚下意识的将脸一偏,这给他一种受调戏和挑逗的奇怪感觉,他并不喜欢。这时候,霓裳夫人才格格笑着转过头:“怎么?你是不是也想我对你这么来一次?”

    段覆拒翼哼哼冷笑道:“一事归一事!现在可没真正安全。”

    霓裳夫人直起身,对着远处的船队一指,她施放的那团紫光依然未消,还能看到紫光的后端有一层青色光影泛出,显然是灵风和嘤鸣正在竭力以抗,而祁山盗的三艘艨艟则顺着江流越行越远,和百舸帮的船舰大队渐渐拉开了距离。

    “有他们化解我紫冰罡力的工夫,足够我们到达任何安全的地方,况且,他们能否化解得了还很难说呢。”霓裳夫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同时光影闪耀的身形一晃,转眼间又出现在段覆拒翼的身边,趁着这当口,柏尚才偷偷伸手,抹了抹刚被热吻过的嘴唇。

    “别忘了你说的,我要的祭品。最好别骗我,我能救你,也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你。”霓裳夫人的语调还是这么软绵绵的,手指却点在了段覆拒翼胸口。

    段覆拒翼大喇喇的顺手将霓裳夫人纤腰一揽,这次霓裳夫人没有闪开,段覆拒翼已经可以感受到她玲珑的身段紧贴着自己,双眉一扬:“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不过看在你今日救了我的份上,我不会……”

    段覆拒翼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他忽然发现霓裳夫人点在自己胸口的玉指散发出不同光华的气体,而自己胸前很快便是一阵奇寒刺骨的冰冷,只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已然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霓裳夫人收起了慵懒的笑容,软绵绵的嗓音却透着一丝阴冷:“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再来和我说话。千里生的化魔之身对我全无用处,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你变成一堆结冰的碎块,所以,尽管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唯唯诺诺的毕恭毕敬,可你也要注意和我说话的措辞。”

    段覆拒翼知道她说的没错,胸前的冰晶正飞速的在全身蔓延开来,可他还无所谓的笑了出来:“你要的祭品,我一定奉上;你喜欢我的手下,他就是你的(柏尚怔了怔,不敢出声);而你也知道我的要求……给我一个真正不会受伤流血的身体,要比那个人给我的还要好的,你能做到吧。”他没去仔细回想霓裳夫人口中提到的那个什么千里生,就算回想了,他也不知道千里生是谁,所以他只以那个人统称之。

    霓裳夫人盯了段覆拒翼片刻,终于再次吃吃的笑了起来,这一笑之下,段覆拒翼胸前的冰晶寸寸碎裂,叮叮零零的落了下来,而霓裳夫人也收回了点在段覆拒翼胸口的手指,相反把身体挨的更近了,看上去就像段覆拒翼紧拥着她一般。

    “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和我谈条件,你还真是个勇猛的男人,我有必要重新评价你了。好的,我答应你,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我可以给你一个破御之力也无法轻易伤及的身体。”霓裳夫人很亲热的在段覆拒翼身上挨擦了一下,在察觉到段覆拒翼某个部位的变化后,她笑的更甜了。“现在,带我去你们的地方,你和你的所有手下,从现在开始起,属于我。”

    段覆拒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做了个补充:“愿为夫人效力,我听你的,但是他们,得听我的。”

    霓裳夫人从段覆拒翼揽腰的臂膊中倏的闪出,立在船头,语声绵软而轻松:“成交。”她面朝的方向正对着百舸帮船队前的紫光,可这一望之下,霓裳夫人竟发出了带着犹疑的自言自语:“那里……怎么回事?”

    几乎艨艟上所有的祁山盗众都霍然起身望去,就看到那团紫光正在渐渐的缩小,青绿色的光影越来越明显,而在青绿色光影之中另有一丛金色的光芒闪耀。

    “还有高手?”霓裳夫人皱起眉头,灵风和嘤鸣修为不俗,自己确实有些轻敌,若不是用紫冰罡气袭向凡人船队,令她们全力施救无暇分身,当真交起手来,自己也没十足把握获胜,可现在竟然还有一个拥有不俗修为的人在,一旦他们化解了紫冰罡力,齐齐攻来,到时自己只怕要陷入苦战。

    霓裳夫人还在思忖,那里的局势已经由不得她犹豫下去了,那丛金色的光芒越发强盛,然后划了一道自上而下的弧线,将那团紫光一分两半,两道青绿光影瞬间裹住了紫光,一片光华大耀之下,一个矫健雄壮的身形从百舸帮的船头高高跃起,那丛金光兀自未消,仔细看去,却是从他手中的兵刃发出,再看他双足在江面上轻轻一点,身形再复腾空,纵跃之间便是丈许,径自向祁山盗的艨艟追来。

    “登萍渡身,点水借力,好轻功。”段覆拒翼见状眼睛一亮,手中啮骨残血刀一紧,他已经看出来者是谁了。

    双绝五士,斩蛟金刀,百舸帮主骆祎!

    霓裳夫人却不认识,一侧臻首,问向段覆拒翼:“是什么人?”

    段覆拒翼嘴角冷笑:“武林高手,对付他不用夫人出手,我来!”见骆祎如此高明的身法,段覆拒翼不由见猎心喜,中原双绝五士之名盛传已久,他却只和五士中的负剑士池棠交过手,那一战颇多意外之处,可自己被池棠最终重创却是他一直引以为耻的大恨事,到现在兀自心下耿耿,有心再行较量一番却一直未得机会,现在看到与池棠齐名的骆祎现身,段覆拒翼便存了心思,拿他一试,看看我祁山大王和双绝五士究竟谁高谁下。

    不等霓裳夫人再追问,段覆拒翼已经昂然起身,他不以这种奇巧轻功见长,而在江面上直接撄锋相向也是舍长就短,所以他并没有贸然跃出抵敌,而是回头一喝:“杉思集!刀斩回旋!”

    杉思集正看的脸色怔忡不定,此刻听到段覆拒翼大喝,顿时浑身一震,回过神来,忙不迭应声:“是,大王!”凝气少时,转手将弯刀对着越来越近的骆祎身形飞掷而出。

    杉思集是羯人巨盗,一手疾风弯刀刀法已臻化境,只是面对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未免还大为逊色,但是这飞掷弯刀回旋之术却也颇为不俗,出其不意的突施此法,也算狠辣异常。

    骆祎只觉得面前银光一闪,沉身一避,身形略顿了顿,同时手中斩蛟金刀横里一挥,当的一声响,杉思集的弯刀没能按照既定的轨迹飞回,而是被直愣愣的打落江中。

    可这一下也使骆祎胸口气劲一浊,登萍渡水全仗一口玄功之气,施展时屏息鼓劲,全不是看起来那般洒脱飘逸的情形,骆祎也是以自身破御之力配上平素的运功法门,堪堪与灵风嘤鸣化解了霓裳夫人的紫冰罡气,一时豪性大发,转向杀出,现在却不得不调息稍缓,轻功之势为之一止,人则快速的在江面上点了点,而后滑掠过水面,只待寻了靠近岸边的一块突起山石暂栖。

