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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晖     伐魔录txt下载     伐魔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鬼蛇涎毒

    云龙宝剑光影赤红,连带着池棠一身的熊熊烈焰之力,在一加入战团之后就令情势易转。冰灵鬼将连连后退,不敢直撄其锋。这一下,连俞师桓和苑芳菲二人也得以解脱出来,飞剑暗咒,越发使的得心应手。

    冰灵鬼将刚退到边角处,青烟一绕,一群小水鬼密密麻麻,爬满了冰灵鬼将全身,又抓又咬,好不凶恶,冰灵鬼将突然黑气一长,这群小水鬼猛然浑身结冰,僵硬不动,吸魂杵挥落,冻僵的小水鬼顿时被击得粉碎,碎英飞溅,绚烂若晶。苑芳菲不依不饶,再施奇术,又是一条水蚺凭空而现,牢牢卷住了冰灵鬼将,张开血盆大口,照着冰灵鬼将的脑袋就是一口吞了下去。

    冰灵鬼将哇哇大叫,在水蚺巨口刚至脑门的时候将水蚺全身冻住,还未来得及再用吸魂杵斫碎水蚺,俞师桓的飞剑带着白光倏忽而至,冰灵鬼将猛一晃身,黑烟四散,踪迹顿逝,飞剑刺了个空。

    池棠云龙宝剑早觑准方位,炽焰大涨,剑影一晃,黑烟在剑势挥转下发出轰的一声,烟消身现,冰灵鬼将用吸魂杵护住面门,踉跄后退。

    退不了几步,身后气流一紧,苑芳菲的凝气之术又有了效验,气流结成巨网将冰灵鬼将缠住。俞师桓先前在对战中一直处于下风,以他心高气傲的xìng子早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更是出手凌厉,飞身贴近,长剑随身,怒喝声中,剑影如电,银光曳曳。冰灵鬼将身上“叮叮当当”也不知响了多少下,俞师桓鹤氅鼓胀,气劲早已蓄至巅峰,叱一声:“破!”飞剑满带劲力,从冰灵鬼将的身上穿了个对过。

    一瞬之间,一股厚厚的黑冰将俞师桓双足牢牢冻住,冰灵鬼将惨白的眼瞳竟shè出青紫sè的异光来,身后苑芳菲弄出的气网竟形成实质般被冻出了一条条冰凌。

    冰灵鬼将的声音带着怨毒和仇恨:“这般伤我!我要你拿命来偿!”那穿身而过的飞剑并没能取了他的xìng命,但道门玄气,终是将他击伤了。身为鬼族九大将的翘楚之辈,冰灵鬼将几曾吃过这样的亏来?此刻怒火中烧,已是准备全力出手,一报伤身之仇。

    俞师桓一愣,没想到自己豁尽全力的一击仍然未能重创对手,又感到对方一身刺骨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心知不妙,急待退身一避,身形一晃,竟是难动分毫,那冻住自己的冰层可着实坚实。

    “不好!”池棠和苑芳菲同时惊呼。

    池棠情急之下,云龙宝剑脱手而出,剑身带着火焰直击冰灵鬼将面门,同时跃身飞纵,挡在了俞师桓身前。

    云龙宝剑蕴含火鸦神力,炽热烈焰滚滚而来,冰灵鬼将顾不上先取俞师桓xìng命,吸魂杵打横封格,遮拦云龙宝剑。

    苑芳菲早已飞身上前,拼尽全力将俞师桓向后一拉,恰在此时,池棠身至,神火炙过俞师桓足底坚冰,两相使力之下,坚冰自足底而裂,俞师桓也就着苑芳菲手拉之势倒身于后,恰被苑芳菲抱了个满怀。

    “师……师兄,你没事了吧?”和心仪的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苑芳菲心内大跳,脸也不禁红了起来,若不是情势依旧危急,她几乎便要羞的逃了开去。

    俞师桓全没注意到苑芳菲异样的神情,他只注意到池棠横身在前,出手救了自己,与那冰灵鬼将斗在一处,心中五味杂陈,与这火鸦化人几番争执,多有不快,可偏偏还是此人出手相救,自己是该谢他赞他?还是气他怒他?自己身为鹤羽门师字门大弟子,迎战残灵鬼将兀自难以招架,那人不过伏魔道一后进,却令残灵鬼将好不狼狈,自己当喜当欢?又或是当悲当叹?

    过了好一会儿,俞师桓才想起苑芳菲对自己说的话来,忙应了一声:“呃……没什么事了,多谢师妹相助。”出于礼貌,他看了苑芳菲一眼,微笑示意,同时心中暗凛:“这鬼将好厉害的生冰之术,我这脚虽得脱封锢,却还木木的没有知觉。”当下凝神静气,暗自调理,活络足底血脉,看向苑芳菲的那一眼几若无视。

    苑芳菲却早已羞红了双颊,挨着俞师桓一起缓缓坐下,旁人只会说她是在等俞师桓恢复,在一边看候,只有苑芳菲自己知道,她离俞师桓这般近,手臂能感觉到对方肢体的温热,鼻中尽是对方身上传来的清冽之气,悄悄感受对方的一举一动,畅美难言,恨不得这一刻永远停留。

    这里池棠和冰灵鬼将已是战在一处,那里孤山先生和rì灵、雨灵二将却也斗得甚紧。

    孤山先生以一敌二,全力施为,身形已如疾速跳转的白光,孤山先生时而向左,避开rì灵鬼将的浑天金叉;时而往右,架隔雨灵鬼将的暗银长矛。忽然揉身一闪,骈指点向rì灵鬼将的胁下要害;又忽然运手成圈,窒空打消雨灵鬼将的运矛直击。

    如是斗有数十合,孤山先生看似有攻有守,挥洒如意,不落下风,实则孤山先生自己心里明白,这般打法自己大耗真力,若斗到百合之上,自己气力必有衰竭,那时可就难以应敌了。所幸鬼族定身只有一个时辰,自己能耗得一会是一会,一旦时辰过了,在座所有伏魔同道能够恢复功力,群起而上,今rì之危便可立解。唉,终是自己一念之差,致令鬼怪乘虚而入,自己便是拼将xìng命,也不能让这些鬼怪害到在座的任何一人!

    孤山先生正在转念,腰胁先前被雨灵鬼将所伤的创口突的一酸,身形不禁稍顿,险些被rì灵鬼将一叉扫中。

    “这老东西真厉害,到现在还能支撑!”rì灵鬼将舞叉甚紧,不由出口赞道,他先施展蔽rì神功大耗法力,又与池棠恶斗两场,现在功力已不足寻常时的五成,却也非泛泛,再加上神完气足的雨灵鬼将,这样都没拿下孤山先生,这伏魔道上的耆宿宗师当真了得。

    雨灵鬼将血红sè的双眸shè出异样光彩,口气却有些好整以暇:“岳公果然不凡。我就奇怪,我这定魂矛上分明有鬼蛇之涎,凡人中之,便是化骨蚀肉的结果,怎么岳公中了这许久还这么有jīng神?没觉得伤口处有酸麻之感么?”

    孤山先生身法依旧,仿佛不为对方言语所动,但心中却是狂震。血泉鬼蛇,据传是鬼界当户守卫的怪兽,有九头,舌信吞吐,皆有奇毒,xìng情残忍。若是雨灵鬼将的兵刃上附有鬼蛇之毒,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自己仗着修道之身或可抑住这毒xìng,但在劲力急剧消耗的情况下,玄功渐弱,若再难以遏制毒xìng,那便是剧毒噬身之患。

    心念未毕,腰胁下的创口又是突的一酸,还有阵阵酥麻之感,孤山先生大惊,侧头避开雨灵鬼将刺来的长矛,右手偷偷伸到创口下一摸,入手黏稠,不似是滴着血水,倒像是流淌出什么黏液来。

    雨灵鬼将早看出孤山先生举动,哈哈大笑:“岳公,还不赶紧运功御毒?再晚些,鬼蛇涎毒发作起来,你这一身神仙模样就要化作血肉淋漓的骷髅之相了。”

    孤山先生心知雨灵鬼将所言非虚,急怒之下不退反进,怒道:“宵小之辈!山人何惧!”两手带起劲风白光,猛击雨灵鬼将。雨灵鬼将闪身避开,孤山先生穷追不舍,rì灵鬼将金叉又至,孤山先生一心只想将雨灵鬼将毙与掌下,只是将身一侧,避过金叉进击,却不去招架rì灵鬼将。

    rì灵鬼将金叉忽转,一拖一带,金叉分支在孤山先生背上又划开一道血口。

    雨灵鬼将一见此状,又嘻嘻笑道:“顺便告诉岳公,rì灵将军的耀魂叉上,一样有鬼蛇涎毒。”

    孤山先生的怒吼盖住了两个鬼将得意的哂笑之声。

    火鸦神焰在鬼冰悬棺上渐渐变成了青蓝sè的火苗,鬼冰化开的黑水和地上锦屏苑施放的花雨之瓣混在了一起,一道轻微的裂痕从冰棺底缓缓现出。

    ※※※

    宝儿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变故,手中的琇莹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青绿衣裙的女子手中,琇莹剑上黑血兀自滴淌,那令破肠断手的杀招正是这女子持琇莹剑所为。

    “你……你不是……”宝儿有点不敢相信,情势这般危急的时候竟然是她出手来救。

    “她……她是谁呀?”董瑶吓的脚都软了,那女子眼瞳中透出的那诡异的绿光让她有似曾相识之感,虽然是她出剑救了自己,可自己心里只觉得惶惑不安。

    无食端详片刻,又开口说话了:“吓!是你?大母猫?”

    “真蠢!”绿裙女子用琇莹剑挽出一个剑花,紧盯着眼前捂手大嚎的断肠,“此山鬼气森森,早有不妥之处,他们这些人自称伏魔道,竟然一直没察觉?”

    “灵风姐姐?你……你怎么会……”宝儿终于喊出了那女子的名字。

    灵风看了宝儿一眼,眼睛微微眯起,不知为什么,妖魔出身的她听到这声灵风姐姐倒有些亲切之感。

    “满山恶鬼,他们还留你们这些妇孺在此,不是给恶鬼嘴里送食吗?”灵风看了看宝儿,又看了看董瑶,眼中绿光一闪。

    董瑶惊骇的睁大眼睛,她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透着诡异绿光的眼睛了。

    无食不合时宜的声音又紧随而上:“大母猫,你咋会来帮我们咧?”

    听完无食说话的前三个字,董瑶头一歪,昏了过去。

    灵风冷冷一瞟无食,哼了一声:“那姓池的是我的猎物,我早晚要将他抓住交给夫人,哪能让这些恶鬼抢了先?”

    无食小心翼翼的绕开狂嚎的破肠,嘴里直哼哼:“就为这个原因?先不说你有没有抓住张老五的能耐,我们跟你那破事又有啥关系?你救的是我们哟。”

    灵风眼中绿光一盛,身形忽然一晃,青烟凝起,倏的蹿到破肠面前,在现出人形的同时,琇莹剑闪若群星,破肠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扑通倒地。人形又化作青烟瞬间闪回,灵风已然仗剑俏立于前,看着宝儿和无食,仿佛人根本没离开过。

    “我欠他一个情,没有他,我就落入那阒水鱼魔的手里了,他先放过我一次,又救过我一次,在抓他回去之前,我总得把这人情还了。”

    灵风自从在紫菡本院被救醒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鹤羽门鹤氅白袍的弟子,她是认得鹤羽门炼气士的装束的,立时就化作一道青烟逃遁。

    以她来去迅捷如电的身手,鹤羽门和紫菡院的众弟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自然是无从追拿。灵风甫一得脱,本是要化风回长安宫中,向茹丹夫人禀告池棠一事的,池棠是五圣火鸦化人,现已真正焰醒,自己不是对手,还要虻山另派高手除之。

    可就在准备下山的时候,灵风忽然察觉到了一股yīn灵之气在落霞山蔓延开来,她心中奇怪,便潜身在落霞山中一看究竟,将整个鬼族图谋都看在眼中。

    妖鬼一道,鬼族此事本也极合虻山心意,可灵风慕枫得道,又有良师教授存身之义,兼且也极为感激池棠和乾家斩魔士在阒水思欢子手中救下自己,使自己免遭yín辱,若是放任众人遭鬼族荼害,未免深感欠愧,那rì池棠上山去见紫菡夫人,自己曾尾随着想要告之详情,但一个犹疑之下,池棠又未停步就留,终是未得一述。

    待到今rì早间众人在紫菡本院齐集,灵风不敢轻往,那里有鹤羽门炼气士的宗师在,还有那个紫菡夫人,那身玄灵之气犹在茹丹夫人之上,自己若是潜身过去,定被察觉,灵风无奈之下只得在东山别院潜身,在鬼怪出现在别院危及董瑶宝儿之时,她忽然出手,一击功成。

    “扶起她来。”灵风一指昏厥在地的董瑶,宝儿忙上前扶住。“满山都是恶鬼,我送你们去那山顶院中,那里有**力之人,可保护你们。”

    无食还在追问:“照这么说,你中那鲶鱼怪的魅毒的事情你都清楚喽。”这话大有深意,无食可是将那晚灵风与池棠热吻的情事都看在眼里的,这一问就是想探知灵风是不是清楚此事。

    灵风眼中绿光一闪,避而不答:“少废话,快走!”伸手在董瑶面上一拂,董瑶悠悠醒转。

    不等董瑶回过神,灵风将董瑶一抓,向宝儿无食示意,起步yù行。

    “喂!从头到尾,你就没让我说过一句话啊,小妖jīng。”本已倒地的破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起身来,断腕处黑血还有溢出,看起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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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力阻尸鬼

    无食叫了起来:“这狗rì的没死哦!”

    灵风冷声一哼,青烟一晃,破肠眼前人形突显,灵风一剑已经穿过他的咽喉。破肠青灰sè的双眼凸出,不可置信的仰天而倒。

    拔剑,收势,灵风不发一语,对几人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已经解决,众人速行。董瑶看的有些发愣,这个妖异的女子好厉害的剑法,自己不知几时方能练成这般修为。

    灵风正要起行,足踝一紧,低头一看,一个青灰sè的大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右脚,再一看,仰天而倒的破肠裂开嘴笑着,仅剩的左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伸长,正是这只手抓住了自己。

    “咦?”灵风奇怪的轻噫了一声,先前刺倒破肠或许是未中他要害,可适才出手,剑尖直从咽喉要害对穿而过,纵是jīng怪之属,中此一招也必是身死之厄,怎么这破肠竟然没事?

    无食又大叫:“娘妈皮的,这狗rì的还没死!”

    破肠笑的极为诡异,正要再爬起身来。

    灵风对于他抓着自己右脚可一点也不以为意,这鬼怪当自己是凡人女子么?只消自己一个化身成风,便可脱他股掌。

    灵风身一晃,青烟凝聚,可没一会儿,青烟散去,又现出灵风人形,那被抓住的右脚竟挣脱不开,灵风不禁sè变。

    “你好狠那,小妖jīng!”破肠嘿嘿笑着,“一来就砍我右手,还两次要取我xìng命!你是哪里成jīng得道的?”

    灵风赶紧挣扎了几下,那手如铁箍,运脱不开,灵风琇莹剑立时奋力斫下,要将那只左手砍断。破肠左手一抬,灵风站立不稳,剑势顿溃。

    破肠忽然伸足,将灵风手中琇莹剑踢飞而出,身形站直,左臂伸长高抬,这下就变成将灵风倒提在半空了,灵风又踢又抓,却触不到破肠身上。

    宝儿和董瑶大惊,眼看着灵风先前还大显神威,怎么现在就受制于人了?

    “好香啊!”破肠倒提着灵风,似乎是很欣赏灵风这样的姿势,伸鼻嗅着灵风身上的脂粉香气,“妖jīng也要涂脂抹粉吗?呀哈哈,真是诱人的味道呢。”

    破肠剩下的左手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把灵风提到近前,看着灵风俏美的容颜,破肠的口水又流了出来:“听说女妖修chéng rén身,全身跟女人没有两样,我今天倒要见识一下哦。你长的这般美貌,cāo起来一定很有劲!”

    破肠又压低声音:“告诉你,我看到你,那里也硬了呢。”破肠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秽语,一边伸出舌头,舌尖突然暴长,有如灵蛇一般,直取灵风裙带。

    “娘妈皮的!老子再给你一口!”无食奋不顾身的纵身跃起,直窜向破肠又鼓起的所在。

    破肠眼中厉光一闪,长舌突然转向,重重的抽到了无食身上。

    “还想咬我?”破肠的长舌抽中无食,发出一记闷响,无食飞扑的身形被打落于地,带起一片尘土。

    “大黄!”宝儿惊呼着跑上前。

    无食在地上闷了半晌,忽地一骨碌爬起身,一阵剧烈的咳嗽,“呸呸”的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

    “娘妈皮的,连舌头都这么厉害!”无食恨恨道,这一下可挨的不轻。

    破肠看到无食一时无力上前,眼神一转,看向灵风,嘿嘿笑道:“我的舌头除了打人疼,还有许多别的妙处,小妖jīng,要不要尝尝?”语气带着浓浓的yín亵之意。

    只见灵风俏脸生寒,眼中露出极重的绿光,全无惊慌之sè。

    “呃?”破肠一愣神,对方的表情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唰!”灵风双手伸出,指尖绿气缠绕,竟生出了长长的爪子,快捷无伦的抓向了破肠伸长的舌头。

    黑血翻飞,破肠惨叫连连,那长长丑陋的舌头在一瞬间寸寸碎裂,剧痛之下,破肠的左手终于放脱了灵风,灵风双手不停,身形却极其轻盈的翻了个转。

    “喵呀~~~~~~”这是猫类发怒时凄厉的嘶喊,只是现在这声音出现在一个绿裙美貌少女的口中,董瑶更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妖异,险些又昏了过去。

    破肠惊恐的看到,在绿光大盛之中,那美貌少女的唇下露出了尖尖的兽牙,两耳也奇异的又尖又长,尤其一双眼瞳,碧绿深幽,自己嵌在这个身体中的厉魂仿佛被这眼瞳生生抽离开来。

    “真蠢!”灵风冷冷盯着破肠,“我忘了,鬼的命门在天灵之处。”灵风指尖利爪刺穿了破肠的天灵头盖,一缕黑血顺着破肠脑门,汨汨流下。

    “猫发威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母猫……”无食在一边似有些心悸的喃喃说道。

    这是破肠最后听到的话语。

    破肠青灰sè的躯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灵风抽出利爪,一瞬间,突出的兽牙,尖长的双耳,碧绿的双眸,全部恢复如常。伸手一招,落于地上的琇莹剑凭空飞起,回到了她手里。

    在她转头向董瑶宝儿无食说话的时候,又成了那冷媚俏丽的少女:“我们走!”

    ※※※

    一阵青风在山路两侧的青松高枝边扫过,突然化作人形,在松枝上顿住。

    青甲少年眼神看向东山别院,脸上生出诧异的神sè:“鬼死成魙,破肠已殁?”

    “是什么人?竟能杀了破肠?”青甲少年意似要去一看,身形甫动忽又止住。

    “罢了,另有厉魂正在锤炼,丧此一鬼,还有继者,不过再换个先锋将官,正事要紧。”青甲少年缓缓转过头去,阻止他前去的真正原因,是前方传出的一股极为强大的灵法之气。

    透过松枝间隔,远远投望下去,在蔽rì的yīn影之下,尽是状成腐尸骷髅的鬼怪在一步一顿的前行。行至将近山顶下的一处平地,那是紫菡院女弟子平素练功的地方。

    群鬼就在这处平地聚成一团,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再难前进一步。

    平地正中光影闪耀,一串念珠悬在半空,发出五sè光华,光华汇聚,形成护罩一般,但有腐尸骷髅一接触到这五sè光华形成的护罩,顿时骨落肉碎,化作一片焦烬。

    一个青灰sè僧袍直裰的年轻僧人裾坐于光影之内,闭目合什,口中颂读经文,在群鬼嗬嗬的吼叫声中,这般的诵经之音更显得庄严肃穆。

    有些腐尸似有知觉,绕开光华屏照之处,yù寻别径上去山顶,每当出现这样的腐尸鬼怪,那年轻僧人便是身形一晃,直跃至那腐尸鬼怪之前,在鬼怪尖利的鬼爪撕向自己肚腹之前,那僧人便是一掌,印在那鬼怪的头顶之上,掌力透顶迸发,鬼怪支离破碎,僧人又闪身而回,继续闭目诵经。

    数百鬼怪就被这一个僧人所阻,几乎寸步难行。

    就在又一个腐尸怪被僧人一掌打的灰飞烟灭之后,那青甲少年的声音在僧人身边响起了:“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我看大和尚屠戮我族之辈,可凶恶得很那。”

    那灰袍僧人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并不意外,只是温和的一笑:“阿弥陀佛,蛇蝎缠身需还手,我佛慈悲亦惩恶。”

    说着,灰袍僧人眼睛看向左侧松枝之上,那青甲少年正站在松枝上居高临下,一脸淡然之sè,只是眼角偶有戾气一闪。

    “况且……”灰袍僧人继续说道:“汝辈残害苍生,更甚妖魔,岂有不除之理?”

    青甲少年冷笑:“既然如此,那佛家所说众生平等,便是大放狗屁了?”

    灰袍僧人并不动气,手掌起处,又一个腐尸怪化作飞灰:“汝辈皆为死灵,非为众生之属。小僧但送一程,也让他们免堕轮回之苦。”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神情,眼睛却紧紧盯住了那青甲少年。

    双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玄灵之气不同寻常。青甲少年收起一脸的淡然,而是郑重的打量了那灰袍僧人一番,然后一指自己:“鬼皇驾下,地灵上将!”

    灰袍僧人点点头,合什一躬:“善哉善哉,小僧定通。”言语间虽然客气,但身躯一昂,浑身隐隐有光霞泛发,显然已是全神戒备。

    地灵鬼将微一皱眉:“定通?从没听说伏魔道有这么号人物。”

    定通笑道:“伏魔道藏龙卧虎,如小僧之辈者,车载斗量,岂入将军法眼?残灵九将,将军位列第二,想不到,竟是年未弱冠的少年。”

    地灵鬼将抬起头,眼神投向远方,想了一想,然后慢慢点头:“我战死之时,年刚十八,父王曾答应,待我取下中原之地,便为我行冠礼的。岂知壮志未酬,烈士身死……”忽而淡淡一笑:“现在依旧征伐世间,不也挺好?”

    似乎已从先前的怅然之意中走了出来,地灵鬼将眉宇一轩,眼瞳中发出亮银之光:“我这五百尸鬼,神力无穷,不食生人血肉绝不归返,生前都是人间能征惯战之士,想不到你和尚一人,竟能力阻我五百尸鬼,真正了不起。”

    定通不答,他深知这地灵鬼将虽然成鬼之时年幼,但若非有极**力绝难成为残灵鬼将中第二的高手,决不可掉以轻心。

    地灵鬼将浑身都已光亮起来,一派耀眼的银光闪烁。手中一晃,一柄亮银长枪已然现出。

    “力敌万夫之将我曾多经,术阻百鬼之士我却少见,地灵不才,这百鬼之中便算我一个,且看大和尚法术如何!”地灵鬼将单手举枪,斜指定通,枪尖隐隐有yīn气聚集。

    定通低头轻颂:“阿弥陀佛。”

    地灵鬼将忽然大喝:“灵枪炼魂,地裂曷存!开!”枪尖猛然迸出一股强劲的yīn灵之气,直撞在那五sè光华的护罩之上。

    两气相击,互不相让,悬在半空的念珠隐隐发颤,yīn气渐渐将光华遮住,四下里风摇地动,威势惊人。

    群鬼嗬嗬有声,察觉出护罩的松动,蠢蠢yù动。

    定通一脸凝重之sè,口中默念佛经,双掌翻而向上,抵住半空的念珠。

    这般相竞有一炷香时分,定通面上光华一亮,口中破空出音:“闭!”

