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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竹楼危影

    自从徐猛将洽儿带到了这里,洽儿便止不住的向东北方向望去,在那里,在那片雾霾深隐的黑暗之中,好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引力。

    义父还在前方像一只困于樊笼的饿虎,不停的踱着步,他是在等着那些古怪的东西到来吧,是的,那里真的有古怪的氛围笼罩,可不知道为什么,洽儿却能感应到,那里,对于义父来说,没有危险。

    徐猛将洽儿放在了榉树的枝干上,又小声叮咛:“不管出什么事,就留在这里,我去给你爹帮把手。”接着又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好像不需要我帮什么,那边什么都没有。”

    徐猛跃下树,径自向甘斐那里走去,洽儿却又止不住的偏过了头,还是那个方向,那种引力让她心神不宁。

    一股强烈的热望从她心底涌起,就是那个方向,这些时rì一直牵缠于内心的怨念将在那个方向得到归宿。洽儿的小嘴抽了几下,那惨烈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透过门板的罅隙,望去的世界也成了蔽掩支离的细缝,但这并不妨碍她看见,一个大胡子的凶恶的男人骑在母亲的身上,满是黑sè绒毛的胸膛一抽一动,母亲则只有气若游丝的轻声呻吟,但仍然死死的用身体挡住了地窖的入口,她看不见母亲垂死的面庞,她只记得母亲一向温婉秀丽的容颜,但是那个凶恶男人的脸她却记住了,从鼻子到耳下,有一条歪歪斜斜的疤,看起来犹为狰狞。

    他对母亲做着禽兽的事,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那张胡须蓬密而又狰狞的脸带着满足离开了母亲的身体,然后她就听到喀喇一声,接着,那个大胡子疤脸男人身边响起了几声哄笑。

    “大哥,怎么就把她弄断脖子了?这好几个时辰下来,也不让小的尝尝滋味?”

    “娘的已经没气了,再说,你们几个不也cāo了旁的女人?”疤脸男人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该走啦,这村子没白来,倒cāo了个难得的漂亮娘们,哈哈!”

    一张张脸凑了过来,应该是在看母亲的样子,洽儿心里一阵阵痛,却也将这一张张恶人的脸记住了,一共五个人,也正是这五个人,将全村的族人都杀害了。

    “果然不错,这细皮嫩肉的,杀了太可惜,应该带回山寨,早晚取乐。”

    他们嬉笑着,沾满血腥的手收拾起掳夺的财物,俱各翻身上了马。洽儿记得很清楚,他们离开的方向是东北,一定……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洽儿怀着这念头,无时或忘。

    现在,仿佛夙愿得偿的祈望,就在那里。洽儿不由自主的沿着树干滑下,好像在响应那处的召唤,她决然的迈开了步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洽儿只知道自己走入了一团浓雾,眼前濛濛的根本看不见,可她却仍然清楚所应前往的方向,直到雾开霾散,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森森的榉木林。

    一幢竹楼伫立于林中,竹楼的窗格还透出了灯火之光,尽管这光亮显得如此的微弱,却也足以驱散这浓重的yīn森幽暗之气。

    洽儿没有丝毫迟疑,她很快就来到了竹楼之前,门扉紧闭,然而她只不过轻轻一推,竹门吱嘎一声,缓缓而开,灯火的光芒从屋内照来,映得洽儿脸上明灭不定。

    进屋,反手关上房门,洽儿将一切进行的自然而然,一股怪怪的气味直冲鼻端,洽儿又不自禁的抽动了几下小嘴,环顾四下。

    看起来平平常常,几张竹桌竹椅整齐的置在室内四周,脚踩在竹排编成的地面上,便响起吱吱的声音,室内还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也就在这扇小门侧边的竹桌上,放着一盏形制古朴的铜牛灯,便是这盏铜牛灯所发出的灯火之光,虽然微弱,可也足以照明了。铜牛灯旁一瓮一盏,却像是rì常的饮食器皿,洽儿凑过去看了下,陶瓮里似乎还有些清水,而碗盏上却有一股刺鼻的怪味,和室内的那种怪味不同,这盏上的气味分明便是虫豸的恶臭之气。

    洽儿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碗盏,伸手去推那扇小门。

    就在小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yīn寒的风从门内拂来,而那股怪味也更浓了。好在这阵寒风并没有吹熄铜牛灯的灯火,而洽儿借着灯光,也看清了小门内的情形。

    这是一排一排贴着墙的竹架,每一层竹架的空隔间都陈放着一排圆滚滚的东西,而室中空地则有一个像是炭火炉一样的物事,那股怪味正是从这物事中传来,洽儿嗅了几嗅,感觉像是烧腊和腥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洽儿正要去细看,眼角一带,却猛的一激灵,似乎这余光所见,有什么人正盯着她,灯火昏暗,室内着实看不太清,洽儿索xìng一转身,将小门旁竹桌上的铜牛灯一把提了过来。

    铜牛灯沉甸甸的,灯草长时间的燃炽甚至令灯把儿都有些烫手,洽儿倒不是很在意,将铜牛灯凑近前番感觉有人盯视自己的方向。这一看之下,便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直透脑门。

    却原来那以为是盯着她看的,竟是一个完好的人头,那人头面目如生,双目圆睁,鼻歪口斜,像是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是一个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再往两旁一看,那竹架上一排排圆滚滚的东西竟然都是人头。

    洽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按常时,她一定扔下牛灯,吓得早就奔逃了出去,可偏偏此时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愈加强烈起来,洽儿心下一番争衡,终是那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她终究没有离开,只是在用牛灯映照这些人头的时候,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贴着墙沿四周的竹架大约有十个,每个竹架又都分为四层,每层摆放的人头却有七八个,除了最末的两个竹架只稀稀疏疏摆了两层,另八个竹架竟都摆满了人头,这般算下来,怕不是有两三百个人头?

    洽儿一个个的照将过去,每个人头都保存得非常完好,从容貌上看,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都是男人,面上的表情或惊诧莫名,或骇惧之极。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耷拉着眼帘,微张着嘴,若不是面上肌肉完好,便跟骷髅也似。

    募的,灯光掠过一张狰狞的脸,洽儿怔了怔,提灯复照,霎时间,心头一股热流,那种引力般奇怪的热切感觉也终于豁然而解。

    一把大胡子,一条横划过半脸的疤,不就是那个杀害母亲的恶徒么?只是这张脸上再没有那种残忍的狞笑,相反,目眦迸裂,阔口大张,分明带着一种深深的骇惧之意。

    这个以杀人为乐的恶人,也品尝到了被杀的恐惧滋味了吗?洽儿的小嘴兴奋的抽搐了几下,一种解却怨仇的欢喜之情油然而生,泪水却忍不住潸潸而下。

    娘亲,看见了吗?那个杀你害你的恶人已经死了!已经有人替我们报了仇了!洽儿默祷半晌,忽然觉得,这里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这里看到了仇人的首级,这让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洽儿抹了抹眼旁因欢喜激动和追思徜徉而流下的泪水,牛灯再往后照去,没错,除了这个疤脸的恶人,还有三个屠戮本村的恶人首级也在这里,想必是几个人同时被杀,除了前番和义父见到的那个替妖怪来打探消息的恶人,其他的仇人,尽都死了。

    洽儿正在动念,忽然身后传来咕嘎一声,急忙转身一瞧,赫然便见一个矮胖圆滚的身躯蹲踞在小门旁,小眼睛扑愣愣的闪着暗光,直盯着自己。

    是他杀了这些恶人的么?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影,洽儿竟没有震骇,或许是看到大仇得报的情形令她太过快慰,只是,她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所以她同样直视过去,眼中闪烁着欣喜的神采。

    手上忽然一动,洽儿惊奇的发现提着的牛灯竟像是被人牵引着一般,自动脱手而去,径飞入那矮胖身形的手上,灯火照亮了那人的半张脸,这是一个倒挂眉、小眼睛、塌鼻头,头发蓬乱的胖男人,而这丑胖男人此刻的表情却好像有些意外。

    “你是怎么进来的?”丑胖男人并不凶恶,只是问话的时候,洽儿觉得身上一紧,然后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向那丑胖男人面前移去,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动着。

    洽儿没法说话,所以她只能抽动着嘴角,好奇的看着那丑胖男人。

    “哦,哑的。”丑胖男人扫了洽儿喉头一眼,忽而对洽儿咧开嘴笑了笑,“凡人,小姑娘。”

    洽儿已经发现那丑胖男人是什么了,却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现在除了心里明白,整个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这是那丑胖男人的手段吧,无论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终归是先见到了仇人的死,随便这种怪东西摆布吧,这样一想,洽儿心里倒很快平静下来,只是想起甘斐对自己的种种宽慈相待,不禁有些不舍。

    丑胖男人一手提灯,一手毫不费力的提着洽儿,带着她转出小室,就手将牛灯依旧放在原来那张竹桌上,同时小室的门无风自闭。

    “真奇怪,不知道你这小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这里就算是修炼过法术的,也很难进入,你却是怎么办到的?”丑胖男人将洽儿安在一个竹凳上,先咕噜咕噜提起陶瓮大喝了几口水,然后才抹着嘴对洽儿道,不过很快他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哎,又忘了,你是哑的,说不出话来,我还问你做什么。”

    “你练过法术吧,是和那个伏魔之士一起来的?”丑胖男人现在的话更像是设问自答,“你知道我们早就准备要对付你们了吧?真是奇怪,小姐最终还是没有发动。”

    尽管被丑胖男人定着身,可是很奇怪,癫痫似的嘴角倒还抽搐如常,洽儿就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丑胖男人微笑着对她说话。

    “不管对不对付那个伏魔之士,至少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姑娘。”丑胖男人忽然道,还很友好的摸了摸洽儿的头发,“我吃人,但从不碰老弱妇孺。他们都说我这是怪病,可我不在乎。但是小姐要是知道你贸然闯入了群英阁,却一定会杀了你的。好罢……”

    丑胖男人再次提起洽儿,不过用的力道很轻柔,径自推开竹楼的门:“我解开你的定身,送你出去,记住,不要再过来了,小姑娘,这里不属于你们的那个世界。”

    洽儿听的明白,却觉得很奇怪,像丑胖男人这种怪物,为何对自己却那么好心?丑胖男人却已经喃喃自语道:“唉,要是被小姐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又要怪我了……”

    洽儿现在已在竹楼门外,只觉得身上一热,顿感手足都已恢复,一时还有些迷惑,怔在原地,丑胖男人笑着对她挥挥手:“穿过那团气雾,直着走就行啦,可千万别再回来了,看到跟你一起的那个伏魔之士,你也别对他说,不然反而是害了他。”

    洽儿迟疑片刻,虽不知那丑胖男人究竟是何居心,总之现在确实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看他一再催促自己离开,洽儿终于掉转身子,快步向那团雾霾奔去。

    吁~~~~~平地里忽然卷起一阵yīn冷的风,带着怪异的尖啸,丑胖男人一愣,面sè猛的一变,就在这时,一团纷腾的黑sè光影从前方雾霾中倏的钻出,瞬间裹住了洽儿瘦小的身形。

    ※※※

    隐形的撷芬庄内,盈萱的面sè也同时一愕,与她相同反应的,还有共处一室的若歧和布奴莎,布奴莎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在庄后浮起。

    “群英阁方向!是那斩魔士倒底发现了我们,突然发动了吗?”若歧说话的时候,不自禁的看向虚影中甘斐的身形,发现他和先前的神态已大不相同,先和另一个魁伟身形的大汉说着什么,然后又情绪激动的叫嚷起来,一时倒未听清说的什么,不由又问向盈萱:“难道他还有同伙?”

    “不……”盈萱表情凝重,秀眉微蹙,“……不是伏魔道的人……是虻山的气息!”

第二十三章 竹楼危影(重发)

    自从徐猛将洽儿带到了这里,洽儿便止不住的向东北方向望去,在那里,在那片雾霾深隐的黑暗之中,好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引力。

    义父还在前方像一只困于樊笼的饿虎,不停的踱着步,他是在等着那些古怪的东西到来吧,是的,那里真的有古怪的氛围笼罩,可不知道为什么,洽儿却能感应到,那里,对于义父来说,没有危险。

    徐猛将洽儿放在了榉树的枝干上,又小声叮咛:“不管出什么事,就留在这里,我去给你爹帮把手。”接着又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好像不需要我帮什么,那边什么都没有。”

    徐猛跃下树,径自向甘斐那里走去,洽儿却又止不住的偏过了头,还是那个方向,那种引力让她心神不宁。

    一股强烈的热望从她心底涌起,就是那个方向,这些时rì一直牵缠于内心的怨念将在那个方向得到归宿。洽儿的小嘴抽了几下,那惨烈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透过门板的罅隙,望去的世界也成了蔽掩支离的细缝,但这并不妨碍她看见,一个大胡子的凶恶的男人骑在母亲的身上,满是黑sè绒毛的胸膛一抽一动,母亲则只有气若游丝的轻声呻吟,但仍然死死的用身体挡住了地窖的入口,她看不见母亲垂死的面庞,她只记得母亲一向温婉秀丽的容颜,但是那个凶恶男人的脸她却记住了,从鼻子到耳下,有一条歪歪斜斜的疤,看起来犹为狰狞。

    他对母亲做着禽兽的事,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那张胡须蓬密而又狰狞的脸带着满足离开了母亲的身体,然后她就听到喀喇一声,接着,那个大胡子疤脸男人身边响起了几声哄笑。

    “大哥,怎么就把她弄断脖子了?这好几个时辰下来,也不让小的尝尝滋味?”

    “娘的已经没气了,再说,你们几个不也cāo了旁的女人?”疤脸男人骂骂咧咧的提着裤子,“该走啦,这村子没白来,倒cāo了个难得的漂亮娘们,哈哈!”

    一张张脸凑了过来,应该是在看母亲的样子,洽儿心里一阵阵痛,却也将这一张张恶人的脸记住了,一共五个人,也正是这五个人,将全村的族人都杀害了。

    “果然不错,这细皮嫩肉的,杀了太可惜,应该带回山寨,早晚取乐。”

    他们嬉笑着,沾满血腥的手收拾起掳夺的财物,俱各翻身上了马。洽儿记得很清楚,他们离开的方向是东北,一定……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洽儿怀着这念头,无时或忘。

    现在,仿佛夙愿得偿的祈望,就在那里。洽儿不由自主的沿着树干滑下,好像在响应那处的召唤,她决然的迈开了步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洽儿只知道自己走入了一团浓雾,眼前濛濛的根本看不见,可她却仍然清楚所应前往的方向,直到雾开霾散,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森森的榉木林。

    一幢竹楼伫立于林中,竹楼的窗格还透出了灯火之光,尽管这光亮显得如此的微弱,却也足以驱散这浓重的yīn森幽暗之气。

    洽儿没有丝毫迟疑,她很快就来到了竹楼之前,门扉紧闭,然而她只不过轻轻一推,竹门吱嘎一声,缓缓而开,灯火的光芒从屋内照来,映得洽儿脸上明灭不定。

    进屋,反手关上房门,洽儿将一切进行的自然而然,一股怪怪的气味直冲鼻端,洽儿又不自禁的抽动了几下小嘴,环顾四下。

    看起来平平常常,几张竹桌竹椅整齐的置在室内四周,脚踩在竹排编成的地面上,便响起吱吱的声音,室内还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往何处,也就在这扇小门侧边的竹桌上,放着一盏形制古朴的铜牛灯,便是这盏铜牛灯所发出的灯火之光,虽然微弱,可也足以照明了。铜牛灯旁一瓮一盏,却像是rì常的饮食器皿,洽儿凑过去看了下,陶瓮里似乎还有些清水,而碗盏上却有一股刺鼻的怪味,和室内的那种怪味不同,这盏上的气味分明便是虫豸的恶臭之气。

    洽儿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碗盏,伸手去推那扇小门。

    就在小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yīn寒的风从门内拂来,而那股怪味也更浓了。好在这阵寒风并没有吹熄铜牛灯的灯火,而洽儿借着灯光,也看清了小门内的情形。

    这是一排一排贴着墙的竹架,每一层竹架的空隔间都陈放着一排圆滚滚的东西,而室中空地则有一个像是炭火炉一样的物事,那股怪味正是从这物事中传来,洽儿嗅了几嗅,感觉像是烧腊和腥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洽儿正要去细看,眼角一带,却猛的一激灵,似乎这余光所见,有什么人正盯着她,灯火昏暗,室内着实看不太清,洽儿索xìng一转身,将小门旁竹桌上的铜牛灯一把提了过来。

    铜牛灯沉甸甸的,灯草长时间的燃炽甚至令灯把儿都有些烫手,洽儿倒不是很在意,将铜牛灯凑近前番感觉有人盯视自己的方向。这一看之下,便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直透脑门。

    却原来那以为是盯着她看的,竟是一个完好的人头,那人头面目如生,双目圆睁,鼻歪口斜,像是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是一个约有三十多岁的男人。再往两旁一看,那竹架上一排排圆滚滚的东西竟然都是人头。

    洽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按常时,她一定扔下牛灯,吓得早就奔逃了出去,可偏偏此时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愈加强烈起来,洽儿心下一番争衡,终是那种感觉压过了恐惧,她终究没有离开,只是在用牛灯映照这些人头的时候,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贴着墙沿四周的竹架大约有十个,每个竹架又都分为四层,每层摆放的人头却有七八个,除了最末的两个竹架只稀稀疏疏摆了两层,另八个竹架竟都摆满了人头,这般算下来,怕不是有两三百个人头?

    洽儿一个个的照将过去,每个人头都保存得非常完好,从容貌上看,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都是男人,面上的表情或惊诧莫名,或骇惧之极。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耷拉着眼帘,微张着嘴,若不是面上肌肉完好,便跟骷髅也似。

    募的,灯光掠过一张狰狞的脸,洽儿怔了怔,提灯复照,霎时间,心头一股热流,那种引力般奇怪的热切感觉也终于豁然而解。

    一把大胡子,一条横划过半脸的疤,不就是那个杀害母亲的恶徒么?只是这张脸上再没有那种残忍的狞笑,相反,目眦迸裂,阔口大张,分明带着一种深深的骇惧之意。

    这个以杀人为乐的恶人,也品尝到了被杀的恐惧滋味了吗?洽儿的小嘴兴奋的抽搐了几下,一种解却怨仇的欢喜之情油然而生,泪水却忍不住潸潸而下。

    娘亲,看见了吗?那个杀你害你的恶人已经死了!已经有人替我们报了仇了!洽儿默祷半晌,忽然觉得,这里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在这里看到了仇人的首级,这让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洽儿抹了抹眼旁因欢喜激动和追思徜徉而流下的泪水,牛灯再往后照去,没错,除了这个疤脸的恶人,还有三个屠戮本村的恶人首级也在这里,想必是几个人同时被杀,除了前番和义父见到的那个替妖怪来打探消息的恶人,其他的仇人,尽都死了。

    洽儿正在动念,忽然身后传来咕嘎一声,急忙转身一瞧,赫然便见一个矮胖圆滚的身躯蹲踞在小门旁,小眼睛扑愣愣的闪着暗光,直盯着自己。

    是他杀了这些恶人的么?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影,洽儿竟没有震骇,或许是看到大仇得报的情形令她太过快慰,只是,她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所以她同样直视过去,眼中闪烁着欣喜的神采。

    手上忽然一动,洽儿惊奇的发现提着的牛灯竟像是被人牵引着一般,自动脱手而去,径飞入那矮胖身形的手上,灯火照亮了那人的半张脸,这是一个倒挂眉、小眼睛、塌鼻头,头发蓬乱的胖男人,而这丑胖男人此刻的表情却好像有些意外。

    “你是怎么进来的?”丑胖男人并不凶恶,只是问话的时候,洽儿觉得身上一紧,然后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向那丑胖男人面前移去,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动着。

    洽儿没法说话,所以她只能抽动着嘴角,好奇的看着那丑胖男人。

    “哦,哑的。”丑胖男人扫了洽儿喉头一眼,忽而对洽儿咧开嘴笑了笑,“凡人,小姑娘。”

    洽儿已经发现那丑胖男人是什么了,却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现在除了心里明白,整个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这是那丑胖男人的手段吧,无论自己将是怎样的下场,终归是先见到了仇人的死,随便这种怪东西摆布吧,这样一想,洽儿心里倒很快平静下来,只是想起甘斐对自己的种种宽慈相待,不禁有些不舍。

    丑胖男人一手提灯,一手毫不费力的提着洽儿,带着她转出小室,就手将牛灯依旧放在原来那张竹桌上,同时小室的门无风自闭。

    “真奇怪,不知道你这小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这里就算是修炼过法术的,也很难进入,你却是怎么办到的?”丑胖男人将洽儿安在一个竹凳上,先咕噜咕噜提起陶瓮大喝了几口水,然后才抹着嘴对洽儿道,不过很快他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哎,又忘了,你是哑的,说不出话来,我还问你做什么。”

    “你练过法术吧,是和那个伏魔之士一起来的?”丑胖男人现在的话更像是设问自答,“你知道我们早就准备要对付你们了吧?真是奇怪,小姐最终还是没有发动。”

    尽管被丑胖男人定着身,可是很奇怪,癫痫似的嘴角倒还抽搐如常,洽儿就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丑胖男人微笑着对她说话。

    “不管对不对付那个伏魔之士,至少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姑娘。”丑胖男人忽然道,还很友好的摸了摸洽儿的头发,“我吃人,但从不碰老弱妇孺。他们都说我这是怪病,可我不在乎。但是小姐要是知道你贸然闯入了群英阁,却一定会杀了你的。好罢……”

    丑胖男人再次提起洽儿,不过用的力道很轻柔,径自推开竹楼的门:“我解开你的定身,送你出去,记住,不要再过来了,小姑娘,这里不属于你们的那个世界。”

    洽儿听的明白,却觉得很奇怪,像丑胖男人这种怪物,为何对自己却那么好心?丑胖男人却已经喃喃自语道:“唉,要是被小姐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又要怪我了……”

    洽儿现在已在竹楼门外,只觉得身上一热,顿感手足都已恢复,一时还有些迷惑,怔在原地,丑胖男人笑着对她挥挥手:“穿过那团气雾,直着走就行啦,可千万别再回来了,看到跟你一起的那个伏魔之士,你也别对他说,不然反而是害了他。”

    洽儿迟疑片刻,虽不知那丑胖男人究竟是何居心,总之现在确实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看他一再催促自己离开,洽儿终于掉转身子,快步向那团雾霾奔去。

    吁~~~~~平地里忽然卷起一阵yīn冷的风,带着怪异的尖啸,丑胖男人一愣,面sè猛的一变,就在这时,一团纷腾的黑sè光影从前方雾霾中倏的钻出,瞬间裹住了洽儿瘦小的身形。

    ※※※

    隐形的撷芬庄内,盈萱的面sè也同时一愕,与她相同反应的,还有共处一室的若歧和布奴莎,布奴莎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在庄后浮起。

    “群英阁方向!是那斩魔士倒底发现了我们,突然发动了吗?”若歧说话的时候,不自禁的看向虚影中甘斐的身形,发现他和先前的神态已大不相同,先和另一个魁伟身形的大汉说着什么,然后又情绪激动的叫嚷起来,一时倒未听清说的什么,不由又问向盈萱:“难道他还有同伙?”

    “不……”盈萱表情凝重,秀眉微蹙,“……不是伏魔道的人……是虻山的气息!”

第二十四章 去而复返

    “你倒底是把我闺女藏哪儿去了?”甘斐又气又急,这些时日和洽儿相依为命,尤其在现在他这样的颓丧心境下,除了一直还未得见的莫羽媚,洽儿简直就是他堪抑落寞的唯一寄托,便当真有了那种骨肉之情,现在洽儿不见,又怎能不急的火烧火燎?