    便是这缓了一缓,段覆拒翼等到了机会,纵身跃起,迅疾无伦的向骆祎冲去。

    那块山石距离段覆拒翼也不过四五丈开外,段覆拒翼的轻功又是别具一格,身形跃起的同时,手中抛出一条细长的挠索,只寻侧前礁石钩上,人借着挠索固定之力,只几个纵跃便到了那块突起的山石,他没敢直接将挠索搭在这块山石上,他知道骆祎的反应疾速,倘若先一步横刀斩断挠索,自己倒要先坠入江中,可饶是如此,骆祎的反击也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身形犹然未稳的情况下,金刀已斫到了段覆拒翼的面前。

    气劲刮得段覆拒翼脸上生疼,段覆拒翼不敢小觑,身形一侧,借势在山石上着地一滚,既避开了骆祎的进击,也化解了飞跃而来的冲力,手一抖,挠索倏的缩回,却像条软鞭一样兜绕向骆祎腰间,骆祎沉声一吼,金刀反撩,早将挠索砍断,段覆拒翼更不稍停,挥刀再次扑上。

    两大高手转眼间交击数十合,一把斩蛟金刀,一把啮骨残血刀,都是金光烁烁,连成了一片光影,骆祎是刀法精妙,威势雄浑,段覆拒翼则刚猛无俦,招数狠恶,一时间倒斗了个轩轾不分。

    如宇文秩、詹猗这样的凶悍之辈早就跃跃欲试,可他们在船上,又没有段覆拒翼这般的掠身而去的本领,因此只能在艨艟之上大声吆喊助威,而杉思集却是心下乖觉的,他忧心忡忡的看着远方重新起行而来的百舸帮船队,且不论大王和那蛟刀士比拼结果如何,一旦百舸帮大队赶到,他们几个就决计讨不了好去,当务之急,还是要速速脱身。

    倒是有个现成的法子,只要速斩百舸帮主,对方群龙无首,追势必馁,就算大王一时拾掇那百舸帮主不下,可这里不还有个神通广大的霓裳夫人么?

    霓裳夫人正被这场龙争虎斗吸引,看得啧啧称赞,杉思集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努力不让自己看向她鲜红的嘴唇,轻声道:“夫人,请您速速出手,只要杀了那使金刀的,我们今日的困境便可得解。”

    霓裳夫人对这个卷发的胡人并不太在意,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只是自顾自的道:“我当然清楚,我只是要看看你们这位大王的本领,嘻嘻,比我想象的要有用得多呢。嗯,那个使金刀的也不错,长的也不错呢。”再看得几招,或许是百舸帮船队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霓裳夫人才悠悠叹了口气:“好吧,暂时告别他表演的时间吧,真是可惜。”

    霓裳夫人伸出手指,五色光华迅疾闪烁,最终聚成紫光,倏的射向骆祎。

第四章 缚魂雾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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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光犹如利箭,从涂着瑰红花油的葱白指尖射出,显然又是紫冰罡力的老路数。不过这次却出了意外,紫光只是在空中一闪,很快就出现了一道青色气流刺斜里一缠,紫光的冲势顿时被引偏,轰的撞进江里,一时间水花四溅,祁山盗的艨艟也被翻腾的江水带得剧烈晃荡。

    “作死!”霓裳夫人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目光一凛,是那绿裙子的小猫儿和小蜜蜂也赶过来出手了,她扬起双手,暗运玄力,双手之间顿时现出紫气蕴蒸的光晶来。

    就在这一瞬间,霓裳夫人心中忽感不妥,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身子偏了偏,与此同时,一柄晶亮的长剑凭空而现,从她的左侧径直刺来,剑势疾速,正穿过霓裳夫人身体原先的位置。

    霓裳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自己偏转稍慢半分,便是剑尖透体之厄,登时冷汗涔涔,长剑一击未成却不稍停,就势一转,喀嚓一下,斫向那双手之间还未凝结成形的紫色冰晶,霓裳夫人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那长剑挑中冰晶,转而一挥,紫色冰晶倒向自己面上袭来。

    不等寒晶拂面,霓裳夫人纤腰一扭,早隐去了身形,紫色冰晶丢了个空,径直落在舢板上,发出嗤嗤的声响,溶为一滩冰水,倒引起几个祁山盗众好一阵大呼小叫。

    一时未见霓裳夫人隐身何处,几个祁山盗众却看到空中一道青色烟雾来回盘旋缠绕,不消片刻,那道青色烟雾竟似绳索一般渐渐现出捆缚着一个人形的光景来。半空中那长剑一闪,却倏的现出了灵风的身影。

    群盗刚才被定身,除了柏尚,余者只闻灵风之音,却未能看清楚灵风的形貌,只知道这绿裙女子和大王一阵激斗,一度使大王好不狼狈,现在看清对方竟是个如此俏绝冷艳的少女,不由都是一怔。

    “拿住了,嘻嘻。”就在缠绕人形的青气绳索旁,嘤鸣笑吟吟的现身,一脸欢喜无限。

    被青气缠绕的人形也渐渐的清晰,一看之下,群盗骇然色变,看那裙服五色变幻,曲裾飘飞,却不正是刚才还洋洋得意的霓裳夫人?

    情势急转直下,更易太快,群盗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霓裳夫人则被青气紧紧捆缚,先前面上慵懒幽淡的神情荡然无存,心中兀自叫苦不迭:“这两个小妖精,几时有了这般了得的功力?”

    灵风和嘤鸣得骆祎相助,总算化解了袭向船队的紫冰罡力,骆祎不依不饶,转而登萍渡水,径取敌酋,灵风和嘤鸣则各自合计了一番,看那霓裳夫人术法精湛,而一身妖力更是深厚,怕不有数千年道行,纯以功力相较,那么她们自然相去甚远。然而妖术较量和人间的武艺比拼一样,并不是力大者就稳操胜券的。灵风久随大力将军,深受大力将军武学之道影响,讲究的就是以弱击强的技击之巧,故而也得以一介女子之身而骎然与虻山四灵相提并论,而嘤鸣常得锦屏公子耳濡目染,一手幻巧灵动的闪击之术也颇具功底,两厢计较已定,不与霓裳夫人正面颉颃,而是从旁突施奇击。

    于是,在霓裳夫人准备用紫冰罡力射向骆祎之时,嘤鸣率先发动,以引气之法将紫冰罡力引开,这固然是霓裳夫人只想顺手诛除一凡夫,运力未满,比之先前袭向船队的罡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缘故,而且嘤鸣也没有化解这罡力,只是巧妙的一转,将罡力引入江中,倒让江水承受了大半的罡力气劲去,霓裳夫人自然大出意外,凝神以备嘤鸣所在方位时,灵风利用其超卓的潜影身法早挨近了霓裳夫人身边,同时一剑刺出。

    霓裳夫人能够避开这一剑已是极为了不起的修为了,要知道灵风的身法即便在虻山之境也是除三俊之外最绝妙的一个,放眼世间,单以短距之内遁隐趋避来说,可谓天下第一,即便是虻山四灵这样的高手,仓促遇袭也多半难以抵挡,因此这一击未中可着实让灵风吃惊不小,不过灵风没给霓裳夫人再调整的机会,剑招转眼间破解了她的术法,逼得她不得不遁影移形开去。

    隐身时的妖力流动岂能瞒过嘤鸣和灵风这两位慕枫道圣灵?霓裳夫人只道自己一时得脱,脑中还在思忖对策,却不想嘤鸣和灵风同时出手,嘤鸣的蜂灵刺出其不意的一击,先让霓裳夫人身上一麻,而后灵风的缚魂雾索旋即张结,想昔日灵风此术用于擒拿池棠时被乾家斩魔士两大高手化解,以致功亏一篑,今天却没这变故,把霓裳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霓裳夫人在动弹不得的时候,这才猛省,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她一直以为对方这两个小妖精功力有限,不堪一击,现在方知,当真交起手来,她们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公允的说,谁先出手,谁的胜机就大。就像先前自己的偷袭成功把那小猫儿擒住一样,可自己也正是由于那次得手,产生了轻敌之心,并且直接导致了自己轻而无备,受擒被缚的结果。

