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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焰醒

    “妖气?”嵇蕤薛漾二人几乎同时弹身而起,都伸鼻嗅了嗅。

    “是有股子妖腥气,无食,你不是说那妖灵之气是修慕枫道的么?现在怎么会有腥味?”嵇蕤问道。

    无食一反常态的昂首远眺:“不知道,这味道我好像闻到过。不过现在时隐时现,极其微弱。”

    池棠听说有妖气,也是一激灵,立刻就准备凝神对战,手下意识的向背后一探,这是过去负剑出鞘的习惯动作,待到摸到背后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青锋剑落于妖魔之手,昨rì夺来的长剑又遗落在董府,自己竟是全无御敌兵刃。

    此际天sè尚未全黑,朦朦憧憧有些光线,隐隐可以看出天空尽是yīn霾。

    宝儿似乎并不紧张,出声道:“嵇叔叔,这是出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将话音剪断。

    池棠微感诧异,眼神看向宝儿,见他表情淡然,身形微侧,口唇张开,却偏偏静止不动,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池棠一凛,正要转头再看嵇蕤等人,就觉得浑身僵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住,再也难以动弹,眼角余光一扫,嵇蕤薛漾二人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也是一动不动,僵于当地。

    池棠只觉得这一幕极为熟悉,转念回想,顿时醒觉,昔rì行刺暴君,那茹丹夫人下车吟唱之时,自己和一众刺客也是这般,被定身于地。

    山林之间怪风忽起,发出呜呜的声音,卷向众人所在,薛漾刚刚生起的火堆寂然而灭,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一物凭空而现,噌的一声直插在池棠面前。池棠虽是动弹不得,神智却是清醒,当下定睛一看,不禁骇然,眼前之物青光晶莹,却不正是自己失落在妖魔手中的青锋剑!

    “真蠢!”一个女声传来,憧憧暗影中一个苗条高挑的女子身形慢慢走出,池棠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是这女子的一对眼睛却异常明亮,散发出清幽的绿光。

    池棠总觉得这对眼睛似曾相识,脑中一转,更是悚然一惊,这对眼睛不就是昨晚梦中那只诡异奇谲的白sè狸猫的眼睛么?

    “不在凡夫聚集之处隐匿,反在这山野之间夜行,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那女子慢悠悠的道,一步一步直走到池棠面前。借着昏暗天sè微光,池棠终于看清了这女子的样貌,杏眼弯弯,端鼻柳眉,面上肌肤亮白如玉,一身束身短打青绿衣裙。若不是双瞳中散发出的幽幽绿光,简直就是一个俏美异常的韶龄佳人。

    池棠转念又想,那虻山茹丹夫人又何尝不是旷美绝艳,烟视媚行的绝sè美妇之形?可那伸舌入脑,吸人脑髓的情景又何等可惊可怖?这,便是妖魔!

    “昨rì既敢运动真力行武,你便知该有今rì!虻山灵风奉茹丹夫人令,擒尔归返,听凭处置!”这自称灵风的女子目视池棠,左手一摊,那插于地上青锋剑立时拔地而出,直落入灵风左手之中。

    灵风看看池棠,又看看剑上名字,一字一字念了出来:“临昌池棠。”

    池棠横了心,苦于做声不得,心中暗应:“就是我!你待怎地!”

    灵风右手一挥,一股青绿sè烟雾腾腾升起,仿佛绳索一般缠绕住池棠全身。

    “得罪,随我走罢!”灵风面无表情,她抓住了好时机,在池棠不曾发挥云龙破御之体和五圣火鸦之力前已将他一举成擒。

    池棠感觉这青绿sè烟雾在慢慢收紧,似乎有股巨大的拉力,正将自己要运离地面。

    寒光一闪,青绿sè烟雾突然消失,池棠只觉得身上一轻,就听到嵇蕤的声音响起:“嘿,你这小妖,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灵风本是转过了身子,起步yù行,看到自己的缚魂雾索竟然被人瞬间破解,不禁大出意外,口中轻噫了一声,霍然转过身来,看着说话的嵇蕤,一脸戾sè,同时心中诧异,怎么此人这么轻易的就从定身术中解脱?

    再一观察,更是大吃一惊,不仅说话的短髯大汉已经拔剑出鞘,气昂昂的看着自己,边上那褐衣短襟的黑脸青年也若无其事的拍拍身上的尘土,表情淡然,可眼神一转间,竟是大感凌厉之气。

    “虻山的妖物?你是修慕枫道的,这可少见。”嵇蕤语气很是平静。同时伸手在宝儿肩头一拍,宝儿顿时恢复,看着眼前的灵风,大为好奇。

    薛漾则在掸去身上尘土后侧过身子,哒哒哒的打起了火石,不一会就又生起了火堆,薛漾在火堆面前搓了搓手,招呼道:“宝儿,无食,过来烤烤火,天晚了,还真有点冷。”话音刚落,薛漾又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起身走了几步,往保持着远眺姿势的无食身上一拍,无食那浓重淮西口音的话语又响了起来:“娘妈皮的怎么才救我,我尿急!”

    嵇蕤将宝儿往身后一拉:“宝儿,去你薛叔叔那里烤烤火,别离这里太近。”

    宝儿笑嘻嘻的又撇了灵风一眼,口中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已经走到火堆旁坐下。

    无食大喇喇在树根边翘起一条腿美美撒了泡尿,这才屁颠屁颠的跑近火堆,口中还道:“是只大母猫,无食不喜欢。”

    灵风冷眼看着这一众人,心中又惊又怒。

    只有池棠心内大急,怎么嵇蕤薛漾把旁的人还有狗全都救了,就剩自己还僵着,动也动不了。

    “池兄。”嵇蕤凑近池棠道,“要学伏魔除妖之法,还要证明自己是否有南方火鸦乾君之力,今rì便是你这第一课,妖魔定身术最为常见,你需靠你自己之力挣脱出来。”

    池棠心中暗道:“我怎么挣脱?你倒是告诉我呀。”

    似乎是知道池棠心中所问,嵇蕤又微笑补充了一句:“你只要告诉自己,我可以动,这就行了。你安下心,先练着,这位虻山来的朋友,我来应付。”

    池棠心里偷骂:“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要动,可我动不了,我就对自己说我可以动一万遍也不管用啊。”

    嵇蕤不再管池棠,而是气定神闲的与灵风对峙。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灵风暗自蓄力。

    嵇蕤笑道:“荆楚乾家弟子,伏魔道上皆呼我等为斩魔之士,你没听说过?”

    “斩魔之士?”灵风皱起眉头,“伏魔道我知道,可是不是那些白衣长袍之人么?几时有你们这些人?”

    “哦,难怪。”嵇蕤点头道,“你当是修炼出山时rì不长,又是修慕枫道的虻山之妖,你们那地界多是伏魔道上鹤羽门的炼气士,怪道你说都是些白衣长袍之人呢。你是第一次来这江南之地吧?临行前,你们那茹丹老妖姬就没提醒你,若看到褐衫短襟之人当避之么?”

    灵风没有应声,心里却暗自懊悔,这一晚只顾紧盯池棠行藏,却没多留意与他一起的这两个褐衣人,她只以为是人世江湖中的剑客侠士,却没想到竟是有伏魔除妖之能的斩魔士。只是自己倒是第一次听说,伏魔道中还有这么一个派别。

    “你是修慕枫道的,虽是听命于虻山那几个血灵道老妖怪,却也不吃肉,不害命,倒没什么大过恶,我可以放你条生路,你走吧!”嵇蕤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灵风冷哼一声:“真蠢!你以为我是被你几句话就能吓走的?凡夫见我辈,无不心惊胆战,你倒有些胆sè,哼哼,斩魔之士,我便领教领教,你有什么能耐!”

    灵风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狂风大作,风声呼啸,裹住全场。

    嵇蕤昂立当地,身形决不稍动。薛漾则在火堆边拔出背后锈剑,凭空虚划一圈,口中道:“好大的风,可别吹熄了火。”

    说来也怪,这锈剑所划范围,竟似多了一层无形的护罩,外面狂风阵阵,圈内火堆的火苗却全无晃动,宝儿看着有趣,甚至笑了出来。

    灵风跃身而起,身姿玲珑窈窕,煞是好看,手中挥动青锋剑,转眼幻化为万千点绿光,一齐shè向嵇蕤。

    嵇蕤横剑一封,剑上似有吸力一般,将那万千点绿光尽数收于剑身,灵风清叱一声,已经欺到嵇蕤面前,青锋剑直割嵇蕤脖项。

    嵇蕤大喝:“来得好!”长剑反撩,剑锋堪堪划过灵风身体。灵风身形忽然消失,同时在嵇蕤的身后又现形,嵇蕤疾速转身,挥剑封格,“刷”一声,灵风身形又在嵇蕤侧旁出现。一时间,残影微消,新影又现,看过去就像是几十个妖女灵风同时在向嵇蕤进击。

    嵇蕤手中长剑舞成一道圆弧,遮拦住灵风仿佛从四面八方刺来的青锋剑,兵刃交击“叮叮叮”的声响不绝于耳,转瞬间竟已交撼百十余下。

    池棠看的叹为观止,这妖女灵风好厉害的身手,这匿踪现形之能绝非人力可为,单以剑术而论,恐怕也就当世双绝五士之辈方可颉颃。只是人间高手,武艺纵然登峰造极,可若无云龙破御之体,只怕也难伤妖魔分毫,这嵇蕤虽然剑术比之人间绝顶高手或者稍逊,但那长剑挥动之时必是蓄满斩妖之力,因此妖女灵风亦不得不随时谨慎应对,于间不容发之际运用妖灵身法相避,二者正斗了个轩轾不分。

    池棠正看的出神,身边却是薛漾靠近轻声言道:“池兄不要分心,专注jīng神,自解定身妖术。”

    池棠矍然一省,收回观战的眼光,双目微闭,陷入冥思之态。

    这定身之术便似睡梦中着了梦魇一般,心里全都明白,可偏偏就是周身不听使唤。

    “惑我心神,不过是邪术幻法!我可以动,我可以动,我可以动……”池棠强自收敛心神,丹田真气升起,这是武林中人修习内功的法门,很快进入到物我两忘的情态。

    池棠放眼看去,巨剑张琰一剑砍过了嗷月士的头颅,嗷月士身形一闪,背对着自己将张琰咬住,池棠看不清张琰的脸庞,只能看到张琰握着巨锷剑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利斧袁从,被卷松客勒住了全身,耳中只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袁从双目微睁,口中喃喃的似乎要说什么话,可是只看到血水喷出,卷松客大口一张,将袁从缓缓的吞下。

    血,满眼都是血,这一地鲜血淋漓,仿佛汇成了河流。这……这是好友李渡么?镇山君咀嚼吞咽的声音显得这么刺耳,李渡的身体被撕裂,脏腑涂满一地。

    池棠又是害怕,又是悲恸,握紧双拳,可双拳却分明在微微颤抖。

    再一转头,那茹丹夫人的舌头穿过俞韬和鲁奎的脑门,两个人的身体在抽搐痉挛,眼里尽是眼白翻上,似乎是注意到池棠,茹丹夫人缩回舌头,满嘴红的白的,不停舔舐,一脸媚笑,眼瞳霎时间变成血红。

    “啊!”陈嵩一声痛喊,他被辟尘公扫倒在地,兀自撑着铁枪,双目直如喷出火来,口中大呼:“快走!”

    对不起……对不起……兄弟们,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们……他们要吃人的。那种恐惧感将池棠完全笼罩,耳下的创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棠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突突的跳动声,眼前的惨景渐渐淡去,那满地的鲜血凝聚在一起,越来越红,红的触目惊心,猛然间光芒大盛,竟都化作熊熊烈火。

    烈火之中,一只浑身炽焰的神鸟“喳”的叫了一声,展翅飞出,这一声振聋发聩,令池棠心中忽然也腾起了烈焰。

    我辈父母所生,胸怀报国济世之志,习得文武之艺,大好男儿,正要有所作为,岂可沦为汝等妖邪口中之食?你敢吃我,我便先杀了你!看看到底谁更强!

    在炽焰神鸟飞身掠过池棠头顶的时候,池棠仿佛也被点燃了,浑身不住颤抖。如果先前的颤抖是因为恐惧,那么现在,这样的颤抖,是因为愤怒!食人的鬼怪!我池棠!要为那些被你们杀害屠戮的兄弟们报仇!要将你们都铲除!再也不让你们为害人世!

    一股热力从池棠的奇经八脉中喷涌而出,颤抖中的池棠突然大喝一声,双目猛然睁开,周身满是火焰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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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乾君化人

    似乎是感应到了池棠周身散发出的烈焰之力,灵风正在攻击的身形忽然一滞,而后绿光一盛,整个身影化作一团绿烟,倏而消失,转瞬又在十几步开外显形,看着池棠的眼神满是惊异。

    嵇蕤也不趁机追击,而是欣慰的看着池棠,微微躬身一礼:“南部尊君,乾门弟子嵇蕤见礼。”

    池棠周身尽是火焰闪耀,向前走了一步,定身妖术已被破解。

    薛漾也跟上抱拳:“乾家弟子薛漾见过南部尊君。”

    池棠大感诧异,看看薛漾,又看看嵇蕤:“二位这是为何?”

    嵇蕤笑道:“恭喜尊君,不仅以自身之力破解定身妖法,更唤醒火鸦元灵,不必我乾家秘术相试,尊君是火鸦乾君化人,再无疑义。”

    “尊君这一烈焰灵醒之举,可助了伏魔道一大力了!”薛漾的语气中也满是欢愉之意。两个人现在对池棠的称呼都改了。

    池棠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口中自言自语:“我……我真是火鸦乾君化人?”

    嵇蕤目视池棠身上火焰:“烈燃炽焰,化人而现;神鸦掌火,炎镇南天。如尊君这般情状,正合乾家密传所载,绝无差错。现在尊君无需情急之时,便已可将破御之体挥洒自如,尊君不如一试。”说着,向前方所站的灵风一指。

    池棠向灵风之处迈上一步,灵风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如果对方真是五圣神力化人,她自知不是对手,脑中不禁想起那rì茹丹夫人所语:“以你匿踪遁形之法,神出鬼没之术,还有这如花似玉之颜,便真是五圣临凡,你也未必不能与之周旋。很多时候,不是一定要靠武力来解决事情的,我们现在都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往昔茹丹夫人所授的种种媚功奇法都浮现在灵风脑海里,灵风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放弃了以媚功惑敌的想法,她自修炼大成之后,一直还是喜好以武对敌。当下将青锋剑一摆,冷笑道:“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个五圣化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池棠看看她手里青锋剑,沉声道:“这柄剑,是我的。”

    灵风秀眉一扬:“有本事就自己来拿了去!”

    池棠只觉得周身热力缠绕,说不出的欢畅,更感到大有信心,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话音一落,早是大步跃起,直取灵风。

    灵风一剑径刺池棠面门,身形却突然消失,剑影还未及池棠,身形又在池棠侧面现出,又是一剑刺来,在池棠还不及反应之际,灵风身形又是一闪,这次则是在池棠身后显现,一剑直刺池棠后脑,这一番全是瞬间完成,似乎是在一刹那就攻击了池棠三处要害,若说先前是虚招,可这剑锋锐气犹然在前,分明就是实招,可是又哪有实招可以在同一时间攻向三处所在的?

    池棠却是不闪不避,长臂一探,径取灵风真身。嵇蕤薛漾只觉得眼前一花,灵风行动时带起的绿雾顿时烟消云散,便是那三招致命的剑影也立刻消弥于无形。

    池棠只觉得臂弯中软玉温香,恰是抓个正着。灵风惊呼一声,一脸愠sè,却已被池棠臂弯牢牢揽住,挣扎不出,池棠身上升腾起的火焰已将她紧紧包住。

    池棠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抓竟然将这神出鬼没的女妖抓个正着,看来全是火鸦乾君之力的缘故。心中大喜,也不多说,将灵风手上青锋剑取了过来。

    无食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不自禁的叫了声:“吓!这么厉害!”

    灵风身法诡异奇绝,似这般被人而擒却是第一次,更觉得池棠身上炽热之气逼于全身,渗入体内,急怒之下便是奋力挣扎。

    这一挣扎倒把池棠弄得面红耳赤。他是把灵风揽着的,灵风虽是妖女化形,但终是女子身体,挣扎起来,那女子身段错落之处倒和池棠身体贴了个实打实,池棠是童男子,这番却有些赧颜起来,稍一分神,身上火焰忽然消散,池棠一怔,臂弯一松,倒放开了灵风。

    灵风也是一怔,怎么自己稍一挣扎就得以挣脱?又运转了身上灵力,只觉得热气侵入四肢关节之处,灵力大损,自己被池棠这一揽之下,竟已被火鸦神力所伤,不由暗自骇然,看今天这情形,自己怕是要折在此处了。

    池棠此刻兀自红着脸站着,将青锋剑对着灵风略一比划:“这是池某之物,这便留下了。”

    在火堆边观战的无食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嘿嘿嘿,这个张老五害羞啦。”

    边上的宝儿瞪大双眼,奇道:“这是为什么?”

    无食的表情像极了正在发情的公狗,对宝儿贼笑道:“你会懂地,你会懂地……”脑袋突然被打了一下,薛漾声音传来:“再胡说八道就把你阉了!噤声!”

    宝儿还在奇怪:“什么是阉?”

    无食无奈的看看薛漾,肚子里暗暗骂了句:“狗rì的!”

    “你不是那些害人的妖怪,我今rì不除你!你回去跟那些虻山的吃人妖怪说,池某便是火鸦乾君化人,早晚要斩杀他们!”池棠正出言对灵风训斥道,他是听嵇蕤先前所言,这灵风是修习慕枫道成jīng的,而修习慕枫道的妖jīng并不害人,因而便对灵风网开一面。况且此际眼前的灵风一脸气恼委屈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心中一动,忽然闪现幼时的那一幕,那时节,自己族中相邻的一个远方妹妹,常与自己争闹,可受了委屈后却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哪里还下得去手?

    灵风没想到敌人竟还有这般恻隐之心,瞪了池棠半天,恨恨道:“真蠢!我今rì既去,来rì必报此仇!你就等着罢!”

    池棠点点头:“悉听尊便!可你要是以后害了人,我可对你不客气!”话是这么说,池棠一想起那远房妹妹的模样,语气怎么也硬不起来。

    灵风看看池棠,又看了看嵇蕤和薛漾,眼中绿芒一闪,一阵绿雾升起罩住全身,转瞬便是消失不见。

    嵇蕤脱口赞道:“尊君好仁厚心肠,知道不滥杀妖类。”

    池棠当然不会说出那早已久远的回忆情结,只是笑道:“昨rì嵇兄不是曾说,虽是妖人族类有分,但各有存生之道,原不必彼此争斗仇视不休么?不害人的妖怪,那就不必滥杀了。”

    嵇蕤点头道:“正是,这女妖是狸猫化人,虽是虻山之列,却又是清修慕枫之道,真正难得,手段也很高强,若是他rì有机缘,能用牵引之术将此妖女收为尊君护身妖灵,便是大好。”

    池棠奇道:“可以这般?不知这牵引之术如何……”

    灵风的绿风在几百步开外仍在飞行,忽然一道紫光闪出,将绿风裹住,而后消散在夜空之中,嵇蕤和薛漾霍然抬头,看向远处。

    与此同时,火堆边的无食忽然一跃而起,狂叫着飞奔而去,身形极快。

    池棠愕然:“这是怎么了?”

    嵇蕤大步奔出,口中道:“有古怪!”

    池棠不虞多想,忙快步跟上嵇蕤,刚才和灵风交了手后令他信心大增,似这般火鸦神力,任什么古怪又有何惧?

    薛漾略一迟疑,也将火堆边的宝儿抱起,闪身同往。

    几人皆有轻功,到的都不比无食慢,就看到无食对着眼前一人汪汪汪的狂叫。

    那人似乎本想避开,却没想到这几人都来的那么快,忙施礼道:“贫道稽手了,三位是伏魔道中人罢。”又听无食狂吠不止,便对无食轻叱了声:“躲开!去!”

    天sè已然大暗,又无星光月光,嵇蕤取出火信掌起火把,借着火光照那人,却是个身形瘦削的邋遢道士。

    薛漾摆手示意,让无食止声,无食不再吠叫,而是喉头闷闷出声,虎虎的展示着敌意。自从识得这只猥琐的会说人话的狗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几个人不禁都有些奇怪。

    嵇蕤看了那道人一眼:“你是什么人?”

    那道人笑道:“贫道五老观玄机子,偶过此地,得逢三位伏魔同道,幸何如之,三位都是乾门斩魔士罢。”说着,眼神还在池棠脸上转了几转。池棠感受到这道人眼神,眉头不由一皱,只觉得这道人眼中有一种yín邪之sè。

    嵇蕤知道五老观,确实是伏魔道中一大门派,只是这什么玄机子却从没听说过,况且五老观远在蜀中,这道士又如何在此处出现?莫非也是为了那紫菡院的事么?又想到刚才那古怪处,便说道:“原来是玄机道兄,敢问,适才可见有什么妖孽在此?”