    五sè光华募的一盛,将地灵鬼将炼魂枪shè出的强劲yīn气反震开去,yīn霾消散,光华流离,更见夺目,群鬼慑于光罩之威,嗬嗬后退。

    高枝上的地灵鬼将吃不住反震巨力,被轰落枝头。

    身未落地,姿势已经摆好,单膝着地,银枪立驻,地灵鬼将单手扶枪,低头轻笑:“好和尚,有这般高强的法力,竟是破你不得。”

    定通呼出胸口一口浊气,虽是此招相较,自己占了上风,但对手yīn灵之力极强,实为自己平生之仅见,况且此招对手明明落败,却还这般轻松淡然的神sè,真正捉摸不透,定通哪里敢有较招胜出的喜悦之情,仍是全神以备。

    地灵鬼将抬头目视定通,单手深陷地下,又是一笑:“和尚,我知道怎么破你这护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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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破棺

    池棠挥动云龙剑,越使越觉得妙用无穷,云龙宝剑的剑身隐隐震动,连带着自己胸臆间热气翻溢,火鸦神焰之力滚滚不绝,火焰付在云龙宝剑之上,甚至在冰灵鬼将不住趋避之时,剑上火焰亦自动蹿出,仿佛自有灵xìng,火焰形成火链一般,紧紧缠住了冰灵鬼将化为黑雾的身形。只是冰灵鬼将也是极为了得,这般被动,却还能苦苦支撑,池棠一时间却也伤他不得。

    池棠现在大有余裕,眼角侧光发现俞师桓在苑芳菲搀扶下已经站起,似是还要上前来助阵,便立刻出声道:“你师尊以一敌二,你快去助他!我这里无需助手,少顷便可拿下。”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孤山先生以一敌二,固然是需要援手,但池棠这里现在虽然大占上风,可要少顷之间便拿下身法迅捷的冰灵鬼将,却也难能。池棠也很清楚这一节,既然一时之间拿不下冰灵鬼将,还不如只留自己一人在此牵制,让俞师桓和苑芳菲去相助孤山先生。那rì灵和雨灵二将绝非泛泛,孤山先生对敌良久,未必便能支撑。

    俞师桓自然关心师尊,听池棠这般说了,迅速的道了声:“多谢!”当即转身向后,剑随意动,白气一闪,飞剑直刺那里的雨灵鬼将,俞师桓既已加入那厢的战团,苑芳菲自然不会袖手,亦是随着俞师桓,一齐上前。

    孤山先生只觉得腰胁下一阵阵的剧痒,背上被rì灵鬼将新伤的创口也是奇痛难当,似乎还有黏液从创口中不停流出,心知鬼蛇涎毒已然发作,心中一痛:唉,我伏魔一生,今rì却将死在此处。心念悲楚下,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rì灵鬼将和雨灵鬼将的身形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两道闪着金气和yīn气的光影。

    “唰!”雨灵鬼将的定魂银矛穿过了孤山先生双手虚划的圈内,这一次矛势没有丝毫停顿和滞缓,而是直直的刺入了孤山先生的腹中。

    孤山先生一声闷哼,踉跄后退两步,腹中鲜血滴落于地,与地上的花瓣相杂。

    雨灵鬼将一击奏效,更察觉出孤山先生那凝气窒空之术已是大为微弱,不由大喜笑道:“岳公,还要逞强?快快歇一歇罢,再晚些那鬼蛇涎毒可就再也救不得了。”

    孤山先生脑中已经混沌起来:鬼蛇涎毒救不得了?救不得了……这些鬼怪,竟敢使计诱我……岳独峰啊岳独峰,你一生执意,争强好胜,想要做什么伏魔道第一人,这般心思,可不正好给了妖魔鬼怪的可趁之机?……还好,还好,我没上当,没做下那大毁声名的错事……

    一想到声名,孤山先生忽然一激灵,纵使一死,也要维护我之声名!今rì之厄,皆由我而起,拼得粉身碎骨,也决不可让在场任何一人,因此事而死!也包括……孤山先生的眼睛又清晰起来,rì灵鬼将和雨灵鬼将得意的笑脸就在眼前,孤山先生眼角一转,看向了封锢着公孙复鞅的鬼冰悬棺……也包括你---公孙复鞅!

    孤山先生奋起jīng神,又迎了上去。

    “师尊!”俞师桓的飞剑也就是于此时而至。

    雨灵鬼将甩手一矛,将俞师桓的飞剑震了开去,俞师桓已经闪身赶到了孤山先生身边,看到孤山先生鹤氅白袍上血迹斑斑,不禁大惊,急忙扶住孤山先生,口中道:“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俞师桓能感觉到,孤山先生的身体在一阵阵颤抖,心中更是大震,师尊百年修为,一向气定神闲,有仙人之姿,若非受了极重的伤势,又怎么会有这般虚弱发抖的神态?

    “哈,是这小娘们!来来来,将军再与你叙叙!”rì灵鬼将看到随后而来的苑芳菲,yín心又起,伸出大手,就要去抓苑芳菲。

    孤山先生推开俞师桓,猛的上前,左手一拂,正中rì灵鬼将手腕,右手一拖,已经轻轻巧巧的将花容失sè的苑芳菲揽向身后。

    rì灵鬼将没想到孤山先生重伤之下还有这般厉害的功力,手腕剧痛,忙不迭的缩手,口中怒骂:“老东西!还不省事?”

    苑芳菲则站在俞师桓身边,颇有些惊魂未定,忙对孤山先生称谢:“多谢前辈相救。”

    孤山先生第一次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原本宛如美玉的脸庞已经显出了一道道的皱纹,三缕掩牙黑髭也变得花白:“小姑娘,你可勇敢的很那。”

    苑芳菲还没来得及对孤山先生的赞许做出反应,就听到孤山先生沉声喊道:“师桓!不得援手!”

    俞师桓一怔:“什么?”

    rì灵鬼将和雨灵鬼将的后续攻势已经到了。二将的兵刃发出异样光芒,四周气流为之一滞,显然都已蓄满劲力,威势滔天。孤山先生纵声长笑,浑身现出白气,鹤氅鼓胀,亦是全力相迎,左手一掌击中rì灵鬼将胸前,rì灵鬼将只觉得一股大力带着沛然玄门正气将自己击到半空,手中耀魂叉堪堪从孤山先生身边划过,而雨灵鬼将面门被孤山先生右手一掌拍中,狮蛮铁盔被生生震飞,血红sè的双目缓缓流出两道黑血,鼻开唇绽,青紫sè的面孔顿时现出诡异的死灰sè来。

    而雨灵鬼将的定魂长矛却也将孤山先生扎了个对穿,矛上劲力一发,也将孤山先生的身体高高抛出,一蓬血雨顺着孤山先生身体抛落的轨迹喷出,喷薄的血雾洒满了俞师桓一脸。

    池棠被孤山先生的长笑所感,不由转头看来,正见到这一幕。

    孤山先生嘴角带笑,眼神却正是望向池棠,这眼神再没了平素的傲慢,不屑,仇视,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欣慰……期许.

    “前辈!”池棠惊呼出声,再也顾不得和自己纠缠的冰灵鬼将,身形跃起,宛如一丛熊熊烈焰,直扑过来。

    俞师桓痛哭失声,鹤氅白袍恍如电曳银光,长剑有如灵蛇摆尾,裹住了雨灵鬼将,雨灵鬼将遭孤山先生重击,竟是无力反抗,任由俞师桓长剑在身上穿刺,带出一蓬蓬黑血。

    苑芳菲已经看呆了,连脸上沾染了孤山先生的鲜血都浑然不觉。

    孤山先生身体去势未绝,重重砸在了封锢公孙复鞅的鬼冰悬棺之上,血水从黑冰开裂的缺口中渗入……

    刚刚脱困的冰灵鬼将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惊:“不好!”

    rì灵鬼将好不容易爬起身,吐出一口黑血:“娘的,上当了!”

    孤山先生借着雨灵鬼将定魂矛之力,以自己的身体撞上了鬼冰悬棺,原已被池棠神鸦之火缓缓化开的鬼冰更加剧了分裂之势。这一切,孤山先生在出招之前,便已谋划周详,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鬼冰悬棺发出“喀喇喀喇”的声响,一道道裂纹迅速布满了冰棺的表面,孤山先生双目紧闭,嘴角带笑,身体从冰棺上缓缓滑下,带出几抹触目的血痕。

    雨灵鬼将勉力逼开俞师桓发疯般的进击,睁开肿胀的血sè之眼,看到眼前的景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鬼冰悬棺终于化作一堆黑sè的粉末,纷沓而落。公孙复鞅一身红sè锦袍,一脸森然之sè,双目shè出蓝光,冷冷的看着场上的三名鬼将。

    池棠和俞师桓都停止了进击,愕然看向公孙复鞅,而三名鬼将则立刻聚在一处,神sè似有惧意,竟是不发一语。

    公孙复鞅忽然一展红袍,整个院内瞬时间充满了耀眼的光华,光华闪过雨灵鬼将禁锢锦屏苑四女子的那团黑气,黑气顿消,蓝黄橙绿四sè光华闪现,化作那四个女子,站在了公孙复鞅身后。

    公孙复鞅一摸脸颊,脸上犹有血迹,那是孤山先生落在冰棺上时渗入的鲜血。公孙复鞅似有所感的看向躺倒在地的孤山先生,而后走上前,低头躬身,对着孤山先生深深一揖。

    两人从见面起始便是大有敌意,唇枪舌剑,没想到,公孙复鞅出得鬼冰悬棺后,第一个相谢的,竟然便是孤山先生,池棠和俞师桓都对公孙复鞅的举动大感意外。

    “昂!”公孙复鞅猛的抬头,发出雄浑的叫声,声音激荡,震耳yù聋,三名鬼将掩住耳朵,挣扎难起,一脸痛苦之sè。

    ※※※

    定通神sè不动,依旧双手合什,念珠发出的五sè光华更加炫目了。

    地灵鬼将微微一笑:“再来!”

    定通暗蓄力道,口中默念佛经,这地灵鬼将极是厉害,自己可大意不得。

    地灵鬼将还是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右手扶枪,炼魂枪又是yīn气大盛,而深陷地下的左手微微发战,随着左手抖动,定通盘坐的地下竟也震动起来。

    定通一感到地下的震动,便是一惊,刚要起身应对,地灵鬼将嘴角一笑,募的发声:“灵枪炼魂,地裂曷存!”

    无数yīn灵之气猛地从地下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定通层层围住,地灵鬼将拔枪起身,又一声断喝:“开!”

    地下的yīn灵之气在五sè光华的护罩之内左冲右突,不一时,五sè光华全黯,护罩化为乌有,半空中的念珠失去光泽,缓缓落下。

    定通身上神光一现,将围住自己的yīn灵之气逼开,还未及反应,地灵鬼将青sè的身影就在眼前一晃,炼魂枪带着戾气,直刺定通胸前。

    定通急忙侧身,同时伸手斜劈,攻向地灵鬼将面门,劲力雄浑。

    地灵鬼将闪身避开,炼魂枪却如长蛇一般向回一缩,枪身弯曲如弓,忽又绷直一弹,定通猝不及防,被一招弹开。

    “好和尚,厉害!除了佛法之术,却也有武艺。”一招震开定通,地灵鬼将胜券在握,开口笑道。

    没有了五sè光华的护罩阻隔,尸鬼口中嗬嗬发声,已经涌上前来。

    定通反手几掌,已将突前的几个尸鬼打作灰烬,但尸鬼实在太多,层层叠叠,又哪里清剿得尽?

    地灵鬼将一脸轻松:“正面攻你这护罩还真是攻不下,不过我既然号为地灵,自有裂地而出之法,从罩内地下发力相攻,大和尚,你看看,这念珠护罩不就被破了么?”

    定通只顾阻挡蜂拥而上的尸鬼,心内却也暗暗佩服这地灵鬼将的神通,竟然那么快就看出自己念珠佛法的破绽,不知山顶正院内的争斗如何了,其实定通在此地真正要阻止的,正是这些尸鬼,一旦他们进入院内,这满院中了定身法的伏魔同道,全无抵御之能,只能成为这些尸鬼的口中之食,现在却又多了这个极其厉害的地灵鬼将,当真棘手之极,倘若他要上山顶正院去助那两员鬼将(定通还不知正院内又多了个rì灵鬼将),自己可还真阻挡不住。

    地灵鬼将将炼魂枪一举:“大和尚,你的修为我很佩服,我那先行刚刚殒命,不如我送你成鬼,你来当我的先行官罢!”

    话音未落,青sè身影随着枪尖已经攻到定通身边,定通知道地灵鬼将枪法高明,凝神抵御,可地灵鬼将的炼魂枪神出鬼没,便是枪本身都似自有知觉,竟能自行弯曲打绕,比之人间枪术武艺,更是防不胜防。

    二人交手数合,定通竭尽所能,才算避开地灵鬼将那宛如毒蛇一般的枪招,可退步之下,却又落在一个尸鬼的身前。

    尸鬼手如铁箍,紧紧抓住定通双臂,同时张口,露出利齿獠牙,直往定通脖项咬去。

    一柄剑尖忽然从那尸鬼喉间现出,向横一拉,尸鬼丑陋的头颅落下。

    定通避过此厄,心知是来了援手了,微笑轻谢:“多谢相助。”

    青烟一晃,一个绿裙少女手持长剑,俏生生站在面前,眼瞳发出奇诡的绿光,声音冷冰冰的:“不谢!顺手而已。”

第六十四章 孔雀鸣

    灵风带着董瑶宝儿出了别院,没几步就发现无数腐尸鬼怪正沿山路向上而行,几个尸鬼闻到董瑶和宝儿的气息,嗬嗬的转身过来,灵风下手干脆利落,琇莹剑几招之内,几个尸鬼的脑袋落了地,没了头颅的尸腔倒在地上,微微抽搐。

    董瑶浑身酥软,不是宝儿扶着,她早倒地难起了。这些都是什么?小时候听rǔ娘说过的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涌上心头,只不过,现在已不是故事,而是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灵风觉得有些难办,自己身法超卓,自然不惧这些腐尸骷髅,可董瑶早吓得软了,宝儿又还是个幼童,不禁觉得举步维艰。

    宝儿倒很镇定,轻笑道:“没事,灵风姐姐,我和师姐找个地方躲起来,你去喊池叔嵇叔他们来救我们吧。”

    也只有如此了,灵风想着,只是要找个安全的所在让董瑶和宝儿躲藏可有些为难。

    灵风转头四顾,远处一株古松,当下有了计较。先拉了董瑶过来,忽然施展身法,青风一晃,在董瑶呀呀惊叫之声还没怎么发出时,灵风已经拉着董瑶出现在了那柱古松的树顶枝杈之上,而后又如法炮制,将宝儿也弄到了树上。董瑶面sè煞白,紧紧抱住树干,吓的不敢出声,宝儿却是一脸笑意,他觉得此事颇为好玩。

    灵风很清楚,这株古松偏离山路主道,当没有什么尸鬼腐尸路过这里。就算真有几个到了这儿,尸鬼可不会爬树,而这棵古松长成足有数百年,枝干粗厚,料想尸鬼也难毁坏,况且董瑶宝儿在高枝之上,若有尸鬼经过也未必能嗅到生人气味,也算是暂时能保安全了。

    无食大叫起来:“大母猫,我咋办?我又不会爬树!”

    “你随我走,你身上的味道跟这些尸鬼挺像,他们对你没什么胃口。而且你也挺灵活,真要咬你了,你肯定能避开。”灵风看向远方,她感到远处有两股巨大的灵力在交撼之中。

    无食侧过头,想了一下:“大母猫,你是骂我还是在夸我?”

    “少废话,一会由你喊人来救他们!我只是开路。”灵风想的明白,自己毕竟是妖,这山顶那么多厉害的人物,自己若是现身,只怕再多生波折,自己只是还那池棠的人情而已,等最终他们救了董瑶宝儿,这个人情也就算清了,到时候再找机会回去禀告茹丹夫人。现在带了无食前去,让无食去喊人,自己也就不必出面了。

    这般没走一会儿,灵风便看到了定通和尚与地灵鬼将的恶战,那两股巨大灵力的交撼正是缘于此处。灵风对这和尚印象还不错,身上没什么戾气,又见他修为高深,便在定通遇险之际,出剑相助。

    无食气喘吁吁的躲在一处山石之后,灵风说的没错,那些腐尸鬼怪真对自己不感兴趣,不过自己也不敢大意,等确定自己所处之地,看那尸鬼等闲也抓不到,便远远对定通打招呼:“大和尚,你好哦!”

    定通微笑,看了看灵风,又看看无食,合什道:“你好。”掌缘一翻,几个逼近的尸鬼化作了飞灰。

    地灵鬼将止住攻势,颇有兴趣的看着灵风,绿裙束身,体态修长轻盈,容貌娇美却又不失英气,那眼瞳中shè出的绿光竟似乎有种别样的魅力。

    “妖?”地灵鬼将眯起眼睛。

    灵风不答,身形一闪,一道青风一转,避开了两个尸鬼的撕抓,剑影一晃,那两个尸鬼的头颅又已经落地。

    地灵鬼将微微一笑,炼魂枪一举,yīn灵之气布满四周,口中道:“止!”

    正在前行的尸鬼如奉军令一般,立刻停止动作。

    青风散去,灵风站在原地,似是对这情形很感意外,定通见尸鬼虽然停止前行,却还虎视眈眈的围在一边蠢蠢yù动,不敢大意,站在灵风身后,静观事态。

    “虻山的?”地灵鬼将笑着又问,他从灵风的身法已经看出灵风的来历。

    灵风不打算否认,略一点头。

    地灵鬼将除下头盔,露出一头青sè而极有光泽的长发,英俊脸庞上又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右手收在胸前,向灵风微微一躬身,这是东胡鲜卑贵族男女相见的礼节。

    “鬼皇驾前,地灵将军慕容衍,不知圣灵何名?”地灵鬼将介绍了自己,又问灵风。听到慕容衍的名字,定通看向地灵鬼将,若有所思。

    对方用的是妖魔道之间的尊称,灵风自然要恪守礼节,淡淡答道:“虻山,灵风。”

    地灵鬼将笑道:“原来是灵风姑娘,我族与虻山刚结盟好,灵风姑娘难道不知?”

    灵风点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姑娘不助我族,反倒对这些伏魔凡夫施加援手?莫不是已叛虻山?”

    灵风摇摇头:“我欠这里一人的人情,自然要还。”

    地灵鬼将像是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略一愣之后就是大笑:“人情?姑娘是妖不是人,谈什么人情?”

    灵风冷冷看着地灵鬼将,不想再说许多,而是将琇莹剑一指:“若无战心,让!不要阻我正事。”

    地灵鬼将大有兴趣的看着灵风:“你是慕枫得道,难怪不像虻山别的妖jīng。”

    灵风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皱起了眉头:“不要挡道。”忽然化作一道青烟,直突地灵鬼将身前。

    定通立刻出声:“姑娘小心!”

    瞬时间,灵风的青烟化身刚现在地灵鬼将身前,那炼魂枪突的一弯,已将灵风青烟阻隔,“唰”灵风青烟又绕到地灵鬼将身后,炼魂枪也跟着一绕,将青烟震开,一转眼,青烟又到了地灵鬼将头顶之上,青烟一散,灵风现形,一剑直刺地灵鬼将头顶。

    地灵鬼将抬起头,脸上满是笑意,灵风正觉得有些蹊跷,炼魂枪早已横封于前,枪头yīn气突张,灵风急忙闪避,地灵鬼将微笑着伸手,就抓向灵风腰间。

    刺斜里定通冲上,一掌推向地灵鬼将,灵风正觉得避无可避,正好定通这一援手,地灵鬼将手形一滞,急忙跃身避开,定通和地灵鬼将交手一招,各退一步,灵风这才飘身落下,站在定通身边,心中大惊,自己适才突然发动攻势,对方丝毫不以为意,若不是这和尚出手相救,自己一招之内便会被这地灵鬼将所擒,灵风回想到那晚和焰醒之后的池棠交手,自己也是这般一招被制,看来这地灵鬼将之能绝不在五圣火鸦之下。

    地灵鬼将耸耸肩,眼神还是看向灵风:“我那先行官破肠,就是死在你手上吧?虻山之术,名不虚传。”

    灵风剑横于前,心中想起茹丹夫人曾说的那些话来:“鬼族的这几个厉鬼将军,可在你们四灵之上,小视不得。”那是月中飨食之会前,当时鬼族通盟之使将至,茹丹夫人对虻山四灵说的话,辟尘公和镇山君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茹丹夫人确实所言不虚。

    “大和尚,怎么救起妖jīng来了?”地灵鬼将这才对定通说道。

    定通一伸手,落于地上的念珠又回到手上,原本已无光泽的念珠在他抚摩之下竟又现出光彩来:“王孙公子,竟成了鬼族残灵之将,真正可慨可叹。”

    地灵鬼将把头一仰,冷冷看向定通。

    就在此时,山顶正院传出“昂”的一声长鸣,地灵鬼将听到这一声,脸sè顿时一变。

    “以三将之能,竟然还是没能成事?”地灵鬼将语带恨声,将头盔复又戴上。

    定通则是心中一宽,这声长鸣正是公孙复鞅发出,看来冰灵鬼将的鬼冰悬棺之术已被破解,以公孙复鞅冥思道的修为,今rì紫菡院再无忧矣。

    地灵鬼将吸魂枪一摆,所有尸鬼又涌上前来。

    “大和尚,我们来rì方长!慢慢在这里破尸鬼之阵罢!”地灵鬼将yù待上山顶正院驰援,唯恐定通出手阻拦,这定通佛法高深,再动起手来,自己一时间可脱身不得,反误了大事。地灵鬼将计较的明白,再次催动尸鬼阵,让尸鬼阵缠住定通。

    地灵鬼将看向灵风的眼神却少有的透出温和之意:“姑娘,慕容衍告辞。”地灵鬼将微一躬身,倏的化为一阵青风,直向山顶而去。

    “真蠢!”灵风心中暗暗说道,这个鬼族少年的神态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意味,看着青风直上,灵风秀眉一蹙,忽然一剑向后斫去,剑势若电,黑血迸现,一个尸鬼的头颅应声而落。

    尸鬼密密麻麻,灵风与定通闪身腾挪,掌影剑光,将尸鬼群死死的阻截在此地。

    ※※※

    灵明怒,孔雀鸣。公孙复鞅发出的鸣叫之声实是包含了极深的怒意。自己身为冥思得道的妖仙之属,千年以降,从不涉人魔之争,怎知今rì被鬼怪所趁,使出这等鬼蜮伎俩,自己疏忽之下,竟被鬼族小辈禁封得手。而自己在鬼冰悬棺中虽然动弹不得,场上形势却看得清清楚楚,若非池棠神火化冰在先,孤山先生舍生撞击于后,自己仍是极难脱困。

    鬼族jiān谋,一时得逞,可恨可恼也!