    前头后绪,这一番详解,在场上却只不过短短一瞬之间,艨艟上的祁山盗众又紧张起来,段覆拒翼和骆祎的拼斗交击之音从山石上传来,浑然不觉此间的变故。

    灵风冷眼扫过船上众盗,杀人太多的人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股肉眼难以察觉的戾气,这点倒是类似于血灵道妖魔的妖气,灵风只是稍一运起慕枫道玄力,就可以感知的到,心下冷哼,这些狠虐匪类,便如妖魔也似,当真死有余辜。

    灵风凌厉的眼神令群盗噤若寒蝉,他们知道自己素来倚仗的勇力根本对这种妖灵精怪全无用处,而刚刚还被视为救星的霓裳夫人竟也落败,他们就更没有困兽犹斗的勇气了,眼见百舸帮的船队越驶越近,盗匪们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又被定住了。

    “把他们交给百舸帮的好汉们吧。”嘤鸣对这些盗匪可没什么兴趣,又指了指被缚魂雾索紧紧缠绕的霓裳夫人,“这妖婆不知是什么路数,反正也抓住了,不如一同带去伏魔道的共盟之会,就当个见面礼。”

    伏魔共盟之会召开在即,嘤鸣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既然这么快就解决了百舸帮的事,那么她们和骆祎一起再赶往龙虎山也来得及,顺便把这不知哪里来的女妖献上,也算是共盟大会的意外之喜了。

    灵风点点头,表示同意,骆祎和段覆拒翼恶战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过头去,寻思是不是顺手也把那光头盗首一并收拾了,霓裳夫人虽是动弹不得,可嘤鸣的话却听的清清楚楚,这一下更是心中一寒,虽然久处蜀中,不闻伏魔共盟之会的消息,但伏魔道的手段她是清楚的,以自己的身份,一向是伏魔道久欲杀之而后快的,倘若真被送到那什么共盟大会去,只怕这三千年的修为尽付东流,便是死也不得全尸了。

    情急之下,霓裳夫人脑中迅速转念,嘤鸣蜂灵刺所造成的麻痹之感倒是渐渐消去,真正难解的是这缚魂雾索之术,青光闪现,缠绕周身,自己稍一运功,青光绳索便如有感应般自动收紧,当真是令自己困苦不堪,这是虻山的术法,一时之间,霓裳夫人也清楚自己没有能力破解。可是现在,她倒也并非一定要破解此术才有办法的。

    也不知是这两个小妖精心慈手软,还是真打算献个活的做共盟大会的礼物,总之她们也没对自己下杀手,霓裳夫人眼角睨向灵风嘤鸣,心中暗喜,和她自己先前一样,她们也犯了这个错误。

    现在,她的机会来了。

    是的,我不需要破解这虻山的邪术,我只需要动一下,我就能掉落在江里。当然,我知道我跑不了,就算我是艳鲷化身也不行,可是别忘了,这里是长江水道,我的族群时常在这里出没,而娘娘的离宫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鱼类的感知可以在水下传送,我的同族会感到我求救的气息的……

    趁着灵风和嘤鸣的注意力被激斗的骆祎吸引,霓裳夫人猛然间将浑身功力施放,缚魂雾索的反应同样的猛烈,这完全是根据被缚者的功力决定的,用于挣脱的力量越大,那么雾索反缩的力量也就越大,霓裳夫人觉得绳索收紧的力道几乎快把她浑身勒得粉碎,深入骨髓的剧痛使她喉底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惨呼。然而,她成功了。光华一盛之后立刻寂灭,而她的身体随之从半空直直的坠入江中。

    扑通一声,霓裳夫人眼前一黑,可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不需要现出本相,仅仅把全身的毛孔张开就行了,如果是自己的原形,那么这些人类一般的毛孔实际上就是她周身遍布的鳞片,每一块鳞片之后,都可以喷射出蕴含自己玄力的气味,在江水中完全可以传到足够远的地方。

    灵风发现了霓裳夫人的坠江,不过她没在意,缚魂雾索在于旁人的施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只除非是虻山三俊这样实力的顶级妖仙。

    “这个妖婆想逃,不过她还是失败了。”灵风耸耸肩,手指向上一勾,霓裳夫人被捆缚的身形哗的现出水面。

    这一举动同样引起了段覆拒翼的注意,在竭尽全力架隔骆祎金刀进击之下,他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侧头匆匆一瞥,只这一瞥,情形尽收眼底,段覆拒翼心中巨震,怎么?夫人竟然败了?

    高手比拼,岂容分神?况且段覆拒翼震惊之下,刀势为之一沮,骆祎何等武学修为?早看出这稍纵即逝的破绽来,斩蛟金刀猛力前突,正赶在段覆拒翼劲力稍馁之际。这一招当真妙到巅峰,不差分毫,段覆拒翼虽是立刻提气封格,身形却被震的退了退,骆祎刀交左手,揉身近欺,右手抬肘直击段覆拒翼面门。段覆拒翼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处,嘴上早着,顿时唇开舌破,两颗带血的门牙荡悠悠飞出,身体蹬蹬蹬急退几步,眼看到了山石边沿,一个踩踏不稳,翻身落水。

    骆祎收肘挺身,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除了在豹隐山锦屏苑对抗妖魔之外,和这个祁山盗首的比拼可谓是他艺成以来最为凶险的恶战,当真是全力施为,不放半些空处,那段覆拒翼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事态变转,致其心神不宁,只怕两人要斗到数百招开外,犹然难分胜负。

    “拿下了!”骆祎对悬空而立的灵风嘤鸣示意,“可多谢二位姑娘相助啦。”他心里颇感畅快,虽然总舵被袭在前,可短短时日内便大破偷袭的祁山盗匪,更击败了段覆拒翼,百舸帮的声名无疑将更为盛隆,而且照这时间看,自己也完全来得及赶往龙虎山,参加那亟盼已久的共盟之会。

    骆祎又向身后的大队船只招手,他不必担心落入水中的段覆拒翼,刚才那一下肘击蕴含了自己浑厚的内力,即便未中其要害,也足够他在短时内再无抵御之力了,况且他还落入水中,又有谁人能在水里逃出百舸帮的捉拿?