    徐猛跃下树,四下里巡了一圈,额头直冒冷汗:“确是在此树上的,我想着等闲野兽难近,也离我们远些,本当是极为安全的所在,这……这却是去了哪里?”他的视力颇佳,纵是夜深昏暗,只回头一指时,便觉枝叶婆娑中不见了人影,怎生好端端的没了个人?这也令他大为吃惊。

    “不是叫你看好她的嘛!”甘斐几乎是吼了起来。

    徐猛唉了一声:“怪……怪我!甘兄莫急,这突然不见,莫非……”

    甘斐心中一震,他立刻明白了徐猛未曾说完的意思,洽儿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只怕多半遭了左近潜伏的妖魔毒手,念及此处,甘斐更是痛悔莫名,说倒底还是自己一时自暴自弃的心态作祟,非要赌气似的要寻什么妖魔来证明自己存活的意义,狗屁的意义!带着个孤苦孩童,又无护佑之力,却巴巴的赶到死路上来,可不是把洽儿送入危境么?回想自己气咻咻离开之前,洽儿可怜巴巴的泪眼迷蒙,甘斐不由得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下牵动肩头伤口,顿时有血水渗了出来,甘斐却恍若未觉的大踏步向前,洪亮的嗓音在夜空激荡:

    “我操你娘的妖怪!爷不管你是什么王八崽子变的玩意!还爷女儿来!老爷我一命换一命,有能耐就找老爷我!动老爷的闺女算个毬毛蛋的本事?”

    徐猛眉头紧锁,甘斐这是情急攻心了,实则所为大不妥,如果洽儿真是被妖魔掳了去,妖魔只要看到甘斐这般模样,便知洽儿对他的意义非同小可,届时以洽儿为质,胁迫威逼,那甘斐和自己便是步步被动,全无腾挪余地,但想到洽儿的失踪和自己有着极大的关系,徐猛也是心下有愧,讪讪的不便去劝。

    只听得甘斐的叫骂声乱响,山坳林野仍没有丝毫动静,徐猛正想再走远些寻一寻,忽的心中一颤,一股极为腥臭浓烈的气息从东北方向远远传来。

    这是妖气,即便自己的炼气之术未臻大成也可以清晰的感知,妖魔终于现身了,徐猛再无犹疑,揉身上前,一拖兀自叫骂不休的甘斐:“在那里!有妖怪出现!”

    甘斐愣了愣,他现在对妖气全无感知,但迅即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找回洽儿的万一的指望,立刻扬了扬手中大刀,跟着徐猛就往东北方向奔去。

    还没跑多远,猛然隆隆一阵巨响,便连脚下都有了震动之感,徐猛和甘斐愕然止步,循着声音向侧方看去。

    一团朦朦胧胧的幽色光影笼罩了整片山坳,就在这隆隆巨响声中,一座青砖黑瓦的憧憧庄院正在渐渐现出形状。

    ※※※

    纷腾的黑色光影很快消散,露出了一条黑鳞巨蟒,盘作一团,舌信咝咝作响,而更为奇异的是,一条长练似乎正吸附在巨蟒的身前,顺着长练看去,赫然便是直连着竹楼前丑胖男人,他大张着阔口,那条长练正是他的舌头。

    长舌倏的缩了回去,舌尖卷着的却是洽儿的小小身形,丑胖男人看洽儿将近身前,才松开了舌头,洽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踉踉跄跄的落在地上,看看丑胖男人,又看看前方那条黑鳞巨蟒。

    “嘿嘿,这是灵蟾真君什么人那?本是要吞了当点心的,不过是个丑陋的凡人女童,真君为何如此回护于她?”巨蟒口吐人言,随着一阵黑烟泛起,立刻化作一个瘦削颀长的玄衣人,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不是说十日么?你却怎么又回来了?”丑胖男人反问,还将洽儿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自己则挡在洽儿身前。

    玄衣的瘦长男人耸耸肩,没理会丑胖男人的动作:“我是说十天之内,今儿算是第三天吧,没错啊,确实是十天之内呀。怎么样?准备好了吗?灵蟾真君?”

    竟然回来的这么快?丑胖男人喉底咕嘎了一声,同时双眼警惕的向两侧一扫,就在刚才,又有了新的妖气出现,就在这片榉树林里。

    “不回答吗?”瘦长男人笑的很轻松,“我不是都帮你谋划好了吗?帮我们拿下这处阒水前哨,我保你和你那心上的美人儿成为我虻山股肱。”

    “可以!”丑胖男人忽然道,双目紧盯着瘦长男人,“但是如果我这样做了,你如何保证兑现你的承诺?我怎么可以相信你不是借我之手,杀害我阒水的同族?嗯?虻山卷松?”

    卷松客仰头哈哈大笑:“对嘛,这才有个异灵的样,知道质疑,知道反问。所以我说,你不要总是做出这么一副蠢笨的样子,没的让别人看轻了不是?你那天装的真是很像啊,几乎令我以为我已经成功的说服了你。”

    丑胖男人心中一震,佝偻着身形坐了下来,口中冷笑:“你觉得我那天在装?”

    “好,我也希望是我错,不必啰嗦这许多。”卷松客敛去笑意,面色森冷,“灵蟾真君,请你立刻毁去你身后的竹楼,只要你这么做了,我以我虻山圣灵的元丹保证,你和你的那位盈萱小姐,将成为我虻山的重臣股肱!”

    这是妖灵中最郑重的起誓,几乎不在保守本境之源的咒语誓言之下,可丑胖男人却立刻脸色一变,对方竟然知晓群英阁的秘要所在?这第一个要求便是这样歹毒?

    丑胖男人的反应却不出卷松客所料,因此卷松客抄起两手,发出阴冷的笑声:“办不到吗?你连这样的输诚之信都不愿意给我,叫我怎么能相信你呢?”接着又看向丑胖男人身后的竹楼,像是很感慨的摇了摇头:“人头做成的饰物,像是一种恶趣味的嗜好呢。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我很好奇,撷芬庄一直不是虚空存境的所在,那么这许多年来,它为什么又能时常成功的隐迹无形呢?”

    丑胖男人轻轻在洽儿头上拍了拍,很奇怪,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洽儿却懂了,这是让她小心躲好,同时丑胖男人已经伏下了身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当真像极了一只踞伏于地的癞蛤蟆。

    卷松客的声音还在响着:“人首通灵,以人首级的阴灵之气蕴成迷离幻境,所以撷芬庄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这种阴灵幻气可以成功的把它隐藏起来,无论是人是妖,由此被影响,而产生一种视力上的幻觉,明明它就在眼前,可就是看不见它,对不对?我奇怪的是,这明明是鬼族的法术,你们阒水的却是怎么学会的?你不肯毁去它,是因为你知道,一旦群英阁里的人头被毁,那么一切防护撷芬庄的种种术法就将随之尽消,而她们,那些美丽的阒水圣灵们,将无法再去隐藏自己,从而暴露在青天化日之下。啊哈哈,口误口误,现在不过天交丑时,就算撷芬庄现出形迹,却也还是在黑夜里,怕什么呢?”

    唰,毫无征兆的,丑胖男人身上忽然射出一蓬密如细针的毒液,立时罩住了卷松客周身。

    投靠虻山,抱得美人归什么的,丑胖男人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确实喜欢那个风情万种的盈萱小姐,可他只愿意默默的去感受那种倾慕相思,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却偏偏那一晚这个虻山四灵之一的卷松客好一番口舌琐碎,丑胖男人在当时就已经做出决断,假作相从,一旦虻山的进犯开始,他就立时反目,将所有来犯之敌一网打尽。这算是将计就计,所以他在当时显得大为意动,一度令卷松客认为已然大功告成。很正常,即便对方知道自己是异灵,可自己这模样实在太过不堪,又岂会提防自己玲珑九曲的肚肠?其实就算是前番在室中那小蝙蝠的撩拨讥讽,丑胖男人又何尝不知道是计?觉得不中听或有之,却还远不到让他勃然怒发的程度,他只不过借题发挥的想看看颜皓子打的什么主意罢了,甚至,还能从颜皓子嘴里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可笑颜皓子还自以为得计。他们都小看了丑胖男人了。

    可现在,短短两天,卷松客去而复返,竟是与前日大相径庭,丑胖男人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原本还想虚与委蛇一番,可对方竟然立刻就要自己对攸关撷芬庄防御根本的群英阁动手,这就没办法了,趁这卷松客得意洋洋的口若悬河之际,莫如先行发难。

    这一招不比寻常,看似毫无蓄势做力的准备,实则已是丑胖男人毕生修为的体现,这密如细针的毒液正是碧寒潭底血睛棘蟾和他自身毒素的混合,可谓阒水第一奇毒,再配以丑胖男人豁尽功力,神出鬼没的施放之技,当真是防不胜防,单以此招而论,即便是阒水神尊这样本领的高手在突遭暗袭之下,也必然抵挡不住,现在明摆着,还有别的妖魔跟着卷松客潜伏在左近,为数不少,丑胖男人决心,一招就毙了这卷松客,他是来犯之敌的首脑,杀之必能使敌大乱,届时整个撷芬庄就可从容御敌了,因此他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的绝招。

    卷松客正说的得意,怎知毒液说到就到?身形倏的一闪,转眼间就出现在另一个方位,只听到原地传来一阵毒液及体的嗤嗤声响,卷松客大惊,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溅到毒液,丑胖男人却是面色一变,就算卷松客身法高强,实则也躲不开这寻踪觅迹紧追不舍的毒液去,而卷松客之所以能够安然逃遁,那是因为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尽接下了那蓬毒液去。

    果然,卷松客也发现了那个突然现出的人影,倒不意外,嘿嘿笑道:“狸狸儿,好手段。”

    烟尘四溢,须臾散尽,那蓬毒液消弭一清,露出那人影的真容来,却是一身黑肤,像是个昆仑奴的模样,体态精瘦,凸唇纵目,耳下还穿着个耳环。

    那人则是一脸享受的表情,摸了摸虽然瘦削但却肌肉分明的黑色身体,说了一声:“真是好毒,我们那里,从没有这样的毒素。”他说话好像大舌头,虽是说的关中口音的汉话,却很生硬,好像汉话并不流利。

    丑胖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毕生功力的奇毒竟被这昆仑奴一样的黑人全然消受,还全无异状,这……这怎么可能?

    那人似乎看到了丑胖男人的表情,凸起的厚唇绽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虻山,异灵军,狸狸儿。”

    “他和你一样,是异灵。”死里逃生的卷松客精神大振,对丑胖男人笑道:“而且是从另一块土地上寻来的异灵,那里终年炎热,荒漠连延,离中土怕不有百万里之遥。哦,忘记介绍了,他是一种怪异之兽变来的,最喜欢的就是饮各种毒液,是我发现了他,而虻山骐骥吾王赐予了他炼化横骨的人身,从此效忠于骐骥吾王麾下。”

    “啊,我的族类最喜欢吃的是蜂蜜,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爱吃毒,像你这么大的毒素,简直是天赐美味。”那个叫狸狸儿的异灵盯着丑胖男人,眼中闪起了异样的光。

    “虽然我并不想这样,可你既然不能为我虻山所用,那就很遗憾了。”卷松客故意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然后声调陡扬:“狸狸儿,他是你的了,我准许你吃了他!”

    丑胖男人还未回过神来,便觉得黑影一晃,一股强劲的厉风直扑面门,赫然便是那狸狸儿张开大口,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径向自己冲来。

    丑胖男人咕嘎一声,长舌倏的卷出,舌上隐隐一股黑气缠绕,自生出一股吸力,哪知道长舌还未靠近那狸狸儿身体,狸狸儿竟一转头,格的一下就咬在长舌上。

    丑胖男人脑中一眩,剧痛使他几乎立刻昏死过去,与此同时,身后的群英阁忽然一阵巨响,洽儿听见异动,骇然转头看时,就见竹楼就像是纸做的玩具一般崩裂坍塌,竹条喀喇喇的作响,人头滚滚而落,而那原先所见如炭火炉一样的物事嗖的飞了出来,斑斓的光气在那物事上闪了一闪,猛的,一只巨大的长满黑毛的拳头伸出,只一击,便将那物事打的粉碎。

    轰隆隆的震动声从远处传来,卷松客得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很好,群英阁已毁,看那些骚娘们能躲到哪里去!异灵军,准备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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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突袭

    “啪!”一只巨大的脚掌踩下,将满地滚落的人头踏作稀烂,洽儿惊骇的发现,那横空而出的巨拳此际正拍在一副肌肉虬结的胸膛上,嘭嘭作响。

    这是一个身长三丈的巨人,比林中最高的榉树还要高出半个头来,手臂出奇的长,亦是通体漆黑,映在夜空之下,便像是一座敦实的山丘,而这巨人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发出了刺耳的嚎叫,洽儿很快看清了他的面目,嘴唇高高的撅起,深深的发着晶黄色光芒的眼眶,分明便是个猿猴的模样。

    “干的漂亮!都罕!”卷松客对那巨人呼喊道,“既然已经粉碎了此间,那就立刻转向猛攻撷芬庄。”

    那叫都罕的形似猿猴的巨人嗷嗷应声,以长臂支地向前一冲,一下子就飞蹿出数丈。同时更多的黑影也一齐唰唰的蹿出,直往撷芬庄的方向而去,卷松客犹在大声激励:“那里的防御已失,就剩下些美貌的娘们,骐骥吾王谕,允许你们胜利之后,随意挑选俘虏,要杀要吃还是干点别的什么的都随你们意!哈哈,就算全杀光了也无妨,茹丹夫人手下的那些狐媚子也能来陪你们!”

    向前奔去的无数黑影发出一阵兴奋的嘶喊,尤以那巨人都罕的声音最为响亮。

    洽儿僵在原地,她的身前,丑胖男人正和那狸狸儿撕扯在一处,说撕扯或许不太恰当,因为狸狸儿紧咬着丑胖男人的长舌不放,而丑胖男人则抵住了狸狸儿精瘦剽悍的身子,两下里相持纠缠,虽是一时未见生死,但看丑胖男人的两条小短腿如抽搐般不时跳动,便知他现在已是痛苦之极。

    虽然丑胖男人是个怪物,可他对自己还算和善,洽儿倒是想帮他一帮,可是看这情形,却又如何插得下手去?再说就算插手又能如何?这是妖怪之间的血腥搏斗,她那点微薄的力量连普通的成人都打不痛,真施及于妖怪之身怕是妖怪根本就毫无察觉。

    嘶吼、唳鸣、呼喝、喊叫,各种声音已经从撷芬庄的方向传来,竟然还听到了呜呜的狼嗷,卷松客很满意的听着这些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对那丑胖男人说道:“已经一起发动了,丑寅之交,正是那些骚娘们最委顿的时候,我知道的,这是你们阒水行功修炼后最需要休憩的时辰,我特地选了这个时辰,她们恐怕对这样的突袭还茫然无措吧?”说到这里,卷松客才目视着与狸狸儿纠缠着的丑胖男人:“很遗憾,因为你的不识时务,你喜欢的那个叫盈萱的骚娘们只怕是保不住了,忘了告诉你,指挥那里进攻的也是我的同侪,虻山嗷月士,他可是个色中饿鬼,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活捉那个盈萱,然后剥光了她,一遍又一遍的享用她,直到做腻了再咬开她的喉咙,阒水圣灵的鲜血我想一定大有裨益之效。”

    卷松客说这些话,本就是对那丑胖男人的揶揄,也是正好寻着了他的克星来对付他,不然卷松客自己也没有把握在丑胖男人的奋力攻击下全身而退。可一旁的洽儿却在听了卷松客这番话后。触动心事,她仿佛看见母亲惨遭凌辱的一幕再次上演,不自禁的恶狠狠的盯向卷松客,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她现在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怕这种邪恶的妖灵。而丑胖男人忍着舌上的剧痛,用尽全力抵拒狸狸儿,对卷松客后面的话倒没什么反应,相反从卷松客的言语之间听出了什么,心下暗自一动:阒水行功修炼后最需要休憩的时辰么?如果虻山是基于这种惯常的考量而发起的进击,那么至少情况还不会太糟。因为……他们一定不知道,其实今夜撷芬庄没有人休憩安歇,她们在枕戈待旦般的准备对付那个伏魔之士,整个撷芬庄的防备比之平日更是严整了一倍。现下想来,恐怕她们和虻山的战斗已经爆发,不至于被这场突袭弄的猝不及防。。

    想到这里,丑胖男人心里稍稍一宽,但旋即挂念起盈萱的安危来,同时那狸狸儿身上传来的劲力也越来越强。不能死!消灭他们,我还要担负起撷芬庄的守土之责!

    狸狸儿鼓突的双眼满是笑意,咬在长舌上的白齿故意不落下,他在故意吮吸从舌上涌出的毒涎,然后找机会逼溃丑胖男人的抵抗,一口咬在他的腮下,他知道,那里才是蟾蜍一类毒腺蕴积所在,而对他来说,那将是多么可口的美味?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去而复返之后,就已经看破了你的用心?”卷松客嘿嘿笑着,“那是因为,一位与你一样同为异灵的妖灵提醒,他告诉我,他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内心,哈哈,比伏魔道的读心术还厉害。他仅仅从我身上带回来的你的那种气息,就察觉出了你的不轨,不可思议是不是?真可惜,你原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和这些不同凡响的异灵们为伍,为骐骥吾王的天下大计贡献心力,可是你……偏偏不识抬举。”

    “说完了没有?”狸狸儿忽然一口咬下了丑胖男人的小半截舌头,而丑胖男人痛的浑身一震,闷哼了一声。狸狸儿嘴里咀嚼着含含混混的道:“你是在说那只白狐狸吗?我发现你们中土的家伙真是……你们的话是怎么说的?哦,嗦啰,把这只蟾蜍交给我,你还对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卷松客哈哈大笑:“我也许是太得意了,我只是想让这位我曾何其看重的灵蟾真君能够死的瞑目,也不枉结交一场。好吧,不打扰你进餐了。可以的话,希望你下嘴利索点,别让这位真君死的太痛苦,这是表达我对他最后的敬意。顺便提一句,狸狸儿,你的中土话还得多练练。”大笑声中,卷松客看向苦苦支撑已然有些不支的丑胖男人,向他微微躬了躬身,冷然转过头去。

    “嗦啰……”狸狸儿全然不觉自己错误的汉话,咕哝着咽下了口中的半截舌头,白齿渐渐凑近了丑胖男人腮下。

    卷松客负着手,向撷芬庄的方向走去,那里传来的厮杀声甚是剧烈,看来撷芬庄的抵抗倒是出乎意料的顽强,嗷月士估计遇到了麻烦,自己也该前去增援了,不过在迈开脚步的同时,卷松客又像是想起什么,头一侧,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的看着僵立未动的洽儿。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洽儿此时的目光死死盯着卷松客,也许现在在她眼中,卷松客和那个杀害她母亲的恶徒没什么两样。卷松客却误会了:“是因为我这样对待那只癞蛤蟆吗?嗯,他那样费心用力的从我嘴里救下了你,你们一定有很深的渊源。原本是想拿你充当果腹的小点心的,不过,现在你还是感谢我的慈悲吧,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那只癞蛤蟆先死的,然后再让你去和他作伴,就算是葬身也让你们合在一起。”

    卷松客不再管洽儿了,一步步向前走去,口中荡悠悠飘来一句:“狸狸儿,这个凡人女童赏你了!吃完那只癞蛤蟆再吃她!”

    “哦……这么瘦小的人,好吧,就当是……你们说的那种点心吧,狸狸儿乐于从命。”狸狸儿模糊不清的声音应道。

    该去了!此间大事已了。卷松客快走几步,突的腾空而起,身形立时化作一道黑烟,就待从雾霾中穿将出去,径奔杀声大作的撷芬庄之地。

    呼的一声劲风袭来,卷松客根本未及反应,只觉得背上猛的一阵钻心剧痛,似乎是被什么人咬住了背脊肌肉,这一下来的突兀迅猛之极,卷松客大惊,黑烟转瞬现出本相,长长的蛇身不住拍打翻缠,蛇头猛烈晃动,总算将那暗袭之人摆脱,只是那人脱开之极终究是带下了自己背上一块肉来,痛得卷松客一哆嗦。

    “什么人?”翻缠的巨蟒又化成卷松客的瘦长身形,卷松客一手捂着背后伤口,一边恨恨的看向那偷袭之人。

    偷袭者灵巧的在空中打了个转,才轻巧巧落下,噗的吐出口中鲜血淋漓的鳞蟒肉块,嘴角冷狠的一笑:“卷松客!又见面了,就你一个?辟尘和镇山这两个家伙呢?那笔老账可得算算了。”

    卷松客的表情从愤恨激怒瞬时变得瞠目惊舌:“是……是你?”

    ※※※

    “妖魔老巢现形了!”一看见这突兀出现的庄院,甘斐便立刻反应过来,此际心悬洽儿安危,哪里还顾忌自己的虚乏无力?又像昔日降妖伏魔时节一般,宽刃大刀一摆,当先便往那庄院里冲。

    “甘兄小心!”徐猛的动作也不慢,几个纵步赶上甘斐,几道白气从身上涌出,缠绕在两人身形周围。

    还不曾跑得几步,募的东北方向传来一阵厉嚎,竟像是什么巨型怪物发出的,徐猛拽着甘斐略一停步,骇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内寻思,究竟是哪里有妖怪?

    紧接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呜呜的狼嗷,深夜之中,显得刺耳异常。甘斐和徐猛愕然回头,一时都有些捉摸不定。

    正迟疑间,阵阵黑风卷起,发出嗖嗖的啸音,从耳旁穿掠而过。

    “妖怪!好多!”徐猛只来得及短促的发出四个字的警告,便见黑风盘绕旋转,发出色彩各异的暗光,暗光中一个一个的人影现出身形。

    这个情景,甘斐很熟悉,妖魔出,风雾起,光曜周身,各显其形。想不到自己失去伏魔之力后这么久,倒又看到了这久违的一幕,只是突然竟出现了这么多数量的妖魔,倒是大出意外。

    这些化作人影的身形从他们身边拂过,却根本没有管他们,而是径自冲向那离奇显现的庄院,只有一个长发披散,体态消瘦的黑衣男子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从那黑衣男子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中,甘斐几乎可以断定,这是豺狼之属的妖魔。

    “上灵,那两个,一个刀上有戾气,一个身上有灵力,怕不是等闲之人,如何处置?”一个短小的身形凑近那黑衣男子,上灵是对虻山四灵的尊称,这个黑衣男子正是虻山四灵中的苍狼嗷月士。

    嗷月士收回眼神,他们很快就把甘斐和徐猛抛在身后,离那幢庄院却是越来越近了,面对那短小身形的询问,嗷月士啐了一声:“两个小角色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先不管他们!当务之急是速速杀入撷芬庄中。记住,这撷芬庄作为阒水前哨数百年,绝不是好对付的地方,就算卷松客他们破了此间隐身之法,你们也不可掉以轻心!”

    “遵命!”群妖同时答应,听声音倒是整齐划一,不是寻常小妖群集的乌合之众可比。

    转眼间,无数光影笼罩的人影围在了庄院大门之前,整个庄院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之光和人声喧哗,嗷月士手一挥:“袭风众!进!”