    鸣声一止,公孙复鞅身上已经现出五彩斑斓的烟霞之气,略一摆手,一丛瑰美艳丽的孔雀翎羽有如开屏一般在五指上汇成一圈。公孙复鞅又信手一挥,孔雀翎羽一枝枝激shè而出。

    本已盔歪甲斜的rì灵和雨灵二将躲避不及,孔雀翎羽径直穿过他们身体,二将一声惨哼,颓然倒地,浑身抽搐,却再也难以起身了。冰灵鬼将虽与池棠等人恶斗良久,毕竟不像rì灵和雨灵二将先受了孤山先生重击,见孔雀翎羽将及身时,急忙将吸魂杵一横,冰寒之气溢出,将shè向自己的孔雀翎羽凝成冰柱。

    “还在顽抗?”公孙复鞅眼神扫向正横杵于前的冰灵鬼将,身上红袍一展,伸手一张,掌心生出一股巨大吸力,冰灵鬼将猝不及防,只觉得身不由己,被生生拖扯而出。

    “是你封住我的吧!”公孙复鞅将冰灵鬼将越拉越近,冷冷的说道。冰灵鬼将大惊,摆出吸魂杵奋力抵御这股吸力,全身法力尽施,身体一圈已经结上了一层层黑sè冰棱,可那股吸力实在太大,冰棱一道道开裂,自己的身体仍是一步步被拖拽上前。

    池棠看公孙复鞅得脱,心中大宁,看来这公孙复鞅果然厉害,只一声鸣叫便令三大鬼将束手生噤,而后又以孔雀翎羽让rì灵和雨灵两名鬼将失去了抵抗之力,现在冰灵鬼将苦苦支撑,身败之厄就在呼吸之间。冥思修炼得道原来是这样的实力。池棠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修为高深的孤山先生,还是火鸦附身化人的自己,比之公孙复鞅,实是相去极远。

    公孙复鞅神sè不动,仍是暗暗运力拉着冰灵鬼将过来,冰灵鬼将暗施偷袭,在公孙复鞅看来,这是首恶之人,一定要好好整治他一番,口中又吩咐道:“翩舞、依依、佼人、嘤鸣,看住他们!一个也不能走脱!”

    公孙复鞅身后蓝黄橙绿四sè衣裙的女子齐声应是,化光飞出,忽然在倒地难起的rì灵鬼将和雨灵鬼将身边出现,四把长剑指住二将。

    绿裙嘤鸣恰好就站在池棠身前,转过头对池棠调皮的眨眨眼,一脸笑意。

    池棠一怔,略一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此时俞师桓的哭声已传入耳中,转头一看,俞师桓抱着躺倒在地的孤山先生,泣不成声,苑芳菲陪在一边,嗫嗫嚅嚅的想要出声安慰。

    池棠心中一酸,无论孤山先生先前如何,最终的行为已经无愧于一代耆宿宗师的身份。现在危厄未解,自己也不能太过分心,毕竟全场还有那么多人被定身于地,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再添伤亡。想到这里,池棠便出声提醒公孙复鞅:“公子,场上众人还在定身之中,早些解开为好,再迟些怕有变故。”池棠自己不会解定身之术,故而救助于公孙复鞅。

    池棠的这个提醒很是及时,公孙复鞅忙看向傅嬣,白纱裾裙,独影俏立,傅嬣被定身在紫菡夫人座前,所幸前番争斗未曾波及到她。

    公孙复鞅点头道:“所言甚是。”身形一动,掌心吸力顿消,冰灵鬼将正全力向相反方向回拉,这一消之下,收势不及,顿时翻倒在地,公孙复鞅红袍身影一闪,右掌带着极大气劲直拍向冰灵鬼将头顶。

    院外忽然闪入一股极重的yīn气,直冲公孙复鞅掌底。

    “还有后援?”公孙复鞅感到来者灵力不凡,掌势一转,反拍向那股yīn气。

    池棠看到院外yīn气来的方位,已判明根源,跃身而起,将锦屏苑四女子挡在身后,手中云龙剑直击yīn气中段。

    公孙复鞅一掌击中yīn气,发出“嗵”的一声,而池棠的云龙剑与yīn气交集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须臾间,yīn气现形,却是一柄弯曲成奇形怪状的银sè长枪,受到二人之击,那长枪竟自己扭动起来,不一会儿又变成挺直一条。

    青影一晃,人形在银sè长枪下现出。地灵鬼将手持银sè长枪,青灰sè的眼瞳从池棠扫到公孙复鞅,而后轻轻一笑:“锦屏公子,可识得血泉地灵上将乎?”

第六十五章 要挟

    公孙复鞅似乎毫不在意,池棠却很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刚出现的地灵鬼将。一身制作jīng致的青金明光胄将身体衬托得极为颀长高大,一顶凤翅青盔更使他看起来雄壮威武,五官清秀,直鼻端唇,不像另三名鬼将都长着突出的獠牙,虽然一脸青灰面sè大异常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地灵鬼将真真是个英俊少年的模样。

    那柄银sè长枪忽然像灵蛇一样在地灵鬼将身上盘起,枪尖遥指公孙复鞅,枪尾却对着池棠,地灵鬼将看看公孙复鞅,又看看池棠,脸上露出了个深沉的笑容:“难怪三大将军都拿不下此地,却原来锦屏公子出手,还有南离火鸦化人,厉害厉害。”

    公孙复鞅冷冷道:“不必奉承,此间未陷,是他们的功劳。”用手一指,将池棠、俞师桓、苑芳菲还有倒在地上的孤山先生都包含在内,“我却是被此獠暗计偷袭,封于冰内,才刚得脱,正要找他好好算这笔账呢。”公孙复鞅又指向冰灵鬼将,冰灵鬼将刚得地灵鬼将相救,此刻惊魂未定,忙躲在地灵鬼将身后。这番与公孙复鞅掌心吸力争衡之下,又使他灵力消损甚巨,实已难堪一战。

    地灵鬼将向公孙复鞅行了个束手之礼,笑道:“锦屏公子神威无比,确实是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

    公孙复鞅嘴角一牵,不置可否。池棠看着地灵鬼将从容的神态,心中jǐng惕,云龙剑一竖:“这次鬼族之谋,残灵九将竟然来了四位,只不知先前此地激战,怎么只出现了三位?你却又在何处?”池棠问这话实是心有所感,单看这地灵鬼将的举止气度,还有那在身上自行盘起戒备的诡异银枪,便知这地灵鬼将犹在另三位鬼将之上,若是他前番和另三位鬼将一齐现身而出,那此地情势就是极其危险,很有可能在公孙复鞅脱困前,这里的所有人便已丧身遭难了。

    地灵鬼将眼神空灵,望向堂外:“那你们得感谢底下的那位大和尚了,要不是他,我早带着五百尸鬼杀入此地,这满堂定身之人,早成尸鬼口中之食了。”

    “定通大师?”池棠顿时想起来,定通一人前去阻截尸鬼之阵,现在这地灵鬼将出现在这里,难道定通大师已经遭到什么不测了?池棠对定通一直印象极好,此刻语气不禁有些急促。

    “放心。”地灵鬼将淡淡的扫了池棠一眼:“那大和尚还在和我那尸鬼群恶战中,顾不上这里。”

    池棠听说定通无恙,心中略定,云龙剑微微颤动,剑身火焰熊熊:“那你来这里,是要和他们三个同死了?”公孙复鞅实力绝横,另三名鬼将皆受重创,几无抵御之力,多了一个地灵鬼将又能济得甚事?池棠先前与冰灵鬼将一番激战,大占上风,对鬼将之能已有些了解,现在暗运真力,倒要见识见识这地灵鬼将的能耐。

    地灵鬼将侧过头,斜眼看着池棠:“怎么?是南离火鸦要与我一战?锦屏公子,你不出手?”地灵鬼将又转头问公孙复鞅。

    公孙复鞅看了看雄气赳赳,烈焰布身的池棠,忽然一笑:“若无火鸦神焰,复鞅焉能这么快得脱鬼冰之困?这位兄台,复鞅谢你相救之恩。”向池棠深深一揖。

    池棠见公孙复鞅有礼,亦是将剑竖指于眉心之间,略一点头,这样既不乱了凝神待发招数的姿势,又还了公孙复鞅的施礼。

    “故人之情,待此间事了再叙。”公孙复鞅又将眼神转向地灵鬼将,“神鸦烈焰,玄术无穷,对付你绰绰有余。”忽向那四位女子说道:“依依、佼人,你们快施锦屏功法,助此间众人早脱定身之困;嘤鸣,你速去堂外,助那神僧退尸鬼之阵;翩舞,你持我之剑,这几个鬼将若有异动,就一剑刺他们头顶天灵之处。”四女子齐声答应,黄裙和橙裙女子起身走向被定身的伏魔道众人之处,绿裙嘤鸣则化作一道绿光,倏的飞出堂外,想是支援定通去了;蓝裙女子的手中又现出剑匣,一手执剑,一手捧着剑匣,姿势甚是优美,紧紧看着倒地不起的rì灵雨灵二将。公孙复鞅则施然转身,直往傅嬣定身之处走去,浑不以池棠和地灵鬼将即将开始的拼斗为意。

    公孙复鞅这番举动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至少是不担心池棠会败给地灵鬼将,池棠jīng神一振,信心满满。

    地灵鬼将倒是神sè从容,正想招呼躲在自己身后的冰灵鬼将,忽然发现冰灵鬼将动弹不得,正呼呼喘着粗气,再一看,冰灵鬼将周围的气流不知何时已经结成蛛网一般,冰灵鬼将被缠在气网中,血红sè的眼瞳分明透出力竭之态。

    苑芳菲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你们一对一,这家伙我就先看起来喽。”语调中带着一丝佻皮。俞师桓正忙着给倒地的孤山先生度气化毒,顾不得这里,苑芳菲插不进手去,又看这里情形,自然要帮些忙的。那冰灵鬼将固然厉害,但此际灵力大损,又受公孙复鞅重创,却是挣脱不出苑芳菲的气网蛛丝之术了。

    池棠一笑,这小姑娘还挺机灵,目视地灵鬼将:“请!”

    云龙剑带着火鸦之焰直刺地灵鬼将,只见那银sè长枪猛的翻刺过来,枪尖锐利带起阵阵yīn风,池棠一剑击上,银sè长枪忽然一绕,竟然直缠向池棠手臂,池棠手腕运动,云龙剑倒而向后,反击向银枪枪身,可将近交击之时,银枪似乎畏惧池棠散出的烈焰之气,嗖的一缩,池棠再看时,青影一晃,地灵鬼将竟是踪迹全无。

    只这片刻之间,地灵鬼将忽然又出现在紫菡夫人的案前,案前立着被定身的傅嬣,案后坐着被定身的紫菡夫人,银sè长枪倏然而现,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形,枪身缠绕,正将傅嬣和紫菡夫人箍个正着。

    变故又生,公孙复鞅距离傅嬣不过几步,更是怒sè一起:“还施诡计!”红袍一展,伸掌就要抓向地灵鬼将,那里黄裙依依、橙裙佼人也立刻仗剑而起,化作黄光、橙光直飞过来,池棠更是没有耽搁,飞身赶至。

    地灵鬼将面sè不变,他已能感觉到公孙复鞅处传来的强劲掌风和池棠剑上的炽热,只是冷冷说出一句:“刀剑无眼,杀我不要紧,伤了这两位美人儿可怎么办?”

    公孙复鞅掌至半途,生生凝住不发,那诡异银枪将傅嬣和紫菡夫人都缠住,众人投鼠忌器,只能围着地灵鬼将,不敢大意。

    地灵鬼将此刻占据主动,又是一笑:“此枪名为炼魂,不知经历多少善战之魂锤炼,自有灵xìng,就算我被你们擒住,它自己也会自行发动,所以我奉劝诸位,为二位佳人xìng命计,可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这话一说,本还在另思对策的公孙复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唉!”地灵鬼将忽然叹了口气,一指那里的rì灵、雨灵、冰灵三名鬼将:“他们只知好勇斗狠,若是早用此法,就不会到现在还拿不下此处,你们说是不是?”

    池棠默然,满堂满院都是被定身的伏魔道中之人,只要当时那几名鬼将不是在堂内空旷之处与自己交战,而是转而去向众人被定身之处,以此要挟,只怕真如这地灵鬼将所说,几人束手束脚,定然错过制敌之机。其实先前雨灵和冰灵二将偷袭公孙复鞅就是用的此法,先由雨灵鬼将挟制住傅嬣,趁公孙复鞅分神之时再由冰灵鬼将突施鬼冰悬棺,当时一击功成。幸好这几名鬼将在之后徒然斗狠力战,却没有想到这一宗妙法。

    池棠感到阵阵后怕,又看向地灵鬼将,此人(或者此鬼)先不说灵力玄术如何,单是这份省时度势,判明机要的眼力,就高明之极。

    公孙复鞅冷冷发问:“你待如何?”深爱之人受制于敌,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施展,煞是苦恼。

    地灵鬼将眯起眼,看着位旁滴水计时的铜漏,说道:“其实你我都清楚,这一个时辰之限就快要到了。”

    公孙复鞅点点头:“不错,要不然你现身后我和你说这许多话!胜负已判,时辰一到,这里被定身的众人皆恢复法力,你们区区几个鬼将是这里一百多伏魔之士的对手么?况且,到时云开雾散,太阳之光现出,你们鬼族还能有什么能耐?”公孙复鞅当时被封于冰棺之中,神智却是未失,场上情势他都看在眼里,一番推断之下,他早知道鬼族之谋的关键所在。

    地灵鬼将表示赞同:“锦屏公子所言是也,不过在时辰到来之前,我取几人的xìng命却也不难,是也不是?”不等公孙复鞅回答,地灵鬼将信手一招,身后案上所置的几个宝物到了他手中,那本是公孙复鞅为求亲所置办的四sè文定之礼。现在云龙宝剑在池棠手中,另外三样却还在紫菡夫人的桌案之上。

    地灵鬼将将冥灵玄冰贴身放好,蚌妖内丹和《降妖谱》竹简则用单手握住,对公孙复鞅笑道:“锦屏公子的重礼,我等不才,要借去一用,他们几个,”用嘴朝那三名鬼将处一努,“我一并带走。我们不伤此地一人,各自离开,如何?”

    池棠一皱眉,这地灵鬼将当真恬不知耻,这般被动的情况下,仗着手里两个人质,竟还敢开条件。只是受质二人一个是伏魔大派的掌教院主,一个是锦屏公子最深爱之人,在今rì之事中,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地灵鬼将下手可着实歹毒。

    公孙复鞅看着地灵鬼将:“焉有是理?是尔等作恶于先,现在败局已定,还想全身而退?”

    地灵鬼将耸耸肩,带着甲胄铿锵作响:“顺便提醒一声,公子是觉得要是拖到时辰到的时候我等自败,这番情势自然而解的想法可要不得。时辰到来之前,我这炼魂枪自行发动,先取了这两位佳人的xìng命,大不了我们和她们一起同归于尽喽,身死而有两位佳人相伴却也不错。如果不想这样,那么……”地灵鬼将盯着公孙复鞅神光炯炯的双目,“……恐怕公子就只有答应一途了。”

    公孙复鞅原也是打的这般主意,现在心事被说破,不由面sè一沉。他虽有高深法力,可论心机,比之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的地灵鬼将却是大为不如了,世间种种险恶用心,jiān谋诡计,岂是飘然世外的得道之仙所能尽解的?

    公孙复鞅正在为难,池棠已经开口了:“既然是与我等相商,没有你开价别人不许还价的道理,况且现在是我们有优势,地灵将军这般只怕要谈僵。”人间江湖,这般挟人为质,漫天要价的事情可见得多了,池棠身为江东负剑士,心里早有了计较:“我倒觉得,不如我们各自退一步,倘若我们答应你,万一你临行前暴起伤人,我们又怎么办?总得给我们个取信之道,这样,你以自身为质,反正你那什么炼魂枪不是自有灵xìng吗?你出来,站我们这里,枪留那,到时候,炼魂枪一解,我们就放你走,这不就行了?”

    地灵鬼将看着池棠,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下冷哼道:“只能按我所说……”

    “或者,你留那,枪出来,如何?”池棠不等地灵鬼将说完,又补充道。“又或者……”接下来就是池棠一连串的建议,每一项都似乎极为对方着想,但也不是全按地灵鬼将所说,总有些小小的出入之处,地灵鬼将听着池棠的建议,又看池棠一副诚恳的模样,不禁又犹疑起来,

    “为示诚意,我们把这三个将军先带你身边。”池棠冲公孙复鞅偷偷使个眼sè,公孙复鞅不知池棠想做什么,只得暗施法术,倒在地上的rì灵雨灵二将和困在气网中的冰灵鬼将嗖的转到地灵鬼将身边,三位鬼将早已jīng疲力竭,倒在一堆。

    铜漏的水滴落下,发出“叮咚”的一声,天空中层层遮蔽太阳的乌云正缓缓散开,一缕阳光从云层中透shè出来。

    地灵鬼将忽然一凛,被池棠这番纠缠,自己似乎错过时辰了,眉头一紧,刚想说话,忽然觉得身上灵气不住向后飞逝而去,弯曲的炼魂枪yīn气也在减弱,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邪鬼妄为!怎敢在紫菡院放肆!”一个低沉却又悦耳的女声响起,一双葱白的玉手带起一抹紫sè的光华,拍向地灵鬼将的后心。

第六十六章 回复

    定通一掌拍散一个尸鬼,那里灵风一剑挥过,早已斫下两个尸鬼的头颅,出手迅捷有力,却又干净利落。定通不由赞道:“好剑法,姑娘却是从哪里习得?”

    灵风似乎根本没听到定通的问话,而是身形一晃,青气一闪,倏的又在尸鬼群中现身,琇莹剑如长虹贯rì,翻转闪烁间,又是几个尸鬼没了脑袋的尸腔倒在地上。

    定通微微一笑,并不以灵风的无礼为忤。地灵鬼将既去,此处压力大减,尸鬼虽有五百之众,但法力并不高强,只要自己再结成佛法困身之阵,阻挡住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定通腾出身来,暗念咒语,手中念珠的五sè光华越来越盛,光影氤氲,眼看又要形成一片护罩之状。

    尸鬼受五sè光华所感,纷纷嘶叫着后退,灵风才不管定通又施了什么法术,手中剑舞得越发的快了,剑影中,尸鬼头颅乱飞,黑血四溅,灵风的身法灵动,绿sè衣裙上却没有沾上一丝一滴。

    无食在山石后瞧得暗暗咂舌,心道:“这大母猫好生厉害,一手剑法使的滴水不漏,以前跟张老五动手时怎么没看出来?”

    无食看的出神,倒也没再出声鼓噪。定通却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已经不如先前紧密了,四下里yīn风发作的也不如先前疾猛了,看来这一个时辰之期将至。定通深知鬼族今rì之谋,关键便在这一个时辰,一旦过了这个时辰,则云开雾散,太阳重现,堂内众人法力重回,再解定身之术,那鬼族今天就讨不了好去。

    火鸦神君的神火焰力已将锦屏公子所受鬼冰悬棺之困解开,或许不等众人回复,单这一个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就足够扭转局势了。定通心中一宽,隐隐感到山顶正院中正传出强大灵力。

    “地灵将军慕容衍?此子不凡,助势鬼族,不可轻忽。”想到了地灵鬼将,定通面sè一凝,手指不停拨弄着念珠。

    一道青气从山顶直飞而下,投入定通念珠所蕴成的五sè光华之中,青气散开,现出一个绿裙少女的身形,正是锦屏苑绿裙嘤鸣。

    “呀,这许多吓人的鬼怪哦!”嘤鸣夸张的叫了起来,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调皮神情,看到定通不动如山于侧,不由又是调皮的一眨眼。

    定通仿佛早就知道嘤鸣前来,念珠抛起,五sè光华洒下,眼角并没有向嘤鸣看上一看,口中却淡然道:“锦屏苑雅风四姝也来助阵,鬼族今rì败局定矣。”

    嘤鸣略有些吃惊的看着定通,她与蓝裙翩舞、黄裙依依、橙裙佼人都是锦屏公子最贴身的侍女,名为侍女,却是锦屏苑众妖仙中修为最高的四个,锦屏公子公孙复鞅待她们亦如姊妹一般,因此可算是锦屏公子的心腹,四姐妹平素玩笑起来,参照诗经,便以雅风四姝自称,本也是闹着好玩,不想这和尚倒知道备细,竟在从容间信口说出。

    嘤鸣仰起脸,笑嘻嘻的道:“和尚,你怎么知道我们姐妹的噱称?”