    舰船上一片欢呼,已经有不少帮众在准备挠钩飞弋,他们要把祁山盗的艨艟拉回,就手得擒。

    灵风也安了心,正准备拖起霓裳夫人,猛然间便感身边气流有异,她的反应也是极快,身形一闪一晃,转眼便现身在距离原先所在十数步开外的半空,正好看到一道黑光呼的裹住了霓裳夫人,边侧的嘤鸣一样反应迅速,姿态优美的在半空中纵身跃开,回翔了半圈,直视着那道黑光。

    “嘿嘿,好身手,倒避开了。”黑光并没有退去,而是立刻现出一个高大身影的男子,一手抱着霓裳夫人,在半空中维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浑身乌黑,而露出的脖项和手臂肌肤上,满是丛生的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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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寻踪察迹

    变故陡生,舰船上的百舸帮好汉们齐齐发喊,显然,又来了新的妖魔,真是奇怪,以前行走长江也不知多少遭,从没遇见过什么古怪诡异的事,可自从此次豹隐山锦屏苑与妖魔一战之后,这些妖魔鬼怪便是陆续而至,那以前他们做什么去了?好汉们虽惊不慌,前番霓裳夫人紫冰罡力来袭时,他们欲待应对却又有心无力,这时候则毫不退缩,几个头领已经开始下令,众多好汉绞紧飞弋弩机,还有人掌起火把,准备燃放爆炎火球,他们都有了对抗妖魔的经验,知道什么是对妖魔有效的。

    那浑身乌鳞的男子却满不在乎的嘿嘿怪笑,同时手指快速的在霓裳夫人身上一撩,不过在做这动作的时候,他故意在霓裳夫人的酥胸上摸了一把,笑容透出淫亵的意味。缚魂雾索的青烟顿时消失,霓裳夫人轻哼一声,身体动了动。

    “紫冰,你这回可有些狼狈,是被这些凡人弄的,还是那两个小妞?”乌鳞男子显然和霓裳夫人颇为熟稔,说话的时候带着点玩笑似的挖苦。

    霓裳夫人虽然摆脱了缚魂雾索,可刚才在水下施术求援的举动几乎耗尽了她的功力,此刻精神萎靡,即便是回骂的言语也显得有气无力:“少说屁话!暮觉子,怎么是你来了?”

    被称作暮觉子的乌鳞男子又是嘿嘿一笑:“正奉了圣王的令,要去洞庭走一趟,才行不多远就闻到了你的香味,这不,赶紧来看看。你不是一直跟着凌涛神尊隐在汶水么,怎么到了这里来,还被那两个小妞拿住了?”暮觉子前番只是取笑,他当然清楚,以霓裳夫人的本领,只可能是那两个慕枫道的妖灵让她受困。

    “不要废话了,当务之急,速速离开,那两个小妮子不好对付。”霓裳夫人知道暮觉子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真要斗起来,恐怕也难轻易脱身,还是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哦,见识过了。”暮觉子双眼扫过灵风和嘤鸣,她们已经做出了戒备的姿势,“救你的同时我就对她们下手了,不过给她们闪开了,瞧这情形,斗起来可得费一番手脚呢。”

    灵风冷冷注视着暮觉子,她已经可以肯定,那个霓裳夫人,还有这个暮觉子,都是阒水妖魔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他们刚才交谈时所说的圣王神尊云云,更坐实了她的想法,这也令她遽然而觉,这里是长江水路,正是阒水妖魔频繁出没的地段。

    “我认识你。”暮觉子忽然指着灵风道,灵风一怔,阒水的妖魔识得她的虻山之术倒也罢了,可又怎么会认识她?

    暮觉子没管灵风的诧异,笑着说道:“那一晚,是我劝思欢子不要追着你不放的,可他不听,一直跟着你,我甚至还有幸见识了五圣火鸦的觉醒,你不是虻山派出来抓人的吗?怎么倒和凡人做了一路?”

    思欢子,五圣火鸦,那晚的情景一幕一幕重回灵风的脑海,就是那个可恶的淫邪鲶鱼怪,给自己下了色魅之毒,而一切的变故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灵风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却也没想到,在那一晚,自己一力追擒池棠的时候,除了思欢子,竟然还有个阒水妖魔窥伺在侧,甚至都没引起乾家斩魔士的注意,更可见此怪的遁身修为。

    好像是知晓灵风心中所想,暮觉子还指指自己:“我是阒水乌鳞斥候,别的不敢说,我潜身隐藏的工夫,即便是三大神尊也难以及得,你不必感到奇怪。”

    霓裳夫人在一边小声骂道:“你还有心思叙旧?还不快走?”

    暮觉子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对灵风笑笑:“久别重逢,本不该就走的。可我们的这位夫人得回去疗理,那么恕我不能奉陪了。”

    灵风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便是晃身持剑飞至,然而暮觉子身上黑光一亮,早没了踪影。

    嘤鸣也夹击而至,看着眼前转瞬间消失一空,不由也是一奇。没想到黑光立刻又在祁山盗的艨艟之上现出,暮觉子还是嘿嘿笑着看向她们。

    “把这些杀人无数的盗匪都带走,尤其是那个落在水里的光头,他是虻山化魔之身的人,对我们阒水有用。”

    暮觉子的再次现身便是因为霓裳夫人在他耳边的这句轻语,他虽觉奇怪,但也知道也霓裳夫人如此身份兀自因为这些盗匪而险遭不测,更可见这些盗匪的重要,所以他没有多说,在现身的同时,一道道黑气裹住了艨艟之上被定身的一众盗匪,黑气越缩越小,很快便化作一颗颗黑色小圆球,滴溜溜的滚下了水,而暮觉子嘴角一笑,在灵风嘤鸣再次飞纵而来之前,消失无踪。

    江面上三艘空无一人的艨艟小舟顺着江流荡悠悠的向前驶去,而眼看尽数擒拿的一众祁山盗寇都没了踪影,百舸帮的好汉们不由大为愤慨,也知道这是妖法作祟,愤慨之情中多少也有些无可奈何。

    水鱼职司的百舸帮众在水里逡游了几遍,遍寻不着段覆拒翼的踪迹,不消说,也一样是被那妖魔施法带走了,灵风眉头微皱,那暮觉子当真是好手段,除了这似乎并不逊于己的诡异身法,缚身擒拿之术怕也不在自己的缚魂雾索之下。

    应该说今天的时机很不错,至少是那暮觉子忌惮灵风嘤鸣联手,先行退避而去,可事实上长江水道是阒水一族的地界,灵风一直担心阒水妖魔的大举来犯,或许是阒水另有要务,心不在此罢,不然,恐怕就是她们和百舸帮的众多好汉寻思脱身之计了。

    骆祎正在听水鱼帮众的回禀,段覆拒翼的失踪在暮觉子离开后本就在意料之中,可当一个帮众说道:“水里有股怪味,能够看到一丝丝的黑气直往西南而去,却根本寻不着那盗首的踪迹。”时,骆祎忽然眼前一亮:“一丝丝的黑气?往西南而去?”帮众茫然点头,不知帮主是什么意思。

    “哈哈……”骆祎一扫先前的郑重之色,手下意识的捋了捋因激战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看表情,倒是颇为欢畅。

    “你笑什么?”嘤鸣飞了过来,对骆祎的举动大惑不解。

    “和乾家的几位斩魔士聊天的时候,我记得那位薛兄弟说过,几千年来,伏魔道一直想找寻妖魔的巢穴而不得其踪吧。”

    “那又如何?”嘤鸣还是没明白。

    “可刚才我的兄弟说,能看到水里有一丝丝的黑气直往西南而去,显然这是妖魔留下的踪迹,你说刚才那妖魔去了哪里?肯定是回去了吧,既然如此,我们追查这水中黑气,不就能顺藤摸瓜,直寻到了妖魔的老巢?”

    嘤鸣想了一想,很快提出疑问:“现在是妖魔刚走,所以踪迹未消,我敢说不用一时半刻,这些黑气就全部消散了,你却如何去追查?”