    玄机子笑道:“有三位斩魔士在,又有什么妖孽敢来?贫道倒是不曾见到。”

    嵇蕤掌起火把,映照了一下玄机子身后,只见一个道童正垂首站着,还有一匹马倒是极为雄健,马上还伏着一人,看装扮仿佛有些眼熟,却看不清形貌。

    “你不曾察觉到妖气?”嵇蕤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还要详看那马上之人,不知怎么的,他对这玄机子有颇多怀疑,五老观中道者皆有神通,从没见过出来还骑马的。况且南国之境,忙于北伐,正大肆收集民间马匹,非豪富之家,极难有这般壮健雄骏的高头大马。

    那玄机子侧身拦住嵇蕤,陪笑道:“贫道和师弟小徒才从前面庄上来,替那庄主解魇祛病,庄主特赐了这匹快马,偏我这个师弟贪杯,喝多了沉睡难醒,我便让他在马上休息,不敢打扰,贫道这就别过。”竟是要告辞离开了。

    “且慢!”嵇蕤这下更怀疑了,马上伏者全无酒气传来,这道士不是胡言么?当下排开那道士,伸火把往马上一照。

    那马上一女子身段玲珑,面容俏美,双目紧闭,沉睡不醒,正是刚刚驾风离开的灵风。

    “这是你师弟?”嵇蕤怒目而视,这下池棠也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了,满是jǐng惕的看着这玄机子。

    玄机子谎话被拆穿,只得悻悻笑道:“乾门道兄见谅见谅,这女子是个妖孽,贫道恰好遇上,这便顺手收了好去本观表功,却是担心几位道兄抢了贫道功劳,这才谎言搪塞,绝非存心欺瞒那。”

    嵇蕤冷笑道:“怕不尽然吧?你说你带着师弟和徒儿来此,可这师弟是假的,那么这徒儿呢?”一指那道童。

    玄机子心慌,忙摆手道:“这个,这个实实在在是贫道的徒儿,只是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哑巴?你徒儿?那怎么身上有股女子的脂粉香气?”嵇蕤沉声道。

    池棠也是大奇,借着火把光亮去看那道童,只觉得眼熟,伸手一探,那道童发髻顺手而落,长发垂下,竟是个姿容俏丽的女子,再一细看,更是一惊,这不是董家那位三小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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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色魅之毒

    池棠几乎不敢相信,这董瑶董三小姐不是一直在董家庄上么?怎么可能到了此地?还和这邋遢道人做了一路?又仔细看了几遍,决然无差,确实是董瑶,只是她现在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又默不作声,便是火把亮光照shè下,也不见她眼睛眨上一眨。

    池棠愤而转向那玄机子:“这是你徒儿?”

    玄机子早退开了几步,yīn测测一笑,一阵紫红sè光晕从足底升起。

    “汪!”无食大叫一声,飞身而起,一口咬在玄机子足下。

    玄机子抬足踢开无食,看起来用的力道不小,无食被踢的翻了个跟头,薛漾赶紧抢上救助,把宝儿留在身后。

    无食身体翻了一转落在地上,摇了摇脑袋,倒没什么事,薛漾的锈剑早已缠住了玄机子,那玄机子全身都是紫红sè光晕笼罩,在薛漾的剑招攻势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好容易觑了个空当,玄机子立刻化作紫sè光团飞离而出,直冲西南而去。

    嵇蕤抢先一步,跃身拦截,一剑横挥,紫sè光团倏的落地,转瞬又化为那玄机子模样,薛漾的锈剑又将他退路一封,玄机子不敢再动,以手撑地,不住呼呼喘气。

    无食冲上前对着玄机子又是一阵狂吠,在暮sè朦胧的山林之中听着异常刺耳。

    池棠牵着马,拉着痴痴愣愣的董瑶走到近前,看那玄机子时,不由吃了一惊。

    那玄机子的面容已变得极为丑怪,脸上肌肤成黑铁之sè,阔口无鼻,目若铜铃,嘴角露出尖牙,腮下还升出几根肉须来。

    池棠长舒了一口气,自从火鸦乾君神力焰醒之后,他现在对于出现的妖魔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虽然那玄机子形貌狰狞可怖,他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只是心中在想,月夜刺君遇妖之前,也不知行走了多少年的江湖,从无异状,怎么现在这妖魔鬼怪竟一个又一个的在自己身边出现?看来当真如嵇蕤所说,自己第一次遇妖之后,便如磁石一般,不可避免的要与种种怪异妖鬼打交道了。

    “好个sè胆包天的妖怪!”嵇蕤冷冷的说道。

    那玄机子抬眼看向嵇蕤,眼瞳中尽是黄澄澄的亮光,口中道:“你……你识得我?”

    无食已经喊了出来:“娘妈皮的当然认识你!你还装成道人?早觉得你不对了!”

    池棠又是一奇,遇到这个乔装道士的妖怪也还罢了,怎么这无食却这么激动?

    “阒水黑鲶怪,极好女sè,生xìng贪yín,这江南一带不知被你荼毒了多少女子。”嵇蕤眼中闪出一丝杀气。

    “不愧是乾家斩魔士,我正是阒水思欢子。当年我和你们门中那使双刀的小子交过手,厉害!今rì我本不该在你们面前显露行藏的。”黑鲶怪思欢子轻叹道,他身上的道袍已然不见,身形大长,全不是先前矮小瘦削的邋遢道人模样。

    这是池棠第一次见到阒水的妖魔,再看这思欢子的样子,却不正是一只鲶鱼?又听她说话多有些江南口音,看来果然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妖怪。只是他几招之内便被两个乾家斩魔士所制,是因为这思欢子太弱?还是乾家斩魔士太强?

    “所以我说你sè胆包天!你出手擒获这虻山女妖之时,妖气外泄,你当我们斩魔士不知觉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嵇蕤冷笑道。

    思欢子显得很是沮丧:“这里地处两邦交界,我们阒水的弟兄在这里本就是要时常巡查的,谨防有什么虻山的过界。而且这阵子也出了些事,我们阒水的弟兄就更是jǐng醒了。况且这只虻山猫妖身手不俗,我早就注意上了,但没本事拿下她,今rì却是她被你们所创,受了伤,我就趁她不备,出手拿她了,没想到我这般抑制本身血灵之气,却仍被你们察觉。”其实他还有些话不曾明说,实是见灵风美艳异常,他是抓住这个机会要擒她回洞府yín辱的,灵风极擅遁形匿踪之术,他若是等斩魔士走远再去追擒,根本难以得手,是以,只有在灵风受伤后,刚刚起身而行的片刻之时才是唯一的机会,思欢子生xìng好yín,实在是舍不得放她离开,故而冒险一试,却最终被斩魔士所制。嵇蕤除妖经验何其丰富?他说这思欢子sè胆包天,正是一语中的之言。

    薛漾锈剑一摆:“这虻山女妖修习慕枫之道,又极擅匿身隐踪,连我们都极难察觉,你一个小小鲶鱼jīng,怎么会早就注意上她的?”

    思欢子苦道:“她虽是灵气这一点上难以察觉,但是,她身上有女人香气,我是靠这个……”

    众人恍然大悟,池棠又喝问:“那这个董家小姐呢?你又是怎么抓住她的?”

    思欢子看着池棠,在一众斩魔士中,他最为忌惮的就是此人。先前池棠焰醒而成乾君化人,那股神灵之气即便是远遁在几百步外的思欢子都能深切感受,大为心慌,尤其又看到灵风一招之内便被池棠所伤,更是胆战心寒,此刻池棠发问,他心中好生懊恼,怎么拿的这个美貌小妞竟是此人相识?又不敢不答:“这个……这个女子是我追随那虻山猫妖时,正好在路上碰到的,我看她一个人在道上骑着马飞奔,又这般美貌,我就……我就顺手……”这也是董瑶的运气,若不是思欢子牵记灵风美sè,还想并擒双美而还,她就**于妖魔了。

    池棠大是奇怪:“董家小姐分明在府中内宅,又怎会一人一骑独行于路?莫非……莫非……是不忿我说收宝儿为徒,又心恨昨rì拜师不成,因而沿我们所行路途一路追赶而来?若果真如此,这可就是我的疏失之处了。待此事一了,我还要把她送回董庄。”

    无食又喊了起来:“老yín魔!你狗rì的还记得我吗?”

    思欢子很是诧异的看看无食,过了半晌,目中黄sè光芒忽然一盛:“你……你不就是那鹿妖的摄踪仙犬么?那……那鹿妖果然还活着?”

    “娘妈皮的就是你,当年毒我主人的就是你!少主,就是这个老妖怪,伤你爹爹的就是他!”无食没理思欢子这茬,情绪很是激动。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无食午间曾言,念笙子讨阒水不利,败退而返与追兵大战,最后剩个阒水黑鲶怪用魅毒伤了念笙子后逃遁,却原来就是这个黑鲶怪思欢子。怪道先前无食说有妖气,还昂首远眺,当时众人都以为是来追踪池棠的虻山妖魔;而后这思欢子化身道人抓住灵风,无食第一个反应,还对着思欢子狂吠不止,倒是因为这段旧怨。

    宝儿上前一步,好奇的看着思欢子的模样,浑不以思欢子形貌狰狞丑怪为念,毫无丝毫惧怕之sè。

    思欢子黄澄澄的眼珠在宝儿脸上转了几转,心内寻思:“听那癞狗的话语,这小童莫非便是那鹿妖的子嗣?那鹿妖法力高强,大是我阒水劲敌,看起来不光没死,连娃娃都生下了,此事不可不报,我一定要脱身,可不能折在这几个斩魔士手里。”他自然不知,念笙子尚且生死不知,而这宝儿也正是因为昔年他魅毒施于四不君子之身,才在机缘巧合下出生。

    思欢子思忖已定,原先目光中些微的畏惧之意尽皆隐去,换之一股极为邪异的眼神,黄澄澄的眼珠光亮愈盛,口中嘿嘿笑道:“原来这就是那鹿妖下的杂种!不知道是跟人间的娘们生下的,还是跟一头母鹿生的?”

    无食汪汪大叫:“娘妈皮的嘴巴放干净些,你狗rì的说谁是杂种?”这只脏话连篇的狗叫别人嘴巴要放干净些,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听在几人耳中尤其觉得滑稽。

    宝儿却面sè平静,老成的不像个仈jiǔ岁的男童,反而嘴角漾起笑意:“我娘是人,你却是又像人又像鱼,若说杂种倒是你更像些!”

    无食大赞:“娘妈皮的,少主说的好!”

    不知为什么,思欢子看到宝儿的眼瞳中竟透shè出一种飘然出尘的神气,不由心中一凛:“这小娃娃真有些门道,这神气非玄门之士不可泛发,怎么这小娃娃也这般?莫不是也修习了什么仙术玄功?”

    池棠昔rì和宝儿也不知见了多少回面,一直只觉得他是个极为天真可爱的普通孩子,可现在看起来,却越来越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嵇蕤却是对思欢子神态的转变有些意外,长剑一指:“鲶鱼jīng,你作恶多端,今rì却饶你不得,记住,取你xìng命者,乾家子弟是也!”

    “要杀我?”思欢子反问得甚是平静,并无惊惶之态。

    “少废话!”薛漾已经好生不耐,锈剑一伸,剑上隐隐现出青气。

    见这情形,思欢子虽是外表镇定,语气却也不禁有了些慌张:“你们杀了我,这女子怎么办?”

    薛漾剑势一顿:“什么意思?”

    思欢子浅浅一笑,笑容在狰狞的面孔上更显得丑怪可怖:“她中了我sè魅之毒,你们杀了我,她就再也解救不得,毒发入脑,三天后就躯体枯干而死。”

    无食顿时又叫了起来:“扯你娘的蛋!不就是魅毒嘛!当年我主人也中过,找个人来搞一搞不就行了?你那是chūn药,又不是剧毒。”昔年四不君子正是因为中了这思欢子的魅毒,才在不得已下摄了翠姑交媾解毒,因此无食最是清楚不过。

    无食继续道:“我们这里全是jīng壮男人,宰了你,我们这里哪一个跟那美貌小娘子搞一下都行,毒也解了,要你做甚?哦,我不行,我是狗,嗯,我少主也不行,他还小!”

    话音刚落,无食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薛漾狠声道:“再胡说八道真阉了你!”

    宝儿又一次好奇的问道:“什么叫阉?”

    无食呜呜叫了几声,想到刚才自己被思欢子踢了一脚,是薛漾第一个冲上来保护的,心内道:“娘妈皮的你小子还算义气,老子就不骂你了。”

    池棠和嵇蕤两个面红耳赤,这个无食真正秽语无忌,这样的话说出来着实粗鄙不堪。

    “你们都是名门高士,这样的事做不出来吧?况且,这魅毒经我百年修炼,早与昔rì大不相同,你们就不怕给这女娃子留下什么后患?”思欢子故意冷笑道。其实sè魅之毒确实更偏向于chūn药之属,他擒女子之时常用此毒,一是为了迷倒对方,二是为了带女子回洞府后,女子可在床笫之上chūn情勃发,彼时自己**交合起来更添欢娱。思欢子生xìng贪yín,妖术法力固然不强,但在房中术方面却是下足了工夫,昔年与念笙子大战,临危之际施展此毒,自然全力施为,魅毒之间犹加了毕生妖灵之力,而念笙子重伤之余,自是更难抵御,故而做出摄去翠儿的事来解毒。思欢子此次却没有用这么重的分量,只是若不及时交合,中毒女子血行持续加速,三rì之下,心脏再难堪重负,到时却有生命危险了。思欢子故意夸大,自然是想以此为要挟而得以脱身。人间正人君子,偏有许多顾忌,似这般之行必然是不会去做的,思欢子也是在赌。

    “你们放了我,我给她解了毒,如何?”看到池棠嵇蕤的神情,思欢子暗自窃喜,这赌算是赌对了。

    池棠一指马上沉睡不醒的灵风:“那她呢?她又是中了你什么毒?”

    “一样,都是我下的sè魅之毒。”思欢子的语气似乎轻松了一些。

    池棠面露难sè,倘若真的除去这妖怪,倒反将这两个女子逼入危境,他虽有火鸦神力,但在伏魔除妖的经验上还完全是个新丁,不由看向嵇蕤,轻声问道:“嵇兄,不如就……饶了他,让他把人救回来。”

    嵇蕤面sè铁青,回道:“尊君不知,此怪断断饶不得。你知道那些被他凌辱的人间女子都是什么结果么?”

    池棠一怔,就听嵇蕤接着道:“此怪yín人女子后,就将那女子生生吃掉,阒水思欢洞,积骨如山,惨不忍睹。”

    池棠大骇,一下子就想起当rì妖魔食人的可怖场景,不由激起愤忾之情,点头道:“此怪大恶,此怪当诛。”

    思欢子嘿嘿冷笑,身形猛一缩,紫气纷纭,刷的飞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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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解毒之法

    “想跑?”薛漾第一个反应,锈剑闪出一道青芒,径击那团紫气,青芒直陷入紫气之中,紫光顿黯,从半空中坠落地上。

    紫气消散,再现为人形,周身尽是紫sè光晕隐隐透现,倒把思欢子脸上神情映照分明,一脸苦sè。

    嵇蕤还在犹豫,薛漾已经怒叱一声,提剑上前。

    池棠曾见薛漾与杉思集比武,又曾与他联手共战祁山盗魁段覆拒翼,也算见识过他的剑术武艺,可是似这般剑出青芒,招式奇诡之形却是第一次见,这也是池棠第一次见斩魔士除妖伏魔的本领施展。

    思欢子生死关头,自然全力抵御,妖风兴起,全身紫晕又是越来越浓,紫气随着妖风似有实形一般,将薛漾紧紧裹住,只见一团紫雾蒸蕴,全不见了薛漾身形。

    池棠心道不妙,这思欢子果然有邪门之处,当下一提气,火焰自全身迸发而出,只觉得体内热力荡漾,一摆手中青锋剑,就要上前助阵。

    一道青芒从紫雾中施施然而出,将紫雾划为两截。紫气渐渐消淡,思欢子脑门中一道剑痕,隐隐有些黑sè液体流出,眼中黄澄澄的光芒转眼变成了青灰sè,身体慢慢软倒。

    紫气终于尽消,露出薛漾身形,只见他单手执剑,气定神闲,口中悠悠道:“当年我七师弟让你侥幸逃了条生路,你就该长长记xìng,别在乾家斩魔士面前弄什么花样,今rì取你xìng命,也是你恶贯满盈!”

    池棠一愣,怎么说到他七师弟头上去了,此刻薛漾既然无虞,池棠身上的火鸦之焰便也顿时收起,真正运转自如。

    池棠略想了想,忽然想起先前思欢子曾说和他们乾家那个使双刀的交过手,看来他口中的使双刀的,便是乾家的第七位弟子了。

    思欢子再也不能回答了,紫气从脑上的剑痕中幽幽漂浮,宛若轻烟。

    薛漾锈剑一横,斜里一挥,剑芒从思欢子身上划过,身手甚是干脆利落,而后收起锈剑,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瓶,凑到思欢子跟前,将瓶口对准那股紫烟,青铜瓶仿佛有吸力一般,将漂浮的紫烟尽数吸入瓶中。

    池棠又是一奇,张口问道:“这是做甚?”

    没等薛漾回答,嵇蕤已经抢上几步,对薛漾道:“六师弟,你杀了他,这董家三小姐的魅毒可怎么解?”

    薛漾小心翼翼的将青铜瓶封好,微笑道:“师兄,你当真信他有解毒之法?”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在池棠面上一转,似是对池棠在说:“妖魔不像人,撒谎的时候,可没有人那么神态自若。师兄,你难道真看不出?”

    “我又岂能不知?可是现在这怎么办?”嵇蕤急道。

    无食起哄道:“莫急莫急,依我说,就跟这美貌三小姐搞一搞嘛,多大的事?以前我主……”看到薛漾狠狠的瞟了自己一眼,无食一打顿,把剩下的话都咽到肚子里了。

    宝儿还在好奇的问:“什么叫搞?”

    嵇蕤不理会宝儿的疑问,还在对薛漾道:“师弟,你当真是要……”

    池棠是第一次看到嵇蕤这般着急,心想这sè魅之毒究竟如何厉害?难道杀了这鲶鱼怪,除了与中毒之人交合就没解救之法了吗?

    薛漾神sè倒很镇定:“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等乾家弟子,哪能做此等卑劣龌龊之事?”

    池棠心中一震:“我可还不是乾家弟子,难道是要我……”斜睨了痴立当地的董瑶一眼,火把光亮照shè下,更显得董瑶娇美异常,不禁心中一动,忽然一省:“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薛漾自然不知道池棠心里转的念头,继续道:“不过是这鲶鱼怪的迷情之毒,我自有可救她之人。”

    嵇蕤问道:“却是何人?”池棠心头狂跳,生怕他说出自己来。

    “师兄怎么忘了?我们这是要往何处去?师兄来董庄寻我,又是所为何事?”薛漾笑道。

    嵇蕤略想了一想,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糊涂了,对对对,咱们不是要去紫菡院么?找紫菡院主解这sè魅之毒最是合适不过。”

    池棠暗暗惭愧,原来人家是早就想好了解救之法,自己竟然想到歪路上去了,同时心中奇怪,似这般胡思乱想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怎么现在却起了这般下流的念头?

    平复了下心绪,池棠插口问道:“那紫菡院主何以能解sè魅之毒?”

    嵇蕤解释:“尊君想想,紫菡院可都是些美貌女子,固有伏魔降妖之能,但美女行走于世,所遇yín妖sè魔可是不少,紫菡院主若无可御迷药魅毒之玄功,又焉敢让门下女弟子出山?”

    池棠想了一想,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道理,但终是有些不放心:“理是这个理,但是这是嵇兄的推测,还是确有其技?可别到了那,紫菡院主又不会解,岂不误了这董小姐的xìng命?”

    薛漾已经从思欢子的尸身旁站起,此时紫烟散尽,思欢子硕大的尸身早已起了变化,此刻看来,分明是一条极大的黑sè鲶鱼僵卧于地。

    “放心吧!”薛漾将青铜瓶复又放入怀中,“前年紫菡院一个女弟子中了巨陨洞sè妖老狐狸的chūn心丹,眼看不保时,就是紫菡院主前去解的毒,救了那女弟子。那老狐狸的chūn心丹可比这鲶鱼怪的sè魅之毒厉害多了,紫菡院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着,薛漾走到马前,一牵僵绳,口中犹自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呀,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呢。”

    他说的就是卧于马上,沉睡不醒的灵风。她也中了思欢子的sè魅之毒,若不及时救治,亦是一般下场。

    “怎么办?”薛漾看看嵇蕤,一时难下决断。

    嵇蕤也大是踌躇,按说灵风与董小姐一样中毒,都该送去解救,可这灵风是虻山的女猫妖,伏魔道中人去救一个虻山的妖魔,这可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池棠初时大费思量,当rì众刺客被妖魔生啖吞食的惨景还历历在目,自己火鸦乾君神力也正是心中对那些妖魔极深的恨意才得以苏醒,可不知怎么的,对面前这只我见犹怜的小猫妖,池棠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神思恍惚中,池棠几乎就将她当做了自己幼时族中相邻的那房远亲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两个小孩子闹了吵,吵了闹,偏偏到最后,自己就像大哥哥一样,还要尽心去保护去关怀那又可爱又玩闹的小妹妹。

    想到这里,池棠心一横:“一视同仁,管她们是人是妖,总之是遭了妖魔的荼毒,咱们就该救。”

    嵇蕤薛漾同时一笑:“尊君之意,自当奉遵。”

    “别老尊君尊君的,我们还是兄弟相称,这样自在些。”池棠这才意识到两人对自己改变了称呼。

    “池兄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恕我等不恭了。”嵇蕤薛漾都是一拱手。

    薛漾继续刚才的话:“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火速赶到落霞山,这sè魅之毒若在三rì不得解救,这两个女子都有xìng命之忧,呃……可能那女猫妖还能坚持得长些,毕竟是慕枫道修行……”

    无食插口:“不一定,当年我主人法力比这女猫妖要高得多呢,不也一样抵受不住?娘妈皮的这是chūn药哎,跟啥法力的没什么关系吧。你们还真打算救这只母猫?照我说,救她也容易,就近找只公野猫,让那公野猫把她霸王硬上弓……”话还没说完,头颈皮就被池棠揪起,身子悬在半空。

    无食大叫:“别别别,我不是猫,我不喜欢这样,娘妈皮的我开玩笑哎,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懂谐趣?”