    “正有美德谓之雅、行有佳品便是风,雅风名之,相得益彰。”定通终于看了嘤鸣一眼,淡淡笑道。

    “哈,大和尚倒还知道些儒家经典。”定通这话是从儒家要义上来,嘤鸣故有此赞,又看了看半空中念珠洒下的五sè光华,嘤鸣又赞道:“大和尚可真了不起,有这样的玄妙法术。”眼神一转,看到正在尸鬼群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灵风,不由又是噫了一声:“这位是谁?好高明的身法,好厉害的剑法。”嘤鸣本已身法灵动著称于锦屏苑,现在看到灵风进退趋度间身法似乎犹在自己之上,不禁有些见猎心喜,口中道:“大和尚在这里先顶着,我去助她。”不等定通回答,嘤鸣已将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青气,定通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嘤鸣直往灵风处飞去。

    灵风早看到了直飞而至的青气,等到嘤鸣在她面前现形的时候,双方都不禁怔了怔,一个是杏眼桃腮、身姿绰约;一个是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二人都是一般的打扮,碧绿sè的襦裙结束,显现修长腿型;短衣以绸带高系。衬出纤细腰身,远远看去,倒似两株翠竹隐山间,一对绿蝶伴香来。尤其在这尸怪环伺,鬼物纷纷的环境中,竟是另有分别样的风情。

    “这位姐姐,哪里成仙得道的?”嘤鸣还是那副笑嘻嘻的神情,她一下子就看出灵风是慕枫道修炼的妖jīng,一边问一边悠闲的舞动身形,轻松的避开尸鬼的抓挠。

    灵风自然也看穿了嘤鸣的本身,心里暗暗奇怪,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妖jīng在此相助伏魔道,对敌鬼族。看嘤鸣腾挪进退,倒似是刻意卖弄,当下也不回答,身形飞快的闪动起来,手中剑也越舞越紧了。

    没有得到灵风的回答,嘤鸣嘟起嘴来:“这位姐姐好大的架子。”青影一闪,手中多出一把剑来,刺穿了一个正一爪抓来的尸鬼的脑门。灵风不甘人后,身形倏然一遁,刹那间在几步开外出现,又斫下两个尸鬼的头颅。

    “这招我也会。”嘤鸣故意大声喊着,绿裙化作青光,忽灭忽明,出现在一个尸鬼的身后,而后轻轻松松,将长剑刺过那尸鬼的后脑。

    两个女妖就这样暗自较量起来,尸鬼群中青气缭绕,碧光闪烁,这群尸鬼算是遭了殃了,本就在纷纷退避定通的光华之罩,现在却在两名女妖高深难测的灵动身法下,一个个倒地。

    时间似乎过去的很快,两位女妖身影闪动的青气和手中挥舞的长剑忽然一顿,剑尖寒芒在阳光照shè下映出夺目的反光,定通心中一震,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已然尽退,太阳光从薄薄的云层斜shè下来,此刻看来,更觉得耀眼异常。

    剩下的尸鬼在这一瞬间,身体起了诡异的变化,喉底发出咝咝的怪叫,身上青灰sè的皮肤却渐渐变成白sè,身形在阳光映照下却越缩越小,直至成为一堆尘土,覆在山道之上,浑然便成了一体。原本满地的尸鬼残骸竟也化作飞灰,这块山顶下的平地顿时感觉空旷无比。

    青气绿光消散,现出灵风和嘤鸣,似乎对眼前的变故极为意外,定通却将半空中的念珠收回手中,五sè光华隐去,定通合什低诵:“我佛慈悲。”他很清楚,鬼族之谋已然告破,今rì之危已解。

    ※※※

    邪气退散,紫菡吸灵。

    在听到身后这一句低沉而又悦耳的女声时,地灵鬼将便是心中一惊,能将自己身上的灵气迅速抽取的还能是谁?紫菡夫人晏菡君竟然提前恢复了护身法力,破解了定身之术,并且向自己发起了反击。

    地灵鬼将快捷无伦的向侧一避,炼魂枪此时才有了反应,枪尖一转,就要刺向前面仍被定身的傅嬣咽喉。

    紫裙一展,紫sè光华忽然罩住了傅嬣,同时炼魂枪如有感应般疾速飞退,傅嬣之危顿解,紫菡夫人早已优雅的向前飘然而出,拍出的掌力虽然未能伤到地灵鬼将,但掌风也将炼魂枪震退,救下了傅嬣。

    紫菡夫人在这一个时辰之内遭鬼族之计被定身当场,实是她艺成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单以自身伏魔修为来说,她比之鹤羽门孤山先生本就未遑多让,怎料鬼族趁紫菡院全力戒备公孙复鞅和孤山先生之际,竟暗施诡计,自己猝不及防,竟在自己这根本之地着了道儿,若不是孤山先生幡然一省,池棠、定通等人奋力抵抗,紫菡院今rì怕就是覆灭之厄。

    紫菡夫人毕竟自身修为极高,在一个时辰之期到来之前,她自身法力已提前冲破玄关,破解了定身之术,一旦法力回复,她立时出手,以吸灵之术打了地灵鬼将一个措手不及。

    炼魂枪又飞回到地灵鬼将手中,地灵鬼将刚避开紫菡夫人这一掌,身形还未站稳,边上的公孙复鞅和池棠早已瞧出便宜,两声厉喝,充满雄浑劲力的手掌和烈焰熊熊的云龙剑已经一左一右,夹击而至。

    炼魂枪打横一拦,却根本挡不住公孙复鞅和池棠凌厉的攻势,地灵鬼将再也抵受不住,堪堪避开公孙复鞅气势滔天的掌力,池棠的云龙剑却已在他右肩划了一道,火鸦神焰顺着创口在地灵鬼将肩头燃烧起来,地灵鬼将一声闷哼,手中的蚌妖内丹和《降妖谱》竹简掉落于地。

    公孙复鞅没了对手挟质之患,心里早已是怒气勃发,五指又现出孔雀翎羽,对着地灵鬼将当胸激shè而出。

    炼魂枪忽然缠绕于地灵鬼将身前,将孔雀翎羽尽数格挡开来,地灵鬼将因受创而变成死灰sè的脸庞忽然一笑,厚厚的yīn气瞬时间奔涌而出,遮住了地灵鬼将身形。

    公孙复鞅怒道:“yīn灵作祟,岂可久乎!”浑身一震,身上一团彩光,五sè斑斓,早将yīn气冲散,再看眼前,地灵鬼将连同另三名鬼将竟已踪迹全无。

    公孙复鞅一顿足:“唉!竟让他们跑了!”

    地灵鬼将名为地灵,凡有地处必有可用之法。地灵鬼将已立刻做出了决定,此时场上公孙复鞅、池棠和紫菡夫人任谁一人自己都难言胜,更何况一个时辰之期转眼即至,届时满堂伏魔高手尽复,自己这厢,五百尸鬼被困于外,三大鬼将俱各带伤,已无再战之力,为今之计,便是尽快脱身,因此地灵鬼将趁yīn气遮蔽之时,带上倒地难起的三大鬼将,借地遁之术,及时离开了紫菡院。

    太阳光从院外直shè进来,场上忽然传出一阵短促的“呼”声,这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吐气之音,一时间,满场被定身僵住的众人竟同时动了起来。

    鹤羽门的几个门人甫一能动,便疾奔到孤山先生那里,伏地痛哭失声。一众环立的紫菡院女弟子则立刻涌向紫菡夫人处。

    公孙复鞅则惊喜的看向裙裾一动的傅嬣,傅嬣美目示意,向公孙复鞅点了点头,却没有迎上,而是向紫菡夫人垂首躬身。

    池棠身上的火焰顿时消去,鬼族已退,众人的定身之术已经解开了,他转过头,看到嵇蕤薛漾二人正站起身来,嵇蕤暗暗伸出个大拇指,向池棠一比,池棠微微一笑,不知是欢喜还是感慨。

    “这帮鬼怪!竟使出这样的jiān计!可不能饶了他们!”童四海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场上顿时一片嘈杂之声。

    覆水庄众人也都回复,冯天达带着一众弟子忙向苑芳菲走了过去,冯天达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次众人被定身,只有苑芳菲随着另几个伏魔道宗师级的人物一同抵御鬼怪,今rì这事一旦在伏魔道上传播开来,便大长覆水庄的声名。只有陈典嗫嗫嚅嚅的站在苑芳菲身边,几次关切的慰问却都被苑芳菲冷淡的挡了驾,陈典心里有些发酸,苑芳菲炽热的眼神一直绕着俞师桓打转。

    紫菡夫人下令,众弟子遍查落霞山,看看有否还有鬼怪残留,幸亏今rì所有弟子和院内的婢女仆妇尽集于本院之内,若如常时分散各处,只怕就要伤亡惨重。

    同时看到倒地只剩得微弱呼吸的孤山先生,紫菡夫人也急忙上前伸手搭脉,紧急医治。鬼怪所趁之机,固然是利用了孤山先生的求胜好强之念,但孤山先生悬崖勒马,转而奋力抵御保全众人,却也都落在大家眼里,众人对孤山先生的印象不由也好了许多,只是默默的在一边看着,并没有恶语相加。

    场上一时间有些乱,嵇蕤和薛漾刚靠近池棠,池棠便急冲冲要往堂外而去。

    “池兄,怎么了?”嵇蕤有些诧异,他和薛漾自然也跟着池棠一起向外奔去。

    “师妹和宝儿还在别院之中!还有定通大师,不知情形如何了!”池棠一直被绊身于此,现在想到留在别院中的董瑶和宝儿,心里不禁有些火急火燎。

    “有劳池壮士挂念,小僧无妨,贵友也一并带了来。”定通的声音从堂外传入,依旧是温和镇定的语调。

    池棠和嵇蕤薛漾止住脚步,看着定通步入堂内,身后跟着宝儿,董瑶脸sè煞白,却被锦屏苑的嘤鸣扶着,无食在一边倒是jīng神焕发,只是狗嘴边略有血迹。

第六十七章 气化魂逝

    天sè霁然,灵风已经清楚今rì大势已定,也不再多说,遥遥对定通和尚一拱手,又对身边的嘤鸣略一颌首,总算和二人有并肩御敌之谊,这一下便算是谢过了。正待归去时,忽又想起一事,将手中琇莹剑远远抛出,正插在无食躲避的山石之前。

    “还她!”灵风说话依旧言简意赅,在无食刚把脑袋伸出山石之时,灵风已化身一道青气,转眼消失不见了。

    “咦,这位姐姐,可当真是惜字如金呢。”嘤鸣自始至终只听到灵风说了末了那两个字,刚才那番暗暗的较量自己也没占得上风,正有些不甘心,又见灵风去的这样快,只得怏怏的埋怨道。

    无食见已脱险,jīng神大振,跃身出来,忙告之定通宝儿和董瑶被困在前厢树上之事,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嘤鸣大感有趣,这是只会说话的狗,便歪着头盯着无食端详了半天。

    “看啥那?小蜜蜂姑娘?”无食感觉到嘤鸣好奇的目光,老实不客气,立刻反口问道。

    嘤鸣被说破本相,却仍是嘻嘻笑道:“看你呀,大臭狗。”

    定通心知两个人(其实是一妖一狗)若是斗起嘴来准没完,忙打岔道:“你是说前方树上还有人被困?”

    无食本待对嘤鸣反唇相讥,听定通这一问,忙不迭的点头。

    “我去看看,我脚程快。”嘤鸣一闪身,青气疾飞出去。

    片刻间,青气又回,嘤鸣左手拉着宝儿,右手拖着董瑶现出身形:“是他们不?”

    无食张大嘴巴:“娘妈皮的,真快!”

    “什么?”嘤鸣一怔,她可不懂人世间的粗鄙之语。

    无食眉间跳了跳:“夸你快呢,小蜜蜂。”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妖jīng不懂脏话,往后跟她说话可以占占便宜。

    宝儿很好奇的看着嘤鸣,这又是谁?董瑶则压根就没认出灵风和嘤鸣的区别,兀自惊魂未定。

    “所幸无事。”定通看了看已转而偏南的太阳,招呼众人道。

    ※※※

    俞师桓心中已经极为悲痛,不仅是师尊在眼前已然奄奄一息,许多伤心事在心念软弱间总是会一齐涌起。

    苦修多年,在伏魔道上已然颇有名望,自己身为鹤羽门师字门大弟子一度曾颇有自得之感,可是今天在和残灵鬼将的交锋中竟大处下风,远不如那身具火鸦神力的伏魔道新丁,怎不悲乎?

    还有……还有傅师妹,我不知师尊求亲本意是什么,可我对傅师妹的那番情意却是真真切切,可她……可她……

    俞师桓偷眼看了一眼傅嬣,傅嬣一身白裙,正立在紫菡夫人身边,可那双从白纱罩面的脸庞上透shè出的眼神,却分明落在了公孙复鞅身上,眼波流转间,满是浓浓的情意。

    我多想……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可以照在我的身上。俞师桓扶着孤山先生,心里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一如手中感受到的,孤山先生身体的温度。

    孤山先生抓着俞师桓的手忽然动了动,俞师桓收起各种念头,关切的看向孤山先生,现在的师尊,面容已然苍老如耄耋老者,全无了昔rì神光,俞师桓知道,师尊的玄气已然尽数消散,这是生命垂危之兆。

    “不要学为师……徒逞一己好胜……好胜之念!致……致为鬼怪所趁!为师拼将一死!也要……也要赎我之……罪孽。不可让……让鹤羽门……蒙羞!”孤山先生气若游丝,说出的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俞师桓泪水夺眶而出,身边的几个鹤羽门弟子也是哭声一片。

    “不……不,师尊,今rì师尊奋力除魔,令鬼怪无计可施!正是大长了鹤羽门声威。这些小伤,只要静养些许时rì,便能恢复。”俞师桓抱着孤山先生,语带悲声。

    公孙复鞅走上前来:“岳先生,复鞅来看看,定能救治。”孤山先生的奋死力战,令公孙复鞅早放下了前嫌。

    紫菡夫人则命人速取救伤灵药来,暂缓孤山先生所中鬼蛇之毒。

    孤山先生摇了摇头:“失罪之身,岂……岂能苟活!”

    话虽简短,听在众人耳中却都是一震,孤山先生以死谢罪之心已是极为明显的了。

    童四海不忍的出声道:“孤山前辈,这又是何必?留有为之身,还要找这些鬼怪报仇呢!”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孤山先生凄然一笑:“降妖除魔之任,只能……只能托付给诸位了。鬼蛇……鬼蛇涎毒已深入我之骨髓,不过一时,我……我便是朽骨腐肉一堆了。”孤山先生一向执着于术力之分,此刻说话却显得甚是平和。

    “师桓……”孤山先生一拉俞师桓,俞师桓忙抹抹眼上泪水,趋身附耳。

    “送为师一程……愿身化为高洁气……英魂长佑不休……山。”孤山先生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俞师桓心中却是狂震,这是不休山鹤羽门门人临死前的遗言jǐng句,孤山先生既出此语,便是自知必死了。果然,其余鹤羽门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悲痛yù绝,纷纷围了上来。

    “还不快动手?……要让为师在众人面前……成为一滩腐肉么?”孤山先生的眼窝已经深陷下去,创口不停流出腥臭的黑血。

    泪水模糊了俞师桓的视线,眼中的师尊也凝汇成一团朦胧的虚影,好半晌,俞师桓才忽然悲呼一声:“谨遵师命!”

    话音未落,俞师桓的长剑已经从孤山先生的心口穿过,剑上发出的白光瞬时间将孤山先生全身包住,孤山先生不愿在鬼蛇涎毒发作下变成朽骨烂肉的情状,终于在俞师桓的剑下含笑而逝。俞师桓涕泪满面,悲痛沉重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全场都黯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公孙复鞅走上一步,向孤山先生的尸身拜倒,众人亦是跪倒在地,齐齐向这位伏魔道前辈宗师送去最后一拜,只有嵇蕤和薛漾两人,将背后的长剑拔出,剑身紧贴在额头之上,垂首躬身,以示默哀,众人倒也并不为怪,这是荆楚乾家悼念战死伏魔同道的标准礼仪。

    定通庄严的诵经之声响起,这是佛门的往生咒。孤山先生的尸身终于化作一团白气,袅袅浮起,尽融于这半空中徐徐的轻烟。

    地上一滩黑血,缓缓流淌,与一地花瓣交汇一处。

    池棠心里也很难过,这短短几天内与孤山先生交往的种种都涌上心头,本是玄门耆宿宗师,现在却成一缕英魂,伏魔道,真是如同人世间的江湖,或许,比江湖更为险恶艰危。

    俞师桓纵声大哭,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苑芳菲注视着他,一阵阵的揪心,她从没见过男子会哭的这样伤心。

    紫菡夫人低沉的声音劝慰着:“师桓,孤山先生已然化作伏魔英魂,先生无亏大节,我辈景仰,师桓还要节哀。”

    俞师桓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止悲声,对着半空拜了几拜,站起身来,对一边的吕师楚道:“师弟,师尊殁后,由你执掌鹤羽门师字门,由你向立字门许大先生通禀此事。”

    吕师楚抽泣未停,听到这话却是一愕:“师兄,我执掌师字门?那你呢?”

    “游历天下,修身炼气,苦习伏魔技艺,为师尊报仇!”俞师桓深感自己实力的不足,他要多接触天下奇人异士,增强自身修为,师尊已逝,却是死在那鬼族手中,自己还要为师尊报仇。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们随师兄一起!”吕师楚和几个鹤羽门人异口同声。

    俞师桓摇摇手:“关中虻山妖孽闹的凶,我师字门不可坐视,你们还是回不休山,一旦我探知鬼族情形,届时再喊上你们一起前往,也不耽误伏魔正事。”见吕师楚还要再言,俞师桓又接道:“好了,师弟,你现在就是师字门掌门,还有这许多师弟要你一并照拂,就这么定了。”

    俞师桓两眼通红,向紫菡夫人一躬:“夫人,师桓告辞。”

    紫菡夫人从他们师兄弟的对话之中已经知晓了俞师桓的意思,也不阻止,他对自己弟子傅嬣的情意,自己亦是深知,况且今rì他也随着孤山先生奋死力战鬼将,就这般让他孤身离开,心中不禁有些不忍,略一思索,有了计较:“师桓,你愿去历练,我不阻你。孤山先生之仇,亦是伏魔道之共仇,此后剿除鬼族,紫菡院自不待言。只是那些鬼将极为了得,以你现在之能,yù在短期内和他们颉颃,未免力不能逮。”

    俞师桓脸上一红,他知紫菡夫人说的是实情,今天和冰灵鬼将一番交战,自己和覆水庄那女弟子联手(他还不知道苑芳菲的名字),兀自抵敌不住,若不是池棠前来相助,自己只怕早就在冰灵鬼将的吸魂杵下丧生了。纵使自己勤加修炼,却也很难在一两年内与鬼将对抗。

    紫菡夫人转头对公孙复鞅说道:“公子,可否借你一物?”

    公孙复鞅一躬身:“夫人但取无妨。”

    紫菡夫人一招手,地灵鬼将遗落在地的《降妖谱》倏的被吸入手中。

    “南疆开山子的《降妖谱》,所记种种除妖法门皆不世出之术,除妖灭鬼,本是一途,此谱便借你一阅,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你送还锦屏苑公孙公子,如何?”

    众人都是一惊,《降妖谱》数百年来一直被推许为伏魔道秘宝,多少人yù求一观而不可得,总算公孙复鞅从阒水妖魔处力战得来,哪知紫菡夫人竟又要将此谱借于俞师桓修习,纵然只以一年为期,可这一年却又能从《降妖谱》上得多少好处?

    公孙复鞅先也是一怔,随后就明白了紫菡夫人的心意,孤山先生和俞师桓今rì都舍生忘死,力保众人不被鬼族所伤,现在孤山先生身死,鹤羽门师字门的众门人不过只得孤山先生真传的三成,似此,只怕师字门从此一蹶不振,紫菡夫人将《降妖谱》借出,也是存着广大师字门一脉的意思,既是向身死的孤山先生有个交代,也是向俞师桓一谢今rì相救之意,更令伏魔道之力不致太过削弱。

    公孙复鞅立刻发话:“这本是复鞅送予夫人为文定彩礼的,自然听凭夫人处置,复鞅绝无异议。”心里也很佩服紫菡夫人,看到这样的伏魔秘宝,犹然不失宗师风范。

    俞师桓想了一想,终于伸手接过《降妖谱》,向紫菡夫人和公孙复鞅都是一揖:“既然如此,师桓就愧领了,一年之后,原封奉还。”

    “今rì鹤羽门力拒鬼族,保大家伙儿无恙,现在俞兄得紫菡夫人相赠《降妖谱》,实也是相谢之意,若有人对这《降妖谱》有觊觎之意,可别怪复鞅不讲情面。”公孙复鞅大声说道,既是解释紫菡夫人的本意,也是jǐng告一些眼热之人,以公孙复鞅的无上修为,他若要保此谱,谁又敢生异心?

    众人哄然答应声中,俞师桓只是淡然的轻声道:“多谢公子好意,我要是连这个都保不住,还配行走在伏魔道中么?”不等公孙复鞅答话,俞师桓又向紫菡夫人行了个礼,转身yù行。

    “秦嫔,送送俞师兄。”出于礼节,紫菡夫人吩咐道,秦嫔刚答应了走出,俞师桓却已经摆了摆手:“不必了。”白光一闪,早已飞身而出。自始至终,没有向傅嬣看上一眼。

    苑芳菲却一直注意着俞师桓,看他飞身化气而出,嘴巴张了张,却终是没有喊出声来。

    孤山先生身死,公孙复鞅自然在今天不便再提求亲之事,而紫菡夫人在目送俞师桓离开后也向众人表达了谢意,余下来,自然是要安抚吕师楚等一众鹤羽门门人,还要安排孤山先生的丧事,遍告伏魔同道今rì鬼族之谋,要各门派都早做提防。

    众人本是来助紫菡夫人抵御公孙复鞅的,现在看来,公孙复鞅是友非敌,而鬼族的险恶用心又令众人大感可虑,有些人便也向紫菡夫人告辞,一时间场上显得有些纷乱。

    池棠一转头,看到董瑶的神情,一脸煞白,显然还没恢复过来,心中暗呼糟糕,今rì这情事,无论如何是让董瑶知晓了,这世上是真有妖魔鬼怪的,看这番模样,却又如何是好?也让她加入伏魔道?问题是,她有这份灵力修为么?

    正想跟嵇蕤薛漾商量个对策出来,公孙复鞅却走了过来,拱手一礼:“又会故人,兄台可否择地一叙?”

第六十八章 前代火鸦

    故人?池棠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与公孙复鞅今rì方才相见,就算前番自己火鸦神焰化去了他的鬼冰悬棺,那也不过是相救之义,又如何称得上故人?又想到公孙复鞅早先曾对自己说的那句“你如何有故人气息?”的话来,不禁更是猜想不透。

    见公孙复鞅拱手为礼,池棠自然要回礼,当下也是躬身拱手:“公子垂问,但请说来。”

    公孙复鞅微微笑了笑,先看看池棠身边的嵇蕤、薛漾二人,忽然道:“乾家斩魔士?”

    嵇蕤、薛漾亦是还礼作答:“正是。”嵇蕤又继续道:“锦屏公子玄术超卓,今rì相助伏魔道,实是伏魔道之大幸。乾家弟子误中诡计,束手旁观,惭愧之至。”

    嵇蕤行事稳重,话又说的恳切,公孙复鞅对他倒是印象颇佳,摆摆手道:“鬼怪诡计,复鞅先前不也是一般堕其毂中?那是鬼怪用心险恶,防不胜防,何言惭愧?倒是这位……这位兄台,身具火鸦神君之力,与鬼将好一番大战,更以神火救复鞅之困,复鞅感佩。”说最后这句话时,公孙复鞅的眼神则又看向了池棠。

    池棠感到公孙复鞅的眼中晶光闪烁,举手投足间别具气势,与初入时求亲的神态大不相同,心下暗暗诧异,口中却淡淡一笑:“除鬼伏魔,分所应当,何堪公子一赞?若说今rì之功,实是已然仙逝的孤山前辈位居其首,可叹孤山前辈耆宿高人,终殁于鬼族之手。”池棠这倒说的是实话,他与rì灵鬼将和冰灵鬼将都交了手,虽然一时占得上风,但终未能对他们造成重创,可孤山先生以一敌二,却将rì灵鬼将和雨灵鬼将尽皆击倒,更为破解公孙复鞅的鬼冰悬棺,以身撞冰,使公孙复鞅得意提前脱困而出,一举扭转局势,可谓首当其功。当然,孤山先生也因此受了致命之伤,终至化气身亡。

    公孙复鞅还没说话,池棠身后的嘤鸣已经凑了上来,眼波自池棠面上一转,又笑嘻嘻的对公孙复鞅道:“公子,前rì我说的那个出手救我的冒火的奇人,就是他呢。”

    “哦?兄台亦曾救复鞅这位小妹妹?那可又多了一份对锦屏苑的恩情,再受复鞅一拜。”公孙复鞅眼睛一亮,又是一揖。

    池棠连连摆手,连称不敢,心道这事说也说不清楚,还是不要多牵扯了。又岔话道:“还要多谢嘤鸣姑娘救我这几位朋友。”他见嘤鸣扶着董瑶进来,料想便是她相助别院中的董瑶宝儿的。

    “哟,救他们的另有其人,我可不能贪这个功劳。”嘤鸣捂着嘴一笑。

    “另有其人?”池棠略一转念,眼神看向一直闭目合什的定通,顿时恍然。定通是最早出院下山的,定然是他救了董瑶等人。

    看到一直愣在一边的宝儿董瑶和无食,公孙复鞅奇道:“这也是兄台的朋友?”