    十数个光点蕴成的人形倏的飞向庄院,好像是夜空中不停划过的流星一般,而他们也谨慎的没有破门而入,而是直接越过了高墙,径飞向院内。

    眼看着全无异状,嗷月士暗自高兴,正要下令大队跟上,猛的感觉脚下一震,眼中只看到院墙忽的闪起一片幽绿色的光罩,却也将所有飞入庄院的人影罩蔽于内,同时一道道绿色光气闪现,在光罩中来回激突,仿佛来回穿梭的利矢,十数名先登闯入的人影惨叫声连连,随着绿色光气的运转的加快,一瀌瀌鲜红的血浆飞溅而出,瞬时就沾满了整个光罩之壁上。

    “果然有古怪!不是说这时辰那些阒水的都在睡觉吗?只要破了隐形之术就万无一失了?”嗷月士低声骂道,还好他留了个心眼,不曾贸然亲身杀入,不然在这幽绿光罩的诡异术法下,也不知能否保全。

    先行探路的十余名袭风众妖魔已然尽数殒命,嗷月士本意还待静观其变一番,就听到嘶喊叫杀声大作,一个巨大的身形从庄后雾霾处狂奔而出,身边还跟着许多缠裹着身形的黑气,这是卷松客所部的异灵军进攻了,嗷月士一咬牙,大喝:“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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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方向

    袭风众,原是隶属于虻山天军营的探事斥候职司的部众。自从虻山王驾崩,三俊折亡其二,新即位的千里骐骥王便无师自通般的用人间军制重新归置了虻山军力的配比。

    首先是原大力将军麾下的虻山天军营,由原先的一万余众扩编至三万,并且还在不断的把修炼渐克大成,嗜食人肉的妖魔加入进去,按这样的扩编的速度来看,恐怕早晚虻山八万众将会有一大半成为天军营的妖军军士,虻山四灵中的虎妖镇山君则被千里骐骥擢升为虻山天军营的统领,这是先前大力将军的位置,而执掌着这虻山常备大军的职任无疑也是虻山位极人臣的位置。

    再接着,是袭风众的单独分立,遴选原天军营中妖术高深,尤其是精擅追踪查形的妖众组成,除了先前斥候探事的职责不变,更多了巡逻警戒虻山本境的差使。如果说虻山天军营是人间制署中主力大军的对应,那么袭风众就是一支灵活多变,可攻可守的轻骑精兵。嗷月士被任命为袭风众的首领,这也是表彰他在千里骐骥王在即位过程中立下的殊勋奇功。

    原翼横卫所属的银甲近卫的建制依旧保留,但千里骐骥王却不动声色的将银甲近卫的统领绝啸调为虻山天军的副将,而把性情憨鲁,却忠心耿耿的犀兕辟尘公任命为银甲近卫的统领,而银甲近卫作为拱卫王座的亲兵队也更名为圣王卫。

    使虻山力量跃升的举措,则是异灵军的设立。千里骐骥王参悟天地灵机,猛省天下异灵之妖的卓绝之能,乃命袭风众刺探四方机情,广罗异灵生成之妖,行事精细的卷松客也就成了新设的异灵军的统领,当然,真正重要的是,经过异灵军锤炼的异灵,在忠心经得住考验的前提下,则可转为辟尘公所统领的圣王卫队中,那将是由一群拥有奇绝法力的妖魔所组成的御林近卫,也是千里骐骥王驾前最为强大的一支军旅。只不过异灵军创建未久,几月来网罗的数十个异灵现在都在这异灵军锤炼修砺,暂时还没有加入圣王卫的异灵产生。

    而令嗷月士郁闷的是,这次针对阒水前哨撷芬庄的突袭,原本是没他袭风众什么事的,就算虻山阒水势不两立,这小小一个撷芬庄交给那卷松客的异灵军全权处置就是,谁曾想千里骐骥王在听说血泉鬼族即将遣使臣前来之后,竟立刻对这场本应是微不足道的一场战斗重视起来,不仅三令五申,务必要将这阒水前哨一举粉碎,还要嗷月士统领的袭风众和卷松客统领的异灵军双管齐下,活要见身,死要见丹,不能使撷芬庄一妖落网,说是要把此战的俘虏或战死妖灵的内丹呈于届时而至的鬼族使臣面前一观。

    是为了展现盟好的诚意么?可就算如此,拿阒水的妖灵做彰耀又算什么?嗷月士琢磨不透千里骐骥王的意思,却也存了心,要在这一战中与卷松客的异灵军一比高下,虽说二妖一向交谊甚笃,可现在这时节,虻山四灵各镇一方,便是看谁的才能更堪重任,方可得骐骥吾王的重用,偏生那时袭风众五妖追擒将岸灵风一伙,竟致全军覆没,嗷月士闹了个灰头土脸,早就起意要一振袭风众之威,这次对撷芬庄的战斗可不正是立威之机?

    所以,当嗷月士看到异灵军已从庄后发起了进攻,哪里还按捺得住?纵是正门机关重重,那幽绿光罩内中兀自光流飞闪,他也顾不得了,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袭风众群妖得令,呼的尽涌向正门,一个体态魁伟的青牛妖和身一撞,早将紧闭的正门连壁墙透底撞的粉碎,群妖大声喊杀,蜂拥着从碎门处冲入。

    也不知哪里垂将下来的金丝,竟是忽然从平地里张结而起,金丝锋利异常,头前几妖收势不及,顿时有两个齐刷刷被割下了头颅,首级在地上滚动,身体还向前狂冲了几步才晃悠悠倒下;有一个倒是机警,一觉有异便飞升而起,怎知金线随之亦是向上一伸,正从那妖腰间划过,将那妖齐腰割成两截,那妖一时未死,半截身子翻滚在地,哀嚎不已。

    从后院处传来了厮斗声,内中还有女子的清叱之音,很显然,那些异灵军的家伙已经和撷芬庄的女妖交上手了,再看自己这里,幽绿光罩绞杀了十几个妖众,此际仍然在院中浮游闪动,而那突兀而起的金丝碎身的妖术也在转眼间要了三妖的性命,这正敌还没见到,倒折损了这许多战力,嗷月士又气又急,当下一声喝令:“尔等掠阵寻隙,我亲去探路!”

    不等群妖答应,嗷月士仗着神出鬼没的身法早就跃了进去,拦路金丝顿生感应,募的金光一亮,直往嗷月士身上割去,嗷月士身如鬼魅般一晃,早从金丝之上直穿而过,群妖惊呼声中,金丝光芒顿黯,寸寸断裂。

    这一穿而过,却接近了院中的幽绿光罩,嗷月士不管不顾,身形早潜入其中,但见一缕黑气在幽绿光罩中迅速穿行,那一道道激突的光气运行得更加剧烈了,可嗷月士化身的黑气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从绿色光气的罅隙中安然穿出,不多时,嗷月士早察就里,黑气陡然从幽绿光罩之壁沿钻出,这一出却是在幽绿光罩上开了个口子,内中那一道道绿色光气像是被外力牵引,从开出的裂口处激射而出,直没入夜幕天际。

    虻山四灵,毕竟不凡,撷芬庄前两道术法陷阱不过片刻,便被嗷月士破得干干净净,群妖见状,大声欢呼,在前院响成一片。

    前院山石之中,盘坐着几个女子,似乎都吃了一惊,有几个女子已经站起身来,提着裙角便向后院慌张退去,只有一个青色衣裙的女子却还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看来是不甘术法陷阱的失败,口中默念咒语,准备继续催发其余的术法,忽的肩头被轻轻一拍,青裙女子才一转头,猛的一张狼脸凑了过来,就口咬住了那女子雪白娇嫩的脖子。

    那几位女子正是此间术法陷阱的操持者,也都是撷芬庄拥有八百年以上功力的佼佼者,却不想嗷月士黑气运转间,早看见了她们形迹所在,立时便飞抵而至,狼性故技重施,一口咬在留下的那青裙女妖的喉头。

    妖和人一样,总也是血肉之身,况且炼化了横骨的妖精,在以人形现身时,在身体构造上也和人一般无二,嗷月士贪婪的吮吸着那女妖的鲜血,那青裙女妖则俏目圆睁,身体抽搐着,渐渐不动了。嗷月士反手搂着那女妖,在吸血的同时,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上传来的痉挛,竟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倘若不是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我是多想占有你那玲珑的娇躯啊,阒水的女妖。口中鲜血的腥味更激发了嗷月士的意兴,募的,他松开嘴,嘴角带着斑斑血迹,手中还紧紧搂着那女妖的尸体,仰天长嗥。

    狼嗥声远远传开,袭风众群妖齐齐发喊,密密麻麻的穿院而过。

    撷芬庄第一道阻敌关卡,破!

    ※※※

    黑气幽光密如星点,就算甘斐现在没有丝毫灵力,也全然无误的看在眼里,眼见大批化作人形的妖魔涌向那所庄院,甘斐挠了挠脑袋:“他娘的,大场面啊!”

    徐猛则是一脸忧色,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却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精钢剑。

    “看出来了没?这些现身出来的全是妖,而那所庄院里的,也是妖。这是一场妖和妖之间的激战,要是没弄错,这应该是虻山和阒水的妖魔之战,娘的,想不到碰到了这种场面!”甘斐无法去辨认那些妖魔的妖气所源,但终是有丰富除魔经验的斩魔士,看了这妖与妖大厮拼的场景,便立刻推算了出来,可也正因为知道这两境妖魔的激烈战况,不由更是担心起洽儿的安危。

    “你也知道虻山?”徐猛被甘斐的话提醒,突兀的说了一句,不过在甘斐应声前,就沉声接着道:“我想起来了,刚才看到的那个长发妖人是谁了。”

    “是谁?”

    徐猛的思绪拉回了在长安的那一幕,莹玉阁前,街井之上,那个什么千里生好生厉害,几乎将设计擒拿他的薛漾、祁文羽和罗老七、鲁扬一众尽数诛杀,也正是在他们脱出炼气士虚境的时分,徐猛从莹玉阁赶来,和薛漾他们一起,与千里生那三人对峙着……没错,那个长发妖人就是当时立在千里生身后的,后来听薛漾说过,那个长发妖人是狼精所化,是叫……对,是叫嗷月士。

    “嗷月士是吧?”若依甘斐昔日修为,虻山四灵岂在眼下?他心目中的对手都得是虻山三俊或阒水三怪这样级别的,不过现在,别说虻山四灵,随随便便来个人形都变不全的小妖就足够致自己于死地。所以甘斐只是挠挠脑袋,并没有兴起前往一战的念头。

    自从发现洽儿不见之后,甘斐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先前那孤身一人行走在途的落寞之客,既然救下了那孤苦女童,又认她做了自家女儿,便不可再使那不管不顾的性子,更不能破罐子破摔的草率了事,现在甘斐深自悔恨,非要来寻什么妖魔来证明自己,却偏偏遇上了群妖汇集,大打出手的凶险局面,倘若洽儿真是遭了妖魔毒手,却不正是自己所害?甘斐啊甘斐,你既救了她,却怎么又去害她?

    甘斐现在倒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寻着洽儿,便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总要保全洽儿安好才是,可眼下这杀声甚炽,漫天奇诡光华,却哪里去寻洽儿的踪迹?甘斐恨恨的往地上捶了一拳,一时彷徨无计。

    “会不会你那女儿感觉到妖气来袭,情知危急,预先下树躲了起来?”徐猛也只能胡猜,说实话,他原本倒有除妖之心,待看到眼前这般景况,这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妖魔,心中也有些犯怵,不敢轻身犯险,幸好妖魔两相激斗,倒给了他们脱身之机,又知道在找寻到洽儿的行踪前,甘斐是无论如何不会走的,自己也不忍离去,那干脆先寻洽儿下落才是要紧,报着万一的侥幸,徐猛立刻翻身而回,径去寻前番洽儿藏身的那株榉树。

    甘斐却听的眼睛一亮,是也是也,洽儿虽是山野村落之民,然似乎身上有种奇异之力,单看她这一路相指,紧紧缀着杀母仇人的行踪,便不是寻常之举,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又追着仇人的踪迹去了?这般一想,甘斐猛省,这些时日,洽儿不时的看向东北方向,算起来,这座妖魔屯聚的庄院不就是在东北方向么?那么,从这处山坳的庄院再往东北方向前去呢?

    甘斐举头朝东北方向看去,此刻庄院内火光四起,再加上妖魔出没的流光暗影,平地里倒照亮了那厢路径,隐隐的可以看见,一团黑黢黢的暗影便笼罩在那里。又是心中一动,那搅闹庄后的巨体妖魔不正是从那里现身的么?

    “甘兄!”徐猛远远的呼唤道,待甘斐循声赶来时,徐猛正指着榉树的树干。

    “前番突然不见了你女儿,一时情急,却没有细察。你看,这是挨擦树皮的痕迹,必是攀沿而下所致,再看这痕迹之下,树底湿泥有浅浅的足印,可不正是你那女儿的足印么?”徐猛一番推论,不由甚是兴奋,“你女儿是自己下的树,不是被什么人强掳去的。”

    听到这个论证,甘斐也是精神一振,再看徐猛细辩足印,不停用手比划着,再沿着足印向前几步,愕然抬头,向前一指:“看足迹前行,正是往那里去了。”

    顺着徐猛举起的手,甘斐正看到东北方向那一团朦胧的暗影,却不正和刚才自己的推断吻合?

    果然是往那里去了吗?甘斐急冲冲一提大刀:“走!”

    深夜的山坳形成了诡异的场景,一边是离奇现形而伫立的庄院,在许多奇形异状的怪物身影中,泛起了熊熊火光,而另一边,甘斐和徐猛的身影在山林小径中疾速前行,直往东北方向那团浓重的雾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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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求援

    “小姐!第一进被破,衾筱姐姐力战殉身,其余姐妹都退回了第二进!”一个鬓发散乱,衣裙宽驰的女妖忽的飞现,语速惶急的向室内的盈萱禀道。

    “慌什么!是那帮虻山的小崽子,倒底是没避开他们,看来盯着我们好一阵了。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较个高下,看看是他虻山的术法厉害,还是我阒水的本领高强!”盈萱星眸一寒,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阒水前哨撷芬庄,乃取“花影留香,撷芬采芳”之意而命名,却正与满庄三十余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风流女妖相映衬。此庄设立已逾百年,一来是修习媚术的女妖锤炼之所,二来也是两境交界刺探虻山动向的哨望之地。庄中固然皆为女子,却都是功力不俗的得道妖灵,等闲三五十个小妖也进不得身,兼之又有秘法护持本庄,所以撷芬庄能够屹立百年而不倒,倒不纯是侥幸取巧之故。

    撷芬庄占地偌大,便当真如大户豪强的坞堡庄院也似,共有六进八院,十堂四阁。按从南之北的方位计,以现在盈萱所在的月蝶院芷馥堂为居中一进,其余则分为南三进,北二进,南为前北为后,每一进皆可视为机关法术密布罗织的阻敌关卡,亦有不下五位的女妖主持发动。

    对于虻山妖众在今夜的突袭,其实盈萱觉得还是很幸运的,就看选在了丑寅之交的时辰发动,就可知其处心积虑之甚。这个时辰恰是阒水媚术功法前力将尽,后力未继的紧要时分,寻常此时,众多女妖皆已入眠调息,以成体内功法运转周满之效。却偏偏今夜全庄准备对付那伏魔之士,是以所有女妖不仅没有如往常般憩眠运功,而且俱各严阵以待,甚至连合力绞杀伏魔之士的法术陷阱都预先安置齐备,至于发现来者竟非预计之人,慑于甘斐的赫赫威名,女妖们一时未敢轻动,这又是后话了,不过那些法术陷阱倒正好迎头撞上了突袭而来的虻山妖众。

    虽是遇敌仓促,可对敌两方竟都是阴差阳错的有备而来,因此,战况在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之中。不过虻山当真是来势汹汹,在前院发起的进攻竟聚集了这么大的力量,只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突破了南部第一进,现在想必已经在第二进与撷芬庄的留守女妖开始了比拼厮斗。

    盈萱对南三进的防御倒还算放心,毕竟这是为对付精擅《降妖谱》的炼气士而准备的机关,第一进不过是浅尝辄止的试探之阵,真正厉害的却还在于后两进的强力绞杀之阵,估计就算应对为数百众的虻山妖魔也足够抵挡一时。倒是对北部方位的后两进,这才是盈萱心悬所在。

    群英阁人首机关的突兀被毁,使撷芬庄的隐迹之效顿失,而作为深宅内院的后两进一下子便暴露于前,那后两进可没有预先布置陷阱术法,总算盈萱在一察觉群英阁有异的时候,就立刻命令大部女妖前往操持后两进的防御措施,好歹在虻山两路夹击的攻势发起前,阵法机关堪堪敌住,可饶是如此,从后院处传来的杀伐之音竟是如此剧烈,巨兽的狂号、妖灵的嘶吼、女子的娇叱,还有殉身者濒死前凄厉的惨叫,不时的随着夜风飘入室中。而那濒死前的惨叫声中,倒是女子的声音占了大多数,这说明,撷芬庄前往御敌的女妖伤亡惨重。

    盈萱平素总是烟视媚行,笑吟吟的冶荡模样,现在却是出奇的镇定冷肃,一身盛装华服竟透出别样的气概,既显得端庄威严,却也不无冷艳孤绝的气质,以至于一旁的布奴莎一撇眼看到盈萱这番神态时,亦是忍不住心中一动,暗道自来此间之后,说是多学媚惑之功,自己修为未臻大成,自认尚不及这些经年色诱男子,用以果腹采补的撷芬庄女妖,可若说颜容绝美,体态无暇,自己由云泣珠重塑的完美形貌倒觉得要胜过她们三分,可看此际盈萱之姿,回想盈萱种种过往情态,放浪时若灼艳桃李,沉静时若空谷幽兰,冷肃时若傲雪孤梅,真是难以想象,这些完全不同的女人佳俏处竟如此完美的糅合在一人身上,更可见盈萱这千年媚术之名决非幸至,如盈萱都是这般,那声名更在其上的涉尘艳使若歧呢?甚或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云泣珠呢?她们的媚术施展起来的时候,又当是如何光景?天下间又怎会有男人能够抵挡这样**蚀骨的诱惑?募的心里一酸,泣珠姐姐不就失败了么?

    布奴莎一时有些心乱神驰,盈萱和若歧却全神贯注的在听着后院的声息,面色凝重。

    “厮杀声大剧,缘何到此时还未有姐妹回报那厢战况?”若歧问道,她地位虽高,可在撷芬庄却属于相伴布奴莎同来的客居之卿,所以对撷芬庄御敌阵法的详情不甚了了,而心里对能否抵挡住后院那样猛烈的攻击也着实没有底。

    “无人回报,足见战事激烈,无暇抽身。”盈萱的语调却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照这样看来,后院虻山来犯之敌的实力,犹在前院之上。而且老蛤蟆去了群英阁却一直没有回音,这说明他多半已经丧身在虻山敌众手中了。能够这么快的除去了老蛤蟆,更可见对方那强横绝伦的实力,必是来了如虻山四灵这样的高手,撷芬庄这下危险了。”

    若歧怔道:“盈萱妹子何出此言?那老蛤蟆不过低贱小妖,便转眼丧生在虻山进击之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哪里需要虻山四灵之辈出手?”

    盈萱忽然幽幽一叹:“老蛤蟆是我庄中第一高手,全仗他尽心护持,撷芬庄才能百年平安,我也放心将群英阁交他看管,以他的性子,群英阁遇警,必是舍死力战的,可群英阁转瞬即灭,便可知他定然迅即败亡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除非虻山三俊四灵出手,而且就算是四灵,也必然是以众凌寡,才得速胜。”

    若歧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相貌丑陋,体态肥胖的邋遢小妖竟会是撷芬庄第一高手,盈萱还给了他如此高的赞誉,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让他持仆役贱业,一向呼来喝去的全无尊重之意?

    盈萱眼中泛出一抹淡淡的哀伤:“他以为我不知道,可相处百年时光,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总是那样伪装着自己待我,那就别怪我也装着样子待他了,他不总是对此乐在其中吗?罢了,以后再想这样装模作样的相处也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

    盈萱此时的声音终于涌起了一丝悲戚的颤音,但在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又立刻恢复成恬淡如水的平静:“不能让再多的同族死去了,老蛤蟆之后,我便是庄中第一,他死了,我就该承担起护卫整个撷芬庄的职责。我这便去后院,相助姐妹们御敌。”

    话音未落,盈萱身影一闪,盛装华服转眼间化作了一团淡白色的光影,就待往后院厮杀正烈的地方飞去。

    “盈萱!”若歧顾不上对盈萱前番突然泛现的惆怅惊诧,急忙劝止:“你是庄中之主,未可轻动,若是身遭不测,全庄就真正危险了。”

    “难道我便眼睁睁坐视全庄姐妹们战死当前?既然是庄中之主,可不能做出这样孱弱的行止来。若歧姐姐,你便替我在这里居中调度,倘若……倘若我当真身遭不测,你速速带着布奴莎妹妹还有剩下的姐妹们,离开这里,回报娘娘还有圣王陛下,让他们替盈萱和这些战死的姐妹们……还有老蛤蟆……报仇!”盈萱的声音越去越远,终至湮没在嘈杂纷乱的喊杀声中。

    “离开?”劝阻不及的若歧不禁苦笑,喃喃自语:“前后夹击,围势甚紧,便冲将出去,又能走多远?也罢,就看撷芬庄能否挡住这虻山群妖的猛攻,一旦庄破,便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姐妹做一处同去便了。想来圣王和娘娘早晚得知此间消息,会为我们报仇的。”

    若歧这番思量倒也有理,此处距离阒水巡哨妖众屯聚的颍水野寨尚有数百里之遥,若非虻山群妖来势疾速,又很快包围了撷芬庄四下,或许派出几个身法快捷善飞行的女妖即刻飞往颍水野寨求援便可一缓当前困局。然而现在此计却不可行,虻山部众其数太多,真飞出去了,倒成了显眼的标靶,也许行不过一二里地,便被虻山生擒活捉了。话又说回来,倘若当真如盈萱所说,这一次来了虻山四灵这样的高手,只怕颍水野寨的百多阒水妖众便全数来援亦是无济于事。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凭借撷芬庄屹立百年,自成一格的术法防备体系能够抵挡住虻山妖魔,只需支撑到天明,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若歧又看了看面有忧色的布奴莎,心情反倒渐渐平静了下来,轻笑着对她说道:“布奴莎,做好准备,需要的时候,我们也要上阵!记住,如果战败,宁愿自毁内丹,也不能落入虻山之手,不然,那将是生不如死的屈辱。”

    布奴莎双眼瞪大,忍住惊恐之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阒水绝浪神尊虞洺潇殒命于豹隐山锦屏苑之役,新尊汇涓接任,虽说是先前踏浪七英中的捷影更名而来,功力玄法未臻阒水一流之境,可种种巧思奇谋却是层出不穷,短短时日内竟是极得圣王郎桀的信任,而远征锦屏苑重伤而归的断海神尊将养未愈,隐于巴蜀深山中的凌涛神尊也一直绝足不出,故而汇涓神尊以新晋之身俨然便成了当下阒水除圣王、鲡妃还有那族众少闻的神祭芙蒂雅之外的第一人,圣王郎桀倒是对这汇涓神尊言听计从。

    汇涓神尊首先便是着手遴选阒水一族骁勇善战又听从调度的妖众以人间规格配置成军,绝浪神尊先前屏涛坞的护卫武丁倒是大部入了新成立的阒水妖军,而汇涓对于藉人间杰出之士的才智以光大阒水的做法倒也认同,因此涉尘使者的职司也仍然保留,只是选才方面更为严苛,如昔日什么精于莳花弄草,吟诗作赋又或建屋筑舍等等之类的百工人才一律不取,当此时,正是雄心勃勃欲待争衡天下的时节,岂可为穷奢极欲而徒耗心力?所以涉尘使者所求取的人间英杰,盖以善谋能断或擅知兵要为先。