    现在池棠对无食的胡说八道已经很习惯了,甚至还觉得这只狗甚是可爱滑稽,不过当着宝儿的面总说这些下流粗俗的话极不妥当,池棠揪起他来就是吓唬吓唬他,同时白了他一眼,口中呼叱道:“不许再胡说八道,让宝儿听到,回头也学的跟你一样嘴脏。”

    宝儿耳朵倒挺尖,在一边笑嘻嘻地道:“我能分辨,大黄讲的不好听的话我才不学。”

    无食讨饶:“对对对,张老五你说的对,是我娘妈……那个疏忽了,子不教父之过,少主不教,我之过也。”

    这只只会污言秽语的狗竟然掉了两句文,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池棠放下无食,和嵇蕤薛漾商议了一番。

    商议的结果,就是嵇蕤骑着这匹健马星夜赶至边关市集上弄一辆马车来,由于是董瑶和灵风两个女子,还有宝儿,终是坐车方便;而薛漾则赶去董庄,通报三小姐在此之事,免得老夫人和二公子担心着急;现在天sè已晚,便就在当地生起火堆,由池棠施力,将灵风和董瑶的毒xìng稍缓,等待明rì一早,大家齐集再一同加速赶路,此去离落霞山三百里地,一路马车飞驰,时间上倒还赶得及。

    池棠还有些不明白:“我如何暂缓她们的魅毒毒xìng?”

    嵇蕤教道:“池兄推宫过血会不会?你就用这法子,以乾君火鸦之力施为,将神力缓缓输入她们气海丹田,看她们面sè红润了就行。”

    池棠脸一红,这般男女之间的推宫过血之法在江湖上唯情侣才可用之,心里总觉得不妥,可不等他再说异议,嵇蕤薛漾已经分头而去。

    火堆烈火熊熊,火光忽明忽暗,池棠将剑插于地上,又将灵风和董瑶扶着在树干边靠着,然后取出干粮,和宝儿略吃了些,无食也终于开始享用那块他从董庄厨下偷出的干肉来。

    池棠吃完干粮,咕咚咕咚就着水袋喝了好几口凉水,宝儿笑嘻嘻的在火堆旁躺下,打了个呵欠:“池叔,我困啦,这就先睡了。”无食不发一语,可眼里尽是促狭的坏笑,颠颠的跑到宝儿身边也是一躺。

    池棠替宝儿将被褥裹好,又看着树干边的董瑶和灵风,两女都盘膝坐着,臻首低垂,兀自沉睡不醒。

    池棠轻叹一声,终是坐到两女面前,双掌伸出,抵住两女小腹,回想先前的心猿意马,更是暗生jǐng惕,不敢再想入非非,闭紧双眼,遽尔入定,浑身炽焰忽现,热力随着手臂经脉缓缓注入两女体内。

    朦朦胧胧中,耳中似乎总有女子的轻笑,眼前尽是纤细毕露的女子**,忽而**一露,忽而粉臂一现,恍恍惚惚的,便是女子的如花娇靥凑到近前来,那脸认不真切,好像就是董瑶的容颜,一会儿又变成灵风的俏脸,再仔细一看,好像又是翠姑,不不不,是自己幼时那远房的妹妹罢,可是这形貌却为何总不清楚?长发飘拂,风情万种,这……这不是虻山的茹丹夫人么?茹丹夫人全身**,那不堪盈握的细腰,那粉光晶莹的美腿,那冶荡柔媚的笑声,仿佛又回到了那暴君车驾之中,茹丹夫人轻轻凑了过来,伸舌在自己耳下不停舔舐,口中呢喃有声……

    耳下猛地一痛,池棠骤然惊醒,夜空深沉,火堆依旧,宝儿和无食已经酣然入睡。这是梦,这是梦……耳下的创口隐隐还在酸痛之中,池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右手抵着的董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倒在自己怀里,将脸颊凑在自己胸前,不住挨擦;而左手抵着的灵风竟然已睁开了眼,正定定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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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欲动

    池棠一惊,这形貌娇美的女子毕竟是虻山的猫妖,若是暴起发难,自己可要小心应对。按说自己自火鸦乾君之力焰醒后,只一招便击败了这灵风,可此刻却只觉得经脉之间空空荡荡,怎么也提不起乾君神力来。再看灵风双瞳中透shè出盈盈绿光,却不觉得妖邪诡异,反而有一股浓浓的chūn情魅惑之意。

    池棠心中懵懵懂懂的,刚才梦中那些女子的轻声呢喃仿佛就在耳边,右臂中的董瑶身体紧紧贴上,少女的窈窕身形尽能感觉,池棠臂弯正环在董瑶纤腰,就像搂着她一般。

    左边的灵风则轻轻将脸靠近,口唇微张,池棠分明嗅到她口中呼出如麝如兰的香气。看着这张美艳异常的脸庞,池棠哪里还记得她是个妖jīng?不自禁的闭上双眼,满脑全是缱绻绮思。

    灵风双目痴迷,樱唇与池棠嘴唇相触,香舌轻吐,已是深吻下去。池棠浑身一震,他虽是年有三十,但一向漂泊江湖,行侠仗义,却从未与女子亲近过,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接吻,只觉得天旋地转,对方芳泽轻沁,香舌调弄处温湿甘美,池棠再也抵受不住,左臂一伸,又将灵风软玉温香搂在怀里。右臂中的董瑶似有感应,身体扭动不停,吐气如兰,却也将唇凑到了池棠的脖项间。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快事么?”池棠感受着两位美貌女子与自己的温存,脑中模模糊糊的转着念,“真是畅美难言,这事原来是这般令人欢娱,唔……我若能天天得这般,岂不是比神仙还快乐?”池棠想着,左手已伸到灵风腰下,摸索着解开了她的裙带。

    热吻还在继续,灵风也微闭起眼睛,将手伸到池棠的小腹之下,那里已是烈火熊熊,雄姿勃发了。

    池棠舒服得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脑中还在想着:“好舒服,这感觉好像也出现过。是……是什么时候?……唔……”

    只在一瞬间,茹丹夫人那冶荡诱惑的笑声好像又在耳际浮现。对了,对了……那rì,我在眇贼的车驾之中,那茹丹夫人不也是这样凑了上来?她舔我,她舔我……然后……

    池棠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茹丹夫人半裸着身子缠绕住了自己,那丁香小舌在自己耳下摩弄,不住摩弄……摩弄……满是香艳旖旎之景。忽然那舌头伸长,从自己耳下生生插了进去,血光迸现。

    “呵!”池棠一激灵,闷叱了一声,双目睁开,灵风的娇靥靠得好近,董瑶的娇躯贴得好紧,火堆发出的火光随着夜风忽明忽暗,火光摇曳中,竟然多了一个黑影。

    这下池棠惊的不轻,完全从刚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灵风和董瑶仍是痴痴愣愣,满脸绯红,口中呼呼喘着粗气,灵风原本紧身的短襟衣裙已经解了开来,隐隐露出曲线玲珑的身段和肌肤。池棠不敢再看,掌缘微一用力,敲在灵风和董瑶的脑后,轻轻将两个女子击晕。

    甫一解脱开两女,池棠立时弹身而起,去看那火光中多现的黑影。

    刚定睛一瞧,却又不禁哑然失笑,无食正立着身子,摇着尾巴,一脸贼兮兮的笑容,看着自己,火光映照下,就好像突然多出一个黑影一般。

    池棠忽又想到,刚才自己难以控制情yù的浪荡场景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只爱说脏话的狗看在眼里,不由又觉得有些赧然。

    无食嘿嘿笑道:“咦?你怎么起来了?你继续干,我接着看。”

    “你都看见了?”想到自己刚才的情景,池棠就是一阵脸红心跳,这是怎么了?以前自己行走江湖,也不是没有过与女子交往的经历,可当时自己cāo节严正,行止端方,是以自己这般年岁仍能守住童男之身,可适才若非看到无食那黑影,心中遽然猛省,只怕就再难控制了。

    无食很随意地道:“是看见了啊,我主人跟那翠姑搞的时候我也在边上看着的,打甚么鸟紧。”

    池棠只觉得脸上发烧,又担心自己和无食交谈起这般的事来,若是惊醒了熟睡中的宝儿,这可大不妙了,宝儿虽是妖仙之子,却毕竟是个垂髫幼童,可别老听这些粗俗的话对以后长成有碍,想到这里,池棠又不自禁看了看火堆旁侧卧的宝儿,还好,火光映照分明,宝儿脸上还带着浅笑,不知做着什么好梦,酣睡未醒。

    无食立刻看出池棠顾忌之处,大喇喇的笑道:“放心,自你把人家姑娘搂入怀里,我就略施小术,让少主可以好好睡个觉,这样就算天崩地裂,他也是不到rì上三竿决醒不过来。我懂地,我懂地,你跟那俩小女子搞那事,让少主看到不好,你也尴尬不是?”

    池棠这才放下心来,闭起眼睛,思忖了好一会,猛吸了一口气。

    无食还在边上说着:“没事,没事,你继续,大不了我不看。”

    池棠睁开眼,霍的站起身来,走到无食面前。

    无食吓了一跳,忙道:“别别别,我还是开玩笑地,你别当真。”

    不料池棠用手在无食头顶摸了一下,轻声道:“多谢。”

    预料中的爆栗没有出现,无食不禁有点奇怪:“好说好说……呀?娘妈皮的你谢我做甚?”

    池棠在无食身边坐下,打趣道:“原来你除了有能解人裤带裙带的法术,还有能让人熟睡的能耐。”看着现在已经昏睡不醒的灵风和董瑶两女,又心有余悸的道:“我谢你及时醒来,让我看到你的身形,免得我做出禽兽不如的错事。”

    无食并没有接口再扯出些不着四六的胡言乱语,而是很认真也很诧异的看着池棠:“你是说你跟这俩美貌小妞搞那事就是禽兽不如的错事?”

    池棠点点头,没有说话,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嘴角依稀还有刚才灵风留下的唇香。

    “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这样,那两个乾家的斩魔士也是这样。”无食用难得严肃的语调说道,“雄雌交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是人,本来是为了生育繁衍而要进行的勾当,在人这里却不仅是为此,更平添了许多乐事。我告诉你说哦,好多妖怪修炼大成后对这一块最是yù罢不能,而且还都喜欢跟人搞这事。老天安排了这世间众生雌雄有别,本就是为了这事的,你怎么就不能和这两个女的搞一搞呢?怎么真搞了就成了禽兽不如的错事呢?搞这事有什么错的?”男女媾和的行径在无食口中就是最粗俗的一个搞字,可在他这般严肃认真的语调之下,倒也显得义正言辞。

    “人明礼仪,人知节cāo,人可有自控之力,虽有众多私yù,却知忍耐自重之道,此正是人与禽兽,人与妖魔的区别之处。”池棠几乎顺口就将理由说了出来。

    无食奇道:“我活了那么多年,可见得多了,那些当兵的进了村落,可没少做乱搞女人的事,还见过搞完人家女人,一刀杀了吃肉的惨事,跟那个狗rì的老yín魔鲶鱼的行径却也差不多,这不也是人么?”说着,嘴还朝思欢子尸身躺着的地方努了一努,那条黑鲶鱼已经僵硬的像块石头,几乎看不真切。

    池棠顿时语塞,这几百年来人间杀伐征战不断,华夏久遭胡祸,厮杀不休,战事不止,田地荒芜,民不聊生,人吃人的惨事可谓层出不穷,这么一转念一想,许多人又和妖魔有什么区别?

    池棠站起身,向黑鲶鱼死尸那走去,口中兀自强辩道:“我说的……我说的是好人,是君子,不是那些宛如妖魔的人。”

    无食无所谓的抖抖脑袋:“那也都是人呀。再说,你说的好人,君子,有什么好的?女人不能随便搞,做事还得被好多乱七八糟的念想给捆着,一点都不逍遥。我也见过这样的人哟,傻得很呢。再说,你和这两个小美人儿……哦不,一个小美人儿,一个小美猫儿搞一搞,也是救她们啊,何必费那么多事?还去找马车啥的,真他娘的不痛快。”无食一直与念笙子为伍,虽不是恶人,却也没有接受过人间仁人君子的那套教化,所以当年毫不犹豫,怂恿主人掳个女人去交媾解毒。

    池棠觉得头都大,跟无食谈仁义礼智信的君子立身之道,分明就是对牛弹琴,当下不语。

    无食还挺好心的继续唠叨:“你是嫌那只是猫不是人?我告诉你说哦,没关系的,她们这些妖jīng炼化了横骨,修chéng rén身,那就跟人基本上差不多的,你搞起来没分别的咧,再说,你担心这个也就罢了,不是还有董家庄上这美貌小姐嘛,她可是人,你可以去搞的哟……不对哎,刚才你跟那只小母猫亲嘴了哎……”

    “嗖”一块小石子直接打到了无食脑袋上,把无食下面要说的话硬生生掐断,池棠臊红了脸,恶狠狠的瞪着无食:“这事你要是跟别人说,我可对你不客气。”

    无食终于因为胡说八道遭到了期盼已久的教训,这才安下心来,嘿嘿笑道:“放心,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地,尤其不会对那两个乾家的斩魔士说。”

    池棠一怔,这只坏狗这么个语气,到底是会跟别人说还是不会跟别人说?

    无食在池棠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岔开话题:“这两个小女子是因为那条yín魔老鲶鱼的魅毒chūn药发作,所以嘛……嘿嘿,对你这样,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池棠闻言,这才明白何以这两个女子会突然这般,却原来是那阒水鲶鱼怪的魅毒发作,想到这里,池棠顿时回想起灵风和自己那浓情炽烈的热吻,又想到董瑶那温软曼妙的身体,心中忽然起了一层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些不舍,却也有些凄然。

    也许是为了找些事排遣开心内这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池棠一脚将那鲶鱼怪的尸身拨转,只觉得触脚之处硬如顽石,鲶鱼死尸肚腹朝上,泛出难看的灰白sè。

    池棠忽然想到薛漾杀死思欢子后,曾以一个青铜瓶去吸那飘散的紫气,不知是为什么,当时本想问一问,却被打了岔,回头等他回来可得问个清楚。

    再看这鲶鱼死尸,腹下一条老长的触须伸出。再仔细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触须轮廓分明,根本就是个男子**的模样,偏偏又细又长,甚是恶心。难怪这鲶鱼怪思欢子生xìng好yín,却原来修炼出这话儿来。池棠从边上取来青锋剑,一剑下去,这鲶鱼怪的男根应声而断,一股腥臭之气溢了开来。

    “那我算是暂时将她们的魅毒压制下来了么?”池棠避开这冲鼻的臭味,又问无食道。

    无食看看躺倒在那的灵风和董瑶:“应该差不多啦,要不你再去看看?”

    池棠摇了摇头,他担心再过去看时,倘若这两个女子再复故态,自己还能不能抵受得住,苦笑道:“不了,万一……”

    话还未了,池棠猛然一jǐng,对无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分明听到,一阵马蹄纷沓声正传来,越行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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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上行程

    池棠看了看火堆发出的火光,眉头一皱,无论那些骑马者所为何事而来,这里发出的光亮必然令自己无从隐匿,当下一握紧手中青锋剑。夜路奔马,不是江湖豪客就是截路强梁,况且宝儿不知被无食施了什么法术,睡得极为香甜,而那里灵风董瑶两个还在昏迷之中,倘若来者其意不善,则必然徒生事端,自己还是要小心些。

    无食伸鼻嗅了嗅,很快恢复成惫懒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不慌不慌,是乾家那个黑脸的小子回来了,还有董家庄上的那个公子小少爷呢。”说着,又在火堆旁靠着宝儿趴下了。

    池棠一怔,怎么董府的二公子董琥过来了?这时,就听到马蹄声近,董琥的声音传了过来:“池大侠可在?”

    几骑奔马驰入山林小径,当头一人神sè焦急,正是董二公子董琥,身边薛漾负剑相随,身后却是宗熙潭、顾辽等几个门客。

    原来自董瑶从宗熙潭处取了剑马而出,宗熙潭倒底还是不放心,径去董琥处报之,偏偏董琥起身去了西庄仓廪处核粮,待他回来后,已是天sè近晚的时分。听说这事,董琥大急,忙去内宅禀告母亲路夫人,又发现了董瑶留在屋内的书信,几个服侍董瑶的侍女都昏迷不醒。路夫人得知此事,又惊又急,一连派出几批人沿着董瑶奔马的蹄痕去找。可董瑶于半途便被思欢子妖风凭空掳走,那健马亦被卷入风中,几批人要寻马蹄奔走之迹却都断了线,这便都错过了。直到薛漾晚间直返入庄中,告之详细,董琥才算略放下心来,又怕母亲着急,自己亲自带了几个身手高强的门客随着薛漾,快马加鞭先来看顾董瑶。

    薛漾自然不好说董瑶是被妖魔掳了去,还中了妖魔的sè魅之毒,只能告诉董琥是前rì祁山盗的几个强人,在董庄附近还不曾离开,恰好遇到三小姐单身出行,便对三小姐下了毒。董琥着急之下,自然深信,却全没想到,当真是强人要擒掳自己的妹妹,何需下毒?

    董琥到得近前,着急忙慌的下了马,对着池棠一拱手:“池大侠,舍妹中的甚么毒?可如何了?”

    池棠一边拱手回礼,一边看向薛漾,不知该怎么说。

    薛漾赶紧下马接口道:“那几个祁山盗寇余党用的毒甚是奇异,池兄先用自身功力替小姐压制了毒xìng,但要尽解此毒,我等还要带小姐去一个所在才行。”这也是给池棠暗示,就说这董三小姐是被祁山盗的人害成这样的。

    池棠会意,对董琥道:“公子勿急,令妹所中之毒已被池某暂时压住,没有大碍,只是还需去池某一个善解毒的朋友那才能尽解此毒。”

    董琥一迭声的道谢,口中道:“我原是要将池大侠昨rì那剑配好剑鞘着人送将来的,偏舍妹任xìng,又想着池大侠不收她为徒的恨事,就私自出了庄,拿了那剑追赶了过来,以致为贼徒所趁,若不是恰好碰到池大侠和嵇薛两位大侠,还不知会闹出怎么的事来,这可真是多谢几位大侠了。舍妹何在?我看看她。”

    池棠一指树干下:“我方运过功,令妹现在仍昏迷不醒。”

    董琥快步过去,先看到董瑶,见她面sè红润,倒不似中了巨毒的模样,先放下大半的心来,附耳呼喊董瑶几声,董瑶嗯嗯了几声,却没睁开眼来。

    董琥正要再问池棠几句,眼睛一转,正看到躺在董瑶身边的灵风,这一下如遭电噬,脑中轰隆一声。这……这不是内府的那个美貌侍女么?我寻了她老半天,母亲只推说不知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董琥仔细看灵风,见她跟自己妹妹一般情状,也是昏睡不醒。再看看这如花容颜,玲珑身段,当真是越看越爱,又发现灵风衣裙稍解,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他倒也没多想,而是心cháo激荡,手一伸,就想摸将进去。

    池棠可不知道董琥和灵风还有一段曲折,当下解释道:“这女子也和令妹一同遭了强寇的毒手,也中了那奇毒,正好现下一起施救。”

    董琥听了池棠说话,原本激荡的心情略有回复,那伸出一半的手也缩了回去:“适才情难自已,若是当着几位大侠的面轻薄这小可人儿,可就被几位大侠瞧得低了。是了是了,”董琥心中想着,“我原以为这美貌侍女是母亲房中的,却不知竟是妹妹房中的,怪道母亲推说不知呢。定是妹妹私自而出,带了这个体己的侍婢一起出来的,却又一起被贼人下了毒,真正巧了,待此事一了,我跟妹妹说说,定要将这可人儿纳入我房中。”董琥sè迷心窍,自己想了这个缘由,倒也颇有些可自圆之处,却全没想到,先前薛漾和池棠一直都说董瑶是单身一人被擒的。

    “不如,不如就将舍妹和这位姑娘送回我庄上,我寻良医医治就是,几位大侠也不必这般辛劳,再在董某庄上盘桓几rì,家慈更感几位相救舍妹之恩,还要重谢呢。”董琥对池棠和薛漾说道。

    薛漾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小姐和这姑娘看起来还好,实则那毒xìng奇诡无比,若非池兄那好友施救便有xìng命之忧,世间虽有良医,怎能解此奇毒?”薛漾心道,这虻山猫妖你要是真带回庄上,可不知还会生出什么祸患来呢。

    “呃……不知池大侠贵友何在?我便一同相随,一则照看舍妹,二则也好沿途为几位大侠解决些rì常琐事。”自从看到灵风,董琥更是舍不得离开了。

    池棠有些迟疑,董公子要照顾自己的妹妹,这是人之常情,虽然自己这几人加一狗有古怪处不便和他同行,可却又如何开口相拒?

    薛漾则回答的很干脆:“那处所在有许多禁忌处,董公子不是道中之人,不便同往。董公子若是放心不下,一月后前往落霞山栖梧山庄就是。”

    董琥一震:“栖……栖梧山庄?是那位……那位紫菡夫人处么?”董琥是南国世家子弟,晏菡君紫菡夫人的大名是早就听闻的了。

    “正是,紫菡夫人与池大侠多年故交,更有解毒圣手,小姐之毒去她那处自无可虞。”薛漾说道,池棠则看了薛漾一眼,心道:“你就扯吧,我上哪跟那艳名久播的紫菡夫人有故交去?”

    董琥叹道:“这董某倒也知道,没想到紫菡夫人竟和池大侠故交甚深,这当真是美女敬英雄了……”

    池棠赶紧一摆手:“我与她江湖论交,不涉男女之事。”池棠心想这事我可得讲清楚,不然这流言蜚语起来可受不了。

    “是是是”董琥现在满脑袋都是灵风的倩影,总是想着风月之事,一时口不择言,现在忙改口道:“这落霞山离此还颇有些路程,不知时rì上可赶得及?”