    池棠点点头,董瑶和宝儿跟自己的关系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便都算是朋友罢。

    公孙复鞅看了看无食,又转而看了看宝儿,表情显得甚是奇怪,似是有些好奇,又似是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几位便请一同前往。”又转头吩咐:“翩舞,准备些糖酥果品,招待招待那位姑娘和小朋友,今天这鬼怪一闹,可把他们吓得不轻。”蓝裙翩舞出声答应,倏尔消失不见。

    池棠见公孙复鞅安排的甚是体贴周到,不由笑道:“公子费心了。”

    “这里嘈杂,且院外寻一清净之地叙话。”公孙复鞅看了看四下情势,场上颇为纷乱,紫菡夫人此时正拉着苑芳菲的手在说着什么,紫菡院的女弟子们忙忙碌碌,伏魔同道的一众人也喧喧嚷嚷,傅嬣站在紫菡夫人身后,正看向这里,眼神与公孙复鞅交集,微微示意,公孙复鞅明白这是让自己暂时先不要打扰紫菡夫人,于是招呼池棠等人出院详谈。

    就在众人刚要出院之时,公孙复鞅忽道:“且稍待片刻,我唤这位高僧同去。”

    公孙复鞅口中的高僧便是说定通了,定通此时仍然在合什默诵经文,自孤山先生逝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姿势。

    池棠也感到这定通来历甚奇,前几rì问嵇蕤薛漾,他们可都不知道这定通的来历,看他年岁不过二十七八,一身朴素的僧衣,便似是个寻常的行脚僧人。但今天鬼族发难,他却力挽狂澜,展现出的佛法修为,绝不该是伏魔道上的无名小辈。因此听到公孙复鞅想喊定通一同叙话,池棠自然深以为然,有许多疑问要好好向这高僧请教呢。

    仿佛感应到众人的目光,定通终于停止了诵经,睁开眼睛,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大师诵经,还是在为孤山先生超度么?”公孙复鞅问道。

    定通点点头:“为死难的三位伏魔同道相诵,轮回六道,往生极乐。”

    “三位?”众人都是一奇,除了孤山先生,今天伏魔道并无他人伤亡,那另两位伏魔同道却是说谁?

    “残灵鬼将附于人身,潜入此地。那人身躯壳之主便是罹难之人。”

    听了定通的解释,众人恍然。雨灵、冰灵二将可是化身为铁衣门曾伯曾仲兄弟进入紫菡院中的,既然是鬼怪附体,那么原来的曾伯曾仲兄弟必然是丧生无疑了。

    嵇蕤长叹一声:“伏魔道一直对付虻山阒水两地的妖魔,对于这新兴的血泉鬼皇一族未免有些掉以轻心,今rì之事,当为一jǐng。”

    “大师,共往一叙,未知可否?”公孙复鞅发出了邀请,他先前虽被困于鬼冰悬棺中,场上的形势可都看在眼里,这位定通和尚佛法高深,居功至伟。

    “公子相邀,敢不从命。”定通微笑合什。

    rì头已至正南,经过鬼雾蔽rì之后,现在的太阳光看起来似乎别样灿烂,从山顶处望下去,山石掩于郁郁葱葱之间,阳光穿过枝叶,若仙若幻,不时掠过紫菡院女弟子的白sè身影,回想先前尸鬼集身成群,在一片昏暗yīn沉中蠕蠕而动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

    公孙复鞅带着众人来到了山顶下的那处平地,这正是前番定通力阻尸鬼,大战地灵将军的所在。一路上,池棠也悄悄问了宝儿详细,待听说是灵风救了他们一众,池棠不禁大感意外,这只虻山猫妖不是一直要捉拿自己吗?怎么危难之际,倒是她出手相助呢?

    平地上忽然现出两席桌案,案边各具锦垫。左首案上放着杯盏,传出清茶的香气,右首案上却都是些饼酥干果之类的点心,蓝裙翩舞和黄裙依依在案边微笑侍立。

    公孙复鞅伸手相邀,和定通、池棠、嵇蕤、薛漾都坐在了左首案边。嘤鸣拉着董瑶和宝儿,坐在了右首案边,无食心情大好,不等众人招呼,嗖的蹿上案席,一口先咬起块桃酥,忙不迭的吞了下去。

    在公孙复鞅示意下,除了蓝裙翩舞站在左首案边,依依、佼人也都坐到了右首,嘤鸣倒挺自然,只不过几句话,就让宝儿大笑出声,董瑶的脸sè也好了许多。

    右首有了欢声笑语,左首的气氛也显得轻松随和起来,公孙复鞅先请众人饮茶一盏,才真正切入正题。

    “这位……如何称呼?”公孙复鞅看向池棠。

    池棠颌首道:“临昌池棠。”

    “你我今rì才是第一次相见,然复鞅却称池兄为故人,池兄可知是为何?”

    “正感奇怪,倒不曾问公子了。”池棠微微欠身,公孙复鞅虽然是妖仙,但言谈举止却极为谦和有礼,这令众人都有如沐chūn风之感。

    “复鞅虽未见过池兄,但却见过火鸦神君的另一人。火鸦化人代代相传,我所见的那人,可算是上一世的火鸦神君,我与那人倒也有些交情,如此算来,池兄与他一脉传承,是以我称池兄为故人。”

    池棠想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难怪公孙复鞅说自己有故人气息,却原来是这个缘由,脸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同时心中大感好奇,自己上一世的火鸦神君不知是什么人。

    “锦屏苑地处巴蜀之地,说来也巧,那一位火鸦神君却也是巴蜀人,正是复鞅与他相识,点拨了他运用神力之法,只是他最终没有走道玄之途,却去做了领军征战的将军。”

    池棠一怔,眼神看向嵇蕤、薛漾,嵇蕤表情平静,微微点头,看来早知道就里,薛漾眼神游离,却好像有些神思不属。

    不等池棠说话,公孙复鞅又续道:“那一人其实和鹤羽门孤山先生大有渊源。复鞅虽非伏魔道中人,却也听闻伏魔道有术力两宗之争,那孤山先生轻视力宗同道,可偏偏就是这位火鸦神君与孤山先生连战数场,难分高下。”

    瞬时间,前番种种都涌上池棠的心头,孤山先生看到自己身现火鸦神焰之后那奇怪而又复杂的神情,雨灵鬼将看到自己是火鸦化人之后对孤山先生说出的调侃之语,及至自己当时问嵇蕤,那与孤山先生相抗的力宗高手是谁,嵇蕤曾说待他去乾家本院,看了五方乾君之志就自然知道的言词,却原来,和孤山先生当年力战的人物,正是自己这火鸦化人的前代。

    许多疑问顿时迎刃而解,同时池棠又在猜想,前代火鸦化人究竟是谁?好像术力两宗相争,孤山先生出山的rì子是后汉群雄纷争之时罢,那人既然是个领军征战的将军,以他火鸦神力的修为,就不会是无名之辈。

    一个个后汉名将的名字跃入池棠的脑海,猛然间,池棠脑中一激灵,心中怦怦直跳,如果猜想不差,那么定然是这个人了。

    公孙复鞅仿佛看出池棠所想,点头一笑,嵇蕤已经插口道:“不错,池兄已经想出来了罢。那人曾为劫江侠盗,后又投入江东,勇悍绝伦,屡立战功,吴帝封其为折冲将军。可惜啊,他与孤山先生最后一次较量,各自带伤,孤山先生是回不休山静养,可他是江东大将,正逢先主伐吴的时节,他带伤上阵,终于战死。身死之时,群鸦环绕其尸,久久不散。”

    池棠长舒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人的传说,这人正是巴蜀出身,少年时入江斩蛟,纠合侠士,纵横江湖,人莫能当。后来投身江东孙氏一族,战功赫赫,人谓之江东第一斗将,亦是后汉勇武之将中的佼佼者,他的许多事迹到现在在江东仍有流传,没想到,这么一个英豪人物竟然是火鸦乾君。

    公孙复鞅接着说道:“自他身亡,火鸦元灵辗转百年,却终于落到了池兄身上,今rì复鞅却又得与池兄结识,冥冥中却是自有天意了。”

    两下感慨了一番,公孙复鞅又看向定通:“神僧却是从何而来?”

    定通微笑:“神僧如何敢当,小僧只是行脚苦行之僧。”

    “可是神僧这身修为已臻化境,此次前来紫菡院的伏魔道中人,本来可都是为了对付复鞅的,神僧来此也是这本意?”公孙复鞅还在追问,他很清楚这次紫菡夫人求援同道的原意,紫菡夫人或许也有对付孤山先生的意思,但来援的伏魔同道可都是打定主意,要对付他的锦屏苑的。

    “锦屏公子雅量高致,求娶倾慕之人却也是人之常情,小僧从无族异之见,汉人胡人抑或是人非人,但无为恶之心,原也是平等众生。”定通的语气依旧淡定,“小僧却是发现内中有些蹊跷处,似乎有鬼族之患,不敢轻忽,便上了这落霞山中。唉,此次鬼族倒是谋划周严,竟使出这般计谋来,小僧百般探查,却还令彼等一时得逞,孤山先生还因此殒命丧生,是小僧疏失之过了。阿弥陀佛……”定通最后的语气有了些悲痛。

    公孙复鞅未能问出定通的来历,却也不以为意,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么高僧是知晓些这鬼族的详细了?复鞅虽是孔雀化chéng rén身,但素来不涉妖鬼人三界之争,千年以来,也从无妖鬼之属动过复鞅的心思。只是何以这次鬼族却将复鞅牵扯其内?不知神僧知否?”

第六十九章 北溟三友

    定通侧过头,沉思了半晌,才又用他那淡然轻缓的嗓音说道:“鬼族原是西域裂渊鬼国所称,此国皆聚不泯之魂,rì出而寂,rì落而现,不涉人魔之争,亦无开疆拓土的野心。”

    公孙复鞅一击掌道:“是也,我为此次求亲所备的彩礼之中,那冥灵玄冰便是从那鬼国夺得,那护国四大鬼卫倒也了得,不过倒不似是什么猛鬼厉魂,反倒有人间国士气象。我当时凭借自身修为,不曾惊动他们,自鬼国宫中巧取冥灵玄冰而出。神僧这般说,莫不是这西域裂渊鬼国与今rì逞凶的鬼将有渊源?不对啊……”公孙复鞅又一皱眉,现在推想起来,要自己去夺冥灵玄冰为彩礼的要求并不是傅嬣提出,而是残灵鬼将在其中暗做手脚,假借自己之手夺了这冥灵玄冰,这是鬼国镇国之宝,可吸月yīn之华,可御rì光之shè,自己去夺了此宝,于鬼族而言,实是有害无益的事情,残灵鬼将若与西域鬼国有渊源,又岂会做这样的自损之事?

    定通还在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然今rì所现之残灵鬼将,却是血泉一族。此族新兴,不过百年,却广收人间横死之魂,多曾为害世间,这些事几位乾家斩魔之士久行伏魔道,当是再清楚不过。”

    嵇蕤闻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百年来厉鬼害人的事多了不少,我们也碰到过,也除去了几个为恶甚巨的厉鬼,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血泉鬼皇和残灵九将的称谓,延宗寺普净大师、铁衣门掌门邝雄都和残灵鬼将交过手,也正是从他们口中,才知道残灵九将皆着甲胄,各持兵刃,法力高强。只是我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了残灵九将的真身,唉,可惜,我们几个先中了他们的定身术,未得与他们交手。”

    池棠在一边听到他们这番交谈,回想以前听嵇蕤薛漾说起鬼族的一些事体,两下映对,暗自铭记在心。又想到薛漾说的封魔瓶之类的物事,正是为对付鬼族所用。想到了薛漾,池棠的眼神自然又看向了薛漾,一看之下,却发现薛漾的眼神飘离,总是瞟向一旁,表情怔忡。

    自从公孙复鞅和众人攀谈起来,薛漾就一直是这幅神思不属的神情,池棠不禁一奇,顺着薛漾的目光,向那里一望,那位锦屏苑蓝裙的女子正垂手侍立,池棠记得,公孙复鞅喊这蓝裙女子为翩舞,看这翩舞头上挽着飞仙髻,眉如翠羽,眸如灿星,一身淡蓝sè曲裾衣裙更将她身形衬托得亭亭玉立,比之绿裙嘤鸣,她更多了些成熟端庄的风韵。

    翩舞的表情显得很淡然,间或看向右首座上说笑的嘤鸣等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左首座上一众人在谈论什么,不过池棠却发现,翩舞的面颊上悄悄涌起一片红霞,这是女儿家害羞的神态,再配上薛漾一直偷觑旁窥的眼神,很显然,薛漾的神情举止已经都落在了翩舞眼中,她看向别处,只是一种掩饰罢了。

    池棠心道:“莫不是这乾家的斩魔士看上了锦屏苑的小女妖了?”他看看薛漾,又看看翩舞,心里暗暗好笑。

    座上的交谈还在继续,定通正在说道:“小僧倒也和这血泉鬼皇一族打过些交道,知道些血泉鬼族的内里。原本就在怀疑鬼族所谋究竟何在,现在推想起来,或能通晓个大概,小僧说将出来,还请诸位一同参详。”

    众人jīng神一振,公孙复鞅伸手做恭请之状:“神僧讲来。”

    “所谋者一、公子原本不涉人魔之争,现在假借紫菡院傅姑娘之名,让公子连夺四宝,这四宝,牵涉阒水妖魔、西域鬼国和北境莽族,这一下,公子再难置身事外,纵然得以娶回傅姑娘,那三方都要与公子为难。豹隐山锦屏苑自此再无宁rì。”

    公孙复鞅奇道:“我原本两不相帮,无论对哪方都是好事,为何非要让我锦屏苑牵涉其中?”

    定通一笑:“既是两不相帮,那就随时有可能倒向其中rì任何一方。公子倾慕之人可是伏魔道紫菡院的大弟子,一旦成婚,rì后公子更可能偏向哪一方,不已经不言而喻了么?公子冥思得道,修为震古烁今,若真偏向伏魔道一方,岂不是妖魔鬼怪的心腹大患?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公子以后疲于应对三方侵扰,血泉一族便可就中取事。”

    公孙复鞅沉吟半晌,不曾说话,他是率xìng而为的逍遥散仙之属,本就一心想着与心爱之人厮守终身,根本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求亲对于人魔两界来说又意味着怎样的变化。

    定通续道:“所谋者二、利用孤山先生争强好胜之心,在紫菡院暗施奇谋,要借孤山先生之手除去公子并紫菡院一众伏魔同道。此计歹毒,成功了,那一切罪责皆在孤山先生,伏魔道必然群起攻之,鬼皇一族坐收渔利;即便失手,鬼族亦有后招,那地灵、rì灵两名鬼将所领五百尸鬼便乘机杀入,由他们将在座众人尽数屠戮,这样的话,不仅公子,连鹤羽门孤山先生,紫菡院紫菡夫人两大伏魔宗师亦遭毒手,紫菡院一夕之间便是灭顶之灾,岂不是让伏魔道遭受重创?幸好,孤山先生幡然醒悟,令鬼族第一计落空;而池壮士和小僧列身其会,亦令鬼族第二计失算。”

    池棠听的极为震骇,自己刚刚投身伏魔道,便遇上了这样一个颠覆伏魔道的大yīn谋之中,想不到妖鬼竟有这般心思,如同人世间种种勾心斗角一般,真正险恶歹毒之极。

    “那还有什么图谋?地灵鬼将临去之际还要夺宝而归,幸亏紫菡夫人及时得脱,出手阻之,那地灵鬼将只取走了冥灵玄冰,另两样蚌妖内丹和《降妖谱》倒不曾带走。”公孙复鞅问道,四宝之中,地灵鬼将显然更看重冥灵玄冰,故而将冥灵玄冰贴身收藏。

    定通想了一想,才缓缓道:“这便是所谋者三了,血泉鬼皇一族与西域裂渊鬼国并非系出一脉,夺走了冥灵玄冰,只怕鬼皇一族要真正对付的,是裂渊鬼国。而蚌妖内丹和《降妖谱》或许也是他们示好盟友之物。”

    “盟友?”公孙复鞅大感意外,嵇蕤则是神情一凝,似乎想通了什么关节所在,不住点头。

    “伏魔道、西域鬼国、阒水妖魔、血泉鬼将,甚至北境莽族,诸位想想,人魔纷争之列中还有哪里不曾出现?”定通反问。

    嵇蕤立刻接话:“还用说?自然是虻山之妖了!”

    池棠一怔,虻山?难道虻山和今rì出现的鬼将还有什么瓜葛?

    定通合什一颂:“阿弥陀佛,嵇壮士说的对!今rì之事,除了血泉一族,受惠最大的便是虻山。小僧四方游历,在七月间曾感应到血泉yīn灵多有往关中之地去者,关中之地本就是虻山妖魔巢穴所在,现在看来,定是血泉一族与虻山之妖互结盟好。”

    嵇蕤插口:“对!我也听厉鬼说,他们一族正要与妖族结盟,看来果然是虻山妖魔了。”

    定通见公孙复鞅和池棠都陷入沉思,略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既然小僧推想血泉一族想对付裂渊鬼国,那么除了冥灵玄冰,他们还需要有利的臂助。离裂渊鬼国所在最近的便是虻山妖境,到时鬼皇夺国,再多虻山援军相助,那就更有把握了,这般推想下来,实是顺理成章。嗯,就说那几件宝物,虻山有一女妖,名唤茹丹夫人,亦有吸灵神术,那蚌妖内丹于她而言,自然大有裨益,而《降妖谱》若落入虻山妖魔手中,不仅可知己知彼,克制伏魔道种种玄术,亦大为削弱阒水妖魔。至于云龙之爪炼成的宝剑,当是送给虻山三俊之一的大力将军的。熊罴大力将掌管虻山八万妖魔,是虻山妖王手下第一得力干臣,此怪最好武艺,云龙剑可助他威能……现在虽然这几样宝物未能被鬼将夺走,但今rì孤山先生罹难殒身,鬼族也算是给虻山一份重礼了。”定通一番话刚讲完,不等众人说话,又补充道:“鹤羽门亦处关中,一向与虻山交锋,那孤山先生还曾伤过虻山大力将军,现在孤山先生身死,鹤羽门实力大减,自然是虻山的福音。痛哉!孤山先生竟丧于鬼族之手,实是伏魔道一大憾事。”定通闭目合什。

    池棠思索定通话语,七月间,那不正是自己和一众侠士暗袭谋刺暴君的时节?照这般看来,其间只怕另有枝节,再往下听到云龙剑之时,池棠不禁伸手摸了摸负在身后的云龙剑,一番交战下来,自己顺手一放,倒还没来得及归还紫菡夫人。

    公孙复鞅自听到虻山之后,神情便是极为复杂,口中喃喃道:“虻山……虻山……虻山有我故友,若神僧所言是实,复鞅岂非要与他为敌?”

    公孙复鞅竟然还有虻山的旧交,众人不禁大感好奇,定通问道:“公子所谓虻山故友,不知为谁?”

    公孙复鞅长叹一声:“往事种种,已历千年,既是神僧垂问,复鞅便和大家说说罢。”

    众人见公孙复鞅露出追思怅惘的神sè,心知必有隐情,场上一片寂静,听着公孙复鞅缓缓道来:

    “世人只说复鞅是在古蜀山中成jīng得道,实则大谬不然。复鞅冥思得道,却是在北溟烨山之处。那里得天地山川灵气,更是云龙埋骨之所,实是修炼的极佳之地。与复鞅一同修chéng rén身者还有两位,只不过复鞅机缘巧合,修的是冥思道,另两位却是慕枫得道。当时我们三位相结为朋,自号为北溟三友。”

    众人从没听过北溟三友的名号,此际更是专心聆听。

    “北溟三友者,是为烨山孔雀、天池鲲鹏、羡林麋鹿,三友相伴,不知山中岁月,每rì里谈经论道,挥洒胸臆,何其快哉?忽有一rì,复鞅那鲲鹏挚友受人所惑,竟修习起血灵道来,自此之后,不仅山中鸟兽,便是山外人畜,也不知被他吃了多少,终与我那麋鹿挚友反目成仇,复鞅怀知交之情,帮谁也不是,眼看着他二者相战数场,呜呼,北溟三友,一朝分离。那鲲鹏自此投入虻山,为那虻山妖王效力,做了什么翼横卫,而那麋鹿从此投身伏魔之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独我不忍见昔rì良朋,翻做并死仇雠,故而心灰意冷,迁居蜀中豹隐山,自设锦屏苑,多收了些与世无争的成jīng得道之辈,再不闻世间纷争矣。”

    嵇蕤和池棠震惊的目光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一起看向右首座上的宝儿和无食。

    “公子……所说,”嵇蕤清了清嗓子,“那北溟三友中的麋鹿,莫非是念笙子先生?”

    公孙复鞅追思的神情一顿:“念笙子?是了,我那麋鹿挚友在北溟时唤做姬念笙。我们三友那时皆慕人间英杰,我是有感先秦商君,故自名公孙复鞅,那麋鹿挚友则有西岐周文王之风,所以以姬为姓……”

    嵇蕤霍的站起,一指宝儿:“这位……便是那念笙子的亲子,而他……”又一指无食,“便是念笙子先生的摄踪仙犬。”

    公孙复鞅睁大眼睛,看着宝儿和无食,脸上表情又惊又喜。

    ※※※

    一片昏暗之中,山石嶙峋,一道溪流从山石中蜿蜒而下,溪水血红,腥臭扑鼻,在山脚下汇成一汪血池,在黑暗之中,仍可见血光触目。

    yīn风阵阵,不时有青幽的磷光鬼火闪现,山石环抱之所,现出一处宫阙,影影憧憧,散发着yīn森之气。

    地灵鬼将缓缓步入宫阙深处,他此刻的装束与在落霞山之时已经有了不同,铠甲在宫内青幽sè的磷火照耀下发出诡异的绿光,一领黑sè披风在yīn风中轻轻扬起,青甲战靴踩在宫中石地之上,发出“嘀宕嘀宕”的声响,声响蕴成回音,远远的在宫阙内传播开去。

    “慕容将军,你也受伤了?”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了出来,伴随这个声音,一个瘦削的身影在黑暗中显现。

    地灵鬼将摸了摸肩头,这是池棠火鸦神力留下的炙痕,淡淡一笑:“无妨,小伤而已。”

    “陛下宫内修炼,不可打扰,有什么事便向我说吧。”那瘦削的身影继续说道。

    地灵鬼将能够听到深宫之中隐隐传出的女人的呻吟和哭喊,什么修炼?不过和人世间的帝王一样,在发泄自己的**罢了。人、鬼,又有什么不同?总是任由自己的yù望支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怎么的,一想到男女之事,地灵鬼将脑中却浮现出灵风的身影,绿裙轻扬,倩影依然,似乎让自己总有些怦然心动,如果……自己的心还能跳动的话。

    地灵鬼将嘴角微微冷笑,却在那瘦削的身影来到面前时隐去笑意,除下了头盔,躬身束手:“地灵上将慕容衍,参见鬼相。”

第七十章 故人之后

    “慕容将军何需多礼?”那瘦削的身影露出面庞,似乎有四十来岁年纪,皮肤发出惨白sè,唇边无须,双眼却是漆黑一片,没有眼瞳眼白。

    “鬼相,今rì之事……”地灵鬼将还没说完,那鬼相却一摆手:“不必说了,今番所为吾尽知矣,慕容将军临危不惧,还带回了冥灵玄冰,已是立下大功。”

    鬼相肩头站立着一只鹞鹰,雕羽丰厚,颇见神骏,更为诡异的是这只鹞鹰共有三头,正中的头正盯着地灵鬼将,鹰眼中满是猩红sè的光芒。

    地灵鬼将从怀中取出冥灵玄冰,递到了鬼相面前,鬼相露出欣喜的神sè,接过冥灵玄冰,玄冰发出斑驳流离的sè彩,照在鬼相脸上,更显得诡异莫名。

    “好!好!有此神器,陛下复国必矣。”鬼相嘴角一咧,两颗森森的獠牙从下唇现出,又问道:“rì灵他们现在如何?”