    骆祎还是兴冲冲的:“别忘了,我们百舸帮是做什么营生的,水里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我们兄弟的眼去,我不在乎那黑气消不消散,我只需往西南方向一路探将过去,只要水里有异常便是古怪之处,想我这百舸帮数千人众,既然留了心,便知其间端倪。”

    “我看可行。”灵风也赶了过来,听骆祎说完后缓缓点了点头,“虽说妖灵施法,行踪难寻,可毕竟这里是阒水地界,阒水妖灵多为水族鱼类所化,受本相驱使,在水中行走之际不可避免的会留下形迹,我们不辨水理的固然懵然不觉,可在百舸帮这些行家眼里,便是显著的线索,若依我说,大可一试。”

    “那怎么办?当真就这样去查?共盟大会不去了?”嘤鸣想起自己受公孙复鞅的嘱托,不禁有些犹豫。

    骆祎却兴奋的挥挥手:“不急不急,共盟大会不也是为了对付妖魔么?咱们人间好汉先把事情做起来,回头和伏魔道联络上了,不也一样?就是这般。”说着,声音一扬,向船上众多好汉喊道:“全帮稍事休憩,整装待发,让水鱼下水,沿西南方向一路探查,但有异样,立时来报。告诉毌丘堂主,多备粮秣兵仗,这几个月大伙儿准备就在江上过了!”

    百舸帮好汉们齐声答应,骆祎这才转头对灵风嘤鸣道:“还有件事得劳烦二位姑娘,你们脚程快,会飞,还请和池兄弟他们联络上,说清楚我们此间的事体,必要时还需要他们和其他伏魔道英雄一起出手相助。”

    ※※※

    这是在伏魔共盟大会之前发生的事,嘤鸣很快就和前往赴会的池棠一行取得了联系,一众人中以隐然以池棠为首,因此池棠也做了决定,让烨睛作为联络两处的人选,因为剩下的众人中,只有烨睛的飞行之术最为高明,而嘤鸣则依旧返回,和灵风一起,留在骆祎身边作为寻踪察迹的臂辅,烨睛欣然领命,他很高兴可以时常两处奔走,还能和好友灵风多叙契叙契,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能常见到嘤鸣。

    一连几日下来,百舸帮那里并没有太大的进展,烨睛也渐渐走动的少了,直至共盟大会开始。

    场上欢声雷动,这是伏魔道对乾家除妖之术的赞颂之音,池棠沉思半晌,猛然想到百舸帮现在进行的事还没对乾冲和嵇蕤说呢,不过看到乾冲现在正在许大先生身前恭敬的行礼致意,池棠决定,还是等大会此间事了再详细告之。

    共盟之会最后的议程便是依据各大门派的实力划分整个伏魔盟的各个势力范围,这也是这次共盟大会最重要的一项,盟主只有一个,大多数门派和散人本就没做过此想,但势力的等级划分才是实打实的利益攸关,在池棠看来,这简直就像周天子裂土分封的意味。

    计点之后的好处是,层次等级划分都是明摆的事,因此引起的非议较少,只管听那胡二公子一一宣布。

    其实这次原先的势力划分本就在几大宗师的内定之中,毕竟几大名门的实力摆在那里,一番计数之后大部分和原有规划差距不大,真正意外的,便是这荆楚乾家的异峰突起,由于火鸦化人池棠的加入,乾家的除妖之数令人咋舌,如果不是乾家家尊乾道元未能亲身与会,那么他将是此次伏魔盟的无可争议的盟主,这却是几大宗师有些难以接受的。

    虽说伏魔道术力之争的隔阂已消,但术力之分的念头却已在几个宗师心中根深蒂固,或多或少对于乾家近身斩妖的路数有些不以为然,隐隐间便有些道殊意别的味道,当然在日常之时,这些想法不会露于表面,甚至也很欣赏乾家的侠义古风,但一是一,二是二,身为具备高深仙术道法的宗师并不愿意真正附和如赳赳武夫一般的近身搏击之术,这种感觉就像是朝廷中高雅的名臣文士对只擅杀伐的勇猛虎将的心境,内中尤以鹤羽门许大先生为甚,他虽不像孤山先生那般一念执着,可骨子里还是瞧不上力宗的。

    因此最早的势力划分,是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块势力范围的,不论谁当上盟主,东部便是龙虎山天师教、西部则为积奇山五老观、南部是落霞山紫菡院,至于北部,理所当然的就是不休山鹤羽门,至于荆楚乾家、鄱阳湖覆水庄这些门派,原本都是各势力的副主事的职司,不过这副主事只是名头好听,真正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中,并没有太大的权力,说白了,只是对一些人数不少,地位不低的门派的一种安抚罢了。

    可现在不行了,乾家除妖之数的影响是极为巨大的,按照这个数字,南部的主事显然应该是乾家,而紫菡院只能做乾家的副手,对此,紫菡夫人一如既往优雅的微笑,却没有说任何话,内里的含义却是不言而喻的---她不能接受。

    内定的局势发生了变化,究竟如何划分,现在成了几大宗师权衡的一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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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七星盟

    场上人声鼎沸,上首尊位中的几位宗师却议论了半晌,犹未能想出让乾家究竟取代哪一个门派作为四大分会之一才最合适,按照方位,自然是相隔不远的落霞山紫菡院首当其冲了,不过紫菡夫人笑而不语,心中大不愿之情却颇为明显;可若将荆楚之境划分到东部之地,原先内定的东部之尊天师教却又好不尴尬,,道融天师固然一派谦冲之态,只说分势虚名,原无紧要,便让乾家做这东部之尊也罢,总也是为了伏魔大业,天师教岂有非议?话是这么说,可没有人会当真,且不说天师教门人弟子众多,一向是伏魔道翘楚,单是道融天师在伏魔道的地位声望,便不是乾家众人所能望其项背的,当真让天师教居于乾家之下,只怕更生事端。

    一时悬而未决,上首尊位中除了插不进话,只作为观礼嘉宾的乔夫乔妮俩兄妹外,倒是襄阳白马寺的道安法师神态最为轻松,他只是微笑听着几大宗师的争论,眼光转向场下,时而看看面无表情,淡然安坐的将岸,时而看看正与几位同门交头接耳的池棠,甚至是一直没有人注意,只坐在将岸身边的陈嵩,道安法师的目光也在他面上转了几转,凭着自身高深佛法修为的预示,使他能感觉到,今日伏魔共盟之会,这几个人的出现才是至关重要的,整个伏魔道厉兵秣马以待妖魔大举进犯的准备很可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发生质的变化,当然,究竟是怎样质的变化,道安法师一时也破解不出,只知道这是风涉影动之牵,而致云翻雨覆之变的丝缕相连。

    道安法师本是羯赵国一代高僧佛图澄大师的亲传弟子,天资慧绝,根骨奇佳,少年时便修炼成佛门无上秘术金刚辟魔之体,百祟不侵。时值虻山妖魔惑乱羯赵宫闱,羯赵国君石季龙弥留之际,却突施反击之策,以驱邪禳灾的名义在宫中举办除傩大典,实则是由佛图澄联络当时伏魔道众多一流高手,暗藏除傩大典之中,趁虻山妖魔化身的臣僚不备,一举发动,最终成功的将虻山妖魔逐出襄国禁宫。

    这一场除傩大典直至今日犹然为几大伏魔宗师津津乐道,如鹤羽门孤山先生、许大先生,五老观的天风子、天清子,以及延宗寺普净大师都是当年此事的亲历者,而道安法师作为佛图澄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列身其中,和几位伏魔道第一流的宗师更是素有旧谊。