    薛漾正好接口:“所以我们要快马加鞭而去,正好董公子来了这里,说不得,我们要问董公子借几匹健马,负了小姐和这位姑娘,到前面市镇上会合了我师兄,火速赶去。这样,董公子,你且先回府,跟老夫人说此间这事,让老夫人先安下心来,一月后,落霞山紫……哦,栖梧山庄,你便就去,说是找你妹妹,紫菡夫人必然不会拒绝。”薛漾也很清楚,这一路决不能再将董公子带上随行,趁机用这个由头就此别过,而且特地说了一个月的期限,这样也不会和紫菡院那事相冲突。

    董琥一向知道栖梧山庄的美名,只是也知道如自己这般小世家的子弟根本没资格前去栖梧山庄,现在倒有了正当理由前往,他本就大有纨绔之风,对紫菡夫人的艳容自然也是向往已久,顿时心中大喜,这样不光接回妹妹,得了那绝sè佳人灵风,还能因此一见紫菡夫人,真正喜煞人了,于是应声道:“就是这般,只是辛苦几位大侠了。”

    薛漾向池棠使了个眼sè,池棠会意,这就要借机离开了。

    宗熙潭、顾辽几人也都下了马,见了礼,空了两骑健马出来。池棠薛漾顾不得避嫌,抱起灵风董瑶,将她们各自打横放在马鞍之前。池棠抱着的是灵风,想起前面二人热吻的情事,几乎又臊红了脸,所幸天sè黑暗,旁人倒没看出来。待池棠将灵风横放在马上时,才发现灵风衣裙松解,看来是自己当时情迷之时所为的了,忙背着众人将灵风裙带系好。

    薛漾又要唤醒沉睡不醒的宝儿,喊了半天宝儿还是不醒,顿时醒悟,看了看一直睁着眼睛的无食,无食吐吐舌头,有人在这里,他自然不敢说话,憋得表情甚是滑稽。

    薛漾抱起宝儿,将宝儿连被褥一起绑在池棠身后,池棠翻身上了马,背后背着宝儿,鞍前横卧着灵风,又将青锋剑置于鞍鞘之侧。薛漾鞍前则是董瑶,无食很自觉,刺溜一下,窜上了薛漾坐骑的后面,董琥等人都是一愣,这只狗当真聪明。

    “就此别过,一月之后,落霞山栖梧山庄,切记,切记。”薛漾和池棠对董琥等人一拱手,一夹马腹,两马撒蹄飞奔,无食被颠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忙牢牢抓紧马尾,一句“娘妈皮”差点出口。

    董琥也上了马,赶紧回庄向母亲禀告这里的事,也让她放下心来,宗熙潭、顾辽等人自然一路跟上,只剩下两个让出坐骑的门客步行回去。

    一个门客忽然奇道:“怎么有这么老大一条鲶鱼?”他发现了思欢子的尸身,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大黑鲶鱼,于是蹲下身子,拨弄了一下,一股恶臭兀自未散。

    那门客捂着鼻子,忽然恶作剧般的将这条死鲶鱼拖起扔进了火堆中。

    “做甚么?”另一个门客奇道。

    “烤熟这条臭鲶鱼,给山里的狼吃,哈哈。”那门客开着玩笑,两个人去得远了。

    ※※※

    火堆余焰未烬,死鲶鱼已被烤成了焦炭一般,气味更是难闻。

    一阵黑烟混着火堆散发的青烟凝成了一团,又若有实体般化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身材高大,从脖项到手臂上尽是鳞片丛生,看不真切相貌。

    那人望着焦糊的死鲶鱼,喉底喃喃有声道:“鲡妃之乱未了,五圣鸦神又现,神谱已失,思欢亦亡,宜当归报,早做提防,早做提防。”

    信手一挥,火堆尽熄,天地间顿归于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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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轶话

    两骑马在路上疾驰,夜幕寒月,独挂天际,显得分外清冷。

    薛漾从怀里又取出一个铜管,手指一扣,“嗖”的一声,一道白光直冲半空,甚是耀眼。

    池棠略带诧异的望向薛漾,似这般张目的信号,若是给左近戍守边关的官军发现,只怕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薛漾似是知道池棠心中所想,将铜管复放回怀中,一边策马疾奔,一边笑道:“此物是乾家白虹讯,用以本门弟子联络报信之用。这白虹讯用的是乾家本门密传玄功之力发动,非修灵玄门之士难以肉眼看见。池兄是有南部尊君的神力,这才看得这般清楚,我是给四师兄报个信,让他别在边境市集那里等天亮了,速速赶来一齐会合,就这样快马加鞭而去,虽是鞍前伏着人,颇不方便,却也不延误时rì。”董瑶还昏睡着横在薛漾马鞍前,薛漾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肢体绝不触碰半分。

    池棠座下马亦是撒开四蹄,一路颠荡,鞍前的灵风仿佛身轻如羽,几乎毫无压负之感,现在听薛漾此说,池棠先是一奇,后又想起前番的疑问,出口问道:“对了薛兄,我记得先前你斩那鲶鱼怪后,还取出一物吸那鲶鱼怪散发出的紫烟之气,这是何故?”

    薛漾哈哈一笑:“这也是乾家密传玄功。妖魔命竭之际,毕生修炼的妖灵jīng气涣散,我们乾家弟子凡斩处妖魔后,都要用聚灵壶将这涣散的妖灵jīng气吸纳于内,存其jīng华,带回本院,自有秘法炼丹锻兵,大有妙用神效。池兄到我们乾家本院一观,便可知其中端倪。”

    “哦?还有这般奇妙之术?”池棠大感好奇。

    “不光是对妖魔,现在厉鬼增多,我们还有对付厉鬼的封魔瓶,可将厉鬼恶魔本身收入瓶中,禁锢其身,化其魔力,为我除魔之用。”薛漾继续道。

    池棠这些时rì只是想着妖邪jīng怪,于鬼怪之道却还没想过,那rì曾听薛漾言道鬼族是为新兴之族,正与妖族有合谋之意,共取人间天下,当下又问道:“向闻薛兄有言,这厉鬼恶魔本是枉死横死之人魂魄未散之故而成,我却从没见过。这鬼和妖相比,究竟哪一方更为厉害?”

    “还是得看修行,道行高的鬼比很多妖jīng要厉害得多,而修为高的妖怪也比很多鬼要强。这么说吧,虻山三俊四灵,那三俊可谓是妖魔一族中顶儿尖儿的高手,但血泉鬼皇手下的残灵九将比之虻山三俊,却也未遑多让。”

    “血泉鬼皇?残灵九将?这都是什么玩意?”池棠的坐骑和薛漾的健马都是董府良驹,奔跑起来速度相当,因此二人一直是并辔而驰,倒不影响交谈,无食老老实实抓着马尾巴,趴在马后座上,倒没有插嘴。

    薛漾答道:“他们也是近百年才兴起的,血泉鬼皇和残灵九将只是听一些厉鬼说起过,但血泉鬼皇只闻其名,伏魔道却一直不知其详细,而残灵九将却是号称血泉鬼皇麾下的最得力干将。鬼族新兴,用的却是人间官品规格归置鬼族诸辈。据和残灵九将交过手的一些伏魔同道说,那残灵九将皆着甲胄,各持不同兵刃,勇力绝悍,似乎未成鬼之时都是人世间的善战之将。”

    “竟有此事?池某那rì遇妖,一直心感妖魔之患,只是从未见过鬼,哪知道还有这许多稀奇之处。”池棠叹道。

    “鬼多着呢,死人多的地方大抵是会有鬼的,只是一则那是孤魂野鬼,多为魂魄未散,一灵尚存,未必为恶;二则池兄初涉伏魔道中,虽有乾君神力,却终是修为根基太浅,等闲不大容易亲眼见到鬼,待去我乾家本院修行之后,这些事便都见怪不怪了。”

    薛漾控拉着马缰,撇了一眼身后的无食,两人交谈了这么久,这只话多的狗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可真是奇怪了。

    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薛漾继续补充道:“修习血灵道的妖魔多喜欢以人为食,而且成jīng为怪后,人的许多yù念乖张处也在妖魔心内滋生,基本上说,他们的很多想法都接近于人了。所以那些雄xìng妖魔若想一泄**,就是找人间的女子或者化身为女子的雌xìng妖魔,总之是要有人样的……”

    “这……这个我不同意啊。”一直趴在马后座上的无食终于忍不住插话了,听他说话颤颤巍巍的口吻,显然他是在马背上很不习惯这飞驰的感觉,有些晕乎,难怪那么久都没说话。“我……我就觉得,还是母狗让我……呜呜……更有感觉呢!”

    薛漾淡定转头,看了一眼抓着马尾巴抖抖索索的无食,迸出四个字:“你非真妖!”

    “娘妈皮的……我不是妖我还会说人话啊?”无食大喊起来,“我都说了,我看到母狗还会……慢慢,你还夹马肚子……看到老子犯晕你还故意加快……呜呜……我算是发现咧……自打老子那次不小心松了你……裤带,你就跟老子很不对付……慢慢,要吐咧!要吐咧!”

    薛漾策马飞奔,脸上掠过一丝恶作剧后的笑意,也不理无食这茬,继续之前的话题:“当然,雌xìng妖魔就是找人间男子或人形的雄xìng妖魔了。而鬼,多是人死后所化,他们的行为想法就是人的方式,但是由于忿恨人世,他们比人要更残忍凶狠,他们吃人,但很多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泄恨。他们也会和人世间的男女交媾,这是他们为人时留下的yù念所致,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人之所知,会钻营,会论学,会权谋,所以鬼族想到了去和妖族合纵连横。而伏魔道一直在怀疑,这鬼之一族,甚至还在培育自己的军队。”

    池棠不禁打了个寒战,天下凡人之世,出现一支由鬼怪组成的军队,以人为粮,荼毒世间,人无噍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两人谈谈说说,不禁行了两个多时辰。一骑马刺斜里飞驰而来,正是前去市集找马车的嵇蕤。

    “四师兄。”薛漾首先招呼,座下马放缓速度,和池棠一起迎了上去。

    嵇蕤与二人聚到一处,举手示意:“看到你的白虹讯了,我便赶紧追了过来,且歇一会儿,怎么?就准备这样去紫菡院?你们哪里来的马?”

    三人都下了马,稍事歇息,宝儿被缚在池棠背后,一直睡得很香,看来无食施展的昏睡之术甚是管用,想到一路颠簸劳累,池棠自然也不忍心让无食唤醒宝儿。无食则立刻跃身窜下了马,对着灌木丛就是一阵猛吐。

    嵇蕤一怔:“这狗怎么了?”

    薛漾眨眨眼,微笑道:“想是不惯乘马,颠的恶心了。”不等嵇蕤再问,便将先前董公子随同来寻,留下健马的事说了一遍。

    嵇蕤闻言点头道:“这样也好,前面市集要早上才能开,看这情形还未必有马车。我进那关镇之时,那戍守的军兵还想强征我这马来着,待看到我这马上董府的标记才作罢,恐怕市集上的马都被征入军中了,我正犯愁呢。哦,对了,池兄,这是你的物事罢。”说着,抬手抛过一物来。

    池棠顺手一接,不由一怔,正是昨rì留在董府的那柄长剑,此时这剑更多了一柄制作jīng美的乌木剑鞘,不消说,定是先前董公子所说要来奉赠之物了。嵇蕤解释道:“我骑此马快至城关时,往鞍下一探,就发现了此剑,想是董小姐带了此剑出来连人带马被那鲶鱼怪掳走,这把剑一直未动呢,我一看,不正是昨天池兄大展神威的用剑么?”

    想到正是此剑的缘故,董三小姐借机私逃而出,险遭妖魔毒手,池棠看了一眼在马上昏睡的董瑶,心内大有歉意。正踟蹰间,心念忽而一转,又想到了前番火堆边搂住董瑶,热吻灵风的情景,二女香泽犹存,娇体恍若在怀,池棠脸上一烫,心里更乱了。

    嵇蕤没察觉到池棠心里的杂念,还在道:“这二女得池兄压制魅毒妖力,当暂时无碍。这一路我们策马疾驰,三rì内到落霞山不成问题,只是白天路上要小心些,免得碰到官军。”

    “等一下等一下……”吐完的无食颠颠的又跑了过来。

    嵇蕤先看了看池棠背后熟睡未醒的宝儿,才对着无食笑道:“我当你就脱人裙带的法术本领呢,这迷睡之术倒也用的不错,快把宝儿唤醒罢,这一直睡下去可怎么得了?”

    无食道:“这个不急,到地方我自然唤醒少主,我就是有件事还不明白,要问问你们咧。”

    “但说。”嵇蕤也没当回事,顺手从行囊里取出些干饼来放入口中,这一晚连续奔走,可着实有些疲累。

    无食原地踱了一圈:“我想问问你们哈,要是这中了那老yín魔的毒的,不是这美貌小娘儿,而是一个大丑男啊老花子啥的,你们还会这么火急火燎尽心尽力的去救不?”

    三人同时一怔,没有回答。

    无食还在说着:“人那些事儿我懂,什么英雄救美女的好事儿我也听主人聊过,但是英雄去救的,倘若不是美女,这又将如何?”

    池棠心内反复思量,为侠者行侠仗义,济国救民,拳拳之意本是不分男女贵贱。但这次三人竭力为救董瑶甚至灵风而这般奔忙,虽是不贪图美sè,但或多或少,总还是有些英雄救美的情结作祟的。设若换人而处,倘只是一个老乞婆,又或者是个平常乡民?自己还会这般竭心尽力的去救么?思忖半晌,得出结论,救是必然会救的,但未必会这般奔忙踊跃。这无食平素一脸惫懒,胡话连篇,怎知竟问出这般尖锐的问题来,再看嵇蕤薛漾二人,亦是一脸尴尬之sè,不由心下暗叹,这两位乾家斩魔士毕竟都是至诚君子,是非关节处自有心中公断,是以出现这样的表情也不意外了。

    终是薛漾一叹,轻声道:“不知道。”

    池棠心中又赞:“真正是好男儿,不矫饰,不造作,比之现今无数世家名门子弟,当真是云泥之判。”

    无食摇摇尾巴:“着啊,说明你们还是蛮在乎这美貌小娘儿的,既然如此,何必费这么大周折?直接搞了,又救了人,又遂了愿,人家姑娘也未必不愿意啊。”

    先前无食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池棠本想晓以君子大义,不过无食根本不懂,现在池棠只能还说老话,对无食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人与妖魔禽兽之别,就是这份自律自爱之心,你和我们久了,自然会明白。好啦,大伙儿稍休息一会儿,这两天rì夜兼程,火速赶往落霞山罢。”池棠不想再进行这话题,事实上,他回想起前番与二女的亲昵之行,心中激荡之余更多了些惭愧羞赧,正深自自责。

    薛漾看了无食半天,没有说话。

    无食踱到一边,嘴里隐隐在说:“娘妈皮的,当个人怎么这么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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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落霞山

    斜壁半倚,飞云巧渡,山石不险而愈见奇,树木极密则更现景。彼时正当rì入时分,阳光自西边天际垂洒下来,将山幕映衬得片片殷红,仿佛丹墨点点的画卷一般,当真是美不胜收。

    池棠拉住马缰,远眺山峰,赞叹了一声:“此等美景,不枉落霞山之名。”一行人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三rì赶到了落霞山山脚下。

    在路上,池棠总算知晓了此次乾门弟子来援落霞山紫菡院的究竟。

    伏魔道紫菡院,朝廷南迁时驻于落霞山,院中皆收年轻貌美,孤身无亲的女弟子,自来修习素心御魔功法。由于妖魔鬼怪等辈多贪欢爱yù,紫菡院女弟子的美sè倒是个极大的诱惑,妖魔往往自投罗网,而后被紫菡院女弟子的玄门仙术剑法所剪除,而此等玄门仙术剑法高深莫测,尤其对付男妖更为凌厉,是以这紫菡院实为伏魔道中极为厉害的一个门派。

    一月前,紫菡夫人晏菡君的得意女弟子傅嬣下山除妖,不知怎么的,竟被豹隐山公孙复鞅看上了。那公孙复鞅本是先秦之时古蜀国山林中一个孔雀修炼成jīng,术法极为高深。所幸这公孙复鞅自有灵xìng,并不害人,在蜀地豹隐山设立了一个锦屏苑,自命为锦屏公子,手下多是些得道的女妖,每rì奏颂雅乐,饮酒高歌,自得其乐,倒也和伏魔道相安无事。

    可是这次看上了紫菡院的女弟子傅嬣后,也不知这公孙复鞅是怎么想的,竟然具书一封直至紫菡院紫菡夫人之处,要依足人间礼仪,向紫菡夫人正式提亲,迎娶傅嬣。

    紫菡院本就不给门下弟子婚嫁,唯恐破了处子之身,坏了修行,更何况这公孙复鞅还是个妖jīng,虽无过恶,但毕竟族类有别,紫菡夫人晏菡君又怎能答应?可公孙复鞅的来书上说了,十二月十五rì亲自来落霞山拜谒院主,纳彩定礼,娶回傅嬣。

    晏菡君固然不肯,可看公孙复鞅这般说,又素知公孙复鞅的本事,唯恐当面不允,若起争执,单靠一个紫菡院数十名女弟子恐怕未必是锦屏苑的对手。而且紫菡院的女弟子对付雄妖男鬼当然别有手段,大见胜机,偏偏锦屏苑公孙公子的手下又都是些女妖,这就更没把握了。于是紫菡院求援之信遍撒伏魔道,邀请各同道高士在十二月十五rì之前来落霞山相助。

    现在众人终于赶到落霞山,嵇蕤在马上拔出背后长剑,映照西方天际落rì之霞,细辨地上剑枝投影之位,说道:“此时是申酉之交,满打满算,距十五rì之期尚有十六七个时辰。”众人听时间大有余裕,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我等前来相助紫菡院主,当从后山处进入,这是伏魔道紫菡院的规矩。”嵇蕤忽然出声道。

    “既是同道相助,该当正门堂堂而入,为何要从后山进?”池棠极重士子礼法,因而有些不满紫菡院的这规矩。

    嵇蕤笑道:“池兄怎么忘了?紫菡院可是栖梧山庄。前山正门有天子御敕修缮的山门,专让那些达官贵人慕名而来的,可不涉伏魔道中事。我们同道中人,本就是后山隐秘小道进入的,这也是告诉那院主,此乃同道来访。可不能跟那些王孙公子搞混了。”

    池棠顿时释然:“原来如此。”这栖梧山庄在江南世家子弟中的名声太响,那紫菡夫人又不能得罪这些朝中的名流大宦,虽知这些人多怀sè心而来,却也不便闭门逐客,只得开正门以迎。这次却是听嵇蕤说,此事甚是棘手,又牵扯到了豹隐山的妖仙,不便再接待凡世中的俗客,因此前山正门这些时rì都是紧闭谢客,而留后山道门引同道相助之士进入。

    一行人转到后山脚下,看山路崎岖,不便骑马,偏偏灵风董瑶两女又都卧在马上,沉睡不醒,除非几人将这二女背上山去。三rì来,两女都在混混朦朦中度过,还是池棠喂两女吃了些吃食,好在她们饮食极少,不曾便溺,倒省却了很多尴尬,尤其池棠想起那晚与二女的孟浪狎行,更是感到赧愧于心,都是早早的替她们推宫过血,以乾君神力输入,暂缓她们的魅毒毒xìng。

    但此际要背二女上山,池棠不禁却有些犯难,这一程山路甚长,若是背负二女上山,一路上耳鬓相擦,肌体紧触,自己可担心有些不妥当处,心中暗骂:“池棠啊池棠,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求行止坦荡,却怎生这许多无聊顾虑?”骂是这样骂,可自己仍是大费踌躇。

    嵇蕤薛漾则都下了马,宝儿也从嵇蕤马上跃下。宝儿是在第二rì被无食唤醒的,对骑马大感兴趣,自然上了嵇蕤的马同行。无食说是嫌薛漾马太快,可自己还是贱兮兮的留在薛漾的马上,几天折腾下来,倒反而习惯了马背颠簸,在马上跟薛漾斗斗嘴,其乐无穷。现在无食也从马背上窜下来,全身抖了几抖,找了个灌木丛,翘起脚尿了半天。

    池棠只得也下了马,抬头看看山路,口中道:“这便上去?”

    嵇蕤摆摆手:“池兄稍候。”薛漾则又从怀中取出那铜管,一扣机括,一道白光带着嗖的尾音直冲半空,正是乾家白虹讯。

    白虹讯光芒微消,眼前山路便是一阵蕴蒸之感,似是凭空出现一般,三个身着白sè长裙的女子忽然站在眼前。池棠仔细看去,三位女子身形婀娜,体态窈窕,但面上都蒙着一层白纱为罩,只露出一双妙目来,虽是看不见容貌,却也可知都是艳丽佳人。

    三位女子微微屈膝施礼,居中一女出声问道:“紫菡院杜嫚见过诸位同道师兄,未知诸位列属何派?”