    “受岳孤山和公孙复鞅之伤,现正于化血池内疗伤静养,幸无大碍。”地灵鬼将答道。

    鬼相抬手,冥灵玄冰升在半空,光华闪烁,将宫中映照的斑斓生辉,鬼相看着玄冰,似乎如痴如醉,口中说道:“今rì苦了你们了,若是夜晚之时行动,便不会这般吃亏,”

    地灵鬼将淡淡一笑:“鬼族大业,但凭陛下与鬼相驱策,魂消魄散又有何妨?只是鬼相妙计,我等未尽全功,小将还要请罪呢。”

    鬼相收回望向冥灵玄冰的目光,漆黑的双眼在地灵鬼将身上扫了一扫:“岳孤山已死,公孙复鞅也成了妖魔眼中的大患,我们又得了此鬼国镇国之宝,一切尽如我意,此计大成,将军何罪之有?不过少死了些许伏魔道中人罢了,留他们和妖魔再争斗几番,不也是好事?”

    “小将还看到那五圣火鸦化人也出现在紫菡院中……”

    鬼相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五方神兽,那是妖魔道的克星,于我鬼族无妨,留着让妖魔去费心罢。”

    “说来也怪,此次竟然还有虻山的一个妖jīng在相助伏魔道,小将的先行破肠便是死在她手中。”地灵鬼将想起了灵风,也知道这事瞒不过鬼相的鬼首鹰眼之察,索xìng据实以告。

    “嗯,那个小女妖……”鬼相的眼神又在地灵鬼将的脸上转了几转,表情似笑非笑,“既然如此,你就动身前往虻山,告诉虻山千里先生,看他如何处置此事。”

    地灵鬼将躬身领命:“是。”心中却是一震,平素与虻山联络自有他人cāo持,鬼相这次偏偏安排自己前往,莫非是看出了自己对那虻山灵风的些许端倪?

    鬼相没有再看向地灵鬼将,而是用手调弄肩头鬼鹰:“我族大军渐渐成型,月灵将军cāo办的军粮之事也告大成,往后,便是对裂渊鬼国的用兵之事了。你去虻山时,顺便再问问虻山援军的情况……嗯,你刚才说,你那先行官破肠已经死了?”

    地灵鬼将点点头。

    “破肠就是那和敌军血战三昼夜,肠破肚穿犹然死战不退,斩敌百人的那个?”鬼相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

    “正是,破肠炼魂成鬼之前,是大燕国的破军校尉,勇力绝人,可惜,殁于此役。”虽然是灵风杀了破肠,可地灵鬼将叙说起来,却对灵风没有丝毫恨意。

    “哈,你既然丧了先锋骁将,念你此次功劳,我便再赐你一个先行官,慕容将军,随我来。”鬼相笑道,肩头一耸,三头鬼鹰振翅飞出,在昏黑的宫殿内留下一道暗影。

    地灵鬼将随着鬼相,穿过宫室,漫行于yīn山山道之间,沿途所过之处,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聚之不散,借着昏暗的磷火之光,依稀可见骷髅成堆,白骨如林,时不时的也能看见腐尸鬼怪蹲身于侧,拿着断臂残肢在聒啄啃食。

    几个身着甲胄的鬼兵用锁链锁着一队近乎**的女人向宫内走去,女人们早被眼前的景象吓的魂飞魄散,却在鬼兵的威吓之下连哭喊都不敢发出,只能听到一阵一阵的抽泣和呜咽之声。

    地灵鬼将知道,这是从人间战乱之地掳来的活人,大多被屠杀,当做鬼怪的食粮,只要有些姿sè的女人就被归拢起来,送入鬼皇的**,供其yín辱,不过这些女人却也未必能保住xìng命,鬼皇随时可以将她们赐给部下的小鬼,而没有血行不懂交媾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小鬼们只会将这些女人生生吃掉。

    地灵鬼将对这些残忍之事却毫不在意,便是当年为人之时,自己手下的军队不也是这样?以人为粮的事可没少做过,现在做了鬼,就更是习以为常了。

    行不多久,来到山石凹坳处一大片黑屋之前,鬼相止住脚步,回头对地灵鬼将笑道:“刚炼了一批厉魂,内中一位,很是厉害,做你的先锋大将再合适不过。”

    地灵鬼将笑笑,所谓炼魂,便是将枉遭横死之人的魂魄经鬼术提炼,再造身体,以厉魂支配,只是大多数厉魂早丧失了为人时的记忆,他们记得的只能是杀人的技巧和嗜血的本xìng。

    “能像破肠这般的武艺,小将便谢天谢地了。”地灵鬼将没把鬼相的推荐太放在心上,如破肠这般善战之魂实在太少,他也没指望再能得到一个。

    左首第一间黑屋打开,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屋内走出。

    “慕容将军何不亲自试试他的武艺?”鬼相一指那黑影,目光却看向地灵鬼将。

    地灵鬼将耸耸肩:“我亲自伸量他?若一不小心,让他魂丧身灭,岂不是辜负鬼相美意?”

    “哈哈哈,无妨,大不了再给你换一个。”三头鬼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了回来,还是落在鬼相肩头。

    地灵鬼将炼魂枪一举:“好!”黑sè披风随着风声飘扬,转眼间,地灵鬼将的枪尖已经直刺那黑影的脑门。

    枪尖未至,黑影却已移动起来,早避开了当头一击,炼魂枪忽然一转,枪头不舍不弃的又缠上了那黑影。

    银光在昏黑的空间突然闪现,“当”的一声,地灵鬼将只觉得手中狂震,炼魂枪的攻势竟被一击而散,接着面上感到一阵锐利的劲风,一柄巨大的铁剑在面前静静止住,那黑影显然手下留情,只消将这巨剑再往前送上几分,地灵鬼将便是面门遭击之厄。

    炼魂枪此时方才抽身而回,层层环绕,挡在那巨剑之前。地灵鬼将知道,就算那巨剑真击中了自己也伤自己不得,但从武艺上来说,自己在轻敌之下确实已经输了一招。没想到这初炼之魂竟有这份实力,一招之内便转守为攻,地灵鬼将大喜:“好武艺!远胜破肠!”

    鬼相微笑介绍:“这是虻山千里先生特赐的厉魂所炼,这便赐给你了,如何?”

    “哈哈,多谢鬼相!”地灵鬼将收起炼魂枪,对鬼相躬身称谢,借着磷火微弱的光芒,看到那黑影青面獠牙,甚是凶悍。

    “好巨剑!绝顶的剑术之技!赐名绝剑,为我地灵先锋大将!”地灵鬼将对那黑影说道。

    黑影将巨剑收入背后,不言不语,绝剑就是他以后的名字了。

    ※※※

    当听到了那样的结论,宝儿和无食面面相觑,有些意外,尤其无食,双目睁成了夸张的浑圆之形,一行口水从嘴边流下,汇接而成四字:“娘妈皮的!”

    公孙复鞅快步走上前,对着宝儿左右端详,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真像,真像。难怪适才复鞅看到他们,心中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却原来是故人之后。”

    池棠想到前番公孙复鞅看到宝儿无食后又是好奇又是恍惚的样子,暗暗点头,却是因为如此,没想到自己和宝儿竟都和这神通无比的锦屏公子有这样的渊源。

    无食却暗自嘀咕:“这锦屏公子是我主人的结拜兄长?娘妈皮的以前从没听主人说起过啊,主人有这么厉害的兄长,当年何必只身和那老猴子去闯阒水魔穴,只需喊上这锦屏公子,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了。”

    宝儿被公孙复鞅热情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有些拘谨的躬身一礼:“伯……伯父。”

    公孙复鞅先一怔,而后大喜点头:“是也是也,我与你父亲八拜之交,按辈分我正是你伯父,好聪明的孩子。”

    “你父亲现在何处?”公孙复鞅又迫不及待的道。

    这回是无食开口了,许多详情宝儿还不清楚,正好借这个机会再说一遍,从自己在淮南被念笙子授法开始,直到念笙子征讨阒水巢穴不利,大败而回,受了鲶鱼怪魅毒之伤,又如何如何在机缘巧合下生下了宝儿,然后如何又十年踪迹全无,这一番经历无食又说了老半天,难得的没说几句脏话,只是在末了加上了娘妈皮的这四个字,毕竟在这玄术通神的锦屏公子面前,他还不敢太放肆。

    公孙复鞅闭目良久,口中反复道:“手足之情,何患千年……手足之情,何患千年……”忽然语气一定:“但教复鞅在生,定要寻出我那三弟下落,到时候让你们父子相聚,我兄弟亦可重逢。”

    池棠和嵇蕤薛漾都是一喜,公孙复鞅的本事他们是领教过的,且不说今rì与那鬼将交手,那鬼将不敢直撄其锋,就看那送予紫菡夫人的四sè文定彩礼,若非无上神通,又岂能在一月之内置办齐备?由他去寻念笙子的下落,必然大有成算,这样念笙子能得再现伏魔道,伏魔道中又能平添一大臂助。

    公孙复鞅又对池棠和嵇蕤薛漾一礼:“三位勿怪。”

    池棠三人急忙还礼,不知公孙复鞅是什么意思。

    “复鞅知晓我这侄儿和三位有拜师之谊,只是复鞅今rì既见故人之后,便不可再袖手旁观,这孩子我意收为门下,不知三位允否?”

第七十一章 前程漫漫

    池棠略怔一怔,随即想到锦屏公子何等了得的玄术修为?宝儿若随他修炼,成就必定骇世惊俗,也不禁为宝儿高兴,当下和嵇蕤薛漾对视一眼,还是嵇蕤道:“公子太客气了,宝儿还未入我乾家门下,公子愿收他为徒,却是远胜我等了,我们可做不了他的主,但凭宝儿自己意思。”

    “宝儿,你看如何?”公孙复鞅满脸喜sè的问道。

    可出乎意料,宝儿坚决的摇了摇头。

    “伯父……”宝儿这么称呼公孙复鞅,算是认可了公孙复鞅和自己生父的关系,可接下来的话又让公孙复鞅欢喜的心情为之一抑:“小侄已经答应池叔嵇叔他们,愿跟着他们修习伏魔之法,都说君子一诺,说出来的话便不能反悔,伯父,你说是不是呢?”

    宝儿小小年纪,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池棠也不由一奇,自己在董府教宝儿认字时好像没说过这些君子立身,修德以义的道理,他又是从何而知?池棠看了看无食,无食报以极其猥琐的微笑,池棠暗自咕哝了一句,心中暗想,这个宝儿着实不简单。

    公孙复鞅苦笑,乍逢故友之子,他深深的体会到了人世间的那种舐犊之情,没想到宝儿虽然礼节周全,却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好意。

    公孙复鞅看看池棠和嵇蕤薛漾几个,这几人秉xìng纯良,术力高深,未始不是宝儿良师。他是潇洒气度,略想了想,也就释然了,对这池棠和嵇蕤薛漾拱手:“既如此,可就劳烦诸位了。”

    几个人又攀谈了会,深为投机,公孙复鞅不住问宝儿这些年的生长历程,宝儿一一作答,反而让其他众人解脱开来,嵇蕤看了看一直闷不作声的董瑶,今天的事给这位三小姐带来的震撼太大,可她已经知晓了妖魔的存在,身为凡人,却又该如何是好?这着实颇费思量。

    “池兄,你是知道的,凡经历了妖魔之事便如身具磁石一般,董小姐不具降魔灵力,这可怎么办?”嵇蕤对池棠说出了他的想法,“现在也不能将她再送还董家庄上了,不然妖魔鬼怪缠上董庄,反害了无辜xìng命。我看,干脆,将董小姐送往凝露之城。”

    “凝露之城?什么所在?”池棠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直神思不属的薛漾这时候倒插进口来(真实的原因是公孙复鞅让蓝裙翩舞去取什么物事,翩舞一离开,薛漾的眼神便即收回,又回复了正常。):“东海凝露之城,在东海孤岛之上。那里是伏魔道创建的避魔所在,许多经历了妖魔之事却又没有伏魔法力的凡人都被送到了那里。在那里四季如chūn,他们自给自足,既避开妖魔侵扰之患,也远离人间战乱之苦,董小姐到那里,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池棠心中一叹,伏魔道中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太多了,自己还要多多了解,待看到董瑶的模样,不由又有些不忍:“这样一来,董小姐岂不是从此与家人诀别?”

    “这也没办法,总好过妖魔追寻她的气息,荼害她身边的亲人。”嵇蕤无可奈何的道。

    池棠考虑了半晌,终于还是走上前跟董瑶将实情和盘托出。

    “这世上,是有妖魔鬼怪的,之所以当时一直婉拒你想向我学剑之请,便是这个缘故,你追出来身中奇毒,其实也不是祁山盗寇所为,而是惊动了妖怪。这不再是人世间的武林江湖,以后碰到的,尽是些妖魔鬼怪,妖魔也会通过你,去伤害你的家人,所以现在,我们要保护你不收妖魔所害。要把你送到一处……”

    “你们为什么不怕妖魔?”董瑶没有接池棠的话,而是反问。目光扫过池棠、嵇蕤、薛漾,还有正在交谈的公孙复鞅和定通。

    池棠怔了一怔:“因为……因为我们会点降妖除魔的法术……”

    “那我也学这法术。”董瑶的话语显得很坚决,“你喊我师妹,那么除了剑术,降妖除魔的法术也一样可以教我。”

    不等池棠再说什么,董瑶又跟了一句:“其实我早就相信这世上有妖魔存在。你忘了吗?那天在我家庄上,那个盗贼的首领跟你们说的那些话,别人听不出来,我却都听在耳中,当时就觉得很古怪了。”

    池棠愕然,那天段覆拒翼化魔之身被破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没想到董瑶都记住了。

    “那些怪物是很可怕,可是就我来想,他们跟那些盗寇一样,经历过后,我就不怕他们了,如果还有那应对他们的法门,我就更不用怕他们了。妖怪?那么大黄,还有这几位姑娘是不是妖怪?可他们都挺好啊。”董瑶又对着无食和嘤鸣她们一示意。

    池棠语塞,董瑶说的不无道理,玄门道术本就可修习而得,纵然董瑶没有灵力,可谁又知道伏魔道中没有别样的法术可以令董瑶有防身之能?

    嵇蕤想了好一会儿,又建议,何不干脆让董瑶就留在这紫菡院中,就算练不了高深的伏魔法术,至少紫菡院本身适合女子习练的剑术也更适合董瑶一些,况且紫菡院中都是女子,董瑶在这里也不尴尬。

    董瑶还是摇了摇头:“我出来就是要拜池大侠为师的,现在池大侠成了我师兄,我岂有另投别派之理?我只和你们一处。”

    池棠心中苦笑,这董瑶怎么和宝儿一样,认准了自己?他不知道董瑶对于那rì董庄之变印象太深,立誓要习得池棠一身绝学,纵然现在出现妖魔之事,她也矢志不渝,况且池棠不仅有绝强武艺,这降妖伏魔的本领也很超卓(她不知池棠也是这些时rì才有了伏魔之能),因此就更不愿离开了。

    池棠说服不了这执拗的董三小姐,无奈的看向嵇蕤薛漾,嵇蕤只得叹了口气:“也罢,且去本院看看再说吧,要是董小姐能过了本门测灵之术,也许也能成为伏魔道中人呢。”

    在离开之前,定通忽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池壮士身受茹丹噬魂之力,而这位摄踪仙犬身上亦有血灵道之凶气,小僧不才,愿化解此妖邪之气,不知池壮士允否?”

    池棠和无食对视了一眼,终是无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和尚为咱好,咱哪能不识好歹涅?请!请!想干啥就干啥罢!”无食拎得很清,定通对自己做啥事的话,绝对是好事。况且身上那股血灵道的臭气好几次给他带来麻烦,定通能化解掉,自己可就省了大心了。

    池棠静静感受着,定通温润的手掌在自己耳下创口缓缓运作,一丝一丝酥痒的感觉渐渐消逝而去,那数月未消的疮疤终于慢慢的褪去,昏昏蒙蒙中,那一夜血腥的场景又浮现在池棠脑海之中。

    妖魔鬼怪!杀我兄弟,食我良朋,荼坏生灵,残害百姓!池棠任侠之士,绝无袖手之理,杀我兄弟者,诛之!食我良朋者,斩之!荼坏生灵者,除之!残害百姓者,灭之!

    池棠想着,没有发现,身上隐隐显现出朦胧的火中神鸟之形。

    定通用无上佛法,化解了无食本身具有的血灵道之气,同时,也把池棠所受的虻山茹丹夫人吸髓神力尽数消解。

    而池棠,再也不是那rì在妖魔口中逃生,宛如惊弓之鸟的落魄剑侠了,这几rì,他不知不觉的已将尘世江湖的行侠之义和伏魔道中的除魔之心结合在了一起,那位临昌负剑士或许已杳然江湖,然而一位新的斩魔豪侠却又破茧再生。

    ※※※

    池棠一众是在当天下午向紫菡夫人提出辞行的,紫菡夫人在致谢的同时还将云龙剑送予了池棠,这是对池棠奋力迎战鬼将表达的谢意,池棠自青锋剑断之后,正没有趁手的兵刃,也就没和紫菡夫人客气。至此,公孙复鞅送给紫菡夫人的四sè彩礼中,《降妖谱》给了俞师桓、云龙剑给了池棠,紫菡夫人在奉赠这些物事的时候其实也传达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对于公孙复鞅最终加入伏魔同道表示欢迎,并且不再反对公孙复鞅和傅嬣的婚事。

    当傅嬣害羞的悄悄告诉公孙复鞅这层含义之后,公孙复鞅纵声大笑,对着紫菡夫人深深一拜。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rì何rì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傅嬣轻轻吟唱,心中甜蜜。

    这是chūn秋时代流传延续的诗经典故,楚王母弟鄂君子皙在河中游玩,钟鼓齐鸣。摇船者是位越人,趁乐声刚停,便抱双桨用越语唱了一支歌。鄂君子皙听不懂,叫人翻译成楚语。就是上面的歌谣。歌中唱出了越人对子皙的那种深沉真挚的爱恋之情,歌词委婉动听。声义双关,此际傅嬣唱来,既是表达了与公孙复鞅终于两情得偕的欢喜之情,也是应时应景,心中感受的如实反应。

    悦耳的曲调在紫菡院山顶久久萦绕,在听到傅嬣的歌声时,董瑶猛然一省,那rì自己在内堂刚刚醒来时,不正是这样清脆悦耳的嗓音发出的歌声吗?那一rì是缠绵悱恻,今天却是欢喜无限,董瑶想到自己的过往,心中不由有些黯然。

    不想那么多了,一时的怔忡出神后,董瑶对自己说道,妖魔、剑术,人生中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经历,哪来这许多自怨自艾?

    前程漫漫,这只是自己在伏魔道的开始,太多的未知之数将会接踵而至,池棠这样想着,翻身上了马,向相送的紫菡院女弟子秦嫔和杜嫚微笑示意,

    董瑶认出了秦嫔,亦是微笑着道谢:“秦姐姐,那rì是你救了我,还一直未跟你好好说话呢。”

    秦嫔虽有心事,但在娇俏可喜的董瑶面前,终是笑了一笑:“他rì有暇,常来本院。”眼神掠过池棠,迟疑了一下,才微微一点头:“多谢。”

    这是秦嫔相谢池棠今rì奋力拼斗,保护紫菡院的作为。

    池棠也以微微点头做为回应,而后转头四顾,嵇蕤、薛漾还有董瑶、宝儿都骑在了马上,无食老老实实的巴在了薛漾马后。

    一个神兽化人、一个妖仙之子、一个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姐,从此开始了在伏魔道的征程。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残虐之主

    天空飘扬着柳絮般的雪花,凯旋而归的大军从长安安门宫城之下鱼贯而过,浩浩荡荡,自午及未,犹然未止。甲胄铿锵,厚重的皮靴发出托宕的声响,战马不时打着响鼻踢踏而过。

    广平王苻黄眉正策马立于一边,他约有三十来岁年纪,形如其名,两道怒眉呈淡黄之sè,甲胄将身形衬托的雄壮奇伟,此际坐在战马上,戎装未卸,征尘未洗,神sè漠然的注视着大军行进,眉宇之间却掩不住那股深深的忧sè。

    羌贼姚逆大军压境,进犯边关,正是广平王苻黄眉领军征讨,大获全胜。天子大喜,特命他领凯旋之师回长安城中,天子要当面论功行赏,嘉奖得胜将士。

    正是想到要见那位天子,苻黄眉才惴惴不安,虽然从名义上,自己算是天子的堂兄,也贵为广平郡王,可是一想到天子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暴行,苻黄眉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记的很清楚,那一rì,天子的亲舅舅,太后的亲兄弟,光禄大夫强平大人只是规劝天子多行爱民善举,多有事神之敬,天子便是雷霆震怒,当场就用斧凿生生敲开了强大人的头颅,自己一再劝谏天子手下留情,强大人毕竟是天子的亲舅舅,又不过是尽人臣之责,规劝行善而已,哪有这般残杀之理?可天子执意不听,直到强平大人飞溅的脑浆沾染上了自己的朝衣。

    苻黄眉心中一痛,那血腥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由轻叹一声,狠狠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残忍的记忆驱出脑中。也正是因为那次劝谏,自己引的天子不快,由堂堂的朝中卫将军被贬为京师左冯翊一职,苻黄眉很清楚,若不是自己能征惯战,天子怜惜自己的勇武,只怕当时也会一并被戮。直到这次羌兵犯境,来势汹汹,满朝文武束手无策,天子终于还是启用了自己,看来奏凯的消息令龙颜大悦,只是这次再见到天子,不知是福是祸。

    大军终于集结完毕,讲武殿外的空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此次出征的两万将士。当然出征之时是三万大军,一番恶战下来已折损万余,但就算这样,剩下的近两万人仍将这殿外宫城挤的密不透风,人与马口鼻呼吸,在场上蕴成一团白雾之气。

    天子出来了,苻黄眉策马站在队列前,看到了黄罗伞盖和绣龙宫幡,以及一大群内侍宫女。

    苻黄眉立刻下马,在天子出现之前就已跪倒于地,匍匐趋拜:“苻黄眉参见吾皇!”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纹龙绣锦的皮靴立在身前,不消说,这必然是天子的龙履了。

    全场两万将士一齐拜倒,山呼万岁,震耳yù聋的呼声在宫城内来回激荡,气势浩然。

    “啊哈哈,广平王平身,列位将士平身!”天子的声音响起。

    苻黄眉谢恩起身,眼光快速的在天子身上一转便又缩回,然后恭恭敬敬的垂手站立在侧。虽只一瞥,却看的分明,天子仅剩下的左眼发shè出异样光彩,令人栗然而惊。

    天子今rì并没有着冕旒袍服,而是穿戴了一身黄金甲胄,面对着宫城内两万军士,倒是极为相称。

    “黄洛大捷,斩首五万余,皆为我大秦勇士之功!”天子向众将士发出了赞誉。

    军士们又是大呼以应:“陛下天威!万岁!万岁!万岁!”