    既是阒水大出之际,整族也当改变这数千年懵懵懂懂,只零敲碎打的袭扰凡世的战术,更弦易辙,举族皆兵,不留一无用之妖,不存一懈怠之身。作为鲡妃娘娘新收的弟子,布奴莎倒是觉得自己像一个贴身侍女的时间更多些,一想到奶奶和布奴莎的旧恨,便愤愤然按捺不住,偏鲡妃娘娘自虞洺潇殒命后,心绪不佳,倒疏于调教布奴莎修行,布奴莎便趁着这新政大兴的机会,向鲡妃提出愿外出多加历炼,以促功法早臻大成。

    对于这个要求,鲡妃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考虑到布奴莎本就是修习媚功魅术的绝佳才质,而阒水自鲡妃和过去的云泣珠之下,便以涉尘使者若歧和那前哨撷芬庄庄主盈萱媚功最佳,思忖之下,鲡妃索性让若歧带着布奴莎,就往撷芬庄一行。一则是借撷芬庄一向色诱采补的做派让布奴莎多做历炼,二则若歧亲往,却也是加强了这阒水前哨的力量。听闻虻山新王即位,正要多关注虻山的动向。

    不曾想,布奴莎自来了撷芬庄,前后只经历了几次引诱行人客商的行动,媚功之术不过略窥门径,却在今日就遇上了虻山大举来袭,眼见得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淋淋大战。

    心中忐忑,布奴莎随着若歧步出室门之外,便觉得耳中听到的厮杀声愈加响亮纷杂,先看向情势紧急的后院处,唯见火光冲天,遥遥便是一个巨大身影在焰幕中大施肆虐,也不知盈萱到了那里战的如何了;布奴莎又转过头来,看向前院,第二进中光影闪烁,气流交杂极速,显然正在激战之中。

    情势不容乐观,若歧眉头紧锁,撷芬庄的女妖都在苦苦支撑,没想到虻山来犯的军力尽是如此强大,只怕撷芬庄未必便撑得到天亮去,可自己却只能无奈旁观,纵然她亦是亲身而往,与敌一战,可一人之力不过杯水车薪,却也于事无补。

    “刚才若歧姐姐说……求援?”布奴莎突然冒出一句。

    若歧盯着战况甚炽的后院方向,头都没有回:“我不是说了么,出去求援无异羊入虎口,虻山之敌甚众,根本不会放我们求援的使者奔出多远。”

    “可是……如果我不走多远,就在此庄左近求援呢?”布奴莎顿了顿,终于还是咬着嘴唇很坚定的说道。

    “此庄左近?”若歧有些疑惑,回过头看向布奴莎,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布奴莎抬起粉白如玉的藕臂,指向庄外:“找那个神通广大的斩魔士,让他帮我们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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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旧怨

    盈萱刚赶到后院第六进前沿的时候,青砖黑瓦的房舍院墙已经冒起了冲天的火光,一个体形巨大,貌如猿猴的巨人刚刚一把抓住一个躲避不及的撷芬庄女妖,就在盈萱的眼前,撕光了那女妖的衣裙,在那女妖凄厉的哭喊声中,用鲜红的舌头伸入她的下身,舌头猛然突胀伸长,全身**的女妖美丽的面孔顿时一窒,旋即现出一条青鱼时隐时现的形貌来,紧接着,在人脸和鱼面恍惚交错的瞬间,那鲜红的舌尖从女妖的檀口中倏的钻出,迸的一声,血肉飞溅,女妖竟生生被震的粉碎,碎尸肉块向四下洒落,巨人伸着血水沥沥的大舌,兴奋的哈哈大笑。

    惨景当前,盈萱心中悲痛,暗自咬牙,淡白色光影裹住身形,径自射向那巨人还未闭上的阔口,她要用尖利的牙齿,像撕咬那些被自己色诱的男人一般,咬开巨人的喉头。

    身形堪堪将近,盈萱几乎已经能看到那巨人凸起的喉结正在上下滚动,她伸出了牙齿,露出了暴绝之态,牙齿渐渐变得锋利,快了,马上就可以了结这个残杀自己姐妹的家伙了。

    “呼”,一阵呼啸的劲风突然间把盈萱的身形包围起来,赫然竟是那巨人的巨掌在自己行将接近时翻起一抓,漆黑的掌心似乎有股强劲的吸力,盈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被带引向巨掌。

    盈萱见势不妙,暴绝之态更烈,浑身发出七彩光芒,随之光芒每盛一分,便似抵消了一分掌心吸力,终于,在巨掌一把握拢之前,盈萱身形一偏,擦着巨掌飞开。

    巨人一抓落空,气的哇哇大叫,双手在胸前一阵嘭嘭拍击,口中嚎叫不已,眼光早看清盈萱身形走势,奇长的双臂忽然伸出,自下而上的一兜。

    这一下竟带起了一阵盘旋的飓风,却将盈萱整个身形都包裹在内,盈萱也是豁尽全力才将将避开先前那一抓,现在更为凶险的一招袭来,饶是盈萱千年功力修持,暴绝之态尽展,也不禁骇然色变。

    避无可避之间,盈萱一横心,唇边伸出的利齿索性狠狠在自己舌上一咬,舌破血现,使浑身散发的七彩光芒陡然一盛,身形飞行的速度也立时加快,凭借这伤残己身提升功力的一咬,盈萱才算没有被那巨人长臂揽住,只是终究没有全躲开,巨人长臂兜了个空,雄浑的挥动之力却和盈萱飞离的身体一擦,盈萱控制不住身形,仿佛陨落的流星,扑的落在了地上。

    七彩光芒顿黯,盈萱踉踉跄跄的支起身体,一阵阵头晕眼花,嘴角带血,心中却是怦怦直跳,自己含愤出手,全力施为,却只在那巨人随意的两击之下便告土崩瓦解,若非自己当机立断,咬舌自伤以催谷玄功飞行,只怕现在也和先前那青鱼女妖一般,被巨人长舌探体碎身了,这是什么怪物?虻山除了三俊四灵,几时又多了这般的高手?

    由不得盈萱多想,那巨人又在嗬嗬狂叫起来,觑见盈萱所在方位,两条长臂高高伸起,然后恶狠狠砸下。

    此时后院第一进因催动阵法而亮起的幽绿光幕兀自闪烁,全仗着阵法内激突如利箭的气流所阻,令后院一群虻山妖众暂时未得寸进。巨人的猛力砸击眼看将及,盈萱早有计划,不敢再飞起相避,谨防遭遇刚才的危厄,而是身形贴地向后掠出,径往那幽绿光幕退去,脱离与那可怖巨人的近身缠斗。

    盈萱身形刚刚移开,两只巨拳就已经轰在了她适才所立之地,通的一声巨响,泥块石屑纷飞,地面顿时凹陷下去,四周迸裂出一丝丝如蛛网般的皴纹,这一下怕不有万钧之力?

    盈萱还未及咋舌惊叹,一阵剧烈的震荡便沿着巨拳砸击之处直传入脚下,盈萱虽是掠身而出,双足却还是点在地面上,仿佛足底装了滑轮一般,震荡之力雄浑,又来的突然,盈萱一时错愕,竟被这股震力生生冲倒。

    也就是这身形趔趄而倒的一瞬间,巨人的长臂又如跗骨之蛆般进袭而上,当真迅若奔雷,盈萱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长满黑色绒毛的巨掌以泰山压顶之势罩住了自己的周身上下,盈萱只来得及暗叹一声:“我休矣……”前后不过三招,自己一个得道千年以上,修为精深的阒水圣灵便全无抵御之力,落得个身败命殒的下场。

    盈萱闭上了眼睛,她可以想见,很快她就将像先前所见的那位惨死的姐妹一样,被巨人抓在手中,接着将被撕剥的不着寸缕,然后被那污秽恶心的舌头贯入下体凌辱,直至爆体而亡。尽管自己对于男女之事素来看轻得很,也并不怕死,可是这样的死法仍然还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盈萱觉得闭上眼睛的时间漫长如永夜无边,可实际上却也不过一呼一吸之间,直到她感到全无异样,才诧异的再次睁开眼来。这一张眼,眼前的情形却又令她一愕。

    一个矮胖的男子身形挡在身前,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气,那团光气奇异的使那巨人竟颇有些畏惧的缩回了巨掌,口中低沉的闷吼不已。

    “老蛤蟆,是你?”死里逃生,盈萱又惊又喜,“你没有死?”

    那矮胖男子姿势未变,将头转了过来,对盈萱笑了笑,口中含含混混的应了声:“小姐……”正是丑胖男人,只是他现在嘴角带血,面上多处创痕污垢,这一笑却又更显得丑陋异常。

    可盈萱的心内却是募的一暖,若非她知道此刻矮胖男人散发出的白色光气实为沾体即蚀的剧毒毒浆,她真想紧紧的抱住他,狠狠亲他一口,这个该死的老蛤蟆,你知道我刚才有多难过吗?

    盈萱笑了,这一笑便是冰雪尽溶的煦暖春风,说不尽的明丽妩媚,但很快,盈萱的笑容一滞,因为她发现在老蛤蟆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影,内中一个年轻人的目光带着锐利如刀的寒意,冷冷的看着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妖灵的气息。

    是虻山的气息,虻山慕枫道的气息。

    ※※※

    “怎么?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就认不出我来了?”偷袭者站直了身形,语带揶揄,同时握了握拳头,指节啪啪作响。

    卷松客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对方倒还是老样子,便连衣衫的制式也没有变,只不过用一缀青襟短衫替换了往日惯常穿戴的掩心甲,露出了两条肌肉线条分明的精壮胳膊,胳膊上满是深入肌理的豹纹,倒是此际面上的表情无复昔日的威严冷峻,而是嘴角上扬透着肃杀之意的冷笑。

    虻山豹妖将岸,逆臣大力将军的余孽,整个虻山的逃犯。他不是和那灵风小妮子,烨睛小子还有那凡夫陈嵩脱逃在外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既然出现了,那么另外那几个呢?卷松客心念一动,果然见到又一个人影从一边缓缓走近,一身青色长袍,体格雄壮,却不正是那陈嵩?

    “我听见那里的狼嗥了,正是嗷月那贼子,我和他也有笔老账要算一算了。”陈嵩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好像根本没有心潮的起伏,只是抬起右臂,断腕切口处赫然分明。

    卷松客心中一凛,昔时在虻山,无论面对这两者中的任谁一人,自己都难有胜算,将岸自不必说,深得大力将军真传,身居天军营副将之职,一手慕枫道玄天罡气之功,自己一向是甘拜下风的;而那陈嵩,初时倒只是个有些武勇的凡人,纵有破御之体,也远非己敌。却不想被掳入虻山,与大力将军结交,倒自修得一身出神入化的玄术功法来,那日合虻山四灵之力才堪堪将其诱入彀中,即便现在他的右手被嗷月士咬断,武艺身法或许大打折扣,但也丝毫小觑不得。而且将岸和陈嵩两大逃犯现身,那么同为逃犯的灵风和烨睛会不会也窥伺在侧?烨睛生性懦弱,也还罢了,那灵风却是身法诡异迅疾,剑术功力也自不凡,当真以一敌一,卷松客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被这几人合击,只怕自己要大为糟糕。

    卷松客不知灵风烨睛其实并未同来,心下惊惶,面上却装的镇定,甚至还笑了笑:“你们一向在何处?却怎么现身在这里?”

    将岸活络活络腿脚,看来那时候被辟尘公扯断的后腿已经癒复如初,眼睛则一直盯着卷松客,目中森光一闪:“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大老远的就嗅到了老朋友的味道,所以特地赶来,今天那个千里生没跟你们一起吧?你们却又找谁做倚仗?我不管你们今天在做什么,我只是来算账的,你们附从千里生害死将军,还好生折辱于我,这些个旧怨宿仇,我便来讨还了!”话还没说完,人影一晃,转眼就贴近了卷松客面前,卷松客大惊,只能看到将岸的双眼射出幽幽的淡金色光芒,死死的盯着自己,“去吧!”将岸冷冷的道,满是豹纹的右臂横向一划,切过了卷松客的脖项。

    将岸和陈嵩出现在这里,纯属意外。自龙虎山七星盟大会结束,追查阒水所源的百舸帮方向传来了消息,说是在长江水道发现了大量鱼类妖族的踪迹。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入了还未下山离去的各大七星盟宗师耳中,七星盟刚刚创立,可谓赳赳雄心,烈烈战意,正要对妖魔界展开一场大战以立威,听闻此信岂有不心动之理?当即集结了与会众多伏魔道七星盟好手,以副盟主俞师桓为首,浩浩荡荡开向长江水道,就此展开了针对阒水妖魔的杀伐,却是接下了池棠和骆祎等人的担子去,乾冲另有安排,让池棠为文曲部宿乾家的代表,带着董瑶、姬尧、无食一齐随着七星盟大队前往;自己则和嵇蕤前往建康城一行,要去见识见识那大司马听从甘斐建议,创立的那个什么准备对付妖魔的官署,而同样要去建康城找寻故人的曹晓佩自然也和乾冲嵇蕤做了一路;陈嵩则一直对许久未见的家小放心不下,坚持要先回蓬关五原寨家中探望,一向与七星盟格格不入的将岸乐得跟随前往,方便时还带着陈嵩施展飞行之术,从龙虎山到蓬关,千里迢迢,这一来倒是加倍的快捷省事了。当然,作为锦屏苑一方出席共盟大会的将岸也没有对七星盟全然撒手不理,留下了烨睛与远在百舸帮处的灵风、嘤鸣呼应联络。

    今夜,却是将岸携着陈嵩趁着月色皎然,彻夜飞行,正到了颍洛地界,忽的便觉得东北方妖氛大积,略一辨认,发现竟然都是虻山妖魔的气息。

    将岸源出虻山,对于这等虻山的行动自然甚是上心,与陈嵩合计一番,决定远远跟着一察究竟,待到了这撷芬庄左近,恰是虻山袭风众和异灵军发起大举进攻的时分,而将岸意外的发现庄后那团诡异的雾霾里传出了虻山卷松客的气息,这一下可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那日卷松客与辟尘公、镇山君三者联手,制压将岸,致令大力将军分心来救,不慎中千里生暗袭毒招的往事又浮现在脑海,将岸早想报此仇怨了,天幸虻山大队都在那庄院处大战,只卷松客一个落在这雾霾之内,岂不是天假其便的复仇良机?

    将岸没有迟疑,立刻带着陈嵩冲入了那团雾霾,正是卷松客化身黑气,欲待离开的时分,将岸也不客气,率先出手,一口从卷松客背上咬下块肉来,重演了那日旧事,这还算卷松客幸运,身形都裹在黑气之中,辨认不清,不然将岸准定一口咬在他的七寸命门处,只怕一下子就要了他性命。

    然而现在将岸出手,心中含愤,更多了三分狠劲,卷松客一样不敢直撄其锋,看着将岸横里挥臂一划,卷松客僵直未动,然一划之后,卷松客的身形才缓缓消散,这一招却只击中了卷松客的残影。

    十步开外,卷松客惊魂未定的现出身形,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见将岸竟又贴面立在他的面前。将岸对卷松客身法知根知底,一招未中,早察就里,辨风听形,转眼间就跟上了卷松客的身形。

    卷松客倏的又一晃,身影一消,而将岸的身形却也随之一消,在下一刻卷松客现形时,将岸依旧立在了他的面前。就这样,卷松客逃,将岸追,两个身形都化作了飞逝如电的光气,卷松客竟然全无摆脱之法。

    卷松客心内叫苦不迭,似这般下去,自己早晚因玄力消竭而导致身法滞慢,而将岸的玄力本就在自己之上,只怕到时候,自己疲累不堪,将岸还神完气足,自己岂不是成了将岸的俎上鱼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卷松客化身的黑气飞快的闪过,黑气中眼神却掠过了一旁正和丑胖男人纠缠的狸狸儿,这个贪婪的昆仑奴,竟好像根本没看见将岸和陈嵩的突然现身,只是大有兴致的将厚厚的嘴唇凑近那丑胖男人的腮下,丑胖男人眼看就是不支了。

    “狸狸儿!帮忙!”卷松客忍无可忍的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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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倚众之势

    “咦?大蛇,出甚事了?”听到卷松客惊惶急喊的狸狸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略一抬头应声道,只是双手还未放松,丑胖男人在他身下苦苦支撑。

    “甚事?你是瞎子吗?没看我正被人追着?”将岸步步紧逼,卷松客几乎已经应付不及了,气急败坏的骂声也随着飞闪趋动的黑气传了过来。

    以狸狸儿的机敏,他当然不会没有发现将岸和陈嵩的到来,不过他一向颟顸刚鲁惯了的,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首领,术法高明的卷松客也会突然陷入危境,况且他与丑胖男人一番较力,看似大占上风,实则亦是全力施压,未放半些空处,眼看最多半柱香时间,丑胖男人毒尽力竭,届时自己便可一逞口腹之欲,大快朵颐矣,所以根本就没把将岸和卷松客的纠缠当回事,现在发现卷松客奔逃躲避,全无还手之力,这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昆咔!”狸狸儿用本族的土语暗自咒骂了一句,猛的将长着短短卷发的脑袋往丑胖男人面门上一撞,丑胖男人正运力抵拒,不防这一招如此突兀,一时眼前一黑,金星乱晃,好在脸上的鼻子没有常人构造的鼻骨支撑,只是软塌塌一团,这一下鼻子便被撞瘪凹陷了一大块,倒未受鼻开唇绽之厄。

    狸狸儿是用此招逼退丑胖男人的趁势反击,一招得手,便立刻蜷起身子,一缩一弹,身体像是装了机括一般,带着呼呼的劲风径向将岸的身形方位飞去。

    陈嵩在一旁掠阵,狸狸儿身形甫动,他便早已察觉,狸狸儿身在半空,方至中土,刺斜里一柄铁矛含着雄浑内劲便伸到了他下腹的柔软要害处。这一招后发先至,拿捏精准,又是攻敌之不得不救,陈嵩信手拈来,正是上乘武学的要义精妙之技。

    怎知那狸狸儿竟是浑然不惧,不闪不避,只是转过脑袋,当的一口,咬在铁矛矛尖上,身形则借着口齿与铁矛相击的反震之力,继续向前飞弹过去。

    对方化解此招的方法当真是匪夷所思,陈嵩面色一凝,不由大感意外,左臂一划,还待续进后招,狸狸儿却早已去得远了,正撞上快速运动化作一团灰黑色光焰的将岸身体。

    狸狸儿来的凶,将岸顾不上再行追赶卷松客,而是立刻反手成掌,运起玄天罡气,拍击在狸狸儿当头,口中怒叱:“何方小辈?”

    砰的一声闷响,四下里顿时翻起一阵鼓荡劲风,狸狸儿被远远的震开弹飞,而飘飘渺渺的灰黑色光焰中则现出将岸的身形,却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陈嵩深恐将岸有失,几步纵跃之下,便已来到将岸身边。

    “好厉害,虻山几时有了这样的高手?”将岸虽然击退狸狸儿,但胸口如遭巨石猛力撞击,现在兀自气血翻腾,以自己玄天罡气护体之能,全虻山除了三俊这样的顶级人物外,恐怕也就只有辟尘公和镇山君这两个素以猛力见长的妖魔有可能做到这点了,可这黑瘦瘦昆仑奴一般的后进小妖却怎么也有这等浑恶力道?

    陈嵩看着狸狸儿的身体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重重的摔落于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中不由一宽,却也暗自凛惕,虽说他现在右手残废,只能以左手单手持矛,身法武艺不比昔日全盛之时,而且用惯的精铁点钢矛也失落在虻山,此际只是用寻常制式的一把铁矛代替,但适才出手毕竟是一代武学大家的修为精髓所在,单以此招而论,纵是人间第一流的武学高手也当小心翼翼,竭尽全力才能化解,更别说矛上还加上了自己修炼而出的伏魔劲气,用之对付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碌碌小妖,本当是手到擒来,怎知对方轻易破解,自己竟是全无阻敌之效?还是幸亏这小妖自不知死,莽莽撞撞的直扑将岸,倒给将岸创造了可胜之机,只是被这小妖一阻,那大恶卷松客却就逃得更远了。

    陈嵩正这般思量,数十步开外的榉树枝头竟又现出了卷松客的身形,不过此时卷松客的身形却是出奇的古怪,他的下半身已然现出本相蚺蟒之体,一层层盘匝在树干之上,而他的上半身还维持着人形,昂突于枝头之前,抄手冷笑。

    “很好很好,天假其便,让我们可以在今天多立一项功勋。”卷松客显然是觉得两方已经拉开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所以他现在已不见前番的惶急,说话语调也多了份好整以暇的揶揄。“既灭了阒水前哨,又擒了乱党余孽,将岸,这可怪不得我们,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将岸双眉一轩,身上泛起精悍骠勇的气势:“说的好嘴,我说了,今天是来一了宿仇旧怨的,我既然来了,便不怕尔等起意捉拿,哼哼,不就是你和嗷月士手下领得些小妖,分头攻打阒水么?虻山四灵尚未尽出,更未齐集一处,却正好让我和陈先生分而击之,你却靠什么拿我?你手下那些小妖,术法浅薄,修炼未精,纵倚多为胜,我又有何惧?”

    “不,不,你还不明白,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短短几个月,虻山已不是你那时的虻山了……”卷松客缓缓摇着头,嘴角甚至还露出了得意的笑。

    将岸看卷松客这番做作总有些包藏祸心的阴险,心下正觉得不妥,可又说不出为什么来,当下心一横,任由卷松客自鸣得意的说话,自己则暗自观察着卷松客所处方位,心里计算,预备一击毙敌之法,管你暗伏什么阴谋,现在总是你一身落单,待我觑准机会,先取你性命,看你如何抵挡!方才若不是那小妖横里一挡,可不已经得手了?话说回来,那小妖虽是蠢笨,蛮力倒当真不小……

    将岸正想到这里,便听到一阵大舌头吐字不清的话语传来:“痛痛痛,头昏,呀,这只花豹子很厉害哟。”将岸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却见狸狸儿从地上正爬起,身形还未立稳,就又晃了晃脑袋,似乎前番震荡晕眩未消的模样。

    这下不仅将岸,便是陈嵩也是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狸狸儿站直了身子,将岸的玄天罡气何其深厚?这迎头一击的力道何止万钧?便如虻山四灵这般的高强之辈,只怕除了身体硬如生铁的辟尘公之外,余者中此一招也必是透顶粉碎,即便是辟尘公,也当呕血数升,颓然倒地,顿失战力,可这小妖却怎么只晕厥片刻,便浑然无事的再复站起?难道这小妖比四灵还要厉害不成?

    卷松客的语调带着抑制不住的得意传来:“狸狸儿,你好托大,这是天军营先前的副将将岸大灵,一身玄天罡气功法独步虻山,便是我们几大统领也未必是他对手,你才多大道行?就敢只身冒冒然撞将上去?还幸亏你是异灵本相特异之身,这一下便只是打晕了你,不然你还不是成了一团乱糟糟的肉泥?”话是在数落狸狸儿,可听在将岸耳中却像是一种故意的炫耀。

    “昆咔,图鲁姆恰吉……”狸狸儿忽然沉着脸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话语,便连卷松客听到也不由一怔:“狸狸儿,说汉话!别老咕哝你家乡的土语!”

    “我说……愿沙漠之神的雄根戳进你的屁眼……”狸狸儿气呼呼的骂出一串脏话,“我要不是来救你,又怎么会被他打昏?你倒来说我?”