    嵇蕤脸sè一正,拱手施礼:“荆楚乾家嵇蕤,得知紫菡院主召集之信,特与本门弟子来此。”

    那杜嫚微一点头:“原来是乾家斩魔士,夫人若知诸位来此施以援手,心怀定当大慰。其余几位,也都是乾门高士么?”她看到宝儿一个小小孩童,马匹上还负着两个女子,不由有些疑惑。

    “正要有事相求。”嵇蕤解释道,“这马上两位女子中了阒水鲶鱼怪的sè魅之毒,昏睡难醒,已历三rì,若无紫菡院独门玄功相解,只恐有xìng命之忧,还请劳烦速速施救。”

    杜嫚轻笑一声:“阒水思欢子,sè魅之毒多为迷药之xìng,解此毒患本就不难,诸位高士奔波三rì,为救这两个女子,杜嫚却实是钦佩,这便将这两个女子送入本院解救。”杜嫚此语已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董瑶和灵风中的sè魅之毒本就是chūn药,这三位成年男子只需和她们交合便能解sè魅之毒,可偏偏还花了三rì送于此地施救,不愧是君子风范。

    杜嫚转头吩咐:“两位师妹,先降天梯,快将那两位女子送入本院,要二师姐用清心丹解她们的魅毒。”

    杜嫚身边两位女弟子出声答应,左边一个女弟子挥手一招,众人面前忽然出现一片云霞纷腾的雾气,雾气之下,却垂出一个荆藤编织而成的大篮,大篮周遭尽是花朵点缀,甚是美观。

    两位女弟子上前抱下董瑶和灵风,放入花篮中,而后各执牵连花篮的藤枝,雾气忽盛,罩住花篮。待雾气散去后,装着董瑶灵风的花篮连同那两位紫菡院女弟子都已消失不见。

    池棠愣了一愣,自己行走江湖那么久,这么奇妙的幻术仙法却是第一次看到,不禁暗暗咂舌。

    嵇蕤知道这杜嫚口中的二师姐便是紫菡院的二弟子秦嫔,修为玄功都是极高之境,也是除了紫菡夫人和大弟子傅嬣之外的第一高手,由她出手施救董瑶灵风,自然再无可忧。

    杜嫚双眼又在池棠脸上转了一转,池棠只觉得她从白面罩外露出的双眸明若秋水,那目光shè到自己脸上时,只感到眼前一亮,出于礼貌,池棠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忽然耳下创口猛地一痛。

    池棠一惊,不由伸手抚了抚创口,那rì薛漾在董府门客比武之会上看向自己时,也是这般,看来伏魔道中弟子的眼光都有些神奇之处。

    杜嫚秀眉一蹙,低声道:“这位却是谁人?怎么身上有股妖气?”

    嵇蕤抢在池棠之前解释:“杜师妹不要见怪,这位是我们乾家新收的弟子,原是遭了虻山茹丹妖姬的噬魂法,颈下有那妖姬的咬痕,故而尚有妖气遗留。”

    杜嫚颌首道:“原来如此,师兄勿怪。”从池棠身上收回目光,复又看向宝儿。

    “哦,这位孩童大有来历,也刚入我乾家门下,我等心急贵院之事,一时未及妥善安置,故而将这孩童一并带来此地,还请杜师妹见谅。”嵇蕤在杜嫚再次发问前,忙又说道。

    杜嫚倒也不失礼节:“乾家好生兴旺,竟新收了这么多伏魔之士,委实可喜可贺,且请诸位上山歇息。这马匹暂留此处,稍后自有本院中人前来打理。”伸手一肃。

    嵇蕤薛漾对杜嫚都是一拱手道:“多谢。”杜嫚当先引路,其余众人随后跟着,沿着山路,拾级而上。无食夹起尾巴,亦是规规矩矩的跟着众人,杜嫚转头看了无食一眼,终究还是没说话,多半是把无食当成乾家子弟带着的猎狗了。

    宝儿似乎对刚才彩雾中出现的大花篮还很有兴趣,出声问道:“那个花篮子怎么不见了?坐那个上去不是更好玩?”

    池棠也奇道:“那物事倒颇有些神奇之处,怎生在彩霞云雾之中,便现出此物的?”

    杜嫚娉娉婷婷的身姿依旧在前相引而行,却恍若未闻,没有作声回答。还是嵇蕤对池棠道:“这是紫菡院落花天梯,是紫菡院本门仙术所制,以落霞之气而为引,以紫荆藤为质,但有同道来客,皆可入此天梯而在顷刻之间上于山顶紫菡院本院之中。我们一则是人多,挤在那篮中多有不便,二则是那天梯之篮已先接了那两位姑娘去救治,一时也回转的没这么快。”

    对于嵇蕤这番解释,杜嫚浅笑接口道:“嵇师兄所言只是其一,实是落花天梯是直达本院,奈何本院客房皆已住满,不得已,只得引诸位前往东山别院居住,还请勿怪。”

    嵇蕤奇道:“紫菡夫人当真了不起,这同道求援之信散发不过一月,竟来了这许多同道,把正院都住满了,都来了哪些门派的高人?”

    杜嫚背对着众人引路,众人自然看不到她神情,但显然听她语气一个迟顿:“呃……来倒也来了些同道,可也没嵇师兄想的那么多。”

    “不是把正院都住满了么?”嵇蕤怔道。

    杜嫚默然了好一会儿,方才回道:“实是另有贵客,那贵客有些讲究处,一则只住本院正堂,二则不愿与其他来客同居一处,是以家师不敢怠慢,只得将本院客房都让与了那贵客和他的门人弟子,而其他来客便安排在东山别院了。”

    嵇蕤略有迟疑,池棠心中已是大感不满了,不禁怒道:“我等都是仗义前来,贵院缘何厚此薄彼?”

    嵇蕤知道池棠还不大清楚伏魔道中的许多事体,恐他言多有失,忙伸手拉住池棠,示意他休再多说,自己则又问杜嫚道:“这位贵客,不知是什么人?”

    杜嫚停了一停,缓缓答道:“鹤羽门孤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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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东山别院

    池棠不知底细,也还罢了,嵇蕤和薛漾听到孤山先生的名号却都是一惊,嵇蕤脱口道:“孤山先生也到了?”

    杜嫚不答,仍是默默在前引路。池棠见了嵇蕤薛漾的神sè,甚是奇怪,轻声问道:“嵇兄,这孤山先生是什么人?你们何以有这般吃惊之sè?”

    嵇蕤亦是轻声回道:“池兄不知,这孤山先生大有来头。他是不休山鹤羽门的元老耆宿,按资排辈,他还是鹤羽门掌门许大先生的师伯辈呢。据传孤山先生的修为已臻仙境,能御风化雨,遁天入地,炼成不死不灭之身,在伏魔道中也是有数的几位前辈高人。而孤山先生的门人弟子是鹤羽门中最为骁狠的一支,讲究不留余地,但见妖魔之属,必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只是这三十年孤山先生一直闭关修行,不曾出山,没想到这次公孙公子来紫菡院的事把他也惊动了。我曾对池兄说过虻山歌:灵犀辟尘,猛虎镇山,苍狼嗷月,厉蚺卷松。虻山多英杰,最良称四灵。熊罴大力将,骐骥千里生,鲲鹏翼横卫,三俊更扬名。虻山三俊四灵,那三俊中的大力将曾经和孤山先生交过手,大力将熊罴怪统领虻山群妖八万余众,妖力之能是虻山顶儿尖儿的高手,但那次交手,孤山先生却把他也给伤了,你说这孤山先生厉不厉害?”

    池棠是知晓虻山四灵的能耐的,听说更胜四灵的三俊都伤在孤山先生手下,不由咋舌道:“这孤山先生有这么厉害?”又紧接着问:“那鹤羽门曾听薛兄弟提及,却知之不深,不知又是怎样的门派?”

    嵇蕤凑近池棠,悄声道:“还记得那只小猫儿么?”

    池棠一怔,旋即省悟嵇蕤说的是那虻山灵风。灵风此时正被紫菡院送入本门救治,嵇蕤自然不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池棠看了看前面引路的杜嫚,她和众人拉开了有近十步的距离,似乎对几人的交谈并没什么反应,于是点头道:“记得,那猫儿怎么了?”

    “可记得她初见我出手时,说的是什么?”嵇蕤的声音还是很低。

    池棠苦苦思索,回想那rì情形。自己当时正被灵风定身之术定住,嵇蕤和薛漾却是从容解开那定身妖术,而后嵇蕤就和那灵风对峙上了。啊,想起来了,池棠眼前一亮。

    那时灵风见了嵇蕤的身手,曾言道:“伏魔道不是那些白衣长袍之人么?几时有了你们这些人?”

    嵇蕤则回答:“虻山地界多是伏魔道上鹤羽门的炼气士,怪道你说都是些白衣长袍之人呢。”

    池棠对嵇蕤道:“想起来了,那rì嵇兄也提起过鹤羽门。”

    嵇蕤点点头:“鹤羽门在泾渭之交的不休山,自胡人大乱中原,朝廷南徙,真正在北方的伏魔门派便只剩这个鹤羽门,因此池兄曾遇上的虻山众妖魔,多是由鹤羽门的炼气士来对付。鹤羽门中人皆着白袍,若仙鹤蓬羽之状,所修习者便是天人混沌之内气神功,故名之为炼气士。鹤羽门门人弟子皆已参悟天道,世人见到他们,个个都是丰神俊朗,气宇不凡之士,多有说他们是神仙的。”

    池棠笑道:“那鹤羽门都是丰神俊朗,气宇不凡的男子,这紫菡院却都是美貌绝sè,娇俏可人的女子,岂不正好相配?”这话刚一说出,池棠便觉得有些不妥,那杜嫚还在前面引路呢,若听到了自己这玩笑话,可别因此不快。不禁抬头看看前面的杜嫚,她仍是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仿佛全没听见。

    池棠却很清楚,这杜嫚虽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实则众人的交谈都一字不漏的传入她耳中了。因为自己那玩笑话刚说完后,那杜嫚的脚步便顿了一顿,而后才像没事人一般的继续前行。

    池棠甚是懊恼,自己是怎么了?往rì自己行走江湖,总是极为识得礼数大体,似适才这般的轻佻玩笑绝不会说出口,可是现在几乎是全没在脑中过一过,就信口而出,确是极为失礼的了。

    正在池棠自艾的当口,就听到杜嫚的声音传来:“诸位高士,东山别院已至,且请入内,今rì便委屈诸位在此歇息,后rì夫人当来相请。”

    几人闻言,抬眼看去,面前一大丛院落,依山而建,青山环抱中露出青砖黑瓦,夕阳的几缕霞光从屋舍中透出,斑斓生sè,倒是极为雅致。

    “西廊下几间屋舍,便是留给几位的,院落中皆已住男子,杜嫚不便入内,诸位高士自专便是。”杜嫚在别院院落前驻足站住,对几人一躬身。

    “有劳师妹了,我等自己进去,多谢多谢。”嵇蕤赶紧抱拳相谢。池棠也觉得刚才自己的玩笑话甚是失礼,也是对杜嫚一拱手,yù待说几句话来致歉,哪知杜嫚略一回礼,留下一句:“失陪。”池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杜嫚竟已是影踪不见。

    这伏魔道上的当真了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比江湖上什么轻功都厉害,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消失。池棠心里嘀咕着,讪讪的放下了施礼的双手。

    “都是伏魔同道,我看这位紫菡院的女弟子固然恭敬有礼,但却冷冰冰的不甚亲近,你们向来都是如此么?”池棠一边环顾院内,一边随口问嵇蕤道。还好,这院落建造的还颇见巧思,山石在庭院间错落相致,庭间还种了些花草,花红草青,浑不是时已入冬万物凋敝的景象。

    嵇蕤推开了一处房门,向内张看了一下,口中答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紫菡院主这次是为什么喊了同道来援的?还不是因为门下女弟子惹出的男女之患?那其他女弟子看到我们这些男人,就更不敢言谈亲密了。况且我们乾家和紫菡院打交道不多,人家能这般以礼相待,已是极好的了。”

    薛漾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进了偏舍,对宝儿道:“晚上你就歇在这里,我陪着你,你一榻,我一榻。”

    宝儿估计是第一次在这般雅致的所在歇憩,甚是开心,拍手笑道:“好好好,晚上薛叔给我说下除妖怪的故事。”这一路过来,宝儿和嵇蕤薛漾两人越发熟稔亲切,和薛漾一屋自然欣喜。

    无食摇着尾巴也直愣愣往屋里去,口中道:“我呢?睡哪儿?两个榻都给你们占了,娘妈皮的难道又让我睡地上?”

    薛漾白了无食一眼:“想睡榻,去别的房间。”

    嵇蕤赶紧说道:“来咱们这儿一样,晚上我和池兄一个屋,也是一人一张榻,你也没地儿了。”整个院落中一共三个房间,嵇蕤这样一说,便是有一间房空了出来。

    “啊呸!”无食啐道,“那我就去没人的那个房间,娘的,我有rì子没睡过床了。”

    嵇蕤笑道:“那也不行,回头紫菡院救好了董家小姐,多半还得送回到这里来,那房间是给董小姐留的,你一个大男……呃……大公狗,好意思往人家姑娘家房里凑?”

    对于这话题,无食一下来了jīng神:“我有啥不好意思的?咋地?怕我对人家姑娘不轨啊?我跟你说,我也是成jīng得道的,但是不好那个事儿,我还是喜欢母狗,那玩意儿够劲,娘的只要不咬我就成……”话是这么说,无食还是溜进了薛漾和宝儿的房间。

    “不过,我还是要照看着少主,不能离开寸步,算啦,我还是去少主这里喽。少主,晚上给你讲鬼故事中不?”无食说道。

    “好!”宝儿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听语气甚是高兴。

    “那我晚上睡你榻上中不?”无食语带笑意。

    “滚!”这回是薛漾的声音传出来了。

    嵇蕤和池棠两人相顾莞尔,这薛漾和无食真是一对冤家,一路上可没少斗嘴。

    池棠又转头望向院外:“我去看看,这边上都住了什么人。”

    这东山别院坐落于落霞山东侧山麓,有好几从院落,池棠众人所居只是其中一处。池棠放眼看去,正对着的一处院落已有人影走动。

    “这里都是伏魔道中人了,不知是些什么人物?”乾家斩魔士算是见过了,紫菡院几个女弟子也见过了,但是其他各个除魔门派的人物却没见过,唯有的一个五老观的玄机子,还是阒水鲶鱼怪思欢子所变,因此池棠对于伏魔道甚是好奇。

    正在动念间,一个少女腾腾的从那院落里跑了出来,池棠一奇,看这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清秀,穿着一身淡青sè衣裙,口中兀自道:“我不听,我不听!”听这口气,似是在大发嗔怒。

    池棠心道:“这也是伏魔道上的?那紫菡院的女弟子不是说这里都住着男客么?怎么有个这样的女娃子?”再看这少女,分明就是寻常女子的装扮,可看不出能有什么除魔的能为。

    那少女没想到眼前还站着一人,怔了一怔,看了眼池棠,侧头转向别地跑开了。身后一人从院中追了出来。池棠看那人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形貌甚是英俊,亦是穿着淡青sè的长袍,和那少女的服sè倒是一致。

    那男子看到池棠,也是一怔,而后不失礼节的一拱手:“哦……道兄。”

    池棠拱手回礼,微微一笑,那男子顾不上叙话,忙又对那少女喊道:“师妹,师妹,哎,你听我说……”已追得去远了。

    “这是鄱阳覆水庄的弟子。”嵇蕤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池棠转头问嵇蕤:“鄱阳覆水庄?什么门派?并不曾听你们提起过。”

    嵇蕤踱出几步,看向那奔跑中的一男一女:“覆水庄颇有些降伏水妖的法门,门中弟子服sè尚青,一看便知,只是在伏魔道中并不算很大的门派。”

    池棠点点头,正想问句:“比之乾家斩魔士如何?”就看到边厢一个僧人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我佛慈悲,列位可是乾家斩魔之士?”那僧人颂了声佛号,合什施礼。

    池棠和嵇蕤都是还礼,嵇蕤说道:“不劳大师动问,正是乾家子弟,未知大师法号?”

    那僧人微微一笑:“沙门苦修之僧,未当大师之誉。小僧游方比丘,但奉苦行之道,法号定通。”

    池棠看这定通和尚,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高大壮健,一脸祥和的笑容,虽是一身破旧僧衣,却也掩不住那满面神采奕奕,不由心下称奇。

    “定通大师。”嵇蕤和池棠躬身为礼。

    定通笑容和蔼:“乾家斩魔高士,虽是近身斩除妖孽,却从不滥杀妄杀,不以族类有别而论,实是大慈悲所为,定通久有耳闻,今rì一见,甚感欢喜。”说着,眼光又在池棠面上定了一定,池棠看他眼神,只觉得身上一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美之意,尤其耳下创口之处,更是暖意一盛,酥痒舒畅。

    池棠还是第一次有这般感觉,心中暗自钦佩:“这必是这定通大师的修为所致了,看来定是伏魔道中的高手,”不过看嵇蕤对他似乎也甚是陌生,并不识得他。

    定通双手合什:“善哉,这一位豪士天赋异禀,更具无上神通,真正降魔同道的幸事。”

    嵇蕤听这定通只一眼,便看出池棠端倪,不禁赞叹:“大师好眼力,不知大师一向却在何处?何以我等伏魔同道从未见过大师?”

    定通还未回言,就听半空里一个凌厉的喝声传来:“刚才是什么人带了两个女子前来疗毒的?”

    池棠愕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远处山石之上,一身白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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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鹤羽白裳

    池棠听那人语气不善,心下便是不快,抬眼仔细看那人,只见那人面如美玉,姿容英俊,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白袍似道似俗,左胸前用红线绣着一个鹤首,那长长的鹤喙甚是分明,襟角衣开处皆作禽羽之状,傍晚山风吹起,更是大见潇洒之态,一柄长剑斜挎在腰下,那人右手按着剑柄,却是一脸怒容。

    嵇蕤仍是极为有礼,抱拳仰头道:“带女子前来医治者,正是我等乾家弟子。这位是鹤羽门的师兄罢,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语调冷冰冰的道:“鹤羽门俞师桓在此,你们果真是荆楚乾家的人?”

    这就是伏魔道鹤羽门中人?池棠看着俞师桓,心中暗道:“看这身装束,倒是颇有出尘之姿。只是何以对我们这般气势汹汹?”此时,薛漾从屋内赶了出来,站在嵇蕤身后,斜眼上瞟俞师桓,宝儿也跟出来看,被薛漾推了回去,无食则悄无声息的往薛漾脚边一站;那原本追跑的覆水庄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也都停住了脚步,转头仰望上去;定通和尚还是一脸微笑,并不说话。池棠还注意到,周边几个院落中都有人步出观望,看来这俞师桓闹出的动静不小。

    嵇蕤真是好脾气,微笑道:“褐衫短襟,负刃于背,如何不是乾家弟子?嵇蕤见过俞师兄,不知师兄此来有何见教?“

    俞师桓还是站在山石之上,居高临下,口气也极为严厉:“荆楚乾家,斩魔之士,几时和妖魔做了一路之人?”

    嵇蕤头一直仰着:“乾家斩魔,已历千年,素来以斩妖除魔为宗,怎会和妖魔同作一路?俞师兄何出此言?”

    “哼!那我问你,你带来那解毒的两个女子中,那着绿衣的女子是怎么回事?”俞师桓厉声喝道。

    嵇蕤一听俞师桓这话,顿时明白了内里端倪。

    虻山灵风是和董瑶一起被送到紫菡院本院内医治解毒的,而当时在紫菡院本院之中,除了紫菡院的女弟子,便是孤山先生带来的一众鹤羽门本门门人。这鹤羽门久在西北之域走动,经年与虻山妖魔相斗,对虻山妖魔jīng怪的习xìng能为可说是最为熟悉。那灵风虽是慕枫道修行,没有寻常妖魔的妖气,可毕竟艺出虻山,却又哪里逃得过鹤羽门弟子的眼去?偏偏这灵风又是自己带来交由紫菡院医治的,怪道鹤羽门俞师桓过来斥责问罪呢。

    “俞师兄,那女子确实不是凡人……”

    嵇蕤话没讲完,便被俞师桓怒气冲冲的打断:“好啊,既知是jīng怪,你们不除去也就罢了,还带来此间医治,这不是和妖魔一路又是什么?”

    嵇蕤说话仍是不紧不慢:“妖魔是妖魔,jīng怪是jīng怪。鹤羽门仙术高深,自然也看得出来,那女子是慕枫道修chéng rén身,不曾沾过半分凡人血腥,可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况且她也中了阒水鲶鱼怪的魅毒,也都是受妖魔所害者,为何便不能带来此处施救呢?难道我们伏魔道上,只要非我族类,便要滥杀一气么?”嵇蕤说的义正言辞。

    定通合什一赞:“我佛慈悲,嵇壮士所言极是。”

    俞师桓更怒了:“一派胡言!妖就是妖!那豹隐山公孙复鞅还是冥思道修行呢!不也最终来祸害此地了么?再说了,那女子是寻常jīng怪吗?紫菡院秦师妹刚将她救得醒来,她便化作一阵绿烟而去,这身法我可认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虻山的妖术。若我师尊在场,定然将她擒来,看你还有甚好说!你可别说你不知她是虻山的妖孽!”他口中的师尊,众人都很清楚,自是那神通无比的孤山先生了。

    嵇蕤看了看池棠,迟疑道:“这个……”

    薛漾已经在嵇蕤身后接口:“这个我们实不知道,只看到她被阒水妖怪所擒,就手便救了来。”从俞师桓的话语中,几人已经得知灵风已然被解毒施救,并在毒解后成功遁身逃离,并没有落在鹤羽门弟子手中,这下死无对证,薛漾虽然相貌村讷,脑子却转得快,他知道四师兄嵇蕤一向秉直任侠,说谎可不在行,自己当下接了口去,免得惹出麻烦,虽说自己一众问心无愧,但毕竟救的是虻山的jīng怪,真给伏魔同道盘问起来,却也琐碎。

    俞师桓眼睛尖,早看出嵇蕤神sè一窘,冷声道:“你们当真会不知?哼哼!我奉师尊之命,就是来问尔等,可是为女妖美sè所惑,做出有辱伏魔道的事来?”