    天子哈哈大笑,似是很享受这磅礴的喊声。

    一名宦官展开绢帛,用尖细的嗓音宣读御诏:“……此番出征将士,升爵五级,赏百金,明光宫外,天子赐宴……”

    众将士都面露喜sè,天子厚养勇烈之士,这番赏赐真正不薄。

    眼看着一队队将士拜领谢恩而去,苻黄眉也趁机想托辞退下,可天子却上前一步,执住苻黄眉之手,苻黄眉心中一惊,面上不露声sè,极为恭敬的称呼了一声:“陛下。”

    “黄眉吾兄,这一别可有一年多了罢。”天子少有的和颜悦sè。

    “正是,一别有岁余,臣时常挂念陛下。”苻黄眉依旧极为恭敬的回答,心里却想,这一年多不见,不正是因为你将我贬出京城么?

    天子大笑:“黄眉吾兄雄风不减当年,此番进击羌贼,以三万jīng骑破敌十万余众,不愧我大秦第一善战之将。”

    不等苻黄眉表示逊谢,天子又道:“来来来,朕与黄眉堂兄今rì内宫共饮,一醉方休。”拖着苻黄眉,就往宫内走去,宦官的声音又传了开去:“传膳!长乐宫摆宴,圣上与广平王共酌。”

    ※※※

    殿外大雪纷飞,殿内却是沁香溢暖,热意盎然。

    天子又换了装束,黄金甲胄皆已卸下,却穿了一身轻裘软衣,负弓配箭,哪里是内宫饮宴的模样?倒似是狩猎出游的行装。

    苻黄眉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深知这天子不可以常情揣度之,便只是微笑以对,加倍的谨慎小心起来。

    “你!为此宴监酒。”天子向一名内侍一指。

    那内侍脸sè微变,战战兢兢的匍身领命,而后坐于两席之间,大声喊道:“天子赐宴宗亲,宗亲先尽酒一爵。”语调微带颤抖。

    苻黄眉没有注意那内侍噤若寒蝉的样子,自己身为王室宗亲,与天子共饮,倒确实有这个规矩,当下捧起酒爵,相敬天子,二人一饮而尽。

    “天下群雄割据,唯以我大秦国与北地燕国、南方晋国实力最强,可谓鼎足而三,黄眉吾兄,若yù一统天下,你看当先并何处?”天子兴致挺高,论起了天下大事。

    苻黄眉是善战之将,征伐之事自然得心应手,当下回答:“晋廷南徙,虽是主君暗弱,但其有强臣主国,又有长江天堑,我大秦军虽jīng锐无比,水战却非所长,如yù伐晋,时机未到。倒是燕国慕容一族,征战不休,国力疲敝,且国中几位皇室宗族各有猜忌之心,若起战端,我大秦jīng兵倒颇有胜机,如此可夺关东沃土千里,大有可为之处。”

    “黄眉吾兄所言极为jīng到,来年开chūn,可愿再统大军,去灭那慕容氏?”天子大喜。

    “陛下有令,黄眉甘为驱策。”苻黄眉小心翼翼的回答,他知道天子自小只有一眼,最是忌讳言语间有什么“残”“缺”“伤”“毁”的词出现,因此措辞很是谨慎。

    天子一挥手:“好!朕有良将,何患天下不定?来,再饮一爵!”

    食肴几箸,天子忽然将象牙箸往案上一扔:“这般死物,没什么滋味,放活物来!”

    苻黄眉一怔,案上菜肴美味异常,如何天子却说没有滋味?活物?什么活物?

    就在苻黄眉诧异间,早有内侍抬入一个大铁笼,笼内一只大猪正嗷嗷叫唤。内侍打开笼门,那猪蹿将出来,在内侍呼喝下,转头向天子案前跑去。

    苻黄眉yù待起身,怎能让猪这等肮脏之物搅坏天子食xìng?正要上前出手赶走那猪,天子摆手笑道:“黄眉吾兄,不必着忙,朕请你吃天下美味。”

    天子站起身来,伸手一抓,那猪竟逃避不开,被天子一把按牢,天子从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直接刺向那猪脖项,那猪负痛大叫,整个宫室中满是猪的叫唤声,可天子单手如铁箍一般,这猪又哪里挣脱得开?短刀在猪脖项上划了一道口子,天子探手过去,猛然一掀,一大块猪皮被生生扯脱下来,猪的惨叫声陡然加剧,鲜血喷涌,天子的裘衣上溅满了血水。

    天子却神sè大快,笑声不绝,短刀从被扯脱皮的部位剜了一块肉下来,直接就送入了口中。

    “其味甘美,鲜活异常,黄眉吾兄,你也来尝尝。”天子笑意吟吟,口中咀嚼,血水从嘴边流下,看起来尤为狰狞可怖。

    苻黄眉面sè煞白,怎会有这般吃食之法?纵然惨叫哀嚎的只是一只豚彘,可这样生生剥皮食肉,却也太过残忍。

    猪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苻黄眉心中悸然,急忙推脱:“臣……臣不惯吃生食。”

    天子不以为意的笑道:“沙场征战之人,连这般血食也吃不得?”放开了那猪,那猪浑身鲜血淋漓,挣扎着站起身来,没跑几步,又抽搐着跌倒。

    天子抹抹嘴边血迹,对殿外内侍们道:“直接割了肉来,广平王不惯吃生食,你们将肉炙熟了送广平王席上。”说着,又坐回了自己的案前。

    内侍答应了拖走了那猪,苻黄眉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口中还不得不称谢:“谢陛下。”

    地上血水未干,乐声又起,一对对娇颜美姿进入殿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天子巡席,广平王再进一爵。”监酒的内侍又大声喊道。

    苻黄眉举爵一敬,酒水入喉,甘冽醇绵,腹中的暖意略略冲淡了反胃之感。

    舞姬们广袖伸展,众星捧月般围着居中的一位绝sè佳人,苻黄眉只看了一眼,便是心中一惊,不便再多看下去了。

    那绝sè佳人不过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纤细毕露,酥胸高耸,**修长,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间,更是chūn情无限,她身边的一圈舞姬亦是只裹了寸缕薄衣,近乎**,苻黄眉只感到粉光莹莹,艳sè耀目,生恐自己失礼逾矩,哪里还敢多看?

    苻黄眉贵为广平王,自然妻妾成群,对男女之事本没什么酸儒穷士的克制之念,只是天子赐宴,似这般的yín亵舞乐,总有些不成体统。

    天子却乐在其中,哈哈大笑:“茹丹美人儿,快快唱起。”

    那居中的绝sè佳人嫣然一笑,腰肢扭动,舞姿愈烈,朱唇轻启:

    “……冰肌雪肤兮任君抚,柳眉黛目兮盼君赏,酥胸纤腰兮思君拥,芳唇香舌兮凭君尝,佳人巧笑兮惑阳城,仙子临凡兮迷下蔡。歌舞为欢兮悦圣君,相随长乐兮伴帝王……”

    歌声中,绝sè佳人和一众舞姬扭动的越发不堪,苻黄眉一听天子喊那佳人名字,便暗暗点头,早听说天**中纳了个美姬,有闭月羞花的颜sè,唤作茹丹,现在看来就是这绝sè佳人了,果然旷世绝艳,什么吴宫西施,汉室飞燕,料想也就不过如此罢。待听了茹丹唱的曲儿,苻黄眉又不由心中暗斥:“yín词浪曲,有失国体!”

    天子向那茹丹美姬招手,茹丹款款走了过去,天子环臂一搂,将她抱在怀内,以口就唇,吻在了一处。两下呢喃,旖旎一番,天子又看到了在一边脸sè多少有些尴尬的苻黄眉,哈哈笑道:“黄眉吾兄,你立下大功,朕要赏你,你来看,这场上哪位美女你喜欢的,便挑了去。”

    苻黄眉看向那些衣不蔽体的舞姬们,个个明媚动人,娇靥如花,心里不由一荡。

    “挑中的,黄眉吾兄就在殿上与她行云布雨,你我君臣同乐,也是一段佳话。”天子一边说着,一边褪下了茹丹美姬的束身轻纱,勃然一挺,茹丹的呻吟和喘息声顿时充满殿内。

    苻黄眉面红耳赤,他早就听说天子最喜看人交媾,可没想到今rì竟要自己为此禽兽之行,原本有些激荡的心情顿时收敛,急忙道:“臣……臣远征刚回,颇觉疲惫,不……不敢……”

    天子已经沉浸在与茹丹交欢的放纵之中,独目舒服的微微闭上,口中含含混混的道:“既如此……便先多饮几爵……”

    监酒内侍的声音响起:“陛下有令,广平王再尽一爵。”

    苻黄眉又推辞道:“臣已饮了数爵,不胜酒力……”

    话音还未落,监酒内侍的面sè就是一变,一枝箭嗖的shè来,正穿在他眉心。监酒内侍的身体软倒,额头溅出的鲜血甚至溅到了苻黄眉的酒里。

    苻黄眉大惊,只见天子手里持着宝雕弓,这一箭正是他所shè出,那茹丹斜靠在天子胸前,美目流离,似是很欣赏的看着这一幕。

    “监酒不力,留你何用?”天子语带乖张,苻黄眉这才明白,何以这次宴饮天子要背弓搭箭,穿的犹如狩猎出行一般。

    “你!你来监酒!”天子又一指边上的一个内侍。

    先前监酒的内侍尸首正被侍卫们拖了出去,新来的监酒内侍面如土sè,跪在苻黄眉身边,结结巴巴的道:“请……请王爷尽此一爵。”

    不过是宴饮监酒,竟有这般下场?再想到先前那鲜血淋漓的活猪,苻黄眉心中暗道:“凶戾残虐,何堪为君?”看着抖似筛糠的新监酒,苻黄眉把心一横,那爵带着血水的烈酒尽入腹中。

    “这就对了!”天子又笑了起来,意犹未尽的将轻裘袍服脱下,露出了jīng壮的身体。

    “舞起!唱起!饮起!”天子癫狂的大肆运动起来,怀中的茹丹娇呼连连。

    一派**的气氛中,苻黄眉不知喝了多少酒,神思也渐渐恍惚起来,在两位**着身子的舞姬依偎上来的时候,苻黄眉终于没有拒绝。

    身下的舞姬在呻吟,苻黄眉的眼神却转到了在天子怀中的茹丹身上,在场所有的美女之中,便是这茹丹最为出众,此刻看到她正被天子搂抱,一起一动之间,露出那轮廓优美光洁的后背,苻黄眉更觉得身下发热了。

    天子显然亦是乐在其中,将金杯高高举起,转手倾泻而下,杯中美酒如溅玉洒珠,茹丹张口接住,身体却还在不住扭动,天子情yù高炽,身下却也动作的更快了。

    突然,苻黄眉睁大了眼睛。好几条赤红sè的长练从茹丹的身下浮现,隐隐的缠绕住了天子。

    是自己喝多了眼花?苻黄眉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脑中发昏,看到苻黄眉这举动,身下的舞姬格格娇笑:“王爷是不是喝多了?”伸手挽住了苻黄眉的脖项,让他靠在了自己胸前的柔软之上。

    殿外廊下,一个侍卫冷冷的看着殿内苻黄眉的动作,忽然张口打了个呵欠,舌信快速的一闪。

第二章 同行

    四骑奔马飞驰在林间小径之上,池棠回想着落霞山这第一次的伏魔道之行,在马上良久不语,任由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池棠和嵇蕤薛漾原本在落霞山只寄存了三匹健马,现在又多出了清醒的董瑶,一行人再骑三马便多为不便,还是嵇蕤唆使,池棠腆着面皮又问紫菡夫人多要了一匹骏马,原本以池棠世家子弟的xìng子,这事着实做不出来,嵇蕤则一本正经的规劝:“池兄今rì奋力相抗鬼族之谋,别说紫菡院,就是整个伏魔道,都得感念池兄这份盛情,既然让人家承了情,以咱们乾家的规矩,总得取些酬劳才是,云龙宝剑是紫菡夫人的顺水人情,池兄再要匹马来,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紫菡院得当今天子庇佑,天子倒也赏赐了几匹神骏良驹,不过紫菡院的女弟子都会御气凌风术,平素出行也用不上这些骏马,与其让这些骏马在马厩里不得施展,还不如池兄要了来,也相得益彰不是?再说了,我们五个人才三匹马,就算宝儿可与我们共乘一骑,你让董家小姐怎么办?要不就坐你马上?”

    池棠一想到董瑶,就又不禁回想起那夜情迷yù动的情形,心中大赧,只能依着嵇蕤言语,厚着脸皮向紫菡夫人开口相请,紫菡夫人当即允可,待看到紫菡院赠送的骏马时,真正膘肥体壮,毛sè鲜亮,神骏之极,不愧是天子御赐的骏马。

    现在池棠就骑着这匹骏马,董瑶则还是骑在自家府中带出的健骑之上,嵇蕤与宝儿共执一骑,薛漾马后则带着早已在马背上轻车熟路的无食。

    这一路着急赶路,转眼已是一天一夜,人马俱有了疲惫之意,尤其董瑶,伏在马背上已然昏昏yù睡。因此在转过一片茂密的山林后,四匹奔马都放缓了脚步,几人也抓紧这机会休息休息。

    最先出声的,自然是不甘寂寞的无食,并且第一句话就首当其冲的指向了带着他的薛漾:“小黑脸,昨儿个瞧你sè眯眯的,看谁那?”

    薛漾面sè本就黝黑,此刻听了无食的话顿时有些发紫,口中怒道:“放什么狗……”一转眼看到董瑶正好奇的看着无食,心里打了个突,那最后一个“屁”字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无食见薛漾发窘,眉飞sè舞起来:“哇哈哈哈,说不出来了吧?我可全都看在眼里了,你眼神滴溜溜的全在那蓝裙子的小女妖身上转,我们这桌都看见了,那只绿裙小蜜蜂可打趣了你半天呢。”

    薛漾大惊,没想到自己偷眼去瞧锦屏苑翩舞的情形都落在众人眼里,脸sè越发泛紫,赶紧叱道:“癞皮狗,休得胡言!”

    “呀,害臊了嘛。”无食占了上风,得意之极,口中还是不依不饶。

    嵇蕤微笑着看了薛漾一眼,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在男女情事上一向脸嫩的很,平常遇上什么韶龄女子都不好意思多说一句话的,没想到竟对锦屏苑的女妖有了好感,这可真是意外了。

    宝儿偏偏还有些拎不清,听到无食这么说,也有些奇怪的道:“嗯,嘤鸣姐姐说的,薛叔叔让那蓝裙的翩舞姐姐害羞了,薛叔叔不就看了翩舞姐姐几眼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嘿嘿,少主,你还小,这些事情过几年就懂咧。”无食调皮的笑道,还伸出狗爪在薛漾腰下捅了捅。

    池棠一马当先,听到这些话也不禁莞尔,其实当时薛漾偷看蓝裙翩舞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既然锦屏公子公孙复鞅能和紫菡院大弟子傅嬣得偕鸳盟,那么乾家斩魔士薛漾和雅风四姝之一的翩舞也未始不能成就一段佳话。

    “薛兄,若真有意,便多和锦屏苑走动走动嘛。”池棠好心的给了建议。

    薛漾臊得脸上大热,忙掩饰道:“别听这狗儿混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池棠微微一笑,毕竟是忠厚少年人的xìng情,脸皮太薄,当下也不说破。

    “那嘤鸣姐姐和佼人依依她们都是妖?”董瑶听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她昨rì与嘤鸣几位同在一桌,互相间也攀谈了许久,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几个语笑晏晏的明媚少女竟然都是妖jīng化人,对了,还有那个什么灵风,董瑶对于灵风的出手相救印象颇深,对她既有些惧怕又极为佩服。

    “那还有假?”无食又叫了起来,“那绿裙子的嘤鸣是蜜蜂所化,黄裙子的依依是瓢虫,橙裙子的佼人是蜻蜓,至于蓝裙子的翩舞嘛……嘿嘿,是只美丽的花蝴蝶。”话说到后来,无食又开始打趣薛漾,一边说一边唱了起来:“佳人扑蝶追,公子花间窥,蝶去佳人坠,恰好相依偎。”这是流传甚久的浪诗,形容一个美女扑蝶时不慎跌倒,正好被一个花间偷窥的浪荡公子接住,二人趁时就在花丛之下成就好事,显然,这浪诗中言及蝴蝶,无食用这诗来臊薛漾的。

    董瑶曾听自己大哥董璋在调戏侍女时哼过这调调,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诗词,脸一红,啐了一口:“这下流的犬儿,怎么唱起这调来?”

    池棠则是一乐:“哈哈,瞧你不出,还会唱这香艳曲调?”

    无食越发得意:“当我这百来年白活的啊?我会好多呢,要不要听听一百年前流传的yín诗?”

    话音未落,头颈皮一紧,已经被薛漾提溜悬空。

    “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出去!”薛漾终于找着机会反击了。

    “娘妈皮的,小黑脸!你敢我就脱你裤子!”无食大声嚷道。

    一行人大笑起来,董瑶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因为初知妖魔鬼怪而产生的惊惧之心早已荡然无存。

    “好了,无食。”池棠最终打了圆场。“你别老捉弄薛兄弟,还有,那些下流污秽的话语别说,让你少主听了可怎么好?”

    无食故意可怜的发出呜呜声,意似求饶,薛漾这才黑着脸把他放下。

    趁着气氛轻松,池棠侧头轻声问并辔而行的嵇蕤:“嵇兄,这董家小姐究竟怎生安置?当真可以入乾家修习伏魔之术?”

    嵇蕤略一沉吟:“唉,不好说,乾家立派八百年以来,从没收过女弟子,况且看这董小姐,不似有什么灵力的样子,我们乾家秘术对她又有何用?”

    “若真不行,难道就送她去凝露之城?那里究竟是什么所在?”池棠想到嵇蕤先前说起的凝露之城,甚感好奇。

    “我不是跟池兄说了吗?那是伏魔道创建的避魔所在,凝露之城建于听浪岛上,听浪岛孤悬东海之中,离中原之地有万里之遥,一则是妖魔侵扰不到,二则是护岛之人乃是具有**力者,能为伏魔道听浪岛凝露城之守卫,非顶级高手不可。”

    池棠更有了兴趣:“哦?凝露之城的守卫?是什么人物?”

    “凝露之城,创建亦近千年。昔年秦始皇所见海上仙岛,并不是什么蓬莱仙岛,而正是这东海听浪岛,伏魔道早就创建了这避魔之所,遴选伏魔道第一流的高手为护岛守卫,因而对于伏魔道高手来说,能成为凝露城之卫,就是无上的荣耀之事。今时今rì,护岛者名为邹兰舟,出身于蜀中五老观,已历百年。论辈分,他算是蜀中五老的师叔辈。现今伏魔道的第一流人物,便是龙虎山天师教的张真人,五老观的蜀中五老,鹤羽门的孤山先生,许掌门还有衔云子先生,紫菡院紫菡夫人再加上本师乾家家尊,以及这位凝露城主邹兰舟先生了。”嵇蕤详细的解说道。

    “那定通大师呢?我看他展现出的法力不在孤山先生之下。”池棠一直对定通有着极大的好感,尤其他还用无上佛法化解了自己项下茹丹夫人所留的噬魂之力。

    嵇蕤想了一想,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不错,伏魔道还有些声名不显者,实是身负绝学,只是不为人知罢了。除了定通大师,其实还有那十年不闻音讯的念笙子,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宝儿的生父是北溟三友之一,你就看看那锦屏公子的修为,就该知道那念笙子又该是如何厉害了。可惜,不知现在藏身何处。”

    交谈到这里,池棠不禁看向了嵇蕤身后的宝儿,宝儿睁大眼睛,正听的出神。

    嵇蕤又叹道:“孤山先生虽然殉身,伏魔道却又多了位锦屏公子,实力更有增长,这是大幸事。锦屏公子得道千年,高深莫测,原本一直两不相帮,对妖魔来说,可是好事,现在弄了这一出,按照鬼族密谋,本不该有这疏漏之处,除非……”嵇蕤顿了一顿:“除非这是他们故意。”

    “故意?先前定通大师不是说血泉鬼族和虻山妖魔结盟的么?虻山与阒水两界素来不和,难道血泉鬼族此举是为了让阒水妖魔和锦屏公子结怨?可是锦屏公子入了伏魔道,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血泉鬼族啊,这不是让自己多了个强仇?”池棠略想了想,也是一怔。

    交谈未毕,远处忽然传来蹄声宕宕,当是有一队健骑飞奔而来,池棠和嵇蕤同时止住了言语,那里无食也立刻闭上了嘴。

    在南国地界,朝廷正准备北伐,民间马匹多已收入官府,因此对面群马奔腾之声,要么是豪门大户的门客家丁,要么是官府军中的巡探哨骑,要么,就是如祁山盗寇一般的截路强梁。

    耳听得蹄声越来越近,林间小径狭窄,池棠暗暗示意,众人一拉僵绳,四匹健马都放缓脚步,让到一边。

    五匹高头大马如风一般疾驰而来,带起一阵劲风拂面。池棠放眼看去,这五骑雄骏,不仅胜过董府带出的健驹,便是比之池棠座下由天子赏赐紫菡院的千里骏马也未遑多让,马上骑者皆着黑衣,披挂斗篷,看不清面容,腰间挎剑,显见都是习武之人。

    那五人擦身飞驰而过,也侧头看了看池棠一行,毕竟都是骑马之人,在南国现在这般的局势下,能骑马的决不是等闲之辈,当头一位体型修长婀娜,竟是个女子,斗篷下露出的眼眸呈现出棕褐之sè。

    这一眼匆匆一瞥,那五人马不停蹄,早去的远了,逆风相行,刮起了最末一人衣襟一角,只见黑sè袍服上绣着一只金sè的鸬鹚。

    池棠看在眼里,不禁“呀”的轻噫了一声,语调甚是意外。

    “池兄怎么了?这伙人有什么古怪?”嵇蕤看到池棠神sè,急忙问道。

    池棠看着那五人身形越去越远,终至消失于视线尽头,才缓缓说道:“大司马府十三剑……”

第三章 公府剑客

    “池兄说的什么?”嵇蕤追问,“大司马府?”