    卷松客不以为忤的哈哈大笑起来:“好你小子,汉话总说不利落,骂人的话倒会的通透。是了,我虽然说你,却也要谢你,不是你这一下,我倒当真逃不脱将岸大灵的手了。”语调忽然一转,直直看向将岸:“将岸,你还不认识他吧,虻山异灵军,来自炎漠黑肤之地的狸獾得道者,由骐骥吾王亲自赐予人身的狸狸儿。”

    异灵军?虻山除了天军营,几时又有了什么异灵军?将岸不解,只是这个狸狸儿看起来果然是卷发黑肤,当真是昆仑黑奴的模样,却不知那炎漠黑肤之地又在哪里。

    “看在昔年同侪之情的份上,我可以再向你解释一下,异灵者,乃是有别于同族生灵本道,而具有特异之能的种群,比如,食虎狼的羔羊,精凫水的鹰隼,又或者……吞蛇蜥的蛙蟾。”说这话的时候,卷松客不禁把视线转向了已缓缓起身,精神萎靡的丑胖男人处,发现他蹲在那黑瘦的凡人女童身边,也不知在做什么,情知他已在狸狸儿手下遭了重创,便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举凡这等异灵,成精得道后的能为要远远胜于寻常生灵得道者。啊,骐骥吾王当真是大智,却想到了这一大增实力的关窍之节,便是要网罗这些异灵者为我虻山所用,乃成虻山异灵军,区区不才,忝为异灵军新任统领。”

    虻山竟然有了异灵军,这可是个新消息,将岸眉头紧锁,陈嵩面色凝重,这个信息来的有些迟,若是早个十天半月的知晓,便可以在伏魔道共盟大会上传播开去,看看那些七星盟的宗师们还当不当回事。

    “你先前说的没错,我的手下,也就是他们这些异灵军,确实是术法浅薄,修炼未精。但即便如此,以我虻山四灵之能,以一敌一,或可有胜机;以一敌二,需全力周旋,或可抽身而退;以一敌三,则必败无疑,运气好的话,或可留得些许残骸内丹之气,也算是曾存于世间的表念;而以一敌四,我等将身成齑粉,死无葬身之地……哈哈,你将岸大灵曾居天军副将之职,修为本领自是胜过我们四灵多矣,也许有办法胜过我这术法浅薄,修炼未精的异灵军也未可知。哦,顺便再提醒你一声,我现在的异灵军,共是三十七众之数,我们只能倚多为胜了,当然,你也不是独身一个,不是还有大力将军引为莫逆的陈大侠为助么?哈哈,以二对三十七,不知你胜算几何?”

    将岸冷哼一声,尽管未见异灵军全貌,但从刚才这狸狸儿的身法劲力,以及雾霾外那阵传入的阵阵嘶吼声威可以推断出,卷松客所言倒未必是虚声恫吓,单只这狸狸儿一个,只怕就堪为自己的劲敌了,更毋论什么以二对三十七的悬殊差距,而且三十七只是异灵军之数,那卷松客自己难道不算为敌之列?还有嗷月士呢?还有嗷月士手下的那些妖魔呢?只怕以二对百数之上也不止。真是意外,本来是速战速决,以报宿怨的快意恩仇之举,怎知多了这么一个异灵之军,反倒把自己这两人陷入艰危之局。

    陈嵩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场上,残月暗光从云层深霾中映照而下,虽是夜幕昏黑,却也足够看清场上的局势了,多年江湖经验使他应对的措施要比一直隐于虻山的将岸要强的多,所以当他做出决断的时候,却也只是握紧了左手的铁矛,不动声色的向前迈出一步。

    “卷松!你大言炎炎,不觉太过危言耸听么?”陈嵩冷冷一句。

    卷松客得意洋洋的面容一滞:“什么意思?”

    “以二对三十七?亏你说的出来,我只看到,现在是……”陈嵩的身形忽然贴地一晃,片刻间竟是滑出了十数步,紧接着,铁矛脱手,去势如电,带着尖锐的破空之音,这一瞬间,陈嵩连说话的语调都没丝毫停顿,“……以二对二!”

    陈嵩贴地滑步靠近的时候,卷松客已生警兆,待听陈嵩说出最后几个字的同时,那柄铁矛已然带着呼啸的劲风,迅疾无伦的向自己射来。卷松客一凛,晃身隐形,就待瞬移躲避开去。

    然而他忘了,此时他并不是以完全人身的样子躲避,而是半人半蛇的形态,不过这也没办法,前番与将岸角逐奔逃耗力太巨,现出这样的形态却是有利回复元气,本待是在安全地点调侃几句,而后尽可从容而避,却没想说话时,陈嵩贴地滑步,更是不待欺身近前便将铁矛飞掷而出,这掷矛之击却来的突兀,卷松客的躲避之术只挪开了上半身,下半身长长的蛇尾才刚被黑气笼罩,铁矛就狠准无比的射至,卷松客只觉得尾下一痛,刚刚隐迹的上半身再复出现,黑气消散,自己竟已被钉在了榉树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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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害取其轻

    以二对二,陈嵩此话刚落,将岸就完全明白了陈嵩的意思,是的,异灵军再如何厉害了得也好,终归在此间,不过卷松客和狸狸儿两个,那么就用现在最有利的形势,索性先剪除了此二妖,以二对二,可不是大有胜机?因此将岸和陈嵩飞掷的铁矛几乎同时飞出,借此势道,先除去卷松客!

    陈嵩掷矛,将岸飞身,卷松客退身未及,一切便在电光火石之间,而狸狸儿也当真是身法极快,亦是恶狠狠一抹脑袋,再次弹身而起,直扑将岸飞跃于半空的身形。

    将岸这番预先有备,双手一翻,一团气蕴流华的斑斓光球现于掌心,滴溜溜打了个转,径向狸狸儿面门射去,此一招可是将岸汇聚毕生修为的玄天罡绝功法,纵是强劲如千里生、大力将之修为者亦不敢轻忽待之,这也是将岸知晓了狸狸儿异禀之质,此番出手再无轻视之心。

    狸狸儿是狸獾成精,狸獾者,后世谓之蜜獾也,蜜獾多居于现时中东及非洲地段,亦即卷松客所说炎漠黑肤之地,却素为中土所无的生灵。蜜獾性情凶暴,而天生不惧蛇毒及可反复捕食的特异体质更是令虻山众妖啧啧称叹,更何况蜜獾憨猛刚毅,几乎从无畏惧。狸狸儿因喜食诸般奇毒和近乎金刚不坏的躯体而成为狸獾一族中的异灵,可无所畏惧这一特性却也沿袭保留了下来,故而当将岸那一击玄天罡绝的斑斓光球直达眼前时,狸狸儿竟是不闪不避,前冲之势没有丝毫停止,更是伸出了两手,手上寒光一闪,不知什么时候竟化作了十根森森发亮的利爪,直抵将岸身前。

    轰隆一声,斑斓光球透顶击中,狸狸儿的身体再次被高高的抛了起来,打着旋儿向远处的暗影之中重重的落下,双手化作的利爪只不过堪堪及至将岸之身,还未及运爪使力就被弹飞开去,饶是如此,将岸身上却也留下了十道浅浅的血痕。

    将岸暗自心惊,倘若被这利爪用实,怕是自己早被剜下两块肉去,幸亏自己全力施为,早一步将狸狸儿击飞,才免遭破体伤身之厄,可被他这阻了一阻,将岸前往进击的身法也由此一窒,却是不及再行赶上卷松客了。这狸狸儿当真是骁悍异常,竟是用自己的头顶尽数接下了这一招的威力,几乎是用搏命的方式为卷松客争取了一丝脱身而逃的机会,将岸恨恨骂了一声:“疯子!”

    将岸前番疾冲,陈嵩却也没闲着,铁矛飞掷出手,便也立即贴地滑身而向,他的目标也是被钉尾于树干之上的卷松客,只是他这滑行之术虽然也是极为快捷不凡的功法,却终比不得瞬影移形之术的往来如电,迅疾莫名。眼看卷松客咬着牙,吐着舌信将钉住蛇尾的铁矛用力拔下,就待晃身而去,自己却还差了三五步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遥,可亦只能徒呼奈何了。

    募的一阵奇异的风声从陈嵩耳边掠过,陈嵩只看到卷松客原本带着侥幸得脱笑意的面容又是一怔,黑气才刚刚笼罩周身便又倏忽散去,一个矮胖的身形裹挟着土褐色的光气竟是一下子就扑到了卷松客身上,卷松客惊愕的吞吐舌信之际,矮胖身形已经恶狠狠的把他扑落树干,一齐重重的摔落于地,那矮胖身形就骑在卷松客身上,扭身厮打,而卷松客的后半截蛇尾也剧烈的滚翻盘动,却箍不着那矮胖身形,两下里纠缠在一起。

    还有人来相助?陈嵩顾不得多想,良机稍纵即逝,就手取起被卷松客摔落的铁矛,就待觑机刺入卷松客的七寸要害,却偏偏卷松客和矮胖身形纠缠甚紧,一时未得其便。

    将岸也赶到了,对于这突然现身困住卷松客的帮手也颇为意外,只是眼前对付卷松客要紧,将岸的法子却是简单得多,探手向前,一把抓住卷松客兀自翻滚不已的蛇尾,蛇尾上鲜血淋漓,显见得是适才陈嵩掷矛钉贯之功,将岸也不嫌蛇尾抓在手里一阵黏稠稠的腻心,运起玄天神力,口中吐气开声:“身上那仁兄,让!”

    那矮胖身形倒也乖觉,将岸言犹未了,便是呼的向旁侧一跃,脱开了卷松客的上身,再看卷松客,面上身上冒着青烟,咝咝作响,一脸痛苦之色,嘴边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嗬嗬怪叫,也不知是在哀嚎还是想咬人。将岸早抬起手臂,竟是浑不以卷松客可碎山裂石的蛇身巨力为意,嚯的一声,单手提着蛇尾狠狠的横向一甩,卷松客半人半蛇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甩出,喀喇喇撞断了好几棵榉树,这一甩只是第一下,卷松客怪叫声中,将岸再复提尾反向一摔,这一遭却是径向地面而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卷松客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侧尽是地面开裂的皴纹,他除了身上微微抽搐,却是一动也不动了。

    “毕竟是虻山四灵,这两下可还要不了他的性命。”将岸提着蛇尾的手并没有放松,陈嵩则知机的跟了一句:“待我取他七寸。”说着,铁矛便往卷松客后颈之处刺去。

    一道晶黑的光芒忽的从卷松客身上闪现,原本一动不动的蛇尾却赫然一扬,这一下却是力道极其巨大,将岸拿捏不稳,蛇尾从手中猛的抽了出去,随着扬起的蛇尾,博荡气劲宛如惊涛骇浪,转眼便向四下喷溢开来。将岸陈嵩各自运功相持,只慢得这一慢,晶黑光芒迅速收拢,当化作一团小小的光球之时,卷松客偌大的身躯却也随之不见,只能听闻一阵阵嘶声叫喊从晶亮光球中传出,不待将岸陈嵩再做反应,晶亮光球已然斜飞而出,仿佛夜空中一颗暗芒星斗,渐渐隐于苍穹墨幕之中。

    “是内丹庇身之法,好小子,修成了这等法术,竟然还是让他跑了!”将岸熟稔虻山秘术,见此情状,不由失声叹道。不过不等陈嵩错愕发问,将岸又半是解释半是自我安慰的说了起来:“这是迸现自身内丹护身的法术,不是妖灵生死之际绝不会施用的,此法最耗元神,那卷松客纵是逃得性命,然自身必已是损耗极巨,好比凡人大量失血一般,这一来也算是重伤了,事后需静养修持三年,才能尽复旧观,这三年,虻山算是没卷松客这一号啦。”

    “也许还要更久些……”一个声音从将岸和陈嵩身后传来,将岸陈嵩转头看时,便发现正是那出手困住卷松客的矮胖身形在说话,圆腹乱发,面容丑陋,却不正是那曾和狸狸儿纠缠的阒水之妖?

    将岸和陈嵩现身而出的时候,自然对场上的形势了然于胸的,除了一个凡人女童,便是他和那狸狸儿在厮斗之中,不过将岸立刻分辨出这是一个阒水的妖魔,左右也是和虻山妖魔自相残杀,却去管他做甚?所以根本不闻不问,又察觉那凡人女童一时倒无危险,因此直接便寻上了卷松客,务求速战速决。想不到倒是这阒水妖魔出手相助了一臂之力,使他们最终得以重创卷松客。

    “不是以二对二,而是以三对二,你们都算漏了我。”丑胖男人能够感到将岸和陈嵩身上传来的敌意,不过他似乎并不以为意,而是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着,小半截舌头被咬掉之后,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而且,在我扑倒了那虻山卷松之后,用我剩下的毒液尽数注到了他的脸上身上,所以我说,他回复的时间也许还要更久些,只可惜我原本的剧毒被那个怪物吸取得太多,未能把卷松立时毙命。”

    回想刚才情景,将岸和陈嵩恍然大悟,怪道卷松客面上身上青烟袅浮,却原来是这阒水蛤蟆怪的毒液作祟,不过将岸还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怎么?你这是来邀功请赏么?”

    “邀功不敢……”丑胖男人淡淡的说了句,“只是请二位能够帮两个忙。”

    陈嵩皱起眉头,即便他这个并没有专门修炼过察魔觅气的自学之士也能够清晰的嗅到这丑胖男人身上传来的腥臭气,这阒水之妖可不知吃过多少人,怎么?当真是出手协力之下,便自居同道了?还来要我们帮什么忙?想你也不过是伤人害命的妖魔,我们伤得了卷松客,难道便杀不得你么?想到这里,陈嵩左臂微一使力,铁矛再复握紧,将岸看出陈嵩意思,却也没打算阻止。

    然而丑胖男人接下来的话,却使陈嵩准备突起发难的一击戛然而止,丑胖男人一指远处那兀自站立的黑瘦女童:“请你们解去那女娃娃的定身术,救下她来,送她速速离开,可别搅进了这一趟浑水中来,我现在身遭大损,却真是解不开那卷松客施下的定身了。”

    陈嵩狐疑的看着那丑胖男人,将岸却是身形一转一晃,转眼便将洽儿抱了来,也不知施的什么手法,洽儿顿时手足动了起来,只是将岸问她几声,她却只能张大了嘴无声的开合,嘴角向一侧抽动了几下。却原来卷松客临离去之际,唯恐洽儿惊吓逃命,故而在不知不觉中运用了定身之术,是以丑胖男人与狸狸儿生死相搏的时候,洽儿只能眼睁睁僵立一旁。

    “是个哑巴,不过,倒确实是人间女童。”将岸问不出个所以,只能耸耸肩对陈嵩道。

    陈嵩直视着丑胖男人,声音带着威严:“你这个吃人的妖怪会那么好心?倒要我们救下这女童来,她却是怎么到的这里?你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丑胖男人露出和他形貌完全不符的淡然的笑容,“……我从不害人间的老弱妇孺,我吃人,却只吃那些**迷心的男人,况且,我并不觉得人肉有什么好吃,只是列身同族,附群于内的寻常做法罢了。”

    陈嵩冷冷一笑:“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妖怪了?只吃恶人?看起来你比你这蠢笨的样子要精明得太多,你知道我们对你起了杀意,便想示乖卖好,意图保命吗?”

    丑胖男人的笑容多了些萧索的意味:“我只说我吃**迷心的男人,可从没说我只吃恶人。好和坏什么的,只是你们强加于我们头上的标记而已,就我而言,我从没想过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是非善恶更是一种无稽的品判。”

    咄咄大奇,陈嵩和将岸对视一眼,他们可没想到眼前这形貌猥琐不堪的丑胖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由此看来,这虻山蛤蟆怪还真不是寻常的血灵妖魔。

    雾霾外的喊杀声不停的传入,丑胖男人侧头望了一眼,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面上现出忧色,然后才很认真的说道:“长话短说,我说我第二个需要二位帮忙的事。帮我们,帮我们抵御今日虻山妖众的进袭。”丑胖男人忍着舌间的疼痛,一字一顿的说道。

    将岸哈了一声:“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我们帮你们?帮你们阒水的妖魔?你知道我们是谁?凭什么帮你们?”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无论是伏魔道的也好,又或者是他们的叛臣也好,总之,你们是虻山的敌人。”丑胖男人刚才也零零星星的听到一些将岸和卷松客的对话,虽是不明内情,却也能大致推断无差,“是的,我想你们也一样是阒水的敌人,但是我们只看眼下,今夜虻山来势汹汹,我们撷芬庄不是敌手,你们也许乐得看到我们撷芬庄的覆灭,可你们想过没有,当这里成百的虻山妖众荡平了撷芬庄之后,他们又会做什么?我敢说,今夜方圆百里之内的凡人都将成为他们庆贺胜利的战利品,而你们,作为虻山的敌人,难道还能走得了么?更别说,还有这位无辜的女娃娃。”似乎知道什么能打动对方,丑胖男人还牵扯到了洽儿身上,将岸抱着洽儿,洽儿此时倒很安分,只是很好奇的看着将岸和陈嵩的脸庞,以至于发现他们同时皱起眉头的时候,洽儿也跟着皱了皱眉头。

    “所以,你们既然已经涉身此事,便极难脱身而走了,与其如此,不如和我们撷芬庄携手一处,你们的力量,我想一定可以给他们造成重创的,也许能就此挡住他们也说不定。我知道,我们阒水撷芬庄也是你们的敌人,但是在今夜,两害取其轻,保住我们,击退虻山,我们缔结暂时的同盟,至于我们同盟所需要的让步,大可以在此战成功之后再行提出,如何?”

    两害取其轻,此说倒是切中肯絮,陈嵩和将岸再次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的意思。

    “想不到,陈某对妖魔道的第一战,竟然是为另一个妖族而开始的。”陈嵩左臂抬起铁矛,向前一指,这么一说,显然是认同了丑胖男人的提议。

    “不仅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们。”丑胖男人补充道,挠了挠满头蓬乱的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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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相会

    “决定了?”将岸对陈嵩眨眨眼。

    “决定了。”陈嵩很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在虻山修炼出伏魔罡气的时候,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但能脱出虻山妖魔之境,便将义无反顾的投身到降妖伏魔的大计中来,就把妖魔鬼怪当做那些伤民害生的胡人强盗那样去对付,这是为侠者的觉悟,无涉煊耀勋业的功名之心,及至经历了断手之伤,豹隐山之行还有龙虎山的伏魔共盟之会,尽管陈嵩对于伏魔道七星盟的些许官样做派有些不以为然,但坚志伐魔之心却是再无更改。他原本就准备去五原寨安置了家小,就此投入七星盟文曲部宿乾家的所在,便和昔时共称江湖的池棠和骆祎一起,再做上伏魔保民的大业来。因此无论那丑胖男人用什么理由,就陈嵩自己内心来说,本就是准备和那些妖魔们大战上一场的了,只不过竟是和妖魔中另一个族系暂时联手,共御强敌这倒是意料之外了。

    丑胖男人郑重的对陈嵩将岸一揖,而后侧头望向杀伐声大作的雾霾之外,显而易见,这是在催促陈嵩将岸该当出手相援了。

    “稍等片刻。”将岸忽然道,将怀抱中的洽儿一示,“我以移形之法先送这女童去安全之处,妖众狠虐,没得牵连了无辜之人。”说着就要晃身飞离,洽儿听了这般说,苦于口不能言,只能连连摆手摇头,嘴角频频抽动,一副不愿就此离开的模样。

    将岸看出洽儿意思,却不知她不愿离开的缘由何在,不禁诧异道:“怎么着?这女娃娃还不愿意离开这凶险之地?她是什么来路?”最末一句却是问向那丑胖男人,看他们先前在一起的情形,将岸估摸着这女童怕是和那蛤蟆怪有什么渊源纠葛。

    丑胖男人却是大出将岸意料,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女娃娃。”

    奇了,你不认识她,却如何着意回护于她?还要我们解开这女童的定身,难道当真是食人妖魔发了善心?将岸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伸出一只手指作噤声状,聆听片刻,才用短促的语调说道:“发现了没有?黑雾之中有人靠近……嗯,不是靠近,是在转圈,他们走不出这雾霾,倒似乎是凡人。”

    陈嵩没学过觅气的法门,懵然不知所以,丑胖男人却凝神细辨了一番,才微笑道:“是他们,是我们撷芬庄阴差阳错想要对付的伏魔之士。”

    还有伏魔之士?当此关头,便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助力,更何况是经年降妖除魔的伏魔之士,将岸和陈嵩顿时精神一振,只是将岸略一兴奋便即转为疑惑:“伏魔之士?不对啊,我察觉是两个人,一个倒有些道法灵气,却也不怎么高明,而另一个却实实在在是凡人之身,毫无异状。”

    丑胖男人也有些诧异,他自然也能感知明晰,对于那个全无灵气的人身他也并不奇怪,焉知不是修为已入化境,一身超凡入圣的功夫反倒是大巧不工,无觉棱角的大音希声?他诧异的是,这两位竟然能在妖氛浓霾中迷了路,竟自不得而出?照这般看,纵有玄术亦是稀松平常,何当先前撷芬庄众妖如临大敌,不敢轻犯的论断?

    情势紧急,丑胖男人顾不得再多揣度,而是手顺着那团浓厚雾霾一捋,就听得阿也一声,从雾霾重影中咕噜噜滚出两个人来,两个人才刚现身,那器宇轩昂的雄壮之士便立刻站稳身形,可那胖大体魄的汉子却还打了一个趔趄,差点绊了一跤,待看到眼前将岸陈嵩并丑胖男人,那胖大汉子却又立时横眉冷对,忽一转眼,看到将岸怀里的洽儿,那大汉先是一阵如释重负的轻吁,接着便拔出背后宽大刃身的长刀来,恶狠狠对将岸道:“妖孽!放她下来!”

    这两位自是甘斐和徐猛无疑了,他们循着东北方向,欺身而入雾霾之中,想这雾霾本就是撷芬庄遮掩护庇群英阁的玄奇术法,寻常修玄者尚未必能破解,也就是将岸、虻山四灵这样卓绝之士才不以为异,至于洽儿受仇怨之气而引,自循了正确路道而出雾霾,那却是无意间的机缘巧合了。甘斐和徐猛没这等际遇,一个全失力道便是凡夫俗身,一个虽有武勇却只修得半吊子玄宗术法,却哪里破解这雾霾之术去?两个人只看周遭影影憧憧,朦朦胧胧,在雾霾里如无头苍蝇般乱走乱撞,不是丑胖男人解术引路而至,只怕他两个走到明天也不得脱出。

    甘斐虽然莫名其妙的被拽了出来,刚一回神便看到奇模怪样三个男子立在当前,这还有什么说的?就这番怪异派头,必是妖魔无疑了(丑胖男人形容丑怪异样,将岸豹纹满臂,自是极怪的,陈嵩倒是寻常青襟壮士模样,但按甘斐此刻心态,自然同作一路论,都是妖魔鬼怪,没他妈一个好东西!)。还未及应敌,却立刻看到洽儿被抱在那豹纹男子的怀中,甘斐原本心急如焚,此刻看到洽儿便是陡然心中一轻,旋即立刻醒悟,洽儿是被妖魔制住了,娘的,说不得,爷这当爹的也得奋死一搏,这是救咱闺女,便是和这些妖魔的实力天差地远也顾不得了。

    甘斐气昂昂雄赳赳挺着明晃晃的大刀,脸上不自禁还是露出平日里的倨傲情态,乍一看之下,还真是成竹在胸,高深莫测的能人气象,以至于将岸被甘斐一喝呼,还有些愣怔,心内直寻思,这胖子知道妖魔之说,却分明是个凡人体魄,只是何以妖魔当前还这般有恃无恐的狠巴巴模样?难道当真是隐藏颇深的一个不世出高手?