    这话甚是尖酸,嵇蕤薛漾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但是听他搬出孤山先生的名来,一时间却也不好发作,池棠在一边却是越听越气。灵风是他主张救的,现在却是两位乾家弟子在帮他顶缸,这事思来想去,除了族类有别,却也没什么大错?这鹤羽门为何这般纠缠不休?其间纵有歧义误会之处,互相谈谈,各辨曲直,也就是了,可是这俞师桓盛气凌人,一派以上叱下的口气,还嚷得这般大声,将左近同道都惊动出来旁观,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俞师桓言语越发无礼起来:“不敢应声了么?被我师尊说中了吧!荆楚乾家,千年玄门,怎么出了你们这班好sè无德之徒?”这话还算客气了,只说是他们几个,没将荆楚乾家一起带上。

    池棠骈手一指:“你!下来说话!”这俞师桓一直站在山石之上,众人跟他说话都得仰着头,反长了他的气势,池棠一眼便看出他的用心。

    俞师桓冷眼看着池棠:“你是什么人?也配叫我下来?”按着剑柄的右手一紧,一股无形罡气缓缓升起,带着白袍衣袪处舞动更剧。这俞师桓固然不修口德,但一身修为却是已臻化境。

    池棠可没把他放在眼里,什么鹤羽门,这般盛气凌人就是不行,你不下来,我就赶你下来,当下伸手一探背后,那把青锋剑失了剑鞘,现在以布条包裹着缚在背后,池棠摸到青锋剑剑柄,就待仗剑出手,总之,把他赶下来再说。

    嵇蕤赶紧拉住池棠:“池兄不可。此人固是言词无礼,但毕竟皆是伏魔同道。况且我等在此,都是紫菡院之客,这般动手,可是对主人不恭啊。”

    池棠轻哼一声:“都是此间之客,他这般对我们大呼小叫便是对主人恭敬了?”

    俞师桓嘴角扬起,微微冷笑,早已蓄劲已待,心中暗道:“我是师尊座下第一弟子,岂惧你乾家区区斩魔之士?你若来时,看我怎么叫你出丑!”俞师桓是鹤羽门孤山先生一支师字门下的得意弟子,一向随师尊在西北之域降妖除魔,此番是第一次来江南,没和荆楚乾家弟子打过交道,只是久有耳闻,又不知池棠底细,自视却是极高。况且他对于妖魔现在更有一股极深的恨意,那公孙复鞅的事情犹还未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更是怒火中烧。

    眼看两人一语不合,就要出手较量,就在这当口,俞师桓的裤带忽然一松,裤子滴溜溜的滑了下来,幸好衣襟长摆遮住大半,只看到内里的一点下衣,饶是如此,俞师桓也是大吃一惊,浑身气势顿消,赶紧伸手提起裤子,这可是大大的出了个丑。

    就听到一个人哈声哈气地道:“这鹤羽门都是神仙中人,怎么在咱们面前还自动脱了裤子?瞧这内里情形,不过如此嘛。”围观的众人很多都哄笑起来,有几个还故意笑得很大声,池棠循声看去,见是个一身麻衣的虬髯大汉,看来这大汉对鹤羽门也有不满之处,不然不会说出这般嘲讽的话来。

    俞师桓脸上涨得通红,却又拿不准这裤子脱落是不是底下乾家弟子捣的鬼,一时不便发作。

    嵇蕤和薛漾都看向了无食,无食摇着尾巴,伸着舌头,眼睛调皮的一跳,不消说,这让人裤带自动脱落的伎俩,准是无食干的好事。

    定通也有意无意的瞟了无食一眼,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闭眼,轻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俞师桓正迟疑的站在山石之上,忽然半空中现出几道白光,白光逝处,几个人影现形,却都是一身白袍鹤氅,与俞师桓一般穿戴的束剑之士,个个神采飞扬,器宇不凡,显然,这些都是鹤羽门的门人弟子齐至了。

    旁观众人原本还在讪笑的,现在都止了口,瞧这情形,在紫菡院的鹤羽门弟子都来了,他们剑术高深,玄功若神,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池棠冷冷看着一众鹤羽门门人,静观其变。

    一众鹤羽门门人又同时躬身施礼,山石之上白影一闪,又现出一人来。俞师桓看到那人,面sè尴尬,亦是向前一躬身,口中结结巴巴道:“师……师尊。”

    听到俞师桓称呼那人师尊,池棠眼睛一亮,莫非这就是那孤山先生?定睛看那人,似乎只有四十来岁年纪,相貌清癯,三缕掩口长须,一袭白袍别具出尘之姿,当真有神仙气象。

    池棠原以为那孤山先生怎么也该是须眉皆白,童颜鹤发的形象,却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

    俞师桓还在禀告:“禀师尊,弟子正在盘问这几个乾家门人,他们拒不承认助妖之实,正争执间,忽然……忽然……”他实在不清楚这裤子脱落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不好直接攀在乾家弟子头上,顿时大感为难,话语也顿住了。

    那人正是鹤羽门孤山先生,此际将手一摆:“不消说了,适才之行,是有妖孽作祟。”说罢,目光扫向底下池棠等几人。

    池棠感到那孤山先生的目光湛然若神,心中一凛。嵇蕤却拱手施礼:“乾家弟子嵇蕤,见过孤山前辈。”看来这嵇蕤在同道中是个老成持重之人,对鹤羽门倒是一直谦恭有礼,薛漾则迎着孤山先生的目光,不发一语。

    孤山先生也不答话,只看了片刻,便沉声道:“荆楚乾家现在越来越不成话了,那乾道元是怎么回事?门下弟子不光和虻山女妖有染,竟然还带着血灵道的jīng怪,尔等岂能为伏魔道所容?”乾道元是乾家尊主的名讳,孤山先生仗着辈分,随口就说了出来,已是对乾家极不客气了。

    无食偷偷为几人出了气,心里正在得意,也没在意那孤山先生说的什么,哪知孤山先生话音一落,自己猛然感到身上一震,竟然被一股无形劲气牵引,生生拉离了地面,悬在半空之中。无食正愕然间,募的喉头一紧,似乎有一双大手铁箍般扼住了自己,愈来愈紧,无食呼吸不畅,发出“呜呜”的哀鸣声,眼看就要被扼杀当场。

    嵇蕤等几人怎么也没想到,那孤山先生手不抬,身不动,竟在无声无息间就将无食悬于半空,施法惩治,当真是通玄神术。

    嵇蕤赶紧扬声大喊:“孤山前辈,手下留情,不可滥杀无辜!”

    孤山先生哼了一声:“血灵jīng怪,罪不容诛,待我取他xìng命,再做计较!”依旧负手而立,这里无食在半空中不住挣扎,舌头歪了出来,已经是不行了。

    薛漾拔出锈剑,纵身跃起,直奔山石上的孤山先生,口中大呼:“孤山前辈,得罪了,先放了此犬!”他是想以剑术扰乱孤山先生,再迟半刻,无食就得立毙当场,虽然此举有以下犯上之嫌,但两派不属同门,薛漾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孤山先生左边一名弟子怒叱一声:“放肆!”身形一晃,亦是飞身而出,同时已从腰间拔剑出鞘,直迎薛漾,半空中“叮叮叮”一连串交击之音,剑影乍合又分,薛漾已被击退。

    薛漾双足及地,腾腾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腾,那鹤羽门弟子居高而下,占了优势,手上剑术玄功也极为不凡,自己未必便是对手。可是眼前形势,无食已经命在顷刻,自己不能坐视。

    “蓬!”一声,熊熊烈焰裹住了池棠全身,炽热气浪直扑山石之上,池棠拔出了青锋剑,催动火鸦神力,对着孤山先生大喝:“放下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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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孤山先生

    苑芳菲今天有点不高兴,她是覆水庄庄主苑天南的掌上明珠,平素极少出庄,因此虽然也把本门五雷涉水功法练得纯熟,却在伏魔道上声名未显。好容易这次看到了紫菡院紫菡夫人的求援书信,苑芳菲便缠着父亲,要往落霞山紫菡院走一遭,她可是在自家庄里憋屈坏了。

    苑天南受缠不过,又想到紫菡院全是女弟子,自己女儿过去,叙论交往起来倒也不尴尬,况且同去的覆水庄弟子也有不少,一路上也没什么凶险,便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同时叮嘱此去援救的本庄领头人,自己的师弟冯天达,此次前去相助,一是结好紫菡院,二是好好看顾自己爱女,不可有差,冯天达自然是连声答应。

    苑芳菲在本家庄上,身为庄主爱女,又长得俏美可爱,苑天南的众多弟子便视她如公主一般,当真是亦步亦趋,百般回护,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惹她不高兴。苑芳菲心里一直颇为受用,每次悄悄感受众师兄看向自己的炽热而又恭顺的目光,更是欢喜无限,尤其是父亲的二弟子陈典,人长得潇洒英俊,对自己也是百依百顺,父亲也极看重他,在苑芳菲心里,自己的终身恐怕多半是落在这陈典身上了,只是现在都没说破而已,这般若即若离,却也颇有趣味。

    但是自来到这紫菡院中,那些紫菡院女弟子个个都是身姿窈窕,形容秀美,虽然都是以白纱蒙面,却也可看出都是绝sè佳人,覆水庄上这些年轻的男弟子们看向她们时,眼睛可都直了。苑芳菲心有牵绊,自然更着紧二师兄陈典的一举一动,偏偏陈典看到紫菡院的女弟子,亦如那些师弟们一般,也是眼睛直勾勾的,说话不敢大声,越发显得谦恭有礼,苑芳菲哪里还受得了?心里就一直不痛快,刚才便是寻了个小事,和陈典闹起了别扭,负气之下,径自奔出了院落。

    在刚跑出来时,她看了眼在门口四顾的池棠,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跟二师兄撒气,便转向行开,同时心中暗道:“这人是谁?好生雄壮。”

    等到鹤羽门俞师桓和乾家众人起争执的时候,苑芳菲完全忘了跟二师兄陈典闹的不愉快,她看向俞师桓的眼神也颇为热烈:“真真在自家庄上什么都不知道,这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姿容俊美的男子?”不自禁又偷瞟了追上来的陈典一眼,平常在眼中英俊的二师兄和鹤羽门的那位男子比起来,委实差得太远,心中暗道:“哼,偏许你见到美貌女子就目不转睛么?我却自看旁个俊美男子!”

    在俞师桓的裤子自动脱落出了个大大的丑时,苑芳菲故意嘤咛一声,偏过头去,满面红霞,心中扑扑直跳,她可不觉得这是俞师桓的丑事,反正这俊美男子在自己眼中看来,怎么着都顺眼。

    现在,就在苑芳菲侧边,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苑芳菲惊讶的转头看去,这不就是那个雄壮威武的男子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浑身烈焰纷腾,这是什么神奇玄功?

    ※※※

    孤山先生看着底下焰火之力大盛的池棠,身形一震,吃惊的咦了声:“南方火鸦?百年以降,竟然是出在你小子身上?”话音一落,眼神隐隐透出怒意。

    池棠不答,纵身飞起,青锋剑带起一股热风,直刺孤山先生,口中道:“快快放下他来!”他很清楚,再慢半分,无食可就难以活命了。

    孤山先生身边两名鹤羽门弟子拔剑前来遮拦,内中就有适才和薛漾交手的那位,两人身形迅疾,这一起身抵拒之下,便如两道白光激shè至池棠面前,池棠身上火光一盛,也不见如何动作,剑影一晃,两名鹤羽门弟子各自闷哼一声,闪身飞退。来者气势滔天,烈焰滚滚,二人竟然无力招架一合。

    俞师桓和另几名弟子脸sè一变,那起身迎战的两名鹤羽门弟子皆是鹤羽门师字门下的佼佼者,尤其适才与薛漾交手的那位,乃是孤山先生的二弟子吕师楚,一身剑术玄功比之大弟子俞师桓,实已未遑多让,怎知一招之下,便已被池棠击退,这是何等骇人的修为?俞师桓自忖,便是鹤羽门掌门许贯虹怕也没这等功力,心惊之余,又见池棠来势不减,直取师尊,俞师桓只得怒叱一声,和另几名弟子横身而出抵挡,身为弟子,哪有让师尊先迎敌的道理?纵是相去甚远也顾不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俞师桓和另几位弟子刚往师尊身边一站,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池棠已经跃上山石,汹汹而至。

    孤山先生伸左手一拦众弟子,口中轻叱:“退!”同时右手对着池棠一指,自左往右虚画一圈。

    这一圈恰好在池棠青锋剑刺来之际,倒将来招迎了个结实。剑尖刺破这凭空虚圈,剑招仿佛被人牵住,募的一滞。

    只这一滞,自己此招的凌厉攻势便已被消弭于无形,池棠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鹤羽门一众弟子皆已依言退开了几步,眼前只孤山先生一人,目光深沉,冷笑一声:“南方火鸦,又复得见!我说怎么乾家如此放肆,却原来是仗了神兽的势,来来来,岳某今番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热焰四溢,孤山先生话音还未落,池棠一剑又极为巧妙的攻了过来,不是他好勇斗狠,实是再晚半分,无食便xìng命不保了,因此必须要将孤山先生速速拿下。

    眼见池棠此剑jīng妙,孤山先生亦不由颌首暗赞,身形一退,宛如白鹤翩翩,同时右手又是对准来剑之势,从左往右虚画了一圈。

    池棠长剑贯过此圈,原本迅疾无比的剑势,竟然又莫名其妙的一顿,速度顿时慢了下来,攻势也如隔靴搔痒,全无威力可言了。

    池棠大愕,自从他火鸦神力焰醒之后,初时只一招就擒下虻山灵风,今天第二次催动神力,亦是一招就击退鹤羽门两大弟子,可说是当者披靡,可没想到,这孤山先生竟这般了得,也不知用的什么神奇法门,已然轻轻松松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再看孤山先生眼中的怒意渐渐消失,面sè却依旧凝重。

    池棠眼角余光往下一扫,发现无食已经落在地上,嵇蕤薛漾还有那位定通和尚都上前照看着,宝儿急得围着几人团团转,待看到无食尾巴一晃,池棠心中一宽,自己的攻势也不是全无效用,无食总算是及时救了下来。

    目的已达,缠斗再无必要,池棠收起火鸦神力,全身火焰忽然全消,对着孤山先生一拱手:“晚辈只求救友,不敢冒犯前辈,前辈见谅。”说着,就准备跃下山石。

    “慢着!”孤山先生喊道。

    “前辈还有什么见教?”池棠已经领教孤山先生的厉害,现在举动间却也不失敬意,又是躬身拱手,作聆听状。

    孤山先生摸了摸鼻子:“好好好!火鸦神力,又得再见。你说那只妖犬是你之友?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南方神兽之力?嗯……为何身上还有茹丹妖姬的噬魂之力?”孤山先生何等神通?池棠发动神力以至,早将耳下创口中的噬魂妖力散了开来,以前的嵇蕤薛漾,这里的紫菡院弟子杜嫚,都曾有感应,更何况这位伏魔道上的前辈耆宿?故而最后有此一问。

    池棠略顿了顿,终于还是答道:“此事一言难尽,以后自当奉告前辈,此间却不是说话处,还请前辈恕罪。”

    俞师桓在一边忍不住插口道:“你向我师先动的剑,还说什么恕罪不恕罪?再说你与血灵道的妖犬一路,身上还有虻山妖魔的妖气,竟然还混入此次伏魔道之会,不说清楚就断断放你不得!”

    池棠斜睨俞师桓一眼,心中暗怒,这俞师桓看起来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怎么说话如此无礼,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难道我当真惧你不成?

    不等池棠说话,孤山先生已经挥手止住了怒气冲冲的俞师桓,口中悠然道:“神兽化人,恃强专断或有之,但与妖孽作一路,这是断无可能之事。”

    池棠浅浅一笑,心道随便你怎么说,明白这事理就行,当下又是一揖,就便要退回。

    孤山先生却还在道:“只是尔等自身不知检点,与妖为友,又与那虻山的女jīng怪多有些瓜葛之处,需知我伏魔道中人,受那妖魔所惑,丧灵台清明,致身败名裂者可多有其人,尔等小辈,莫仗着身具异秉神力,便少了自省自爱之心。”

    池棠一听,这不就是说我么?池某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你纵是此道前辈高人,却也不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信口雌黄,岂不是污蔑我吗?让这场上许多人听了去,又成什么话?心中怒气又生,双眉一轩,目视孤山先生,朗声道:“前辈说话可得明明白白,那只犬自有来历,决非害人妖魔,那女妖却是我等仗义出手,在阒水yín妖手中救下的,却又怎么生出瓜葛?我等尚义任侠,怎么就少了自省自爱之心?”池棠是江湖上行侠惯了的,此际也不自禁用了江湖口吻。

    俞师桓怒道:“放肆!你敢用这种口气与我师尊说话?”

    孤山先生又挥手止住俞师桓:“小节之处,争之无益。”而后目光炯炯,紧盯着池棠:“你做下的事,还这般理直气壮?当真要我说出来?”

    池棠本是世家子弟,xìng情清傲,虽是前些时rì受妖魔之事纷扰,颓丧为仆,消沉度rì,但那也是心结所致。现在得乾家斩魔士解开心结,自己又有火鸦乾君神力,已然豪气复生,如何还受得了平白受人冤枉?此刻怒气上冲,大声道:“大丈夫行于当世,无不可说,我做下的甚事?还请前辈明示!”

    孤山先生盯了池棠半晌,忽然冷笑一声:“我看你这身修为,实为伏魔道中少有的良材,假以时rì,待你熟谙伏魔道术,便是岳某也当瞠乎其后,这般伏魔奇才,更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既如此,岳某可就说了,虽然今rì让你于众人前失颜,却也是盼你以此为jǐng之意。哼,少年人血气方刚,总有些孟浪逾矩之时,是以更需洁身自爱,莫失人望。”说话的意思似是颇有痛惜期许之感,但孤山先生脸上却仍是一派倨傲神态。

    池棠却越听越奇怪,心中暗道:“我是做了什么了?这孤山先生何以这般?”

    孤山先生看了看山石下一众伏魔道中人,又转头对几名弟子道:“我言此事,非独指此人。汝等年少之人,亦须引以为鉴。”

    俞师桓、吕师楚几名鹤羽门弟子恭恭敬敬躬身回答:“谨领师训。”

    池棠看这阵仗,又好气又好笑,这孤山先生倒底想说什么事?

    这时,孤山先生才看着池棠道:“那虻山的女妖是中的阒水鲶鱼jīng的sè魅之毒,此毒中后,受毒者神思恍惚,看似昏迷不醒,实则血行加速,sèyù大动,确是极为歹毒的chūn药。”

    池棠点头道:“不错,正因为如此,我等不敢耽搁,火速送到此处,让紫菡院的高人医治。”

    孤山先生嘴角一牵,算是笑了一下:“这sè魅之毒却也不难解,只需男女交合,yīn阳融汇,便可消除此毒。可是那虻山女妖送至此处时,衣裙已松,毒xìng渐缓,这位少侠,敢是你会解sè魅之毒不成?”

    池棠一听孤山先生起了这个头,便知晓了大概,那灵风得自己内力相助,毒xìng或许是有所减弱,可是那衣裙松脱,却正是那晚自己迷情乱xìng之时做下的好事,这却如何辩驳?

    池棠涨红了脸,说话也没有了底气:“这……这我确不会解毒,只是以江湖上推宫过血之法,抑制她毒xìng了罢了……”

    孤山先生不等池棠说完,忽然扬声对侧旁说道:“秦师侄,你解那女妖魅毒之际,这女妖究竟怎生模样?”

    池棠一怔,他是对谁说话?顺着孤山先生说话的方向张目看去,只见侧边山石下,几个身着白裙的紫菡院女弟子正亭亭立于当地,也不知什么时候赶来此处的,内中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削肩细腰,上前对孤山先生盈盈一礼,然后答道:“那女妖内裙皆宽,唇舌间有男子气息,身上亦有此气,纵非与男子交合,那也是有了肌肤之亲。”说着,目光shè向池棠,厉光一闪,池棠感应到这眼神,凛然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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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相请

    那说话的紫菡院女弟子又道:“初时秦嫔还不知这男子气息出自何人,不过到了此处,却再无疑义,便是孤山先生面前这位锦袍男子的气息。”

    池棠身上穿着董府二公子相赠的锦袍,此刻站在孤山先生面前,心里砰砰直跳,那一晚与灵风口舌交缠,热烈激吻的情景又浮现在脑中。自己到现在还不明白,当时是如何这般迷情乱xìng的,常常暗自赧颜羞愧。现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如何分辩?况且这确是自己做下的事,自也辩无可辩,不由低垂下了头,不发一声。

    孤山先生看着池棠,嘴角微微冷笑:“铁证在前,无话可说了罢?伏魔道中人,却被那女妖美sè所惑,致与那女妖交媾,美sèchūn情于前,将行止cāo行尽抛除……”

    池棠霍然抬头:“我不曾与她交媾!只不过……只不过……”嗫嚅着再难启齿,怎么说?说自己意乱情迷,只是搂着她一通乱摸乱吻?

    孤山先生抬眼看了看侧旁的紫菡院女弟子,那说话的是紫菡夫人的二弟子秦嫔,施药救人的事体正是由她经手。

    秦嫔皱了皱眉头:“秦嫔只闻男子气息,察觉那女妖毒xìng未消,刚以玄功解毒,那女妖苏醒过来,立时化作一阵绿烟而去,如非俞师兄在一边,秦嫔还不知她竟是虻山的jīng怪呢。”这话一说,也就是承认灵风究竟有没有与人交媾,还不曾查实。

    池棠喘了口粗气:“是也,既然毒xìng未消,可知池某绝不曾做下那龌龊之事。”

    “龌龊?”孤山先生笑道:“那唇舌间,肌体上,你遍留自家体气不知龌龊不龌龊?”

    池棠一时无语,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怎么让人相信自己没做下那事?

    “汪!”一记犬吠将众人的视线都拉向了山石之下。

    无食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才孤山先生的虚空扼杀之术可把他伤得不轻。

    “汪……咳咳咳……”无食嗓子显然还没恢复,叫了几声就好一阵咳嗽。

    而后,就是顺理成章的四字经开场白:“娘妈皮的!”