    妖魔虽除,羯赵国却也因为石季龙的崩殂而陷入了内乱,时局动荡,佛图澄大师坐化圆寂,为避战乱,道安法师远走南国,最终栖身襄阳白马寺,潜心编纂历代佛学典籍,参悟佛法,多年下来,却已是当世佛学第一人。

    道安法师固然生性恬淡平和,然而这过往的经历无疑便垫定了他在伏魔道中的地位,因此此次伏魔共盟大会,邀其为尊席之位,自然绝无异议,这也是伏魔道千年来的一大盛事,张天师和许大先生邀请之意又极为恳切,道安法师逊谢不过,只得相从。这番一来,不仅位列伏魔道六大宗师之属,更是担起了计数审裁的职司。

    佛曰众生平等,上首尊位中两大释门高僧,延宗寺普净大师虽然佛法精湛,玄术深厚,却是刚强雄烈之性,此刻正加入宗师间的论衡,争执不下,倒是只有道安法师是真正将术力双宗之别不萦于怀的,这般大有深意的张看了几遭,略思忖了片刻,却见几位宗师兀自悬议未决,反倒使场上众多伏魔道英杰们私语嘈杂的声响越来越大。

    直到这时候,道安法师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几名宗师的耳中。

    “诸友执念四方之分,取决难下,却不想今时今日,伏魔道英雄辈出,岂独四方部应而称之哉?”

    几大宗师议决难定的关键正是谁也不愿意从原先内定四部方位主事中退出而屈居于别的门派之下,一时陷入僵局。此刻道安法师的轻轻一语,却立即使他们如梦初醒,这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偏他们执着于内,竟未能想到。

    既然谁也不愿意退出四方主事,那就多弄几个方位的主事也就行了,大伙儿表面上平起平坐,也都说的过去,真正实权自然还是掌握在本身实力影响更大的主事手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直在旁和几位宗师疏通的胡二公子头脑转的最快,当即便是一拍手:“阿也,道安大师说的极是啊,我们何必非要抱定先前只分四方的法子?我看不必四大部盟,干脆弄个八大部盟出来,东西南北不变,再加上东南、西北、东北、西南这四个方位,凑八个主事出来,这难题不就解了?”

    道融天师微笑摇头:“方法虽是这般,只是似此划分,未免太过儿戏,况且伏魔道分布,南重北轻,当真按方位所论,东南、西南也还罢了,这东北、西北却哪里找伏魔道门派主事去?整个中原北地之处,不就是许道友的鹤羽门独振危局么?”

    胡二公子言下一滞,他本就是灵机一动,没有多想就说了出来,现在听道融天师一说,才觉得有大不妥当之处。

    俞师桓忽然趋前,向几大宗师躬身致意,小声道:“弟子倒有一议,不知诸位前辈意下如何。”

    “师桓,你且说来。”许大先生面无表情的对俞师桓一颌首,看过去的目光却透着期许。

    “诸位前辈以地域而分伏魔盟原是极为精到,只是不必徒以东南西北之地划分,便是弟子说,龙虎山、落霞山二处亦是相去不远,以东南二方而论亦觉勉强。似如此,不如换个方式以分地域。”见几位宗师面露询问之色,俞师桓精神一振:“不休山鹤羽门独立中州,转而向西南,便是蜀山五老观,由五老观向东,先经落霞山紫菡院,再往下便是龙虎山天师教,两派之间却也夹着荆楚乾门、鄱阳湖覆水庄这几大门派,再看龙虎山往下,并没有其他的伏魔大派了,只除非向东直划出海,万里之遥,才是听浪岛凝露城的所在。”俞师桓一边说着,一边按着方位凭空虚指,点点戳戳,手指划过的地方现出一道白气纷纭的痕迹,这是鹤羽门炼气士的独到法术。

    听俞师桓提起了听浪岛凝露城,乔夫乔妮兄妹再不是先前东张西望的好奇模样,正色端坐,静听俞师桓分说;而当几大宗师看着手指虚划而连成的气雾之形时,顿时豁然开解,俞师桓英俊的面孔淡淡一笑:“前辈们都看出来了吧,从鹤羽门、五老观、紫菡院、天师教直至凝露城这一路连将下来,却不正好是一个北斗之形?”

    几大宗师看的分明,确实是反转方位的北斗星辰的布局,纵然有些出入,却也大体不差,不由连连点头,胡二公子击节赞好:“妙哉妙哉,不分东西南北,却以北斗星辰而定分势,极好极好。”

    “以北斗七星而定伏魔盟七大部盟,也就是说,我们只需选出七大门派作为伏魔盟的各部主事即可。”俞师桓解释道。

    几大宗师却都是略略一怔,原本所想,主要就是为了荆楚乾家而致难决,现在这提议倒是解决了难题,可却又多出两个门派的空额来,却又如何区处?

    俞师桓早就筹算已定:“先前弟子也说了,从本派鹤羽门直至东海听浪岛,也就是说,这北斗七星的杓柄之末摇光星,便对应听浪岛凝露城。”

    将孤悬海外的凝露城作为七大部盟之一而加入,这倒是个很好的设想,许大先生略一转念,便不禁连连赞妙,原本几大宗师不经意间根本没把凝露城包含在内,可毕竟凝露城邹兰舟也派了弟子前来,此举更是给了邹兰舟一个极好的呼应,况且这个部盟之地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凝露城毕竟孤悬海外,虽是伏魔道的所在,却难以真正影响伏魔道的大局,让凝露城占据一个部盟的份额,当真惠而不费。

    乔夫乔妮兄妹却是性情憨直,听得这般决议,顿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许大先生施礼:“凝露城弟子,自当并死向前,听从盟主号令。”

    许大先生淡然的向乔家兄妹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坐下:“邹老先生一向是我们敬重的前辈耆宿,此次伏魔共盟,断无让凝露城置身于外之理,还请令兄妹代为转告邹老先生,凝露城为我伏魔盟摇光部主事。”

    乔家兄妹喜出望外,乔妮的脸上还透出了兴奋的绯红色,不住的点头答应,道融天师微笑接口:“许盟主,现在或许不该再称为伏魔盟了,既是北斗七星布势,我看这共盟之后,便叫做七星盟如何?”

    “对,便是七星盟。”胡二公子顿时接口叫好,天风子和紫菡夫人深表赞同的一笑,许大先生再次点了点头,也表示了认可。

    北斗七星中,四星结斗,乃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三星成杓,乃是玉衡、开阳、摇光。这样一来,也就分别和伏魔门派有了对应。而道融天师和天风子都是道家高士,谙熟黄老,在一一铺陈对应时,还加上了星宿的称谓,也使原本部盟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从现在开始,伏魔盟又称为七星盟了,七星同耀,降妖伏魔!