    洽儿看到甘斐,顿时笑了起来,尤其此时欢笑更多了仇怨得报的欣喜,纵是颜容丑陋却也不失霁然情态,同时伸出双手,巴巴的要从将岸怀里往甘斐身上去。

    这一来,女童和那红脸胖子定有关联无疑了,将岸抱着洽儿往甘斐面前一送,也不管他装腔作势的摆弄长刀,笑了笑问道:“你认识这女娃?”

    妖魔竟把洽儿直接送到面前,难道是要借自己伸手接过时突起发难?甘斐武学经验还在,这种紧要关头最是清楚不过,可看洽儿笑容晏晏,将岸一脸淡然,心里有些捉摸不透,长刀收也不是,进也不是,更迟疑着未敢就接过洽儿来,一时杵在原地。

    “行啦,当真要为难你,何须这般和颜悦色?”陈嵩在一旁搭口,众人之中就属他眼光最为高明,觅气的伏魔道功法虽然不成,可看一个人究竟有没有武学功底却是大抵不差,看这红脸胖子,下盘虚浮,舞动长刀间便已然微有气喘,分明不是会家子的长气之道,而甘斐那番犹疑落在陈嵩眼里,更觉得好笑,似你这般虚胖汉子,不说妖仙之能,便是寻常壮汉也足够对付你了,何需用女童为递进虚招来谋你?

    看甘斐还痴愣愣不知进退,将岸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一把将洽儿往甘斐怀里一推,直到这时候,甘斐才如梦初醒般浑身一震,忙不迭的收刀,爱怜无限的抱过了洽儿,摸了摸洽儿的头发,又香了香洽儿的面孔,口中直道:“吓死爹了,还当丢了你呢。这下好,这下好,可找着你了,都怪爹,不该带你来这里,我们这便走,爹带你早日去见干娘。”

    一个愚钝的父亲吧,陈嵩和将岸也不想多牵缠,陈嵩就着甘斐的话语道:“你这话甚是,速走速走,此间不是你等常人所来之处,快带了女儿远避开去。”

    这话一说,甘斐却抱着洽儿凝视了陈嵩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妖,伏魔道的?河间捉妖师?游侠除魔客?你不走?赶着两方妖魔狗咬狗的时分还去淌这趟浑水?”

    一连几下简短的问句,陈嵩和将岸却更奇怪了,听这般说,这红脸胖子分明是伏魔道老成熟稔之士,却怎么只得一个虚虚浮浮病弱凡夫之身?

    一直没有说话在仔细观察的徐猛此刻突然开口,他说话的对象显然指向的是陈嵩:“尊驾看起来好生面熟,倒和徐某所认识的一位杰出武学之士颇为相似,还请赐告高姓大名。”

    陈嵩淡然一笑:“在下蓬关陈嵩。”

    “当真是陈兄?”徐猛一惊,双手抱拳,用极为郑重的礼节向陈嵩一躬身:“在下彭城犀首剑徐猛,家表兄曾在彭城巨锷庄管待过陈兄,在下随同表兄,也和陈兄有一面之缘。”

    陈嵩沉吟:“唔……彭城……巨锷……啊,想起来了,足下是犀首剑徐兄弟,令表兄却是巨锷士张琰。”

    竟在此地遇上了武林中宗师大匠级的泰斗人物,这下连甘斐也是大感意外,他是听说过池棠月夜刺暴君的典故的,那次行刺,不正是以绝煞铁枪陈嵩为首的么?当时听池棠言及陈嵩力抗妖魔致为所擒,兀自耿耿欷歔之意难平,却怎么这陈嵩倒出现在这里?

    徐猛已然大喜,就待一叙契阔,那丑胖男人却冷冷的插口道:“二位,这同盟之约还有没有效?虻山之众攻打甚紧,再不前往,只怕全庄覆灭了。”

    一言点醒陈嵩将岸,眼下不是叙话的时候,陈嵩用断腕的右臂轻轻碰了碰徐猛:“徐兄弟,此地相遇,意外之喜。只是眼下情势紧迫,我们也答应了这位仁兄,相助此庄共抗虻山妖魔,别来情形容后再叙,此间危险,徐兄弟和这位……胖兄弟不妨远遁而走,且至安全地界,待陈某解除此间危厄,必赶来再与徐兄弟畅谈。”

    徐猛神情一凛,正色道:“实不相瞒,小弟倒是颇知些妖魔备细,也曾经历了长安除魔之事,师从炼气士,习得几手法术,本就有意除却妖魔,既是陈兄立意诛妖,小弟甘附骥尾。”

    “哦,你也知晓妖魔之事?”陈嵩先一怔,而后喟然一叹:“妖魔之患重矣,想不到陈某所遇旧时故交,皆遭此事。”当下没有余裕再多感慨,陈嵩也是决然一语:“好,事不宜迟,徐兄弟既有此心,那便和我等同往。”

    “不可!”将岸突然出声反对,“足下壮志堪酬,可表一赞,然足下术法修炼之道未臻大成,前方皆为狠魔厉妖,似你身手,去了枉送性命,这不是帮忙,却是帮倒忙了,足下不能随我等同去。”

    这是除甘斐外,又一人说徐猛修炼不精了,徐猛心下怔忡,却也是无由而辨,甘斐虚架子也就罢了,可看将岸满臂豹纹,一脸精悍骁勇的不凡气度,徐猛不知将岸虻山得道,只道也是伏魔道不俗人物,因此听将岸这般一说,徐猛便涨红了脸,喃喃的发不出声。

    丑胖男人一脸焦急,频频以眼色催促,陈嵩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便对徐猛一点头:“事在紧急,不闹虚文,徐兄弟且从我豹兄之言,便依我前番趋度,只管退避而去,待此间事了,陈某便来相寻,目下就此别过。”

    几个人交谈之际,甘斐却一直没张口,心里也是一阵黯然,若依昔日神功仍存时,此番大阵仗岂有袖手之理?却偏偏今日教训深重,甘斐已然悔之不迭,再不知轻重的逞英雄,那就是把自己和洽儿的性命都交待了,为今之计,忍下这一时忿忿不平之气,且自离去,保得性命要紧,再想绝境逢生,以促灵力复长,总也得等安顿好洽儿了再说。

    徐猛现在也只得相从和甘斐留下,看着那丑胖男人和陈嵩将岸起身待行。却是蹊跷,行将离去前,那丑胖男人却又深深看了甘斐一眼,甘斐被看的奇怪,也瞠目反瞪向那丑胖男人。

    “你今天令我们全庄悚然束手,她们说你大闹屏涛坞,一人横行,好生了得。”

    甘斐精神一振,确有此事,就待接口,哪知道那丑胖男人又摇了摇头,语气满是遗憾:“我想,她们一定是弄错了,你不是那个人。”

    一句话,把甘斐噎在当地,就在他心里五味杂陈,愣怔不知所以的时候,丑胖男人和将岸陈嵩的身形没入了雾霾,就此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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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蜜语媚求

    杀声如天际落雷,轰鸣纷杂不绝于耳,甘斐痴愣愣望着雾霾外的前方,面上yīn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洽儿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襟才让他回过神来。

    甘斐看着洽儿满是疑惑却也带着些欢喜的目光,却忽然猛省,且无论洽儿是为什么事而导致离奇一时失踪,还来到这地界,却总之是眼下妖焰汹汹,此间绝非久留之地。甘斐毫无犹豫,抱着洽儿就待寻路而出,早先自暴自弃的绝地促醒的念头早丢到了九霄云外。

    雾霾仍炽,甘斐现下有了自知之明,这是妖术摆布的道道,以自己目前的能为万难破解,那么出路便不能复返雾霾再从原路而回,不然陷入迷路难出的困境不说,就算侥幸得脱,却也迎头撞上了正交战激烈的妖魔大队。

    甘斐四下里望了望,通过稀淡的月光和周遭树林的地势可以推断,这里倒还不算虚空存境,只要沿光影月照的方位前进,终归可以走出这片yīn森森愁惨惨的榉木林去。

    “从这厢走。”甘斐对徐猛一示意,看对方一脸瞠然之sè,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本是想狠狠教训番妖魔的,哪知道今天妖魔势大,这可招惹不起,好歹也寻着我闺女了,可不能再耽误下去,我们这便躲的远远的,娘的,爷自认现在不是他们对手,便有心除去个把妖怪什么的,也没这能耐不是?徐兄弟,咱们走,那两位说的对,你也不行,没得白搭上xìng命,还给人添乱。”

    徐猛似有所感,眼神往雾霾之外杀声震天的方向一望:“想不到,蓬关绝煞铁枪也成了降妖除魔的高手,竟是以孤身之力yù待相抗如斯之众的妖魔,可恨徐某学艺未jīng,只能作鼠豸逃窜,却无力相助,当真惭愧之极。”

    “这话说的……”甘斐一边随口应道,一边只管往月sè映照的方位前行:“你作鼠豸逃窜,那我成什么了?落荒而逃的大野猪?说实话,往rì里,我至不济也能助上一助,不敢夸口,多杀百八十个小妖怪还是不在话下的,哪像现在,空长了个胖大的身子,却全无还手之力,徐兄弟,不怕你笑话,先前我确乎有些不管不顾的脾xìng,所以巴巴的过来找那些妖魔,现在想来,便是给他们嘴里添肉来的,不知天高地厚,我竟全然没顾上我闺女,险些铸成大错。唉……”这一叹尾声悠长,似是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失意落寞。

    徐猛深深看了甘斐一眼,心下颇感好奇,瞧这胖汉言谈举止分明便是对妖魔鬼怪知之颇深的了得人物,却怎么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凡胎俗骨?内中必有缘故,一时也不便细问,只随着甘斐,一步步往林外走去。

    两条人影渐行渐远,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密林之中四仰八叉横躺着一个昆仑奴模样的黑肤男子,交谈对话的人声随着夜风飘了过来,那黑肤男子的摊开的两手忽的动了一动,而原本紧闭的双眼也骤然睁开。

    甘斐懵然不觉,还在说着:“那个什么绝煞铁枪陈大侠是吧,我知道,我池师兄行刺暴君时分便是他主事的嘛,看来是另有际遇,倒脱了妖魔所困成了伏魔之士,瞧他身手大是不俗,哎,你表哥是那巨锷士张琰?不是在行刺氐秦暴君时也一并罹难了么?”

    徐猛听了甘斐这话,更知甘斐不是虚言妄语的凡俗之人,事实上表兄张琰丧生于妖魔之手也正是听池棠转述,甘斐连这都知道,只怕果然和那负剑士池棠大有渊源。不过徐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是很想在表兄罹难的话题上再进行下去。

    看徐猛聊无谈xìng,甘斐顿时省悟,论及他人尊长生死的话题或许是不大合适,便咧开嘴笑笑冲淡了些许不豫的气氛:“哈哈,说起来,你在长安和我池师兄薛师弟结识,这兜了一大圈,却又和我这乾家先前不成器的弟子相遇,这天下当真是小。更别说我们还一起见到了那亦遭妖魔之难的陈大侠,你说这天地之间的巧合际遇是不是堪称离奇?”

    甘斐有一搭没一搭的碎语叨叨,脚步则一直没停,在榉树林中也不知行了多久,徐猛一路跟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开阔,先前树高林密的森森之气也大为消减,可见多半快走出那片诡异地界了,不禁也颇为佩服甘斐的辨路之能;又看甘斐长时间抱着洽儿行走,已然有些气喘不定,额头渗汗的疲累模样,也不多说,抢前一步,从甘斐手里直接抱过了洽儿来。

    “你歇歇手,我替你抱着女儿,不耽误行路。”徐猛淡淡的道,甘斐一愣之下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胖,最不惯走路,走长了便是气喘,可有劳你啦。”忽的想了起来,一拍脑袋:“啊呀,我那小褐呢,骑上它走岂不省力?”这是想起从建康祀陵尉带来的那匹瘦马了。

    徐猛觉得好笑:“慌什么,便栓在先前宿眠之地,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再去寻来,也来得及。”

    甘斐呵呵憨笑一下,频频点头,还未及说话,便听耳旁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呼唤:“英雄留步。”

    这一声突兀而现,便似近在身边,内中语调甜腻绵延,仿佛一种透入骨髓的酥软,让人又舒服却又提不起气力来,甘斐一惊,脸sè顿时肃然,两眼直往四下张望。

    徐猛的反应却更直截了当,立时放下怀中洽儿,同时反手抽剑,一派jǐng惕之sè。

    “什么人?”甘斐冷声发问,手也摸在了背后的刀柄上。

    却见前方一阵斑驳流离的暗影闪动,紧接着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片刻间,暗影一亮,竟现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绝sè佳人。

    一头迥别与中原江南的金sè长发,一双摄人心魄的幽蓝眼眸,jīng致得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脸庞,银灿灿一抹短短胸衣和一翩将将遮蔽紧要处的短裙,露出了白皙修长,线条优美的双腿,更衬现出不堪盈握的纤细腰身,当真是美之极矣,却也媚之极矣。

    甘斐和徐猛同时啊了一声,惕厉jǐng觉的气势一馁,霎时间便被眼前这绝sè尤物勾了魂去,尤其甘斐,双眼不由自主的就在那金发丽人胸前rǔ沟,腹下香脐上来回逡巡,还重重的咽了口口水。

    “英雄,奴家冒昧来求,还请勿嫌唐突。”艳美胡姬般的金发丽人用的却是汉家礼节,盈盈一趋,款款一拜,更是泛起一阵诱人遐思的风情,甘斐眼都看直了,说话也开始结巴:“不……不必多礼……你是……”

    “奴家相求之前,先请英雄原宥奴家昔rì之罪,奴家才敢说话。”金发丽人说的楚楚可怜,一脸诚惶诚恐的崇重之sè,却是更令男子难以推拒。

    “好说好说……昔rì……姑娘却是甚罪来?”甘斐甚至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脑筋一时还没拐过弯,徐猛则也痴痴相视,眼前这女子柔媚入骨,艳光四shè,哪还想到是何来路?只有洽儿,上前一把抓住甘斐的手,小眼目光清澈,含着戒备之意盯着那金发丽人。

    金发丽人对甘斐这番sè授魂与的表情倒很受用,娇嫣嫣抿嘴一笑:“英雄怎么忘了,昔rì鄱阳湖屏涛坞,正是奴家举发,以致英雄……”

    “是你!”金发丽人一说屏涛坞,甘斐便立刻想了起来,怪道这金发丽人初一看之下依稀觉得眼熟,却不正是那一路跟随而至,先去绝浪老怪那里告发了自己的小女妖么?其实在屏涛坞中,甘斐也曾见过布奴莎,只是当时鲡妃与绝浪两大高手身临于前,甘斐全神待敌,纵看到布奴莎这般绝丽模样最多也只是心下一动,却哪里还能把布奴莎容颜当真印在心内?也是事后和无鳞详解此来之事,才从无鳞口中知晓了过往,那鲛人公主云泣珠还留有这样一个女弟子复与己为难,倒是令甘斐当时颇为意外,再往后变故纷沓,烦恼种种,甘斐自然也更没心思念及这小兔妖了。如今布奴莎旧事重提,甘斐顿时省悟,再联系起那丑胖男人临去前突兀言及屏涛坞的情形,今rì之事竟有些豁然开解。

    yīn差阳错,这小兔妖必是正在那妖魔之处,却看到了我,他们不知道爷现在的底细,只道爷还是那时大闹屏涛坞,恶战绝浪老怪的时分,自是不敢来捋爷的虎须,难怪难怪,爷叫战半晌,就没个应声的人来,却是畏惧爷的缘故,若不是虻山妖魔大起,怕是这一夜都不敢着爷的面呢。想到这里,固有昔时壮举的沾沾自喜,却也多了今不如昔的戚戚惆怅,更令甘斐一jǐng,这害过爷的小女妖却又来此做甚?当下奋起jīng神,宽刃长刀一摆,面上现出厉sè,明晃晃的刀尖就挨在布奴莎娇嫩的颌下,口中冷冷问道:“你是阒水的小妖,到这里送死么?”

    如此佳人亦是妖魔?徐猛幡然一醒,收了迷蒙蒙赏美颜sè,手中长剑亦是向前一挺。

    “英雄息怒。”布奴莎转瞬便是泪眼婆娑,说不出的娇怯风致,款款向地上一跪:“那时奴家不过浅稚一妖,与英雄小有龃龉,便思为难英雄。恰是这一遭,奴家得见英雄不世之气概,豪勃雄奇之势天下无双,这便……这便心生仰慕……”话说到最后,语音渐渐低了下来,面上泛起嫣红,看起来似是羞不可仰之意,眼波盈盈,直shè在甘斐面上。徐猛在一旁听的却更是惊诧,两眼反复看着甘斐,暗道这胖汉当真曾有如此威风?

    在决定寻求甘斐为今rì救援撷芬庄之威的助力之后,若歧便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伏魔之士和虻山一般,都是阒水不死不休的敌人,岂能为阒水而与虻山激战?布奴莎的想法却和先前丑胖男人说服陈嵩将岸的论调大体一致,今rì大患是虻山,亦即是撷芬庄和伏魔之士共同的大敌,撷芬庄示好于先,或可与伏魔之士暂弃前嫌,共御虻山。那甘斐有本事孤身一人便大闹屏涛坞,这等修为,几与阒水神尊相等矣,他若肯出手,便是撷芬庄一大有力的强援,如此高手近在眼前,何妨一试?况且,布奴莎也暗暗存了心思,修习媚功魅术也有了些时rì,不妨便以现在这功力用于甘斐之身,只要甘斐抵受不住自己以绝美艳sè施展的媚功,便大有可能答应,似如此,一举两得,岂不为美?

    所以布奴莎不顾若歧劝阻,觑机飞身而出,判明甘斐方位,一路跟了下来,甫一现身相求便故意运起种种媚态蜜语,这番话说的言犹未尽,却又诱意昭昭,别说甘斐现在全无灵力,便是昔rì怕也多半捱不过去,一时间,甘斐面sè一暖,两眼眯将起来,视线从上而下,不自禁的又落在布奴莎雪白丰腴的酥胸上,口中喃声道:“心生仰慕?……这……这便如何?”长刀一收,另一只手故意去搀扶那布奴莎,大见轻薄之意。

    冰肌雪肤,柔若无骨,甘斐搀着那布奴莎的藕臂,心内先酥了一半,布奴莎见此情状,更是心下欢喜,顺着甘斐的搀扶之势缓缓起身,却又轻轻将娇躯靠在甘斐近前,凑唇轻语道:“是故……今rì奴家遭逢大难,还请英雄仗义出手,除却虻山恶妖,救我全庄姐妹,英雄若允,奴家事后愿……”布奴莎故意咬了咬嘴唇,挨近甘斐耳边,甜腻腻说出四字:“……枕衾侍奉。”

    这个字将甘斐心内震得怦怦乱跳,脑子一片昏蒙,眼前满是白花花的**酥胸景象,腹下更是燥热难当,那话儿仿佛雄勃勃一柱擎天起来,只恨不得将这绝sè丽人儿搂入怀中一通狂吻亲近,哪知布奴莎看甘斐情动,轻飘飘又退开了身去,离开甘斐不过一步之距,又拜下身去:“英雄可答允了么?”

    媚sè蜜语当前,甘斐早失了清醒,哇哈哈大笑:“如何不允?帮你们,打虻山!”

    “甘兄!”徐猛听出不对,赶紧出声阻止,而洽儿也拉着甘斐着力拽了几下,想让他清醒过来,可甘斐眼睛直勾勾只在布奴莎身上,哪里还会理会?

    布奴莎有些得意,本以为这斩魔士多深的定力,怎知自己小试牛刀,便即手到擒来,有此人为撷芬庄出手,那些虻山妖魔又何足道哉?撷芬庄今天有救了!

    事实的真相简直滑稽,布奴莎又哪里能想到,她不过成功了诱惑了一个凡人而已,而这个凡人,却又拿什么去解救她们眼下迫在眉睫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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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幕阵阻敌阻(14:08)

    丑胖男人看出盈萱的疑惑,只解释了一句:“他二位是帮手,恰逢此役,是老蛤蟆延请了来的。”

    帮手?却怎么有虻山气息?盈萱目视那年轻人,看他满臂豹纹,jīng悍嚣烈,绝非等闲,而年轻人身边另一人则是一身青袍,单手持铁矛,一身凝然肃杀的气势,不过细看之下,却发现这青袍人的右手齐腕而断,伤口参差,不像是利器所伤,更像是咬啮而成,盈萱又不由一怔。

    丑胖男人则偏了偏头对那两人示意道:“这便是此间撷芬庄女主,二位共盟,便当与家主小姐一述。”

    将岸目光一闪,前方那巨人的喉声却又隆隆而起,将岸顾不得多说,反手一划,一道斑斓光球倏的径冲那巨人面门飞去,那巨人身量庞大,神力惊人,见机却亦是极快,知道这斑斓光球的厉害,长臂缩回,挡在面前,斑斓光球击在那巨人双臂上,一阵轰然巨响,四下里卷起一片热风,那巨人似乎是被巨力反震,噔噔噔倒退几步,口中嗷嗷乱叫,好像是在呼痛不已。

    一招击退巨妖,将岸面上却毫无轻松之sè,这同样全力施为而出的玄天罡绝功法被那巨人双臂接下,虽是将他震退,可看他双臂不过略略震荡一下,竟是全无伤损,似这般功力,何其了得?看来也是那什么异灵军中的一员了。

    “陈先生,蛤蟆怪,先往阵法中趋避,来敌势众,不可力敌!”将岸一声招呼,率先一晃身,向那后院第一进的幽绿光幕而去。

    将岸一动,陈嵩、盈萱自然立刻跟上,只不过陈嵩是贴地滑行,姿态颇为怪异,而盈萱亦是化身为光气,紧紧挨着将岸化身的黑气,丑胖男人唯恐那巨人紧追而上,本想断后抵御,却发现那巨人正抖着双臂,口中叫声不绝,像是正在化解将岸的罡力,一时无暇追击,当下再不拖延,矮胖的身体一蹲一弹,几步跨纵之下,便追上了将岸一行的身形。

    眼看将及幽绿光幕,前方黑气缭绕,撞击于光幕之上如同撞上了无处着力的软膜一般,一道道黑气来而复往,不停冲撞,夹杂着声调癫狂的嘶吼,看来必是那些虻山妖魔所化了,间或人影一闪,却是不时有黑气从光幕中抓出凄声哀叫的女妖来,有的便在眼前剥光衣衫,将那光溜溜的女妖身体裹入黑气之中,有的却是遭逢女妖抵死不从,黑气缠绕女妖全身,片刻间将女妖粉身碎裂,一团团血肉淋漓,直从半空落下,惨不忍睹。

    盈萱看的悲愤莫名,可未探敌者虚实,当真再如先前轻身杀入,若再遭遇如巨人这样的狠虐之妖,只怕还得饶上自己的xìng命了。

    将岸没管盈萱心伤,而是在幽绿光幕前对盈萱一示意:“开阵门,引我们进去。”

    尽管不知将岸和陈嵩的来历,盈萱却也遽然一凛,看将岸这做派,分明是深谙阒水术法结阵之道的,倒是知道若非施术者开启阵门,旁人极难透阵而入,所幸现在是友非敌,盈萱也不迟延,纤指在光幕侧边一抹,所抹之处仿佛开了一道暗门,一大块绿幕向内而开,在将岸等人一闪身探形于内的一瞬间,向内而开的绿幕倏尔关闭,又成了一片浑然无罅的光影。

    一察觉阵内有生人进入,便有一道白气如电光般飞来,待看清是盈萱和那丑胖男人后,原本焕发出凛冽杀意的白气顿时为之一缓,紧接着现出一个女妖纤细修长的身影,面有惊惶之sè,向盈萱施礼:“小姐,你怎么来了?”同时目光疑惑的在将岸和陈嵩面上一扫,心内暗道,这两人却又是谁?