    在场众人惊诧的看向无食,妖魔会说人言原本司空见惯,但是众人是把无食当做普通黄狗看待的,在没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这只黄狗说话,而且还是粗鄙不堪的脏话,自然是吃惊不小的了,只有那定通和尚仿佛早知道一般,合什不语,看着无食的眼光满是暖暖的微笑之意。

    “那晚上我……咳咳咳……可都在边上看见的,啥也没做,人家是正人君子,娘妈皮的!个老家伙……咳咳咳……差点掐死我。”无食一直憋着没说话,现在看到池棠遭人冤枉,这个义气是要讲的,不顾喉头扼伤未消,立刻出声相助。

    薛漾眉头一横,也要说话,却被嵇蕤拉住,嵇蕤知道这师弟也是少年人路见不平的xìng子,可别对孤山先生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反而横生枝节。

    拉住薛漾后,嵇蕤自己上前拱手,对孤山先生道:“这位池兄是江湖豪侠,又是南方乾君化人,决不是浅薄好sè之辈,我等可以作保,池兄只是为那女妖推宫过血施救,不曾有交合乱xìng之实。若非如此,我等也不用这般急匆匆马不停蹄赶来此处了。”

    孤山先生负手一笑,边上俞师桓冷笑道:“尔等皆是一路,作保算不得数!早说你们与妖魔有私,尔等还要百般抵赖!”

    无食有些来火,这些鹤羽门中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喉头渐渐恢复,说话不成问题,于是蹬蹬蹬跑前几步,狗脸一副挑衅的模样:“娘妈皮的,你这小白脸还他娘这么cāo蛋说话?信不信我让你裤子再掉一次?我告诉你哦,这次我就让你内里全部都掉下来,让大伙儿看看你卵蛋长成啥样!”

    这话已经粗鄙之极,在场都是伏魔道上的好手,这般市井之间的脏话可没怎么听过,不由都怔住了,俞师桓一听这话,好呀,原来裤子脱落还真是有人捣的鬼,心中火起,立时就要按剑杀出,口中大叫:“孽畜!你敢辱我!”

    无食不慌不忙,贼兮兮的喊道:“不许动!你动一动,我真让你从里到外全部掉光!大不了我被你杀喽,一个光屁股的大活人一剑砍死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你说,大伙儿是会更佩服你呢,还是一起都笑你?”

    场上顿时一片哄笑,这只黄狗当真是又贼又坏。

    俞师桓满脸通红,僵在当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自己一怒之下出手,杀死这只妖犬不难,怕就怕他临死前施那法术,真把自己一身衣裳连裤子全给弄掉下来,自己光个身子给众人看到,这可丢死人了。需知妖魔道上的法术物物有克,不是飞沙走石就是移山倒海的杀伐之术,谁会去学这个脱人衣服的微末伎俩?然正因其微末无人晓,却反而无法克制。

    就在俞师桓两难之际,孤山先生已经一挥手:“师桓,淡然处事,不可急怒攻心,反堕其术中。”

    俞师桓矍然一醒,诺诺连声,强自抑制心头怒火。

    孤山先生颇有兴趣的看向无食:“那与女妖交媾之事且放下不提,这位据说是少侠的贵友,当真促狭,不知是什么来头?如何身上有血灵妖腥之气?”

    池棠经这无食一闹腾,心中已轻松了许多,本待回答,但自己初涉伏魔道,许多内里行情不好措辞,因此话刚到嘴边,便即一顿。

    底下的嵇蕤接口道:“孤山先生容禀,此犬乃是昔年伏魔道中北溟天池念笙子的摄踪仙犬,机缘巧合下与我等一路,原非血灵妖魔。只因其得道之时,误食死人,故而身上有股腥气,却不是血灵道的气味。”

    无食还在多嘴:“屁个误食,狗rì的大灾荒,你们人还吃人呢,我他娘的肚子饿的……”话没说完,就被嵇蕤踢了一脚,无食只得夹起尾巴,小碎步踱了回来,一眼看到定通和尚微笑着看着自己,又来了jīng神,尾巴摇了一摇,笑嘻嘻地道:“你好,大和尚。”

    孤山先生侧头想了一想,心下沉吟:“念笙子?虽是妖仙化人,但除妖之志倒是可堪一赞,不过终是族类有别,未可深信,这妖犬是他座下,也没大害,便不咎他也无妨。况且,此间还有此人在,还是不生枝节,免误大事为要。”嘴里轻哼了一声,池棠与他交手两招,他看似轻描淡写,行有余力,实已是毕生修为的体现,这凌空虚划成圈,便是以他无上神通将此圈中时空尽乱,谓之凝气窒空之术,故而池棠凌厉的攻势就被此术化解。但在交手之间,自己念力所致无食被扼却也被池棠灵力所破,心中暗凛,不可等闲视之。

    无食感受着定通和尚对自己脑门的轻轻抚摸,同时眼睛对着孤山先生一斜,心中暗道:“这狗rì的老东西,下手真他娘狠,找机会也把你裤子下了!”想是这么想,毕竟孤山先生气势惊人,无食也不敢造次。

    孤山先生又将目光放在池棠身上:“你,什么名字?”

    池棠舒了口气,拱手回答:“临昌池棠。”

    临昌池棠这四个字在江湖上可谓如雷贯耳,双绝五士之名绝非泛泛,底下众人中那虬髯大汉不由惊叹了一声:“负剑士?”

    孤山先生却似乎毫不知晓双绝五士的称谓,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池棠,哼哼,这一世原来是叫这名。好自为之罢!你初入伏魔道,许多法门都还不知,别以为身具火鸦神力就可天下无敌!”

    池棠心想,我也没这么想过啊,不过好在对方现在不再追究那虻山灵风的事,自己于是也作出恭聆其训的样子:“多谢前辈指点。”心里想到前番这孤山先生单以虚空划圈的方法就破去自己凌厉的攻势,这份本领确实闻所未闻,不由也心感钦佩。

    孤山先生对几个弟子道:“走罢。大敌当前,且休生枝节。”又看了看池棠,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终是没说出来,身形一晃,已是踪迹不见。

    俞师桓愤愤瞪了池棠一眼,眼神又转向山石下的无食,无食现在正被宝儿摸着,哪有心思管他?吐出个舌头做了个鬼脸,俞师桓哼了一声,跃身而起,几个鹤羽门的弟子立时化作几道白光,直往紫菡院本院中飞升而去。

    池棠一愣,这倒是奇妙的法门,颇有神仙之形,这鹤羽门当真有些门道,又一转念,对方来时气势汹汹,怎么走的却如此轻易?难道当真是念笙子之名让他们卖了这个面子?但看这孤山先生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又能卖谁的面子?

    池棠不明其间关窍,思忖中纵身跃下山石,周边尽是众人异样的眼光,有敬的,那是因为池棠一身火鸦神力,竟与孤山先生这般的前辈高人斗了个轩轾不分,可敬可佩;有喜的,那是因为多有人亦不满鹤羽门倨傲跋扈的做派,看到鹤羽门最终未得趾高气昂离开,便与池棠起了同忾之心,暗自欢喜;有鄙夷的,那是因为池棠和虻山女妖的事情倒底没交待清楚,多半便是贪恋那女妖美sè,有些人这么想着,不禁对池棠有些鄙夷。那紫菡院的二弟子秦嫔便属于对池棠鄙夷的,大师姐招惹妖魔的事还没了呢,现在这个鸦神化人的高手却也是个自甘下流的货sè,真正伏魔道之不幸,秦嫔这样想着,转身带着几个师妹离开,他们带来的另一个女子还没医治,不管这池棠怎么样,那女子总是无辜,一定得救。而苑芳菲,却三者都不是。她现在满脑袋都是俞师桓的俊朗英姿,那剑眉薄唇,那端鼻朗目,天下还有这等英俊男子?想到间深处,小脸一红,不自禁的嫣然一笑,怔怔立在当地,直到师兄陈典拉了拉她的裙角,小心翼翼唤道:“师妹,师妹,该回去了。”

    “大师见笑。”看到定通和尚温和的目光,池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时双手在嵇蕤薛漾肩上拍了拍,这是兄弟间亲热的表示。无食也蹿了过来,绕着池棠打转,人家是为了救自己才飞身上去跟孤山老家伙斗的,这可是救命之恩,池棠顺手摸了摸无食脑袋,无食满心欢喜,伸舌舔了舔池棠的手。

    定通和尚淡淡一笑,束了束身上浆洗得发白的灰sè直裰僧衣:“豪士真xìng情,问心则安,何患流言?”

    池棠苦笑一揖:“多谢大师开解。”他知是定通见自己尚有耿耿之意便出言宽慰,说的没错,问心无愧,自然心安,管他什么流言蜚语,人后是非?可是,那晚孟浪所为,即便是自己回想起来,也是心中大惭,却又怎生心安?

    两下里又闲话了一会儿,四下里众人也散去不少。

    “你是豪勇五士之中的负剑士?”一个声音从池棠身边响起,池棠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虬髯大汉走了过来,一身粗布短打衣襟,背后还挂着个破旧的斗笠,人倒是颇为粗壮雄武。池棠顿时认了出来,适才出言揶揄那俞师桓的就是这个麻衣虬髯大汉。

    “正是在下,还未请教……”没想到在伏魔道中还有人唤起自己昔rì绰号,池棠颇有似曾相识之感,也依江湖规矩,拱手相询那虬髯大汉。

    那虬髯大汉倒挺豪爽:“闻名久矣!哈哈,咱是北地人,叫童四海,江湖人,四海为家,咱老娘给咱起的这名倒挺贴切。”

    池棠笑道:“童兄倒风趣,怎么知道池某江湖上的诨号?”

    童四海大手一摆:“啊哈,咱是人间道也混,伏魔道也混,从小练了几手粗浅武艺,偏巧也会一些捉鬼的手段,所以两边都沾着点,哪里能弄口饭吃就偏哪条道。对了,池兄弟在人间江湖好大的万儿,几时入的伏魔道?”

    池棠刚想说话,就听一个女子冷冷说道:“哪位是火鸦之神化人?”

    池棠一看,正是刚才在山石侧边指证自己和女妖有肌肤之亲的紫菡院女弟子,他不知道对方姓名,再看这女子一脸寒霜,虽是白纱罩面,但从纱下shè出的眼神分明带着鄙夷和憎恶,池棠心道,你不是明知故问么?前番自己火鸦神力大盛与孤山先生交手,而后与孤山先生说话间,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了么?可毕竟自己是客,当下执礼道:“是我。”

    “夫人有请,你随我前往本院一行。”秦嫔的话音还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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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紫菡夫人

    “池兄但去,紫菡夫人是伏魔道中的高人,不会为难你的。”看到池棠露出犹豫的表情,嵇蕤出言劝道。

    池棠倒不是怕紫菡夫人为难自己,实是自己初入伏魔道,许多事体都说不明白,唯恐过去言谈之间有疏失之处,不过现在见嵇蕤薛漾等人都是一脸放心的模样,可见这紫菡夫人应当是个明事理的人,至少不会像孤山先生那样气势凌人,当下便点了点头,又向定通和尚和童四海告了个罪,才随着秦嫔同往。

    秦嫔刻意将两人距离拉开,远远在前引路,走到山石侧旁,回头看看池棠,一抬手:“请!”话音一落,人化作一道白气瞬间移形而去,这术法先前池棠也见那杜嫚施展过,转瞬移形,当真了得,可是自己却又如何跟从?池棠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之间,白气一闪,秦嫔又在池棠现形,语气疑惑地对池棠道:“你不会御气凌风术?”

    池棠一怔:“御气凌风术?你说这个瞬时移形的门道?好法术,可我不会。我要是会,这三天也不用急赶慢赶的了,我们的马还在山下呢。”心道这可是极为管用的术法,回头得问问嵇蕤他们怎么使,不过貌似乾家斩魔士们不会这御气凌风之术,跟自己一样,行路全部靠腿。

    秦嫔皱眉,这火鸦化人神君如此高明的身手竟然不会伏魔道中最常见的御气凌风术,偏偏师父紫菡夫人又催促得紧,自己不便再多耽搁,于是弯腰在地上随便捡了根树枝,对着池棠一伸,语气冰冷地道:“那你拿着这个,随我一起前去。”

    池棠奇道:“我拿此枝便可御气凌风?”

    “你执这端,我执此枝彼端,待我施展御气凌风术,正好带你一同过去。”按常理,只需秦嫔拉住池棠之手施展移形之术便可,江湖儿女,本没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但秦嫔着实厌恶池棠,自己肌体便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在秦嫔眼中,池棠就是个风流好sè的轻薄之人,尤其还和女妖有了那种事,自己一向敬爱的大师姐身陷妖仙所缠,此事犹未能了,因此秦嫔对于与妖魔有染之人更多了三分憎恶之意,自然也不会对池棠有什么好脸。

    虽是看不到这紫菡院女弟子的神情,但她语气中的厌恶鄙夷的意思池棠还是听出来了,再看秦嫔像躲瘟疫一般远远避开自己,只伸出一段树枝来,内中之意更是一看便知,池棠不由心中暗怒:“我纵然与女妖有些误解之事,却也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无良之行,池某大好男儿,岂能被一女子如此轻贱?”

    池棠面容一肃,沉声道:“不必有劳姑娘,我自己上去!”辨清山头正院方向,提气纵身,施展轻身功夫迈步而上,撇下秦嫔一人还站在原地。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池棠轻功本就不弱,此刻负气疾行,比之寻常又更快了几分,左脚在一块山石上一点,借势纵身,右脚又踩在了树木松枝之上,一跨一进之间已是丈许,如此反复,不过片刻之间,池棠就行进了数里山路。

    “真蠢!”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忽然在池棠耳边响起,池棠愕然止步,双脚站立在倚山而生的一棵松树的树枝之上,人随着树枝微微颤抖而起伏,茫然四顾,唯有山林葱郁,斜阳嫣红,山风拂过,带着满山青丛如荡碧波,又哪里能见一个人影?

    “谁曾经在自己面前说出此语来的?”池棠闷头想了半晌,总觉得似乎在不久之前听过这两字,却又实在记不起是谁说的。那声音被山风混合,已然听不出是男是女,又或者,就是山风在自己耳边造成的幻听罢,池棠最后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山顶的紫菡正院,长吸一口气,又是一步跨出。

    在池棠终于到达紫菡正院的时候,天已昏暗下来,秦嫔孤身俏立在院门前,语气仿佛带着一丝嘲讽:“池大侠,夫人久候,请入里厢。”

    池棠并不看秦嫔一眼,踏步直入,世家弟子的习气就是如此,你看我不起,我亦瞧你不上。

    这正是用晚饭的时分,池棠只看到一些婢仆服sè的女子担了些饭食之类的盛器从院中走出,想是正院做好了晚饭,由她们送到别院诸客那里。哈,池棠心中笑道,几天前自己不也在做这些事么?那时自己只是个被妖魔吓破了胆,只想浑噩度rì的董府仆厮罢了。

    一想到董府,池棠不禁又想起那还在正院中医治的董家三小姐董瑶,不知此来会不会见到。

    此刻正院已然掌上灯火,放眼看去,光亮极盛,将整个紫菡正院映照得金碧辉煌,池棠这才想起看看这正院的周遭布置,落霞山栖梧山庄,多少江南名士贵胄yù往一行而不可得,今rì今时,池棠这个落魄小世家的子弟却得以登堂入室。

    院中的一砖一瓦皆极富巧思,屋椽梁栋竟以极为名贵的琉璃雕砌,jīng美之极,这哪里是一处山庄?分明是富丽堂皇的琼楼玉宇,恍如人间仙界,怕是建康城内的天**殿又或者穷奢极yù的琅琊王氏的府邸都远为不及的了。

    池棠还特意看了看正院门上的牌匾,想知道那上面写的究竟是紫菡院,还是栖梧山庄。出乎意料,竟然两者都不是,而是十六字的题跋:“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是诗经中的词句,看来栖梧山庄之称便是由此而来,再看落款,竟是本朝一个极具盛名的世家大族的名士所写。

    走入里进,侧旁的院门传出人声,池棠看过去,恰好一人也从院门中走出,鹤氅白袍,正是鹤羽门的一名弟子,那弟子一看到池棠,先是一愣,而后哼了一声,怒目而视,满是敌意,看来这片院落正是鹤羽门弟子所居。

    池棠心中苦笑,自己初入伏魔道,莫名其妙的就与这鹤羽门结了怨,连带着紫菡院的这位女弟子对自己也是大有不满。

    想到这里,池棠不禁看向一直在侧边引路的秦嫔,她仍是和自己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这走了一路,她从未回头看上一眼,仿佛自己并不存在。

    再行了一会,眼前一片白纱为帘,秦嫔拉开帘幕,终于回头看了池棠一眼,口中轻声道:“请。”

    池棠信步上前,入得帘内。

    一股清香直沁鼻端,气息舒爽而不浓洌,倒让人心怀一畅。池棠首先看到的,是照壁上一朵雕刻得极为jīng致的菡萏,壁作金黄之sè,菡萏巧琢如真,泛出紫sè光华。这才是紫菡院真正的得名所在吧,池棠想着,不知道那些达官贵人看到这朵雕琢jīng美的菡萏会问些什么?

    “神勇推双绝,豪勇看五士,人间勇者之名,菡君久处深山,亦尝有闻。阁下便是负剑士池棠?”一个女声打断了池棠的思绪。

    这声音并不清脆,甚至还有些低沉,但韵味雅深,入耳醇绵,一听便感心中舒泰,更令人对这声音多了些缱绻暇思。

    池棠定睛看去,照壁紫菡之下,一个女子体态修长,身姿曼妙,一身紫sè长裙仿佛与壁上紫菡融为一体,怪道初入之时难以分辨,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紫菡之雕上,反而没有发现这紫裙女子。

    那女子背对池棠,伸出粉藕一般的手臂,正在紫菡上描摹。

    “夫人。”秦嫔半跪施礼,那紫裙女子正是紫菡院院主晏菡君,她虽是一众紫菡院女弟子的师父,但在当面,众弟子都称呼她为夫人。

    “佳客既至,且请宽坐。秦嫔,那中了魅毒的女子救治的如何了?”紫菡夫人没有回头,葱白纤指在紫菡之雕上斜画了一下,纤指所画之处闪出极为瑰丽的紫sè光芒,只是稍闪即逝,并没有人注意。

    池棠已经看出了眼前紫裙女子的身份,同时也从紫菡夫人口中,得知了这位对自己颇有敌意的女弟子的名姓。听到紫菡夫人问询董瑶的救治之事,池棠也赶紧竖起耳朵,看那秦嫔如何说。

    秦嫔依旧垂首:“那女子魅毒不重,徒儿正在救治,并不为难,少顷再去,便可告大成。只是……”秦嫔抬起头,斜睨了池棠一眼:“那女子身上亦有这男子气息。”

    池棠一听,脸顿时红了,那晚yù动情迷,自己可也是将董瑶紧紧搂在怀里的,没想到这紫菡院的弟子这般厉害,竟也察觉了自己的孟浪之行。

    “sè魅之毒催动情yù,火鸦神君之焰泛起无上灵威,偏偏茹丹妖姬的噬魂之伤自有诱惑之力,一时情难自已,便做下些逾矩之行却也怪他不得。”紫菡夫人说着,转过身来,目视池棠:“他最终悬崖勒马,未做下那事,已是人所难能了。”

    池棠迎向紫菡夫人的目光,顿时觉得脑中一窒,痴痴愣愣站着,心内怦怦直跳:“天下竟有这等女子?”

    紫菡夫人亦是轻纱罩面,只露出一双妙目来,但就这一双眼睛,迷离若梦,深邃如幻,这一看之下,仿佛这双眼睛直看到自己心里去,撩动着心内血行,突突突突……怪道江南名士贵胄趋之若鹜,这紫菡夫人单一双眼睛便有这般惊人魅力,池棠见过好些个美女,茹丹夫人艳媚入骨,虻山灵风娇俏撩人,董瑶是姿容秀美,翠姑则是清婉秀丽,哪个能像紫菡夫人这样绝代风姿?若是露出全貌来,还不知是如何的旷美绝世呢。

    “秦嫔,你先下去罢,若治好了那女子,记得送还别院来处。”紫菡夫人早已习惯男子看见自己后失魂落魄的情形,也不以为忤。

    “是。”秦嫔领命退出。

    紫菡夫人抬手:“池大侠请坐。”

    池棠猛的清醒过来,心中暗惭,定了定神,对紫菡夫人拱手道:“多谢。”刚坐下来,池棠顿时想了起来,脱口问道:“紫菡夫人刚才说的什么?噬魂之伤?诱惑之力?”心中一动,隐隐感到自己前番难以自制的情形就快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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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羯赵旧事

    池棠自小读过些经史,虽是走的是武人路数,但总体上还是偏向于儒家之侠的,除了救世济人的古道热肠,还有就是非礼勿视,恬退隐忍的克己之道,因此池棠直到年近三旬,却仍是童子之身。不是他刻意禁yù,实是他觉得只能和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室做那夫妻之事,然而家道中落,自己漂泊江湖,居无定所,早将家室之想搁下了。况且江湖好汉,做的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豪侠行径,又怎么能干那好sè贪yín,溜骨髓的勾当?其实穷文富武,此时武林大豪多有妻妾成群,恣意纵yù之人,池棠的这种想法未免失之古板,可他却秉意自持,毫无怨悔之意。

    直到火鸦神力焰醒,自己脑中总是盘旋sèyù之事,种种想法大异平常,甚至在那晚情yù高涨,差点和灵风董瑶做出那事来,池棠事后反复思量,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问题出在哪里。

    现在听了紫菡夫人的一番话语,池棠细细琢磨,总觉得已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紫菡夫人款款在主座上坐下,轻声道:“请茶。”舞袖一拂,池棠面前的桌案上顿时现出一盏清茶,茶香四溢,兀自冒着热气。只是池棠正皱眉思索紫菡夫人话语,全没留意这凭空现物的神奇法术。

    “可想明白了吗?”轻纱相隔,看不见紫菡夫人的面上表情,但话语间分明夹着一丝笑意。

    池棠摇摇头:“还请紫菡夫人明示。”

    “关键处,便是你项下这噬魂之伤。”紫菡夫人一指池棠项下的创口。

    池棠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创口,创口已生了疤痂,手摸上去感觉硬硬的很不舒服。池棠看向紫菡夫人,静等她往下叙说。

    “虻山茹丹夫人,乃是九尾灵蛇所化,其xìng至yín,最喜以舌直入人血肉之中,食人脑髓。而她修习的法术,便是yīn阳交融、男女媾合之术。九尾灵蛇觅食之法就是用舌头在食物上留下记号,这样无论猎物如何逃遁,她都能凭借在猎物身上留下的记号将猎物捕获。在九尾灵蛇得道chéng rén形后,她便将此法更加修炼,谓之噬魂**。然而她那舌头在你项下造成的创口,固然有寻踪摄行之能,却也含了她那至yín的法力。常人身无灵力,至多是她可由此将常人再捉了去,可你偏偏又是火鸦灵神转世,身具极大灵力,在你焰力大长之时本身灵力又牵动那噬魂yín亵之气。偏那虻山女妖和那女子都中了鲶鱼jīng的sè魅之毒,原本就是chūn情难抑,这般诱惑之下,你最终能克制己y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定力了。孤山先生亦是事后推想过来,知道是错怪了你,特让菡君向大侠致歉。”紫菡夫人话说的温和,最后却是她自己加上的,孤山先生回来后确实是推想出了此中缘由,但以他的xìng子,哪有向晚辈后人道歉的道理?这还是紫菡夫人不愿伏魔道同道之人因此起了龃龉,况且一个是道中有数的前辈高人,一个是火鸦神君转世化人,都是伏魔道举足轻重的力量,怎能让他们互生罅隙?