    七星盟天枢星贪狼部宿,辖地关中塞北、主事门派,不休山鹤羽门立字门,主事则由许大先生的大弟子裘立宗担任,这是因为许大先生身为伏魔道七星盟的盟主,故由门下弟子代领部宿职司。而副主事门派则是鹤羽门旁支文字门,衔云子殒命长安,祁文羽作为文字门仅剩的弟子担起了这个重任,不过许大先生真正的用意,还是通过祁文羽,把氐秦朝廷设立的鬼御营串联起来,毕竟整个中原偌大之地,伏魔门派太少,能够把鬼御营培养起来,也算是一大有力的臂助。

    七星盟天璇星巨门部宿,辖地巴蜀、主事门派,积奇山五老观,主事掌门天风子,副主事门派,崔嵬山地绝门,况三先生凭借着计数中令人咋舌的成绩使原本声名不显的地绝门一跃成为巴蜀的第二大门派。

    七星盟天玑星禄存部宿,辖地交广,并带着湘州和江州的部分地域,主事门派,落霞山紫菡院,主事掌门晏菡君,副主事门派,鄱阳湖覆水庄,苑天南的爱女和紫菡夫人过从甚密,一众宗师都是心知肚明,这一番也是顺水推舟,也正是为了这人情,还很别扭的把鄱阳郡划到了禄存部宿的域下。

    七星盟天璇星文曲部宿,辖地荆襄,主事门派,望月谷乾家,主事掌门乾道元,当然,在乾道元云游在外经年的情况下,由其嫡子乾冲代领职司;副主事门派,豹隐山锦屏苑。这个安排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现在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客居乾家修玄谷也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几位宗师索性把锦屏苑算作了荆襄之地的门派,公孙复鞅新入伏魔道,又是紫菡院的女婿,这次大会还让将岸来做了一番陈说,所以这样安排也是表示了接纳之意。许大先生不是不知道公孙复鞅并不会太过热衷伏魔道的诸多事情,而由于南国境内的伏魔大门派比较密集,乾家辖管的地域较小,这个副主事也就是个荣耀的名头罢了,这般倒也算合适。

    七星盟玉衡星廉贞部宿,辖地荆州江州一部,主事门派,庐陵铁衣门,掌门邝雄。这完全是凑数的一个部宿,铁衣门虽然计数之中成绩尚可,但作为主事门派未免和另几大主事门派相差甚远,而其所辖地域也极为狭小,夹在紫菡院、乾家和天师教三大辖地之间,不过他的主要职司就是针对在这一带频繁出没的血泉鬼族,也算是任重道远,只是由于地域狭小的缘故,此部宿不再另行安置副主事的职任。

    七星盟开阳星武曲部宿,辖地北至徐扬两州,南覆南越蛮夷,可谓跨地旷远,主事门派,龙虎山天师教,这倒是没什么异议,尽管天师教在此次共盟大会中的计数成绩并不理想,但毕竟是最有影响力的伏魔名门,道融天师的赫赫声名任谁也不敢小觑半分。副主事则还是由天师教中的幼天师德馨道人担任,由一门中父子两人共分正副主事,这也算是许大先生对天师教的另眼相看了。

    七星盟摇光星破军部宿,辖地海外诸岛,主事门派,听浪岛凝露城,城主邹兰舟,由门下弟子乔夫乔妮两相呼应奔走,共襄伏魔道大事。

    胡二公子带着大事已定的轻松神情,用他那清越淳和的嗓音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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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职任

    听着胡二公子朗声宣读半晌,场上一片沸沸扬扬的喧嚷,多数都是称许赞叹的声音,许大先生不由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在身边挺身昂立的俞师桓身上一转,这位孤山先生的得意高足此次当真出力不少,不仅使自己当上了盟主,还提出了这般好的方案,尤其是这北斗七星的布局,更是精当之极。原本东西南北四方的计划,若是单为一个荆楚乾家而硬生生多出一方来,却又太过刺眼,现在可好,不仅乾家,还将凝露城和铁衣门都一并排列起来,既彰示七星盟公正之意,又不将乾门显得太过突出,免得盖过几大名门去。现在决议已定,自己倒要想个好法子,如何抬举抬举这位同门弟子。

    胡二公子的公布还多了一条,在七星盟开阳星武曲部宿之下,又依照北斗星辰的真实情形添加了开阳辅星的设置,由鹰愁涧延德庄庄主霍英担任,这是公布前许大先生的意思,天风子不动声色的看了许大先生一眼,心下有些不以为然,分明是削弱武曲部宿天师教权柄的举动,倒用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由头,再看看道融天师,依旧淡然微笑,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懵然不觉。

    “……七星盟职司宣读已毕,即日始,各宿一心,同气连枝,共御妖魔!”胡二公子手一伸,给了众人一个大功告成的微笑,场上顿时响起欢呼。

    貌似这样的安排皆大欢喜,即便是河间捉妖师唐綝这样惯于生事的脾性都没有说出什么异议,对于铁衣门邝雄和鹰愁涧霍英来说,这简直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般,完全是预料之外的狂喜,左近同道纷纷道贺,他们欢喜的合不拢嘴;地绝门况三则还是木然的板着脸,不过目光转动时,光芒微闪,显然心中也极为满意;倒是苑天南,他曾起过当盟主的念头,虽知近乎不可能,却也是一派雄心豪情,现在当上了禄存部宿的副主事,辖地之内仅次于落霞山紫菡院,照说也可接受。可他看到铁衣门邝雄都担任了部宿的主事,不禁有些不服气起来,且不说铁衣门门中弟子无论数量法力都逊于覆水庄,单是自己爱女苑芳菲的浑厚玄力,只怕全铁衣门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他们又凭什么做部宿的主事门派?想到这里,苑天南呼出一口粗气,带着羡慕和不甘的眼神斜睨了欣喜若狂的邝雄一眼。

    董瑶兴奋的对乾冲道:“我们乾家也是部宿主事,家尊他老人家没来都有这份殊荣,若是知道这任命,一定高兴,大师兄,你还是代主事呢,嘻嘻,这下可以看出我们乾家的分量喽。”

    乾冲笑了笑,表情还是谦和从容,既不见失望,也没有狂喜之色。嵇蕤则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虽是说七星同心,可这仔细推算起来,仍有轻重之分,单看这辖地之境,无疑便是鹤羽门、天师教和五老观三派为尊,再看那天枢星鹤羽门的所在,正副主事都是鹤羽门弟子,而开阳星此间龙虎山天师教之地,副主事也是幼天师德馨道长,这不也是一家么?这两大门派显然是七星盟地位最高的两派,即便是这样,依然有高下之别,没看这开阳星武曲部宿还添了个可有可无的开阳辅星么?哼哼,这不是削权吗?若这真是那位盟主的意思,其间便大有文章了。”嵇蕤心思缜密,七星盟的设定格局略一推算便知就里。

    池棠也觉得有些无奈,说到底伏魔道也是人组成的,只要是人,这些勾心斗角不足为外人道的伎俩便无可避免,这是为人者的痼疾,无论是朝野庙堂还是聚伍群落,概莫能外。

    乾冲摇摇头:“我乾门只管潜心伏魔,精砺自身,管这些虚名做甚。”其实乾冲内心也不像口中话语这般轻松超脱,他原是打算在共盟之会上让乾家好好露一番脸的,这纯是好胜争强的心气使然,倒不是有什么野心,现在倒好,脸倒是露了,风头一时无俩,可到末了,乾家还是屈于四大名门之下,池棠曾提出的那极好的计数之法只不过给这内定的格局做了个小小的补充而已。

    董瑶姬尧和晓佩对伏魔道还不太熟,自然没什么话说,无食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娘妈皮的,咱们白杀那么多妖怪了,我就知道,全是那些穿白衣服的主意,这些鹤羽门的全都他娘的不是东西。”无食一向对鹤羽门有成见,便是拜昔日落霞山孤山先生所赐,此刻趁机宣泄了一下不痛快。