    池棠点头:“正所谓大司马府十三剑,惊隼残枭媚羽雁。说的就是当朝大司马府中豢养的剑客。大司马权倾朝野,便是天子也要看他眼sè行事,他府中的剑客自然也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而其中最强者十三人,都是剑术如神之辈,单以剑法而论,嵇兄,恕我不恭,只怕他们都未必在你和薛兄之下。”

    嵇蕤笑笑:“池兄说的太客气了,听池兄话中意思,这些人的剑术当在我等之上。其实我们乾家修炼的是近身斩魔的能为,武艺倒真不是超卓无敌,不然当rì我与六师弟联手,也不至于拾掇那祁山盗首段覆拒翼不下。”

    池棠正sè道:“不是这等说,这十三名剑客武艺高明,但真拼斗起来,最多也只能算是二位的劲敌,倒是内中更为高强的三人才是真正顶尖的高手。”

    薛漾在后面插话:“便是那惊隼残枭媚羽雁了?”

    “不错,大司马府中那十三名剑客皆以禽类为号,驭雷惊隼就是五士之中的驭雷士韩离,他本是西平郡人,这些年不知何故流离到江南来,还被大司马招入府中,做了剑客之首。传闻此人剑法施展开来,有雷电之威,故在五士之中号为驭雷。”

    嵇蕤一时没说话,一脸沉思之状,董瑶却在边厢开口问道:“师兄,那这驭雷士韩离与你相比,谁高谁下?”

    池棠淡淡道:“池某虽与此人齐名当世,但缘悭一面,未知他虚实究竟。”语气顿了顿,又接上刚才的话题:“残目鬼枭本名伊貉,传闻此人遭仇家毁容,满面疮疤,且左眼已失,倒和那氐人暴君相似,不过那氐人暴君瞎的是右眼罢了。残目鬼枭相貌狰狞,宛如鬼怪。一手狂风骤雨剑法据说曾和韩离对战百合以上而不败。”

    嵇蕤和薛漾都是耸然动容,池棠的高明武艺他们是见识过的,而驭雷士韩离既然与池棠齐名,那二人武艺剑术就当在伯仲之间。嵇蕤和薛漾自忖若和池棠纯以剑术较量,恐怕五十招开外就得处于下风,而那残目鬼枭伊貉竟然能与五士之一的韩离力拼百合,看来剑术犹在二人之上。

    池棠不知道嵇蕤和薛漾心中泛起的念头,还在继续介绍:“那媚羽孤雁则是个女子,不知其本名,只知道她是北地丁零族人,因容貌娇媚,身姿撩人,所以称之为媚羽之雁。别看她是个女子,可一手孤鸿剑法以奇诡迅疾著称,在大司马府剑客之中名列第三。”

    嵇蕤将眼神投向刚才一行五骑远去的方向:“池兄说了这些,莫非和刚才那五人有关系?”

    “大司马府剑客都在衣袍襟角之处用金线绣以本名之物,我刚才看的分明,那最末一人的襟角露出金线绣的鸬鹚之状,那大司马府十三剑中正有一人,号为袭水江鹚。岂不是恰好与司马府剑客相符?再者,你看那五人,腰间皆配长剑,剑鞘制作jīng美,皆非凡品,且奔马疾驰,这五人端坐马上,身形稳健,若非身具极高武艺,绝难如此,几下里一印证,我可以断定,这五人一定是大司马府的剑客。”池棠的语气很肯定。

    嵇蕤笑了笑:“这倒是巧了,没想到在这小路之上还能碰到大司马府的剑客。想来武林江湖又有事端了。”

    池棠摆摆手:“这也未必,大司马府的剑客可不是江湖中人,需要他们出手的,定然是得了大司马的授意,和朝廷之事相关,只是不知什么事竟然要十三剑客中的五人联手出动。”要是在以前,以池棠任侠的xìng子,没准也跟上去要瞧个究竟,可现在他算是入了伏魔道,对于这些江湖朝野之间的事多少有些觉得索然无味,也没什么兴趣去干涉了。

    董瑶却还很好奇:“哎,我听我二哥说过,他曾在大司马府上见过那什么驭雷惊隼一面。除了驭雷惊隼,残目鬼枭,媚羽孤雁,还有刚才你说的袭水江鹚,另外九个剑客都叫什么?我问过我二哥呢,我二哥就是不说,我估摸着,他肯定也不知道。”

    池棠掰着手指数道:“驭雷惊隼、残目鬼枭、媚羽孤雁、涉云迅鵟、汲血天鹰、破军豪鹫、啄峰铁鹤、夺魂彩雉、锐蹼邪鹜、袭水江鹚、索命飞鸦和掠室捷燕。嗯,对了……”池棠又想了起来:“刚才那当头一人正是女子,定是媚羽孤雁无疑。”

    无食嚷了起来:“哈哈,这十三只鸟儿,哎,张老五,你不是什么火鸦吗?那十三只鸟里面也有只乌鸦哎,不过难听死了,叫什么索命飞鸦。还有什么什么铁鹤,不是那帮白衣服的家伙们也是什么鹤嘛?”

    池棠知道无食说的是鹤羽门的一众门人弟子,也知道这是无食在胡搅蛮缠,索xìng没搭腔。

    嵇蕤却意味深长的接口道:“不错,还有鹰呢。”

    池棠一时没会过意来:“鹰?嵇兄和那汲血天鹰有什么瓜葛?”

    嵇蕤笑道:“非也,我也是第一次听闻这名儿,我只是想,既然这十三剑的禽类之称中和伏魔道有这么些相似之处,我就再加上这个鹰字。池兄忘了吗?五方乾君,池兄是南方掌火神鸦,西方是谁?”

    池棠愣了愣,昔rì董府长谈,嵇蕤曾向自己说过五方乾君,可西方是哪个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西方司雷疾鹰。”嵇蕤看池棠想不起来,笑着提醒道。

    “正是正是。”池棠一拍脑门:“东方什么狮子,西方就是这司雷疾鹰,北方是什么冰狼罢?正中间是玄龟,几乎忘了。怎么?嵇兄觉得那十三剑中的汲血天鹰会与伏魔道司雷疾鹰化人暗合?”

    “索命飞鸦不是掌火神鸦,汲血天鹰又怎么可能是司雷疾鹰?池兄说笑了。我们速速赶路,等到了我乾家本院,池兄去五君堂看看就记的真切了。”嵇蕤嘴上说话,心里却反复思量:“司雷疾鹰……驭雷惊隼……司雷?驭雷?雷?……”

    被大司马府剑客的事情一打岔,先前鬼族之谋的话题也就没有再进行下去,略休息了一会儿,众人又策马飞奔起来,半空里飘扬着无食在马后咿呀咿呀哼着的下流小调。

    池棠猜的很准,那一行五人正是大司马府的剑客,五匹骏马飞驰了许久,在rì暮黄昏之时才渐渐放缓脚步。

    “慢行些,也让马儿歇歇脚力。”第二骑上的骑士回头吩咐道。

    当先的女子一直沉吟不语,若有所思,任由座下马带着蹄踏前行。

    “羽媚,怎么了?有心事?”第二骑上的骑士催促马儿,赶上来和那女子并辔同行。

    那女子号为媚羽孤雁,却是丁零族人,本名唤作莫丽格叶娜,翻译成汉文的意思就是美丽的羽毛,因此自投入大司马府后,便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就叫莫羽媚。

    此时莫羽媚拉下了斗篷,露出一头棕褐sè的柔美长发,白肤棕目,鼻梁英挺,正是标准的异域美女的模样。

    那发问的骑士在十三剑客中排名第四,号为涉云迅鵟,他也不是汉人,而是匈奴后裔,复姓赫连,单名一个厥字。

    赫连厥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并没有蓄须,头发微卷,没有像汉人那样束成发髻,而是让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犹显得英俊,看他极为关心莫羽媚的举止,显然对莫羽媚颇有情意。

    “我在想……”莫羽媚的南国官话颇为流利,“刚刚见到的那群人。”

    “就是林间路上碰到的那四骑?又是女人又是小孩的,有什么好想的?我已经看过了,几匹马上都印有董字标记,推算下来,当是竟陵董家的族人。”赫连厥的观察力不可谓不细致,在这个举国准备北伐的时节,无论在路上看到谁骑着马都要注意看上几眼的,赫连厥知道这数百里境内正有董氏士族,董家长子就在京师为官,家中也是一方豪强,有骏马良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莫羽媚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他们骑的马,而是那几个背着剑的人,他们似乎都不是泛泛之辈。”

    赫连厥不以为意:“这又如何?天下背剑的高手就彭城张琰和临昌池棠,你不会以为正好遇上他们了吧?好,就算是他们,那也就两个人,可我们看到的背着剑的是三个罢?那多出来的又是谁?哈哈,羽媚,别多想了,我们找地方打个尖,晚上歇一宿,明rì继续赶路。”

    莫羽媚棕褐sè的眼眸亮了一亮:“是不是他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第一个人身上传出来的气势,绝不在惊隼之下。”

    赫连厥颇为惊异的看了莫羽媚一眼,那俏丽的容颜和绝美的身姿却又让他为之一窒,双目迷离,在莫羽媚身上流连了好一会,才像刚想起来要说的话:“怎么可能?惊隼可是五士之一,这路上碰到的寻常骑者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莫羽媚沉吟了半晌,才长舒了一口气:“罢了,不多去想了,草莽之间藏龙卧虎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们与我们此行无关就行。”

    莫羽媚从沉思中回转过来后,面上顿时现出干练之sè,提声道:“铁鹤、邪鹜、江鹚,今晚就在山林间露宿,早些休憩,明rì五更出发,最迟三rì后,我们就要赶到殷家庄。”

    “诺!”身后三人答应的很干脆。

    赫连厥却道:“羽媚,用不用这么着急?这些时rì紧赶慢赶,jīng神头可有些不盛,真到了地头,体力未复,行事起来,可不是多了变数么?”

    莫羽媚轻哼一声:“我早就说了,这一次我们十三剑客分为三路各自行事,三路人马虽然所去之地不同,但路途远近却是相仿,大人此次正是要考量我们,不然也不会惊隼带一队,鬼枭带一队而又让我带一队了,谁把事情做好了,最先回府,那在大人心中的分量就比往昔大不相同,我们又怎能不争先?惊隼也就罢了,可要让鬼枭在我们之前先回大司马府上,我们颜面何存?”

    赫连厥苦笑一声,这莫羽媚虽为女子,但好胜争强之心犹胜须眉。

    莫羽媚没再多说,而是手一伸:“图!”

    赫连厥从怀里取出羊皮所制的地图递了过去。

    莫羽媚接图在手,仔细观看,手指指着地图上行进路线缓缓前移。

    “就按图上所示,从这里横穿过去,可节省一半时间,江鹚,你确认此处无误?”莫羽媚头也没有抬,全神贯注的看着地图。

    最末一个的袭水江鹚回话道:“放心吧!那里我头两年走过几遭,山势平缓,少有行人,正可策马飞奔。”

    “好!明rì下午,就要到这个所在!”莫羽媚纤指所示之处,在地图上标注分明,那是一片山谷之形。

第四章 蝠妖

    茹丹夫人在龙榻上醒来的时候,独目天子还jīng赤着身子卧在绣锦衾褥之中鼾声如雷,榻上还有四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酣睡未醒,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配着犹未散去的一股酒气,混合成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看来天子昨天饮酒大畅,这一夜龙jīng虎猛,临幸了好几个女人,哦,不,说女人并不准确,她们都不是人,她们都是虻山修炼出来的娇媚狐妖。这几个小妮子做的不错,把这人君迷的神魂颠倒。

    茹丹夫人满意的看着几个玉体横陈的美艳身姿,缓缓站起身来,这一夜自己也甚是欢畅,与那人君交合几度,腰肢似乎还有些微微酸痛。

    茹丹夫人对着榻边铜镜伸了个懒腰,此刻她也是全身**,镜中的倒影也一样现出了一个极为诱惑的姿势。

    “多美呀。”茹丹夫人看着镜中呈现出完美无瑕的玉体,涂满玫瑰花露的嫣红指甲不自禁的在自己高耸的胸上摸了一摸,爱怜无限。

    天光已经大亮,看来这雪也下了整整一夜,透过窗格看出去,宫外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殿宇亭廊满是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茹丹夫人没有惊动天子,随手扯过榻边的轻纱薄裙覆在身上,露出一双修长的**,直往偏殿走去。

    殿内并没人,茹丹夫人倒也自在,撩开锦帷薄幕,一片旷大的水池出现在眼前,池水清澈,还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天子引地热泉水在宫内修筑的浴池,便是这隆冬寒rì,池中泉水依旧温热润体。

    茹丹夫人惬意的浸在在池中,感受水中暖意滋润着身体肌肤,昨rì天子与广平王宴饮,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就要洗去身上残留的酒味。很多男人喜欢和女人喝酒,可绝没有男人会喜欢一身酒气的女人,茹丹夫人清楚得很。

    一道黑气缠绕着宫中殿柱盘旋而来,离水池越来越近,透过黑气,隐约可见鳞甲遍体,再仔细看去,分明是黑气之中有一条又粗又黑的巨蟒。

    裹着黑气的巨蟒沿着殿柱游下了地,在茹丹夫人身后化作一个人形,单膝跪地:“虻山卷松,参见夫人。”

    “什么事?”茹丹夫人撩起池中水珠,洒在美如白玉的粉臂上,对这巨蟒化人的出现毫不意外。

    “禀夫人,有……有……”那人话没说完,却张口打了个大大呵欠,一脸昏昏yù睡的模样。

    茹丹夫人并没有回头瞧向那人,脸上却不禁露出笑容:“卷松,你修炼得道那么多年,到了冬天还这样?”

    “没办法。”虻山卷松客无奈的说道:“小妖不比夫人九灵圣体,这蛇xìng总是改不了,吞了食犯困,这到了冬天寒冷之时,也总是昏昏yù睡。”

    蛇虫到了冬天便要冬眠,茹丹夫人自然清楚,也不怪他,只是反问道:“那你来寻我又为了什么事?刚才说个有字说了半天,倒底是有什么了?”

    卷松客振作jīng神,恭恭敬敬答道:“禀夫人,有了意外了。”

    “什么意外?”茹丹夫人漫不经意的道。

    “那个什么广平王,昨天看到夫人本相了。”

    “他?怎么会?昨rì是盈玉和如馨两个妮子陪的他,我看他行云布雨,快活得很,怎么会看到本夫人之相?”茹丹夫人眉头一皱。

    卷松客抹了抹眼睛,驱走睡意,口中回答:“小妖在殿外瞧得仔细,就是夫人和那人君交合之际,圣灵九尾一不小心露了出来,那广平王盯着看了好半天,还是盈玉机jǐng,忙打了个岔才算遮掩过去。小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也就对他留了神。广平王昨rì是宿在长乐宫偏殿,今天一大早就匆匆出了宫,小妖看他若有所思,神sè郁郁,唯恐有失,这便赶紧来禀报夫人,咱们怎么处置这广平王?”

    茹丹夫人沉吟半晌,而后显得甚是懊恼:“唉,昨rì还是怪我,那人君的酒中放了西域新进贡的迷chūn之药,虽是大助chūn情之功,药xìng却也强烈,我饮下此酒一时忘形,倒不小心露了行藏。卷松,你确定只有广平王看见了?”

    “夫人放心,当时在场的多是我虻山一族,少数几个凡人内侍宫女战战兢兢,哪敢抬头?”

    “嗯……”茹丹夫人语气有些犹豫,“广平王骁勇善战,人君倒极想重用这广平王攻伐天下,故而昨rì特地同殿共饮,本是示好厚待之意。一旦此国大军出征,于我虻山大计亦是大有好处,所以对这广平王……倒不能等闲视之了。”

    “可广平王位高权重,万一将昨rì之事宣扬出去,此国岂不是大乱?”卷松客提醒道。

    茹丹夫人将头埋入池水之中,而后突然站起身来,晶莹的水珠顺着柔软的长发及至雪白的肌肤缓缓流淌:“你和嗷月紧盯着他,一旦确定他知晓昨rì之事,那就必须除去,大不了朝中再换个善战之人。”

    茹丹夫人立在水中,曼妙的**显露无遗,卷松客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舌信快速的一探,语气平淡的道:“是。”

    ※※※

    苻黄眉是匆匆步出皇宫的,天子酒醉未起,自己通过内侍算是告罪先退,昨夜自己酒后无德,一觉醒来,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是朝中忠良之臣,怎么也和天子一样,做出这等孟浪狎行之举?

    这一夜醉酒癫狂,放浪形骸,脑中懵懵懂懂,颇感如梦如幻,可是有一件事,苻黄眉却很肯定,自己酒后所看到的情形绝非幻觉。

    那赤红sè的长练缠绕住天子,随着天子身体起伏的节奏还微微颤动,这怎么可能是幻觉?

    苻黄眉心乱如麻,寻常女子怎么会长出这样奇诡的物事?那茹丹一定是妖孽。想到妖孽,一句俗语反复在苻黄眉心中缠绕:“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国之将亡,必生妖孽!”

    正因为苻黄眉满腹心事,因此当另一人在宫外向他拱手问好时,他都没有在意。

    “广平王凯旋而归,龙颜大悦,得蒙天**中留宿,圣眷恩隆,何以如此行sè匆匆?”

    “宫中有妖孽,焉得久住?”苻黄眉脱口而出。

    白雪皑皑的宫城顶上忽然黑气一闪,两个人影伏在雪中,冷冷的注视着下面的苻黄眉。

    “广平王说什么?”问话的人显然极为意外。

    苻黄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失言了,定睛一看,眼前那人貂冠裘衣,身形雄健,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气宇不凡,正是清河郡王苻法。

    苻法是前朝丞相的庶长子,亦是朝中宗室,算起来,他应是苻黄眉的堂弟。

    “哦,是阿法兄弟,久违久违,阿法兄弟一向可好?怎么这么早你就要入宫?”看到是苻法,苻黄眉的心中一宽,他和苻法素来交好,自从被贬出京师,他也和苻法有一年未见了。

    “冬rì早醒,踏雪漫行,不意行至宫城,恰好得遇黄眉兄长,真是巧了。黄眉兄长征战辛劳,小弟还要祝贺兄长凯旋班师呢。”二人这才真正见了礼。

    苻黄眉急忙还了礼,就听苻法又问:“黄眉兄长刚才说什么?宫中怎生不得久住了?”

    苻黄眉狠狠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言难尽。阿法兄弟,你看,我这班师回朝,这一夜都还不曾归家,容我先回家中,有些事,等你来我家里再细谈。”

    苻法深深一躬:“黄眉兄长说的是,快回吧,小弟明rì去府上拜谒,你我兄弟一别,不觉经年,正要一叙离别之情。”

    “好,明rì府中,迎候阿法兄弟。”苻黄眉归心似箭,脚下不停,匆匆一礼,便去的远了。

    宫城顶上的两个人影倏忽不见,只在宫脊白雪中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

    ※※※

    一行人一直向东行了两rì,现在池棠已不是一马当先了,他不认识乾家本院的路径,带路的是嵇蕤。眼看着天已黄昏,池棠却不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

    “还有百余里就到啦。”薛漾的语调有些兴奋。

    嵇蕤也露出笑意:“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真想念嫂子做的菜。”

    “嫂子?”池棠诧异道:“你们有嫂子?”

    “是大师兄的宅眷,我们师兄弟八个,只有大师兄成家了,只是还没生娃娃。”嵇蕤向池棠解释道。

    “原来你们有女眷啊,我当你们不能婚娶呢。”

    嵇蕤笑道:“我们又不是出家人,不禁婚娶的。只是这么多年只顾着降妖除魔,奔走流离,一直没订下亲事。”

    “所以这小黑脸chūn心动啦!”无食迫不及待的发表意见,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拿锦屏苑翩舞来打趣薛漾。

    很快,无食不出所料的遭到了薛漾的爆栗重锤,董瑶和宝儿笑成一团。

    “你们那嫂子也会降妖伏魔?”池棠没在意无食的插科打诨,声音放低,继续向嵇蕤发问。

    嵇蕤摇了摇手:“大嫂是平常庄户出身,是师父为大师兄说下的亲事,大嫂虽然知道有妖魔之事,却不会除妖的法门。”

    池棠分明记得嵇蕤对于常人遇妖后的论断的,不由奇道:“那你们就不担心妖魔找上你们那不会除魔之术的嫂子?”

    “哈,嫂子平素足不出户,只在本院之中,而本院一直有大师兄和我五师弟留守,兼且还有许多玄妙之术护佑本院,哪个妖魔活腻了,敢来乾家本院惹事?”

    池棠哈哈一笑,从嵇蕤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强烈的自信。

    略顿了一顿,池棠又道:“既然有女眷,那这董小姐去那里就不尴尬了。”他一直心悬这董瑶之事,倘若董瑶真的难以入乾家修习,那可就真正棘手了,现在听说乾家有女眷,不由松了口气。

    “先回本院看看罢。”嵇蕤未置可否。

    “既然还有百里之遥,那就彻夜赶路?”池棠对于乾家本院充满了好奇,急不可待的想要早些见识。

    “不急,今晚好好将息,明rì快马加鞭,到本院吃晚饭。”嵇蕤说道。“晚上就去那厢休息罢。”嵇蕤一指,不远处山脚下,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出现在眼前。

    当池棠一推山神庙敝旧的山门时,山门徐徐向里打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暮sè黄昏之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一股霉味直冲鼻端,无食第一个蹿身进去,一脸jǐng惕之sè。

    “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哦。”无食左右张看,有些不安。

    “将至本院,乾家门前,能有什么古怪?无食,不要大惊小怪,我们生个火,吃些干粮饮些水,就宿在此庙,好生安歇,明rì一早还要赶路。”嵇蕤和薛漾都下了马,将马匹拴在山神庙外的界牌边上。

    许是旅途劳累,池棠嵇蕤薛漾宝儿四个吃过晚饭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只有董瑶,靠在破败的山神石像下,心中乱跳,却怎么也睡不着。

    借着火堆未熄的余光,董瑶看见无食还在抓耳挠身,也是另有心事的模样。

    “大黄,你也睡不着?”董瑶现在已经很习惯和无食对话了,见惯了无食一路上大放厥词,董瑶只觉得和他说话是自然而然之事,浑然不觉无食是一只黄狗。只是她对无食的称呼倒和宝儿一样,叫他大黄。

    无食环顾四周:“我总觉得不对劲,照说这几个斩魔士在,不该有这样的感觉的。”

    “会是什么不对劲?”董瑶的音量很低,她怕吵醒熟睡的四人,可强烈的不安又让她心中忐忑。

    “不知道,娘妈皮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进来。”无食恨恨骂道,音调也同样不高。

    一阵清冷的风透过半掩的山门吹入,嗖的一下,火堆寂然而灭。

    董瑶心中一惊,借着冬夜月光,她和无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扑翅飞翔的声响从山门外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一个黑影穿过山门,直飞入进来,董瑶听着四人熟睡发出的气息,看着眼前的黑影,不自禁的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黑影在月光下现出身形,赫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蝙蝠,那蝙蝠巴住庙内屋梁,收起翅膀,倒悬下来,将脸对着熟睡的众人。

    董瑶心里怦怦直跳,看着那蝙蝠,忽然恐惧的睁大了眼睛。

    那蝙蝠的脑袋已经化作一张人脸,脸sè煞白,对着惊骇莫名的董瑶yīn测测一笑,嘴角牵动,露出了唇边森森的白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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