    听了紫菡夫人的一番话,池棠恍然大悟,怪道自己总是觉得难遏sèyù之心,却原来还是那茹丹妖姬的噬魂妖力做的祟,听到紫菡夫人最后的一句话,池棠也忙躬身谢道:“哪里哪里,是在下太过莽撞粗疏,孤山前辈原是为我好。”

    紫菡夫人轻笑了一下,才又说道:“双绝五士,嗯,我听说过,端木绝云,蓬关绝煞,这是说双绝的,五士嘛,是不是扶风烈戟、彭城巨锷、临昌负剑、百舸蛟刀……还有西平驭雷?”

    池棠点头:“夫人说的是,没想到凡世武者之名夫人也尽数知晓。”

    “这几位皆是人世武者持翘楚之辈,都厉害着呢,岂可与凡俗武人同论?”紫菡夫人做了个掩口的动作,虽是看不见表情,也知道这是在掩口微笑。

    “夫人过奖。”池棠应承了一句,等着紫菡夫人继续往下说,他知道,前面这些不过是紫菡夫人后面说话的引子。

    果然,紫菡夫人继续道:“既然是人世武者,便多涉人世间事。只是菡君不知,池大侠身为负剑之士,却怎生入了我伏魔之道?竟然还是火鸦神君转世化人……”语气顿了一顿,又指了指池棠耳下的创口:“这茹丹妖姬的噬魂之伤,又是怎么回事?”

    池棠长呼出一口气,这事本就纠缠他数月之久,致令他心神俱丧,自甘泯然人下,所幸前番与乾家斩魔士一番长谈,心中已如拨云见rì,此际紫菡夫人再度问起,他也就不再隐瞒,将群豪刺君,月夜逢妖及至投身董府,最终又得遇乾家斩魔士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连于路虻山灵风前来追击,又碰上阒水思欢子的事也都说了个清楚,也算是把宝儿、无食、董瑶的身份都交待了下。

    一长段话说完,那面前桌案上的清茶竟然还冒着热气,池棠口干舌燥,取盏自饮,茶水顺着喉道耳下,一股热力从腹中升起,浑身大感舒泰。

    在池棠叙说的时候,紫菡夫人只是静静聆听,一语未发,因此池棠说的极为顺畅。直到池棠说完,紫菡夫人才清吟了一声,抬眼对池棠身后道:“孤山先生,虻山妖魔果然已深入胡人朝廷了。”

    池棠一愕,什么孤山先生,转头一看,孤山先生正负着手,远远的立在门帘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竟然悄无声息。

    池棠礼数不缺,对孤山先生拱手行礼,孤山先生恍若未见,施施然在上首坐下,口中道:“早见长安城中妖氛大浓,妖魔不过yù行羯赵旧事罢了。待此间事了,岳某亲领门下弟子,去长安城除了那伙妖魔。”

    池棠奇道:“什么羯赵旧事?”

    孤山先生不答,还是紫菡夫人笑道:“池大侠入我道中不久,许多事情还不知道,正好让池大侠知晓。”

    池棠从未问过乾家斩魔士何以那暴君身边会有妖魔护佑,那时是思绪太多,在这点上忘了问了,此刻能知晓详细,不禁jīng神一振。

    紫菡夫人道:“羯人有君,自号天王,自年幼时随其叔父征战,暴虐好杀。”

    池棠知道紫菡夫人说的是谁,那位自号天王的羯人之君昔年可为叱咤风云,既骁勇善战又残虐之极。据传此人登基后,荒yín无道,喜欢直入臣工府中,见其妻妾,貌美者当即强暴,而后一刀杀之,臣工自是噤不敢言;此君还喜欢杀宫中美人,将宫中美人尽都砍下首级,陈列于盘中,以为自赏之娱;更有甚者,此君**佛门女尼,事后将女尼杀死,投入铁锅,与牛羊肉同烹,再分赐左右将领共食,让他们分辨,哪块是牛羊肉,哪块是人肉。这些传闻现在听起来都令人发指,暴虐之行比之长安城中的暴君犹有过之。

    “这样的人,杀人如麻,已是身具魔xìng。妖魔等辈最喜这样的魔xìng之君。洪荒妖人大战之后,妖族主君都龟息疗创几千年,一时难以复出,妖魔要得人间天下,就必须利用人王之力,因此,当时便有妖魔化身入羯人之中,惑那羯族之君,用妖力让那羯人之君对他们言听计从,而后再靠他举国之力进取天下。”

    池棠听的大惊,一听到魔xìng之君,他就不禁想起祁山盗的首领段覆拒翼来,此獠武艺高强还具有化魔之身,若非当rì一时托大,可没那么轻易就伤在自己手里。既然妖魔等辈最喜身具魔xìng之人,那么,那个羯人之君不知会不会也有了化魔之身?若真是这样,那羯人之君勇猛无敌,冲突万军阵中毫发无伤也就是顺理成章了,池棠心中忽又一动,那长安城中的暴君不也是力敌万人,于敌军阵中往来冲突,人莫能当,难道也是化魔之身做的怪?再一转念,羯人之史他也知道,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古怪难测之事掺杂于内的,不由疑道:“妖魔入羯人之国,可做下什么事来?我们凡世之人怎么从未听闻?”

    孤山先生插口道:“怎么没有做下事来?你知道羯人和匈奴的洛阳之战么?”

    池棠想了想,猛然醒悟。当年羯人与匈奴大战,彼时正是羯人扩张的关头,关中由匈奴所建之国占领,两国之间常有交战,眼见羯人势大,匈奴国之王亲自带兵与羯人决战,两军陈列于洛阳的函谷关下,当时在函谷关前迎击匈奴大军的,正是那位rì后暴虐无比的羯人之君,那时候他还是他叔父手下的一员大将。那匈奴王极有将略,率领的匈奴大军也着实厉害。羯人之君连接了几阵都是大败而回。事情奇怪就奇怪在,之后的战事完全是在令人匪夷所思的进程下发展的。

    连场大胜的匈奴军忽然溃败,那rì后的羯人之君倒反而节节胜利,为rì后自己篡位为王积累了深厚的基础。至于匈奴大军离奇溃败的缘由,南朝史家则说,匈奴大军驻屯在洛阳城外,是夜无故大惊,军中溃散。身经百战的匈奴劲旅怎么就无故大惊,军中溃散了呢?南朝史官不求甚解,都说是因为胡人篡国,荼害中原,天假此败,致令溃亡。

    池棠现在明白过来,莫非当年匈奴大军的溃败是因为羯人之君的军中有妖魔助阵?孤山先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池棠的推断:“虻山妖魔,混身羯人军中,当夜祭妖法,行妖术,施可怖幻像,乱敌阵军心,终于大败匈奴军。哼,也是匈奴无道,若是军中有几个有破御之体的人物,哪容妖邪如此肆虐?”

    紫菡夫人续道:“至于最后这羯人之君杀死当时的羯人皇帝,最终登上主君之位,也是多仗妖魔之力。羯人之君登基后骄奢yín逸,残暴无道,又整军扩张,yù一统天下,眼看妖魔之计便要得逞,幸好这羯人之君灵台间尚有一丝清明,知晓两者毕竟族类有分,借弘扬佛法之名,找了个有**力的高僧,那高僧又会合了伏魔道上众多高手,趁那年宫中除傩之会与妖魔一场大战,终于尽驱妖魔。孤山前辈,那一役您可是亲历。”

    孤山先生一笑,脸上也有了些得意的表情。

    池棠则是一惊,羯人败亡距今已过了多年,这孤山先生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可不知道真实年龄是多少,又想到紫菡夫人说的妖魔入羯之事倒与现今长安暴君所在有共通之处,妖魔谋人世之心久矣,眉头不由紧锁。

    交谈静了好一会,孤山先生忽然道:“听你所说,似乎与乾家弟子只是偶遇,并没真入乾家门中,既然如此,何必定要入乾家?”

    池棠还沉浸在刚才妖魔作祟的话题中,此刻一省,脱口道:“前辈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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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伏魔双宗

    紫菡夫人将目光投向池棠身后的孤山先生,秀眉一蹙,不过从池棠的方位看去,只看到紫菡夫人仿佛半倚在座边,紫裙铺陈,姿态极为优雅,却并没有发现紫菡夫人神情中轻微的变化。

    孤山先生面无表情,缓缓说道:“你入这伏魔道算是多久?”

    池棠想了一想,然后笑笑:“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算不算进了伏魔道,我真正有火鸦乾君之力也不过才三天。”

    孤山先生站起身,走了过来,在池棠对面缓缓坐下,口中道:“既入此山,便可算是伏魔道中人了。”

    池棠点点头:“那我就是今天入的伏魔道罢。”

    孤山先生摆摆手,显然并不想在这话题上多纠缠:“既然入此道不久,你自然不知道伏魔道中的派别之分了……”

    池棠插口:“倒还知道些,比如孤山前辈的鹤羽门、此间夫人的紫菡院,还有荆楚乾家斩魔之士……”又想到那阒水思欢子变化的邋遢道人,便加上一句:“还有那个……什么五老观……”

    孤山先生摇头道:“我不是说伏魔道中的门派。所谓派别,是指因除魔方式不同而形成的除魔流派。你用什么方法除妖,就属于是哪个流派的,你知不知道你属于哪个流派?”看着池棠瞠目以对的表情,孤山先生继续道:“自古至今,人与妖争斗频频,妖为什么厉害?假如只是一头熊或一只猛虎有了人知,单以本身野兽的体格为害人间,你看如何?”

    池棠沉吟道:“前辈的意思是……倘若妖魔只是身具本身的体质……”忽然明白过来,孤山先生的意思是如熊虎这等猛兽,就算有如人一般聪慧,但究其本身,不过是体格比凡人强横的多的猛兽而已,人间武者多有能伏虎斩蛟者,如是这般,妖魔倒并不可怕。

    孤山先生看到池棠眼睛一亮,知道他已省悟了自己言之所指,当下止住池棠的回话,自己接着道:“但是为妖魔者,未必便是熊虎狼豹这些猛兽,獐鹿兔羊这般的温驯之兽一样可成妖,而且成妖后一样难以对付,这些妖jīng为什么这么厉害?不为妖时多为凡人盘内之餐,为妖后,凡人倒成了他们的腹中之食了?”

    池棠皱眉思索,从遇见虻山四灵起,那茹丹夫人、猫妖灵风,和他们争斗时,他们的莫测的诡异身法和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法术……法术?池棠一抬头,脱口而出道:“他们皆会法术!”

    孤山先生一击掌:“着啊!说的对!他们真正厉害,是因为会妖术,什么遁影隐身,飞沙走石,移山倒海,变幻人形,这些个妖术,人又如何抵挡?”

    池棠点点头,单从武艺来说,自己面对虻山四灵时,刺中他们并不为难,真正难的是刺中他们却根本伤不了他们,而他们的诡异身法能从种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向自己发起攻击。还有定身之术,茹丹夫人唱咏之际,一众人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成为彼等的俎上之肉,对,那虻山灵风出手时,也用了定身之术的,要不是嵇蕤薛漾两位斩魔士在场,自己恐怕当场就要糟糕。

    孤山先生的话语并没停止:“是以,要胜过妖魔,只有用比他们更高明的法术。从洪荒起始,不知有多少前辈高人jīng谙此道,潜心修习,终成仙神境界,伏魔除妖,易如反掌。故而妖魔有那许多神通,几千年来对人间都无法占取,还生出了借有魔xìng的人王之力来占人界的邪道法门。你看,这仙术神法一宗,何其了得?”

    池棠静心听着,这是他第二次听伏魔道中的种种备细,对他来说,倒是颇为有意思的聆听。

    “伏魔道中另有一宗,虽也有法力,却以近身相搏为尚,刀剑斧钺过处,妖魔血肉横飞,污秽不堪。况且擅此宗者,遇上法力低微,修炼不深的妖魔倒也罢了,可是一旦碰上妖力弥天,修为高深的妖魔,便不好使了。你想想,那种妖魔,举手投足之间,便是呼风唤雨、搬山倒海之能,岂容你使兵刃近前去战?”孤山先生反问池棠,目光炯炯。

    池棠感到孤山先生意有所指,抬眼对上孤山先生的目光:“前辈所说,莫非是荆楚乾家么?”

    孤山先生嘴角一动,做出了一个默认的淡笑,而后道:“伏魔道两大流派,一为术宗,岳某前面说的jīng擅仙术神法者,皆属此宗。岳某所居之鹤羽门、此处紫菡夫人之紫菡院、龙虎山张真人的天师教、蜀山五老的五老观、都是术宗门派。另一流派,便是力宗,以力除魔斩妖,正是岳某后面所说以近身相搏为尚者,那荆楚乾家便属此宗,还有些江湖上的游侠力士,军旅中的虎贲猛将,却都不是伏魔道的翘楚之辈。千年以来,伏魔道中术为上,力为下。荆楚乾家斩魔士固有盛名,却也难堪真正的伏魔重任。而你,身为南方火鸦化人,资质极佳,若入乾家门中,自身神力施展,十中不过现其一二。但你若修习术宗法门,一年之内便可登伏魔宗师之境界,前程远大,未可量也。我听你前番所述,并非乾家门下,不如投身术宗,就入我派鹤羽一门,他rì开宗立派,自成一代宗师。”

    池棠怎么也没想到,孤山先生说了这许多竟然是为了拉自己进鹤羽门中,况且从他话中意思来看,似乎伏魔道中术力两宗竟大有相竞之意,这些内里究竟可就没听乾家的两位斩魔士说过了。

    不过池棠对鹤羽门可没什么好感,先前听说鹤羽门这门派时,池棠神思畅翔,很有些心向往之的期待,可是真见了那些鹤羽门门人,虽然确也是个个丰神俊朗、飘逸若仙,但如俞师桓等人趾高气昂、蛮不讲理的嚣张气派,以及孤山先生自矜傲慢、目空一切的神情举止,都令他颇生失望之感。再想到不久之前与鹤羽门所起的争执,还有险些死在孤山先生手下的无食,更是意xìng萧索。

    “莫非这样的伏魔道术宗大派便是不分稂莠、不辨善恶的一味屠戮成jīng为怪的异类么?”池棠心中想着,不知怎么的,他固然对残杀众士,凶暴可怖的虻山四灵怀有极深的恨意,或者说,过去是极深的惧意,在火鸦神力焰醒之后才转化为深深的仇恨,但对那猫妖灵风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至于那贱兮兮又可爱的黄狗无食,不过几天相处,池棠却已把他视为知交好友一般,这些妖jīng,哪里有屠戮斩除的道理?他是深以乾家斩魔士的宗旨为然的,人妖虽然族类有分,却不可滥杀妄杀。

    想是这样想,池棠嘴上则笑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池某受乾家斩魔士救命之恩,又蒙他们相助,唤醒自身火鸦元灵,实是亏欠他们甚多,自当投身乾家以报,不能再转投伏魔道他派之中了。”这倒也不全是推托之词,池棠和嵇蕤薛漾二人那rì并肩力战祁山盗,又与他们气xìng相投,无论乾家在伏魔道中是怎样的实力,他都早已决定入此门中了。况且乾家除魔,近身相搏,也极合自己武林高手的路数,得入乾家,也算是相得益彰。

    孤山先生一直在看池棠反应,此际却转过眼去,随手一挥:“既是不愿,就算岳某没说。”听口气,颇有些不愉。

    紫菡夫人那深沉庸糜的嗓音又响起:“孤山先生不必着恼,人各有志,总算池大侠终在伏魔道中,rì后得乾门主着力调教,成就亦不可限量,仍是我伏魔道中一大臂助。”

    孤山先生哼了一声:“我恼什么?不恼!此子不入鹤羽门中,是他没这个造化,由得他去!”

    池棠暗道:“你那鹤羽门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入不得你门中便是没造化?自视也太高了!”心里大不以为然。

    眼看池棠和孤山先生交谈又有了些小小的不快,紫菡夫人便岔开话题:“池大侠随乾家子弟来此,可知是为了什么事么?”

    池棠一愣,回神想了一下才道:“这个却也知道的不大清楚,只听说跟什么豹隐山的公孙公子有关,还请夫人告之详细。”

    紫菡夫人忽然长叹一声,这一叹宛如空谷鸟啭,整个室内仿佛都充满了紫菡夫人的芬芳香气。

    “说来惭愧。”紫菡夫人的音调依旧不疾不徐,“菡君有个劣徒,倒是入本门最早,所学本门玄术亦是颇有独到之处。菡君门下众人,推她为玄术功法第一,倒是颇得菡君推许。”

    池棠知道紫菡夫人说的是谁,在来的路上就听嵇蕤说了,那是紫菡院门中大弟子傅嬣。能得紫菡夫人这般评述,可知这傅嬣必也是身手极为高明了得的伏魔道高手。

    “上月蜀中有一蛇妖作祟,极擅采补之术,施妖法掳走良家女子,尽皆荼害,更以jīng壮男子为食,不知有多少蜀中男女遭了他毒手。蜀中五老门下弟子想方设法,要捉这蛇妖。偏这蛇妖好生谨慎jǐng觉,五老观的男弟子往往身在数十里开外,他便已察觉逃遁,实是拿他不得。蜀中五老便想到了我这紫菡院的擒妖之能,对付yín妖sè怪最是拿手,便写了书信要我助一臂之力。同道之请自然不可推托,然我那时正是修炼的紧要关头,脱身不得,便遣了我那门下的大弟子前去,料想那蛇妖虽恶,却也难奈她何。”紫菡夫人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明显是一种自负傲然之意。

    池棠心中转念,蜀中五老,又是这五老观,那阒水思欢子不就是变化做五老观的道人么?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门派?怎么此次紫菡院之会,倒不曾见有什么五老观的人到来?又想到嵇蕤当时和薛漾交谈时,也说去蜀中斩除蛇妖,想来就是说的此怪了。

    池棠一大串疑惑还在脑中盘旋,紫菡夫人的叙述则还在继续:“果不出所料,到那里没费什么周折,我那劣徒自有颜sè,再施以本门诱魔秘法,早将那蛇妖一举擒获,斩下妖首。那劣徒却是第一次去蜀中,蜀山奇骏,她贪爱景致,此事一了却又在蜀中耽搁了些时rì,就是这些时rì,却生出事来。不知怎么,她倒被那豹隐山的锦屏公子看上了。锦屏公子是孔雀成jīng,自身妖术之法却极为了得,除了伏魔道中少数的如孤山先生这般的几大高手,其他可都不是这锦屏公子的对手,好在他平素倒不害人,还颇具风雅之名。我那劣徒受他痴缠不过,躲回了本院。哪知这锦屏公子纠缠不休,竟追到了紫菡院来,具书一封,说是要依足人间礼法,求娶我那劣徒为妻,以一月为期,算将起来,后rì便是限期之时。”

    紫菡夫人看了孤山先生一眼,说道:“原本婚娶大喜,本也在两可之间。奈何我那劣徒早有婚约,岂可背负婚约,另嫁于他?只是若就此推却,只怕那锦屏公子妖xìng大发,召集他那锦屏苑的群妖,来我紫菡院闹事。若是其他妖魔,再多菡君倒也不放在心上,偏巧锦屏苑中皆是女妖,所习妖术邪法正与本院修炼的玄功术法有相克之处,是以菡君求援之书遍撒同道,请列位同道前来,以备不患。”

    孤山先生哼了一声,愤愤道:“由不得他!”

    池棠一奇,那大弟子傅嬣已有婚约了?这倒是刚刚听说,便慨然道:“令高足既然已有婚约,夫人回绝便是理所应当,岂能由得那妖jīng猖狂?池某不才,身为伏魔道中人,自当竭尽所能,力保紫菡院清静!”

    紫菡夫人一笑,眼神直视池棠:“院中若起变故,大侠亦能援手,菡君之幸也。”

    池棠也没有多想,拱手道:“分所当为,稍尽绵薄,夫人但请吩咐。”

    孤山先生想说什么,却又终于没说,只用手捋了捋颌下清须。

    就在这当口,一个清脆的女音仿佛从半空中渗入进来:“锦屏苑嘤鸣,奉公子之命,特来求见紫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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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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