    “噤声!”池棠拍了拍无食的狗头,用的力道却很轻柔,鹤羽门许大先生刚当上盟主,鹤羽门又是名门大派,现在可不是无食大放厥词的时候。

    乾家弟子窃窃私语声中,胡二公子已经把一系列的安排举措又宣读一番,大体意思就是让各个游侠散客找寻相近的部宿,投名挂靠,这件事会后各自商议,一月后,由部宿主事呈上名单即是,接着又颁布了七星盟的细琐事宜,包括整个七星盟如何行使职权,各部宿如何互通讯息等等。

    天色已然昏暗,天师台上掌起灯火松明,也有杏黄色道袍的天师教弟子来回奔忙,在与会的众人面前摆放晚膳的碗盏,看来是准备在今天一天把共盟之会的所有议程都给解决了。

    经过胡二公子的详细解释,池棠也清楚了日后的大体规划,七大部宿各按辖地,清剿辖地内的妖魔鬼怪,若遇跨地越境的情形,需及时与当地部宿主事联络,以免信息不通,更增变故。而需要部宿联合出动时,必须要得到七星盟主的许可才行,总之,七大部宿也罢,众多伏魔门派散人也罢,在此次共盟之后,便如同一大派一般,这便是同气连枝之意。

    整整一天了,满是关于共盟的话题,池棠虽不疲乏,可脑中也觉得有些肿胀,好在晚饭颇为适口,那是每人面前一摞金黄色的麦饼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菌菇素汤,更妙的是,竟然还有一樽清冽的米酒和切成薄片的一碟酱肉。

    池棠索性让精神松弛一下,听着胡二公子继续述言,就手拿起一块麦饼,咬了一大口,麦饼松脆酥软,还撒了些葱末胡麻,池棠暗暗称赞,上清宫庖厨的手艺果然不俗,转而端起酒樽,仰脖一饮,感受着香甜的汁液温热的流入肚中。

    酱肉激起了无食一整天都有些萎靡不振的食欲,鬼头鬼脑的凑了过来,也不客气,张嘴就从碟子里扯了几片肉去,一边快活大嚼,一边在池棠身边趴了下来。池棠毫不在意,就像是好朋友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般,还把酒樽往无食面前一递,无食三两口咽下肉,嘿嘿笑道:“这玩意你喝,我吃肉。”

    “给我留点。”池棠注意到无食又一嘴几乎把一碟子肉给扯去了大半,便开玩笑似的提醒道,那么多人都在吃,无食却偏偏找上了自己,这说明无食跟自己亲近,池棠自然不会当真。

    无食很有良心的给池棠留下大概两三片肉,然后立起身,大喇喇的直朝嵇蕤那里去了,池棠暗笑,怕是嵇蕤的那碟酱肉也保不住了,嵇蕤显然也注意到了,忙不迭的往嘴里塞肉,唯恐被无食抢了去,看到这一幕,池棠更是忍俊不禁,忽而发现身边一动,又一碟酱肉推到了自己面前。

    “那坏狗子,把肉都抢吃了,你吃我的这份。”董瑶笑吟吟的靠了过来。

    这便是细微入至的关怀吗?池棠心中一暖,看着董瑶在灯火之光下的娇靥,一时情动,轻轻揽过董瑶腰肢:“一起吃。”

    董瑶幸福的靠在池棠身上,晓佩在一边含笑注视,目光闪烁,不欺然想起那个他来,不由又有些怔忡。

    无食还是有分寸的,池棠、嵇蕤和乾冲,他一个也没饶喽,把他们的酱肉吃了个饱,董瑶、姬尧和晓佩的那一份他却没有去碰,贱归贱,无食认为自己还是具备大丈夫胸襟的,抢姑娘家和娃娃少主的肉吃,大丈夫义不当为也。

    眼见饭食罄尽,台上胡二公子的洋洋万言也到了尾声,正要坐下喝口水润润嗓子,许大先生却又站了起来,胡二公子一转身:“请盟主示下。”

    “会盟已成,便当明纲举要。七星之盟,本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廓清宇内。”许大先生向胡二公子微一点头,立在台前。“不过在确立纲要之前,许某对职司之任还有几句补充,白马寺道安大师、延宗寺普净大师、吴郡胡二公子、还有几位未曾与会的前辈耆宿,虽都是七星盟中的伏魔同道,却不受部宿之属,皆为七星盟长老,与各部宿主事掌门等列。”

    众人纷纷称是,如道安法师、普净大师这样的确实是德高望重,若让他们屈于掌门之下,确实也不合适,这样安排自然再好不过。

    “师桓……”许大先生忽然转头招呼俞师桓,俞师桓急忙上前,在许大先生侧边弯腰一躬。许大先生对俞师桓的行礼也只是随便点了点头,“……师桓,这些时日你在江南历炼,杀妖极众,修为亦近大成矣。”

    “弟子惭愧,降妖谱上玄功秘法,只不过习得十之一二,唯谨记师尊教诲,除魔诛妖,无时或忘。”俞师桓很恭敬的回禀,当然他这么说也是自谦,《降妖谱》上的秘笈他已尽数熟记,精通的法门也有一大半了,也正是如此,前番他要归还《降妖谱》时还真不是刻意做作,便是真还给紫菡夫人了,他也能凭借脑中记忆继续修行,只是囿于自身功力未臻巅峰之境,所以这些玄功秘法的威力打了不少折扣罢了。

    “好。”许大先生面无表情的续道:“本门长驻关中,就是为了对付虻山妖魔,我虽身为盟主,但也还是要倚仗本门在北地与妖魔纠缠,此间南国却无法顾及了。师桓,你既然谙熟江南之地,又是本门孤山先生高足,我便任你为七星盟副盟主,我不在南国之时,南国各部宿皆由你统辖。”

    场上轰的一声,显然众人都是大感惊讶,俞师桓一怔,随之便是大喜,他是为了光大鹤羽门,因此不辞辛劳,甚至甘负背义之名,全力相助许大先生登上盟主之位,也知道许大先生对此颇为感激,可没想到许大先生转眼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竟让自己担任七星盟的副盟主,虽说是个副职,可许大先生话里的意思,就是把江南这几家名门大派交由自己督管,这可是伏魔道七星盟举足轻重的职任,俞师桓又岂能不喜出望外?然而想到江南名门,张道融天师、紫菡夫人、乾道元家尊,无一不是声名修为远在己之上的前辈高人,自己一介后辈弟子,却又如何统辖?

    俞师桓喜意稍抑,急忙道:“这……这弟子万万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张天师、紫菡夫人替你撑着腰,还有谁会为难你不成?”许大先生白袍衣袖一拂,语气不容辩驳。

    都这么说了,几位宗师又怎会有异议,紫菡夫人轻轻巧巧一欠身:“师桓不是外人,他能在这里替盟主主持大局,自是再好不过。”道融天师也呵呵笑道:“俞师侄源出名门,玄术精奇,正是副盟主的最佳人选。”

    “凡事多请教请教几位前辈,却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当这是权位么?这是让你挑起重担!师桓,你接是不接?”许大先生板起脸。

    俞师桓再不敢推托,一躬身:“弟子……领命。”

    “你好生操持,南国伏魔大计若有差池,我第一个拿你试问!”

    许大先生的话语虽然严厉,可内中期许之意殷殷,俞师桓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立即低头应声:“弟子自当竭智尽力,万死不辞!”

    池棠在场下不由一愕,这个心高气傲,行事冷狠近乎不近人情的鹤羽门弟子竟做了七星盟的副盟主,只怕又要横生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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