    盈萱直接反问:“这边情形究竟如何?”面sè威肃,却在站稳身形时猛感胁下一痛,这是气血淤滞之像,不禁暗自心惊,前番和那巨人交手三合,自己终究还是受了内伤。

    那女妖语带哭腔:“小姐,很不好,现在全靠着剩下的七八位姐妹全力发动阵法,虽然一时阻住敌人,却也只能苦苦支撑,来敌攻势一波高过一波,再这样下去,只恐姐妹们耗术力竭,阵法再也抵挡不住了。”

    这还是陈嵩第一次进入妖魔所布的阵法之中,只看内中详细,整个幽绿光幕彷如蔽遮头顶的穹庐,罩住四下,眼前亦是绿蒙蒙一片,七八位衣衫甚窄,形容看起来颇为冶荡的女子忽而化身光气,忽而现出真身,在光幕沿边四下不住飘移游走,手中运转作势,一道道白sè锐利光气从她们手中shè出,齐齐汇于光幕的半空,仿佛一道道快刃利箭,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张锋利的气网,众多虻山妖魔化身的黑气只在气网上方的绿幕罩顶飞蹿撞击,看来一是幽绿光幕的消力之法令他们无处施展,二是其下的锋利气网亦令他们难以破阵而入,只是一段时间下来,幽绿光幕sè泽渐黯,幕罩隐隐晃动,锋利气网亦是颇多疏漏之处,再这般持续受击下去,怕是破灭之际就在须臾。

    “伤亡情形如何?”盈萱皱着眉问道。

    “后进御敌共是二十众,目下却只剩只在阵中cāo持的七八个了,在阵法外未及进入的姐妹们已皆遭毒手,便是在阵法中的,也保不得周全,时不时便有……”

    话犹未了,一道黑气迅疾无比的穿过了绿幕,又从锋利气网的罅隙间jīng准的俯冲而下,早挨近了一名幕沿的女妖,在那女妖嘶厉惊呼声中,黑气已然裹着那女妖斜飞而上,直穿出了幽绿光幕。女妖的哀号哭喊从幕罩外传入,不必眼见亦可得知,定是和前番阵法外所见情形一样,要么被撕光衣裙裹入黑风中掳走,要么被生生碎体分尸,血洒当场。

    都是妖魔,陈嵩很清楚,即便那受害女妖过去也不知吃过多少凡人血肉,绝非善类,观此惨景,原本不必生出恻然之心,可恶行当前,惨绝人寰,纵是妖魔内斗,却也激发了陈嵩忾烈xìng情。

    陈嵩面沉如水,左手握紧铁矛,双目jǐng冷,只看着上空,暗自准备。

    那边厢报事的女妖兀自惊魂未定,几乎吓的哭了出来:“……便是这等,那些虻山妖众好生厉害,虽是一时破不得阵,却也擅能抓住时机,在我们功力催发,稍有力缓松动之际就能突入而至,掳劫了阵中姐妹前去,我们措手不及,却拿他们不住,这番下来,已经被抓去不下六七个姐妹了。”

    “就像是苍鹰涉水取鱼,他们把你们看作了猎物。”将岸突然一句,盈萱柳眉一紧,心生不豫,可转念一想,将岸这话却又说的何其贴切?那适才的情景可不就像苍鹰于半空觑准时机,破空而下,然后狠准无比的从水中攫擒起猎物来?这些来犯的虻山妖魔竟有这样的修为,在结阵之术下犹自如此进退有裕,照这般再来几次,阵中姐妹越来越少,阵法之力越来越弱,岂不是转眼即败?

    现在更为严重的是,整个后院抵御来敌的数众连自己和老蛤蟆在内,也不过近十之数,再加上前院御敌的七八名女妖,整个撷芬庄总共也不过三十余众,目前损折已然过半,眼见虻山之敌声势没有丝毫减弱,怕是再多捱一个时辰之下,撷芬庄就要全数覆没了。

    即便有阵法相御,两方依旧力量悬殊,盈萱看向将岸,目下之计,只有指望这两个不知来历的援手了。将岸却已经在和密切注视半空的陈嵩合计:“陈先生,莫如先杀敌以立威!”

    陈嵩凝视半空的眼神没有任何偏移,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正有此意……”陡然声调一扬,“来了!”

    又一道黑气觑准了阵法新老之力衔接的罅隙,从光幕外疾飞而入,正穿过了锋利的气网,看他的目标方向,却是靠近西角罩沿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妖。

    当头劲风拂过,那娇小女妖面sè一变,运指回转,要用锐利光气反向而刺,当不得那黑气来的快,锐利光气还在半途,那黑气已到近前,更为可恨的是,那黑气中伸出一只利爪,恶狠狠的就抓在了那娇小女妖高耸的胸前。

    这是yín亵的掳劫,娇小女妖身上一软,身体不由自主的便被那黑气带离地面,猛然间,一柄铁矛破空而至,唰的穿透了黑气,娇小女妖只觉得胸前一松,整个身体已然轻飘飘落下,总算脱出了那黑气的攫拿,这一番死里逃生,那女妖更是心内怦怦直跳。

    只见一个青袍雄壮的身形刚刚贴近,而那团黑气带着横贯的铁矛不住的打着旋,黑气越张越大,打旋的气涡也越来越强烈,可那青袍身影在劲气四拂中却没受任何影响,左手探出,抓住了矛柄,臂上一抖,黑气带着一蓬鲜血,顿时被甩落开去。

    黑气顺着甩落之势,渐渐现出真身,待做一堆儿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时候,便见到一双硕大的黑翎翅膀张开,一个鹰首人身的壮汉正伏在地上呼呼喘气,两手却还保持着鹰爪之形,在看他胸前,鲜血汨汨而下,很快在地上汪成了一滩,显见是被适才铁矛穿刺所伤。

    “才说苍鹰捕猎,倒真来了只鹰怪。”将岸在边上冷笑一句,身形已如离弦利箭般飞跃而起。

    那鹰妖贸然轻进,满腹心思只在那娇小女妖身上,怎料到陈嵩飞矛掷出竟有这般雄浑力道,那一下贯体而出,已经使他受了不轻的伤了,然他也是虻山异灵之列,一身绝横本领还没施展,就待缓过这口气,便要给这暗袭飞矛的敌手还以报复,怎知那边厢又这般疾速的来了个豹jīng?

    鹰妖嘿了一声,两爪抬起,爪间泛起青黑光气,猛的风声异响,待鹰妖惊觉之时,那陈嵩却已到面前,铁矛一伸,再次刺入了他的身体,鹰妖还不及呼痛,将岸身形已至,两手按在鹰妖的鹰首之上,一扭一转,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将岸已经气定神闲的落身于地,右手抬起,赫然便是那鹰妖瞠目大张的首级,与此同时,陈嵩铁矛一收,没有头颅的鹰妖尸身这才扑通倒地,颈腔上兀自一瀌瀌的喷涌出血水来。

    几招之间兔起鹘落,当真是迅然已极,陈嵩和将岸联手,转眼便将一名虻山异灵身首异处,这等神威却令在场的撷芬庄女妖大吃一惊,简直是视为了天人,尤其那被救下的娇小女妖,更是水汪汪眼波直投在陈嵩身上,一霎也不霎。

    按实推论,那鹰妖身为异灵,固然出众同族,当真全力应敌,也有令将岸陈嵩陷入苦战的实力,却偏偏他轻敌失机在先,而将岸陈嵩存心杀敌立威,又是联手相向,一个是虻山天军昔rì的副将,一个是受大力将军引导的自修玄力,更兼登峰造极的武技之道,那鹰妖却如何抵挡?不过一个照面,便被取了首级去。

    将岸趁着势头,高举那鹰妖首级,对着光幕外众多游走的黑气大喝道:“轻身来犯之獠已诛!还有不知死的,不妨再进来领教领教!”

    这一喝运用了玄天罡气,本就是威势惊人,再加上鹰妖首级赫然相对,上空的黑气竟起了一丝纷乱,依稀听见有声音传了下来:“不好了,潜飞龙被杀了!这里还有高手!”

    将岸冷笑,看来潜飞龙是这授首鹰妖的名号,不过是禽羽之畜,却妄自称什么龙属,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番轻身来犯而亡,怕也是xìng情使然,自取死耳。

    陈嵩向前一步,立在将岸身边,一样提气纵喝道:“虻山卷松客,也已命丧我手!伏魔道七星盟大部将至,正可拿尔等试刀!”

    这番话却是不尽不实的恫吓了,重创卷松客不假,却还没能让他丧命,不过卷松客以内丹庇身之术脱逃,此际多半藏在某处回复疗伤,那些妖魔不见卷松客,自然会慌乱莫辨。至于七星盟大部将至云云,那就更是虚张声势了。

    然而这话的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一喝之下,众多异灵妖魔这才惊觉卷松客一直没有现身,现在激战正酣,身为统领的卷松客到现在还没有赶至,未免大过蹊跷,内中眼尖的看到光幕内丑胖男人的身形,不禁更是忐忑起来,统领和狸狸儿分明是留在那里要取这蛤蟆怪的xìng命的,怎么这蛤蟆怪到了,统领却犹然不出?难道真是遭到了什么不测?

    对于伏魔道七星盟,这些异灵妖魔倒没太放在心上,七星盟的设立也就是这几rì的事,对于这些异灵来说,还压根不知道七星盟是什么呢,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撷芬庄,来援军了。

    攻击的势头为之一止,众多黑气在光幕上空俱各现出身形,他们在犹豫,是继续进攻,还是找到自家的统领,弄清楚形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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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白狐 (14:08)

    甘斐彻底迷醉了。知好sè而慕少艾,他虽在同门中向有sè眯眯嘴花花之嫌,但自己本心之中,遇见心仪女子泰半也是惶惑甚于向往,紧张多过渴慕的心态,实与嵇蕤薛漾等师弟一般无二,至于那急sè模样和轻薄调笑却只是一种掩饰心虚的伪装。也是莫羽媚丁零胡人,于情愫之上火热直接,甘斐这才与她终于成就好事,这一遭水rǔ交融,甘斐亦是情深一往,多少次生死关头,多少次烦郁之际,便是想起莫羽媚,才令他心绪平静下来。

    然而此刻,却与情爱无关,这是**裸的**,布奴莎颜容绝美,身姿曼妙,兼之软绵绵甜腻腻轻语相求的明艳情状,当真是媚到了骨子里,布奴莎还运起了魅术心法的功力用以蛊惑甘斐,以甘斐现在一介凡人之躯却怎生抵挡?

    枕衾侍奉四字令甘斐兴奋不已,早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现而今这般美人儿虔心相求,自己岂能不识好歹呢?什么虻山?什么妖魔?管他娘什么,爷就答应喽!

    大袖一捋,圆滚滚的肚子一挺,长刀在手,怒目一张,好一派燕赵豪士气概,甘斐雄赳赳大喝:“姑娘头前引路,看爷帮你!”

    布奴莎心中欢喜,面上却是故作羞怯的掩嘴一笑:“谢英雄。”

    洽儿死死拽住甘斐,不让甘斐抬步,徐猛也快步抢上一拉:“甘兄,你疯了?前番才说了什么来?万不是敌手,难道当真是往妖魔口中添肉么?”

    “嘻嘻”一阵轻笑忽然从榉木林中传出,甘斐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听清,徐猛却愕然抬头,而本待继续言语诱惑的布奴莎也立时止口,眼波流转,直望向声音来处。

    一道白影在榉树林枝头晃动趋前,由远及近,转眼便到了面前,而后白影一落,却是从树上跃到了地面,众人这才看清,这白影却是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捂着嘴,兀自嘻嘻笑个不停,肩膀不停抽动,几乎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布奴莎目光一凝,她已经发现这年轻人是妖灵之属,只怕亦是来敌,心下戒备。

    笑了好一会儿,那年轻人才好不容易止住,还冲着甘斐和徐猛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徐猛,说话时还带着笑意:“对……对不住,这位老兄当真说的好笑,小可一时没忍住,一直笑个不停,恕罪恕罪。”

    徐猛见这年轻人面白无须,漆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唇细颌,竟是英俊异常,再看他一袭白sè纱袍,头上一领儒士巾,却不正是个文弱俊秀的书生模样?又听他这般说,心内寻思,我究竟说了什么?让他笑成这样?

    不过那年轻人目光却已径直望向布奴莎,又对布奴莎长揖躬身,笑嘻嘻的道:“见过姑娘,姑娘……真美。”

    布奴莎看这年轻人嘴上夸赞自己容貌,目光却显得颇为真诚,并不曾露出什么sè授魂与的神sè,一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便只哼了一声,冷冷的对视,并不说话。

    纵然看起来只是个书生,而自己悄运灵力感知,也不见异样,但值此诡谲之地,徐猛可不敢有任何大意,况且这书生前番来时,那枝头白影飘逝的情形也透着古怪,所以徐猛长剑一指,口中喝问:“你是何人?”

    书生突然回头,对着身后那片榉木林喊道:“你别动,等会儿!”然而才转过头来,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布奴莎,对徐猛的问话却是充耳不闻。

    徐猛骇然望向那片榉木林,难道那里还有埋伏不成?也不知这书生喊的什么,但总之不像什么好来头,徐猛拿出江湖做派,揉身上前,运剑成风,口中沉声道:“阁下究竟何人?再不说,可别怪徐某得罪了。”

    被这书生突兀一搅,布奴莎魅术稍缓,甘斐遽然一醒,看眼前形势分明凶险,左手将洽儿往身后一拉,右手长刀一递,也觑准了那书生身后戒备不严之处,他看的清楚,这书生宽松的白袍之末,有异物在衣下晃动,那是……尾巴。

    书生仿佛浑然不觉两侧的兵刃相向,甚至脸上那种微笑并带着赞赏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微微拂袖,袍袖像是白云飘闪,大见潇洒之态。

    可进身向前的徐猛和甘斐两人却是神sè一变,随着这书生的一拂之势,竟有股极强的力道瞬间缠住了自己周身,两个人的身形维持着向前挥动兵刃的姿势,就此僵立。

    甘斐眼力还在,认出来了这不是定身术,却比定身术还要厉害,这是惟恐对方凭借自身灵力冲破定身术的禁锢,而是换以灵气缠缚而成,身中此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和定身术一般无二,倘若自己有玄功护身,运力抵御,那缠身的灵气却又会生出感应,将自己运起的灵力转化为缚身的灵气,最是厉害不过。不过自己现在全无灵力,那书生还用了这招捆缚自己,未免是杀鸡用了牛刀了。

    甘斐心里胡乱寻思,却终不免一叹,还用说么?这书生必然也是虻山的妖魔了,自己想跑没跑掉,和洽儿还有那倒霉的徐猛倒底还是被抓住了,咦?刚才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甘斐眼神掠过前方如临大敌的布奴莎,隐隐觉得自己适才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

    书生轻巧巧一拂袖,便即锢住甘斐徐猛二人,末了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回头,看到紧随着甘斐的洽儿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便又笑了笑:“呀,对不住,忘记还有这么个女娃娃了,容我说会话,你可不能捣乱哦。”说话的同时,对着洽儿眨了眨左眼,看似是在对洽儿做个俏皮的鬼脸,可洽儿顿时浑身一窒,亦被定身于地。

    大事不妙,那斩魔士竟在转眼间被制,布奴莎不知甘斐虚实,却亲见甘斐被那书生一拂袖之下就如泥塑木雕一般定在当前,心中更是大骇,情知自己万非其敌,看那书生转头对洽儿说话,立刻闪身一晃,身形化作一道瑰丽的晶蓝光华,就待逃去。

    募然间身上一紧,移形而去的晶蓝光华竟被一道道白气缠绕,布奴莎只觉得自己再难移动半步,心下大骇,晶蓝光华终于被白气缠绕分扯下消散殆尽,露出了留在原地的布奴莎身形。

    那英俊的书生却已经立在了布奴莎的身边,还对布奴莎友善的笑了一笑。

    “你从庄里飞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不出所料,你是庄中前往求援的圣灵吧。”书生的语气很温和,布奴莎心中却越来越骇惧,这书生想必就是若歧姐姐所说阻截飞身出援之使的虻山妖魔了,却想不到是这么个文弱书生一般的人物,更想不到还有这般高明的法术修为,一招而制全庄束手的斩魔士,更是毫无征兆的破了自己向来百不失一的纵逃飞身之术。

    “别误会,本来这种以众击寡,必胜无疑的战事我根本没兴趣参加的,我只是跟着,看看热闹罢了,我只是好奇,你是准备向哪里求援?所以就跟了过来。等我发现你竟然是这么美丽的一位圣灵之后,我就更好奇了,从来没听说撷芬庄有胡姬装扮的绝sè丽人在那,你是新加入阒水的么?”

    布奴莎寒着脸盯着那书生,缄声不语。

    “我可没封住你的喉嗓,甚至都不曾定缚于你,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怎么?不肯跟我说话吗?”看到布奴莎的神情,书生还是温语笑言,毫无不悦的神sè。“好吧,我来告诉你,我是虻山异灵军的白狐,你呢?你叫什么?”

    一如既往的含着敌意的沉默,白狐却宽和的又笑了笑:“先说你的这次孤身求援吧,不智,太不智了,我以为你要找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他们吗?请恕罪,你刚才用魅术诱惑的那一幕我可都看见了,你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却怎么找了个蠢笨无用的凡夫来相助?当我听到他们说的什么口中添肉之语后,我就着实忍不住笑了,还算是有自知之明,而你,美丽的姑娘,你却未免太过无识人之明了。”

    凡夫?布奴莎听在耳中,情知这是在说那甘斐,眼神不自禁看向僵直于前的甘斐,心中也极为疑惑,连绝浪神尊都大感棘手的斩魔士竟是凡夫?若说是,昔rì屏涛坞中甘斐英姿犹然历历在目,若说不是,可眼下他毫无还手之力的被那白狐轻松所制,和那时的勇猛jīng悍果然判若两人,况且,自己也确实没从甘斐身上感知出什么玄能灵法的道气来,再回想自己小试牛刀便成功sè诱甘斐入彀,若他当真这般不堪,初时云泣珠姐姐的引诱设计,屏涛坞众多艳美女妖的魅舞便不会不奏效,,在那书生白狐的提醒下,布奴莎终于想到了这些层层交织的矛盾之处,心里更是一凉。

    白狐直视布奴莎,如火如炽的热烈情感却全然隐在明若清泉的双眸中:“实不相瞒,此次虻山进袭阒水撷芬庄之战,乃是必胜之战,临行前骐骥吾王特地下诏,此战所俘阒水女妖,皆可赏赐有功之士,如那些个不懂怜香惜玉,只知发泄他妈的家伙们,我很为被俘的阒水圣灵担忧,而当我看到了姑娘你,便更是不忍了。以sè诱采补之术而闻名的撷芬庄,竟然有你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更是处子之身,你刚才诱那凡夫时,我看你魅术未臻大成,动作也有些生硬,却怎么混迹于那些yín妇荡娃之中的?当真是撷芬庄一奇。”

    布奴莎心中暗凛,连这个他都看出来了,他说这许多,又想做什么?

    “好吧,小可直言。我喜欢你,你做我的女人,我保你不会受到虻山的种种酷刑折辱。”白狐的表情竟是出奇的平静,好像在说微不足道的平淡之事,只有眼眸转动间露出的一闪即逝的异样光芒才隐隐看出他内心的渴切。

    布奴莎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这个书生白狐对自己温言笑语或许有着这样的居心,这并不奇怪,昔rì云泣珠替自己再塑人身时便曾说过……把你化作一个颠倒众生的异族尤物,每一个男人看到你,都会被焚身的yù火所cāo纵,为了你不惜一切的奉上他们的所有,然后争的头破血流……布奴莎苦笑,她其实还只是一个犹如女童般的小兔子,就因为这过于成熟而魅惑的身体容貌,却总是去承受远甚于心智的烦恼吗?布奴莎心里掠过一丝厌恶,冷冷看着那白狐,终于第一次开了口:“你是说,要我叛出阒水,投入虻山,而后成为你的床榻玩物就可以保全吗?”

    白狐苦笑:“不,不是床榻玩物,我说过,我喜欢你,并不是耽于肉yù。或许听起来有些荒诞,我是异灵,所以通晓的事物有别于寻常圣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直在找寻这般的撩拨心曲的情愫,而我见到了你,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

    笑话,情爱缱绻,一向是一种古怪玄虚的无从捉摸的物事,故老有言,妖灵者,若知情爱之真,妖便成了仙灵。这一点,云泣珠姐姐之于韩离不曾做到,鲡妃娘娘之于圣王郎桀亦不曾做到,你一个白狐成jīng的虻山小妖却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情愫妄语?不过是讨好一般,渴求我逢迎的身子罢了,布奴莎忽然觉得很累,为了报仇,我便当真只能用这副不属于自己的皮囊去和一个个男子虚与委蛇么?

    白狐挺直了身躯,看起来当真俊逸非凡,他在等布奴莎的回应,大势已定,撷芬庄的女妖们注定走不脱,他有这番好整以暇的时间,利用这个机会,争取和这个撩动自己心弦的绝sè女子相近的机会,虽说有些趁人之危,可白狐相信,只要这女子愿意相从,以他修行千年以上学会的种种追求之法,总有让佳人顿开关窍,醒悟情爱的可能。他不是不要布奴莎的身体,他只是要对方在两情相悦的前提下,主动委身,届时不仅交合欢愉之极,更有一大奇处,彼此yīn阳融汇,灵华灌注,却可倍增自家修玄灵力,这是白狐偶读上古秘籍所获心得,现下这般对布奴莎用心,真正原因也就在此。

    现在,他觉得自己对布奴莎动了心,就看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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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情求之谋情(14:08)

    凝立半晌,布奴莎忽然暗骂自己糊涂,她是被白狐这突然出现坏了大事的变故影响了心绪,只道是苦心cāo持之事一朝俱作画饼,不耐不豫之下,涉世未深的孩童脾xìng不欺然上了头,便只冷冷冰冰如临大敌般的对峙。

    既然这书生白狐对自己颇具痴迷之意,这不正是自己可以利用的良机么?说什么违心的虚与委蛇,sè身以诱,自己一度在心灰意冷之下颇生弃怨之感,这可大是不该,能来引诱那胖汉斩魔士倚为臂助,怎么就不能引诱这书生白狐借以脱身呢

    念及于此,布奴莎暗自振作jīng神,她深谙情绪转圜不可太过突兀之道,还是维持着原先冷冰冰的态度,只是眼神中微微透出些热意来,仿佛颇为所动的模样:“你……当真是喜欢我?”

    “语出由衷,肺腑之言。”白狐很有风度的向布奴莎一点头,面上有了一丝喜sè。

    “都说情深意重,便对方说什么,另一方也必是不忍违忤的了?你说你喜欢我,那我要你做的事,你就不可推诿了?”布奴莎大有深意的看了白狐一眼。白狐却很jīng觉的回视,笑的亦是颇堪回味:“姑娘想说什么?”

    “我若说,我愿意答应你,只要你反出虻山,解救这撷芬庄危厄,但退今rì之敌,我便与你双宿双飞,一同远遁,rì夜缠绵,相伴与山泉林下,可好?”布奴莎眼中媚sè一闪,纵是面上还是冷冰冰不假辞sè,却也别具一层撩人诱意。

    白狐倒并不意外,哈哈笑道:“你倒来说我,你未免高看我了,不怕实告姑娘,今rì虻山来犯之众,乃是嗷月统领领袭风众七十八名骁勇圣灵,还有卷松统领所辖异灵军三十七位通玄异灵,总算小可作壁上观,便作异灵军三十六之数,你要我一灵之身,反出虻山,去和这许多高手为敌,我便有一百个脑袋怕也不够砍的,你这哪是允我?分明是谋我害我,我就当姑娘在开玩笑,此一节再不必提起。”

    虻山竟来了这许多妖魔,知晓了详细数目的布奴莎心下暗惊,更是系念全庄众姐妹的安危,来撷芬庄时rì不长,庄里的那些女妖倒是对自己知心体己得紧,布奴莎与她们情谊甚笃,一想到有可能全庄覆灭,便是一阵阵心内发紧。

    一计不成,再谋后计,布奴莎自己也清楚前番所说不大可能,倒更像是一种试探,果然,那白狐虽然拒绝,可也没现出恼怒的情态,似此,倒不是不可为。布奴莎抬起头,第一次对白狐笑了一笑,这一笑艳生双颊,眼波盈盈,恰似是微风拂过湖面,荡开了一层层粼粼涟漪,以至于那白狐亦是看的俊目一亮,一派悉心欣赏的神sè。

    “那我要是告诉你,只要你帮个忙,救下我和剩下的那些姐妹,别让我们落入那些凶残的妖魔之手,我便随你走,如何?这可不是要你反出虻山,以你的能为,神不知鬼不觉藏匿下我们,想来不难吧。”布奴莎笑靥如花,她自信这样的笑容,可以融化一切男人。

    白狐目视布奴莎良久,白皙英俊的脸庞上却似乎带着一种深邃的意味,就在布奴莎觉得对方有可能答应的时候,白狐忽然叹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你对我使用的魅术媚功并没有奏效,我说过,你的修为未臻大成,举止总还有些生硬,对付那蠢笨凡夫固然无碍,对付我却还不成,然而也正是你原本的纯真之气才最最令我心动,你不适合做这个。你说的这些都是想利用我解去今rì阒水撷芬庄危厄的计谋,并不是你的真心,就算我答应你做下了这些事,你最终也不会跟我走的,是不是?”

    布奴莎的笑容一僵,心中叫苦,自己施展的诱惑心术却怎么全无功效?

    白狐的表情略带惋惜:“我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心乱如麻,不无自怨自艾之意,在我看来,却别具一种楚楚动人的模样,所以我当真是欢喜,可后来,你又想起了在撷芬庄修习的种种媚术,你觉得我的渴慕告白正是可以利用的机会,所以你醒悟过来,打算用媚术诱我,却全不是真心相从。不必觉得奇怪,且不说你这计策浅显,便是再高明的谋划在我眼前,也如明镜一般。我介绍过我吧,虻山异灵军白狐,以本相为名,我确实白狐修chéng rén身,而我之所以成为异灵,那是因为我有一项异于常人的古怪功法。”白狐凝视着布奴莎幽蓝却带着惊愕的双眸,缓缓道:“我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内心,甚或只凭借对方身上言语时传出的气息,我就可以明白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这不是读心术,这是我自小便具备的禀赋。所以,你别想骗我。姑娘,我一直在等你发自真心的答应,我不求你现在就会对我有情意,对于炼化横骨的圣灵来说,知晓情爱之道本就难如登天,但我相信,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领会其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流连不舍的滋味的,到时候,你我的修为一rì千里,甚至得入冥思道之门径亦未可知,可你……我很难过。”

    可以看透任何人的内心?布奴莎初时惊愕,继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内心思绪繁杂种种,岂是可一目了然者?至于白狐说到后来的那番话,她倒没听进去多少,又是老生常谈的情爱云云,你是虻山我是阒水,我却为什么要相从于你?

    思绪流转的波动自然又落在白狐的眼里,白狐只得再次苦笑:“其实,我留你到现在,一直与你叙话,便是救了你。这个时辰了,那撷芬庄该当陷落了,恐怕虻山大队已然收兵回山了呢。而且,若不是我,恐怕你还没顾上诱惑那凡夫,便早被全数杀光了。”白狐忽然一扬声,转向身后的榉木林:“狸狸儿,出来吧。”

    一道黑影卷着呼呼作响的劲风应声而出,转眼间来到那白狐身边,却是卷发赤膊,一身黑肤的男子,对着布奴莎亮出了白亮的牙齿:“白狐狸,你叫我等这么久,就因为看上这个女人?”

    白狐和那黑肤男子倒很是熟稔,笑问道:“狸狸儿,还疼么?”

    狸狸儿面露不愤之sè,晃晃脑袋:“疼!那个豹子jīng好厉害。”

    布奴莎也不知道这狸狸儿说的豹子jīng是谁,只是发现这也是个凶狠的妖怪,一身凌厉的罡气即便隔着好远也能感觉得到,心中不禁更为烦忧。

    “这位是小可同侪,早就盯上了这凡夫一行,你那时现身,只怕都做了他爪下亡魂,还是半途被我发现,是我叮嘱他在林中暂缓行止,待我说服了你来。”白狐这一说,布奴莎顿时想起,怪道白狐现身之际,曾突兀的回头向林中一喊,却是这黑肤昆仑奴早匿于林中。

    “我还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能真心答应,留下来,跟着我,投入虻山,免遭毒手。当然,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长,前方该当已经结束了,所以,决断的快些。”白狐对咬唇皱眉的布奴莎笑道,也不逼之太甚,而是转过脸问狸狸儿:“那厢杀进去了没?”

    狸狸儿的目光却已经转到了被缚身而定的甘斐徐猛和洽儿身上,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不知道哦,那里好吵,好像打的很激烈的样子,我一直留在树林里,没过去看。我被弄的好疼,肚子饿了,我先去吃掉他们。”狸狸儿木直直的就往甘斐那边走去。

    白狐却眉头一皱:“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功?不该呀,就算卷松统领重伤,可那些异灵同侪也没道理拿不下如此薄弱的撷芬庄阵防那。对了,狸狸儿,你是说一个豹子jīng还有个断了手的持矛大汉?”

    狸狸儿已经站在甘斐身前,口中应道:“是啊。”舌上滴下口水,便思在甘斐身上最肥厚的部位一口咬下去,甘斐身不能动,面上却是怒目而视,直娘贼!爷竟然要被这昆仑奴一样的妖魔吃了?

    狸狸儿决定了,第一口就咬在那滚圆的肚子上,连肉带内脏,还能混杂着肥油,拖出半爿肚肠,这般吃法最为鲜美,还没张口,白狐却又问道:“那豹子jīng功力如何?”

    狸狸儿不耐道:“跟你说了嘛,好大力道,弄得我好疼,昏了老半天,到现在身上还不利落呢。”

    “是何功法?”

    “彩亮亮一团光,哪个知道是什么功法哟,不要吵了,我要进食。”狸狸儿大着舌头用生硬的汉话回道,懒得再说,大嘴一张,恶狠狠就要咬下。

    娘妈皮的,爷休矣,甘斐眼睁睁看着那昆仑奴的大嘴靠近肚腹,心内焦急,所谓生死之际灵力焕发的奇迹并没有出现,当真便作了妖魔嘴里的肉了。

    “不好!”白狐忽然大喊,不等狸狸儿一口咬实,伸指一招,那狸狸儿猝不及防,上下齿闭合,迸出响亮的格声,身体却早被拽到了白狐面前,不等狸狸儿怒而大骂,白狐已经迅速伸指,在狸狸儿几个血行脉门处一捺,狸狸儿遽然一痛,顿时叫了起来。

    “这是玄天罡绝功!你尽数受之,还不回复静养,竟敢去用血食?”白狐反手一打,让狸狸儿蹲身坐下,手掌在他身上暗抚,狸狸儿虽然颟顸,却也知道好歹,这是白狐在助他疗伤,一句昆咔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口中不满的道:“做什么?白狐狸?我饿。”

    “你仗着自己铁壁之体,以为中了玄天罡绝功便只昏阙半晌,身上痛痛就了事的么?”白狐反复提气抚掌,催发狸狸儿体内血行,“若是常人,早就粉身碎骨了,也是你体质特异,竟硬受了下来,可淤血滞气已然蕴于体内,若不调息畅络,一旦此伤发作,你便是体内爆碎,你还不知轻重的要去吃血食,可知道新鲜血肉入腹,全身受暖,血行不得出,内外冲轧,却是加速爆体之厄么?”

    异灵军中,狸狸儿素来钦服白狐,听白狐这般说,再不敢执拗,依言乖乖的调息运功,倒顾不上再去果腹了,甘斐由是得了xìng命,冷汗已然从额上涔涔而下,当真是死里逃生,而那将岸却也yīn差阳错的成了甘斐的救命恩人,只不过这一节甘斐和将岸都懵然不知了。

    白狐相助狸狸儿疗伤,布奴莎看出便宜,终归是脱身而走的大好良机,身形悄悄向边上移了一步,只待白狐不察,便即飞身化光而去。不料方自轻挪,那白狐温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姑娘,你忘了?我便是通过气息也能察知人之心中所想?你走不脱的,我在弹指间便可阻住你,不必枉自费神了,还是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才是正路。”

    布奴莎浑身一震,yù待起行的步伐只能落下,白狐回过头,笑容却很真诚:“你真是个好姑娘,我看你刚才想离去的方向并不是远遁山外,只身逃离,却还想重返撷芬庄?怎么?还不明白?是要陪着她们一齐遭殃吗?”

    “她们是我的姐妹,我不会抛下她们!”布奴莎咬着嘴唇,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倒是真话,我可以嗅的出来。明知是死地还义无反顾吗?你这种品xìng,别说是妖,就是常说节义德cāo的凡人之中也不多见,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说着,白狐在狸狸儿背后一拍,小声叮嘱了句:“自己调息。”然后直起身,凤眼微阖,用一种极其欣赏的目光审视着布奴莎。

    布奴莎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脱,心里烦恶难当,一侧头避开白狐目光。

    “天快亮了。”白狐指着东方天幕渐渐现出的一线鱼肚白道,“你的时间不多了,不想答应吗?好吧,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条件,你不是看重你那些姐妹们吗?纵然撷芬庄破,她们落在我同侪手里的定必不少,我可以说服我的那些同侪,让他们善待你的姐妹们,不让她们遭罪,如何?”

    布奴莎心中一颤,这个条件或可保全被俘的姐妹们,自己却该不该答应?思忖了半晌,踌躇难决之际,偶一抬头,却发现那白狐出奇的并没有注视自己,而是眺望着西南方向,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凝重之sè。

    一阵马蹄纷沓,夹杂着人声的吆喊,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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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破庄灭阵三(14:08)

    犹豫迟疑也只片刻,很快就有个黑气化形的妖众喊了起来:“不管统领在不在,我们总也是赫赫异灵军,不是那些无能孱弱的平庸之辈,难道统领不在,我们便作了无头苍蝇么?”

    此妖的喊声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又一个声音响起道:“除了统领和那小白狐,咱们异灵军中,我最佩服的便是你了,既是统领生死未卜,小白狐又装清高的不曾同至,我看,就由你暂为咱们现在的头儿,带着我们好歹先拿下了此间再说!”

    “对!足舞魅,除了那白狐狸,就属你鬼点子最多,就由你现下带着大伙儿!”

    “着啊,足舞魅,大家都听你的,就说怎么动手吧!”

    群妖纷纷赞同声中,先前第一个开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诸位抬举,我就不客气啦,大伙儿还请暂奉我号令,无论卷松统领出了什么事,咱们得把这一仗打的漂漂亮亮的,回去骐骥吾王面前也好交待!”看来这便是群妖口中所说的足舞魅了。

    将岸运起jīng光神目,透过锋利气网和幽绿光幕,看那足舞魅的模样,倒有些奇怪,有这么一个颇为柔媚的名字的妖魔,不仅长的并不柔媚,甚至连形容俊秀都算不上,这是个身形极其瘦长的妖魔,尤其是两条腿,又细又长,占了整个人身高的三分之二还多,一领半黑半白的短袄直衫裹在身上,就像是蒿木竹竿上挂了条破布,小眼尖嘴,鼻子一弯如钩,脑门却离奇的凸起一块,赤蒙蒙的发着红光,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异样。

    将岸一看之下,早知底细,侧头低声知会陈嵩:“是只鹤jīng。”

    “缓兵滞敌之计看来并无成效,这些妖魔倒知道自举首领,可堪一奇。”陈嵩面sè威肃,手中铁矛斜指向上,“莫如继续杀敌以立威,慑其宵小!”

    将岸会意一笑:“你我联手,突击而出,先除了这鹤jīng,看他们阵脚乱不乱!”此时光幕妖阵之内,七八个女妖只得勉力维持,盈萱自知功力远逊,更无置喙之能,便也潜心与一众女妖cāo持阵务,而丑胖男人伤势不轻,又大损了jīng力,一时并无太强战力,唯看将岸和陈嵩做主力抗手。

    将岸陈嵩跃跃yù试,光幕上方的虻山异灵军也没闲着,那怪模怪样的足舞魅一经推举,便即发号施令:“都罕!别嚎了!用你神力,砸击此绿幕!”

    脚步声咚咚而近,震得地面抖动不止,却正是那前番交手的猿面巨人,口中嗷嗷怪叫,双臂张开,恶狠狠便打在幽绿光幕上,光幕亦似软膜吸力,使巨人的滔天神力如泥牛入海,泯灭无形,那巨人几拳下来全无功效,更是气的大叫,手上动作使的益发快了。

    看似这阵法遮挡的游刃有余,可将岸和陈嵩却知不妙,幽绿光幕每吸纳一次巨人的重击,光泽便黯淡几分,却是全仗着阵中的几名女妖运力催动术法,方自支撑,纵使巨人一人之力难为之开,可若那些妖魔看出其中关窍,再多上些助力相合,怕是光幕吸力总有力竭气尽的时候,到那时,光幕碎裂,再无御敌之能。

    显然,那足舞魅是知晓其中关节的,又一声令下:“莽牛,吞口,厉公腾,朔斯飞,你们以神力见长,相助都罕,便以猛力击撞此幕!”

    几个被点到名的妖魔俱各领命,转眼身形大长,现出本相,却是牯牛狮虎之属,皆仗蛮力,或横身以撞,或挥手以击,和着巨人都罕一拳拳雄劲的力道,与幽绿光幕的碰击也发出了轰隆隆的闷响。

    几名女妖连盈萱在内都是咬牙支持,手中运势却是微微发抖,显见已然豁尽全力了。

    将岸陈嵩本待突击反向杀出,却不想那几个力大妖魔的硕大身形把上方遮蔽甚严,若是他们贸然而上,却反而是投入到了那股神猛绝力的劲浪中去。一时谨慎未动,只看对方可有破绽。

    “足舞魅,前番我们也曾反复撞击,激斗了半rì也不见成效,现在你这故技重施,当真有用么?”一个妖魔在足舞魅身边疑惑的问。

    足舞魅发着红光的凸顶晃了晃,很得意的笑道:“那时你们各自为战,只图自己快活,怎知群战之道,合力为先?我早看出此间端倪,只是先前统领不在,我可不敢擅专,招呼大伙儿力往一处使。再说了,你们寻着机会下去,不也抓了不少sāo娘们来么?看你们玩的高兴,我就不必说啦。”说着,又抬头向远处前院地段一望,语气一转:“不过现在可不能玩下去了,你看嗷月统领那里杀声渐止,怕是已然功成,我们再不速战速决,若给袭风众抢了先,回去骐骥吾王面前,我们异灵军也不好看。只要拿下此地,亲手擒了那撷芬庄的女主,这大功还是算我们的!”

    足舞魅的目光又转向了光幕之中,依稀看见将岸和陈嵩的身影,眉头微皱:“这两个家伙来的突兀,不知是什么路道,竟然把潜飞龙杀了,能耐不小,怕是对付起来有些棘手。”

    身边的妖魔尖鼻子一耸,不以为意的嘿嘿一笑:“那是潜飞龙自己不小心,急吼吼要抓个娘们受用,周遭不管不顾,却不是自送死么?话说那两个小子纵然厉害,在我们这许多异灵面前又能济得甚事?”

    足舞魅缓缓摇了摇头:“不可轻视,尤其那满臂豹纹的小子,我看他也是妖灵之属,似乎和虻山大有渊源,这一身雄劲力道,怕是卷松统领和嗷月统领也未必及得上。”声调忽然一扬:“诸位听真,此阵若破,首诛杀害潜飞龙之两子,绝不放过!”

    “吼!”众妖轰然应声,混在几个神力妖魔猛烈撞击光幕的呼喊之中,更显得威势非常。

    “在说我们那。”将岸冷笑,陈嵩则目光一霎,口中沉声道:“破绽在侧,相机而出!”他一直在观察,已经看出那些虻山妖魔只在光幕正上方用心,侧边却是疏于防范,藉此罅隙施以雷霆一击,倒是颇有可趁之机。

    “开侧门,我们出去!”将岸行事果决,一听此话便即准备动身,这话却是对正勉力cāo持阵法的盈萱说的。

    盈萱粉面上微有汗珠,没有余裕回话,杏眸一转,光幕边沿一角便开出条小缝,将岸和陈嵩身形一晃,便已从缝中闪出,丑胖男人跟了一句:“我也去!”一弹一跃,紧随而出,盈萱视线在丑胖男人身上匆匆一扫,关怀之情一瞬即逝。

    足舞魅得意洋洋,他的战法已然现出成效,幽绿光幕在连续的猛力撞击下已经越来越黯淡,及至后来,光幕再不见先前泯力无迹的平静之态,而是随着每一下的撞击产生了微微的震动,这说明,光幕的吸纳之力正在缓缓消退,差不多是时候了,足舞魅侧首又对身边那妖魔道:“被甲子,你看看,有没有把握钻进去?”

    被问话的那个被甲子一身闪亮亮的鱼鳞银甲,看起来倒是威风凛凛,面目尖突瘦颊,却分明是一只鲮鲤穿山甲成jīng化人,被甲子双眼濛濛,尖尖的鼻子又耸了耸,然后一拍铿铿作响的胸脯:“当可一试!”

    “寻阵幕薄弱之地,钻!”足舞魅一挥手,被甲子身形一蜷,转瞬成了一团银光闪闪的光球,如流星飞曳,径冲幽绿光幕而下。

    便在此时,一簇带着斑斓光彩的气流在悄无声息间骤然而至足舞魅当前,气流罡气突烈,竟是蕴含极强力道,足舞魅猝然遇袭,凸顶红光陡然一盛,细长双腿一扭,斑斓劲气堪堪擦过面门,稍晚得半分,便是气劲扑面,碎脑穿颅之祸,足舞魅惊出一身冷汗,心下怦怦直跳,猛的脚下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拖拽往下,低头看时,却是那豹纹青年跃在半空,张手拽住了自己的细长右腿。

    此子却是几时出来的?刚才不还在幕阵之中么?足舞魅一时有些恍惚,几乎不敢相信,耳边又是风响,急侧头时,却见那青袍大汉左手持矛,纵跃于旁如鹰击长空,铁矛矛尖带着凛烈玄气,吞吐不定,既像是刺向自己的耳下,又像是刺向自己的咽喉。

    矛法诡幻,此正武道神技,足舞魅却如何抵挡?身形又被将岸拖拽的难以自持,足舞魅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强如鹰妖异灵潜飞龙也不过转眼间便被此二子所杀,不由更是心中一寒,生死攸关,足舞魅异灵者神能迸发,凸顶红光立刻如萤火飞散,同时嘴角一撅,转眼化成尖利细长的鹤喙,于间不容发之际格开陈嵩铁矛奋力一击,鹤喙剧痛兀自震荡不已,两腿也变成了锋爪戟张的鹤足,左爪恶狠狠的便撕扯向拖拽住右腿的将岸,将岸见来的凶,只得松手趋身避开,不过松手之时也没忘记顺势一带一抛,足舞魅顿时被斜向甩飞了出去,直至将坠之际才堪堪在半空稳住身形。

    总算躲过了毙命之忧,陈嵩和将岸一击未中,身形顺势而落,立在当前,直到此刻,其他妖魔才惊觉二人的突袭,正要发喊上前,便听得光幕外巨人都罕一声大叫:“阵破!”

    幽绿光幕终于sè泽黯然,仿佛泄了气的皮毬,迅速的萎缩,内中白sè气流汇成的锋利气网也呈瓦解之势渐渐消淡,几个身量庞大的神力妖魔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不好!”将岸陈嵩同时一凛,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撷芬庄的御敌阵法便已告破,原先阵法内部的方位已经传出女子的惊呼惨叫,定也是cāo持阵法的女妖遭到毒手了。身后的矮胖男人神sè大变,当先身形一滚,早抢入了进去。

    “勿忘我令,先诛此二子!”险些丧命的足舞魅指着将岸陈嵩叫道,有几个妖魔倒是看准了他们的身形所在,就待扑杀而下,然更多的异灵妖魔却被幕阵中女子的叫声吸引,忙不迭的去攫夺战利品了。

    局势大险,不容久留。将岸陈嵩本以为自己的相助能使撷芬庄的防御至少坚持到天明,却没想到双方实力悬殊过甚,撷芬庄终究未能抗衡,这转眼间便是破庄灭阵之局了。

    不过是暂时的同盟,说实话,将岸陈嵩对于撷芬庄的一众妖灵也没甚好感,既然力有未逮,这便各自去休,根本就没想过再去相救那些女妖,而是当机立断,在半空中那几个异灵妖魔作势yù扑之前,将岸便已拉着陈嵩,转眼间就裹着黑气远遁而去。

    这不是将岸陈嵩的残忍,撷芬庄女妖虽在此战似是受害者,可她们多曾伤天害命,也绝非良善之辈,这是一次妖与妖之间的内斗,既是相援无助,也就罢了,哪还有再去竭力救护的道理?

    却只苦了剩下的这几名女妖,巨人都罕当先冲入,急吼吼抓起一个奔走不及的女妖,几下扯光了衣裙,现下战事已定,大有余裕,都罕可不再像先前那样以舌探入,yín亵爆体的寻快活了,看那女妖姿容美艳,体段风流,便自拉开下衣,撅着如小山般黝黑豪壮的雄根,硬生生挺入,女妖一声惨叫,未等都罕抽动,身体便被雄根爆裂,血肉迸飞,都罕未得快乐,兀自喃喃不休,yù待再去抓个来,却见几名女妖奔逃呼喊声中,早被一众同侪嘿嘿笑着悉数擒拿,遇着反抗激烈的,便是亵弄轻薄一番后,撕碎娇体,而后在血雾纷腾中,取了女妖的元灵内丹。

    眼看着大势底定,虻山异灵军齐声欢呼,足舞魅黑着脸迈入,身未止,骂声先到:“高兴什么?不是让你们先诛那两子的么?人呢?还有,撷芬庄那sāo小姐呢?见到了没?”

    这一喊,群妖都是一怔,旋即省悟过来,此间大破,可那盈萱,还有那本待共为异灵同侪的丑胖蛤蟆怪却离奇的不见了踪影,若是这般,大功未满,如何说得全胜?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们!”足舞魅怒冲冲道,俨然便真成了异灵军的主事。

    群妖还未举动,便见从前院处一阵妖气晃闪而至,须臾在异灵军前现出身形,当头一个,却正是袭风众统领嗷月士,长发披散,面sèyīn冷,目光一扫,大喝道:“卷松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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