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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令支之乱

    通常来说,能在北地混出名堂的盗贼多多少少是有三、两分能耐的。

    北方人大多尚武,民风彪悍,连年与胡马碰撞、对抗,骨子里岂能没有热血。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站稳脚跟,着实是需要一些手腕。

    身为右北平郡与辽西郡交界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牛海时常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一方面笼络人心,一方面彰显个人地位。不得不说,趁着当今紊乱的世道,他在两郡交界之处算是有了立足的能耐,手下百十来号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弟兄,好歹每天都能有口饭吃,时不时甚至还能喝上几口酒。

    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不仅牛海感到自鸣得意,毕竟他做了一件连官府都做不了的事,就连他的一众手下们同样感到安心,老老实实过日子永远是没有日子可过。

    最让牛海感到得意的,恐怕还得算是他得了“北地狼”这个外号,有外号的盗贼跟没外号的盗贼显然是两个档次,前者所代表的含义俨然是一种成功的象征。而事实上,他最开始的外号并不是“北地狼”这般霸气,至于那个让自己很不满意的外号,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一番刻意安排之后,方才有了这样一个心仪的称号。

    这些都算是陈年往事,而就在月前,牛海又迎来了他人生十分得意的际遇。

    不得不说,他对这次际遇甚为看重,因为自己极有可能通过这次际遇彻底摆脱“盗贼”的身份,堂堂正正成为一方霸王。按照他的理解,这就是自己攀登另外一个事业高峰的大好时机,因而从一开始,自己便丝毫不敢松懈,事无巨细都要安排的妥妥帖帖。

    就在一个月前,一个神秘人带着一包黄金通过在镇子上的接头人找到了牛海。

    不单单是牛海的一帮手下,就连牛海本人也极少见过亮闪闪的黄金。北地时不时都会遭到胡人侵袭,又兼之地广人稀,到底不如中原地区那般富庶。牛海等人活跃的地方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高危地区,往来商行多是结伴,而落单者又岂会将黄金这般贵重之物带在身上?

    对于这个神秘人如此大度的将黄金当做见面礼,牛海已然感受到对方的诚意,以及对方身后所代表的权势地位。这点头脑,他必然是有的,否则岂能混到今时今日?

    神秘人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透露,只说出委托牛海办一件杀人越货之事,事成之后再赠黄金五千。只可惜,能值黄金五千的货色,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连牛海本人业已听说了“龙城飞将”祖昭的大名,果然是少年英雄之风采。

    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先集结了一帮“乌合之众”先去试探了一番,结果与自己所料一样,这五千黄金的确不是那么好收入囊中。好在,神秘人很快又派人送来一笔钱财,虽然远没有五千黄金那么庞大,但多少是一笔收入。而这次他的任务就是遵照神秘人拟好的计划,向令支县发动一次袭击,最好能一举攻下县府。

    进攻县城这种胆大妄为之举,换作以往牛海是想都不敢想,但是在听完神秘人拟定的计划之后,他立刻又觉得此事未必不能成。更何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纵然他是草寇,也得讲几分江湖道义,否则一旦传出去,自己以后还如何立足?

    此时此刻,牛海正骑在马背上,带着一众手下慢悠悠的由西向东北方向走着。他座下的这匹马,是许久之前劫掠时弄到手的,只可惜好端端的一匹北地良马,却因为颠簸流离外加没有好的饲料喂养,如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他的想法那就是再过一些时日,便将这匹“老马”宰掉打打牙祭。这是他的一贯做法。

    起起伏伏的丘陵和林地,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映着树枝张牙舞爪似的光影。

    身后,百十多人懒懒散散的跟着,颇显出不耐烦和困累之态。

    这些过着刀口上添血日子的盗贼们也都算是老手,可正因为他们是老手,所以才知道其实这种生活根本不像外界所以为的那么危险。他们的头领牛海是一个有心思的人,对每一次行动都做过充足的判定,绝不会贸然像一些庞大的商队下手。既然如此,只是偶尔寻一些软柿子捏一捏,但凡碰了照面,这些软柿子哪里会抵抗?

    久而久之,倒真是有了一种安逸的错觉。

    刚翻过一座不高的小山丘,前面茂林渐密。

    这时,从后方队伍中小跑着来了一个精瘦的汉子。隔着老远就向牛海喊道:“大,大当家,来消息了,阳山来消息了。”

    牛海勒住缰绳,转回过身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燕老三回来了?”

    那精瘦的汉子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三爷就在后面歇着,让俺先来跟大当家的把话说一说。刘安那边,已经招呼那些流民们往令支县城方向去了,说是今天晚上就会到县城外,按照事先约定,今晚他们就会在城外闹事。”

    牛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就让他们先闹上一阵,今晚我们便趁火抢劫。哦,对了,老三说了刘安那边统共有多少人了么?”

    精瘦的汉子答道:“到今天,已经快有四百余人了。刘安那边还找了很多家伙发给流民,大多是铁的,也不知道这厮是从哪里弄来的。”

    牛海冷冷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他自是有办法的,用不着咱们多管。反正咱们只要顾好自己就行。要是今晚能打进城里去,嘿嘿,明天我就当令支的县老爷,这旗号只要立出来,咱们就算是响应了昌城县那边。嘿嘿,老子我明日也要好好威风一番。”

    精瘦的汉子连忙附和着笑道:“大当家威武非凡,威武非凡。到时候大当家可一定要好好提携提携小的们呢。”

    牛海像模像样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精瘦汉子,一阵寻思,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似是盖棺定论一般说道:“猴九,念你往日有功,我就升你当县府的五当家,就这么定了。”

    名叫猴九的瘦子听了,欣喜不已,忙答应谢道:“多谢大当家,多谢大当家。”

    牛海得意洋洋,说道:“嗯,今晚抄家伙,你可要干的卖力一些。就算大当家我抬举你,你也要拿出本事让兄弟们服你,明白吗?”

    猴九郑重其事说道:“大当家放心,俺一定不负大当家所望。”

    这伙山贼队伍继续向前行进,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到了八里铺的地界。

    为了避人耳目,牛海让队伍绕道而行。初春北方的一片冰雪盖地,纵然百十来人光天化日之下浩浩荡荡行进,其实也不会那么容易叫人发现。如今令支县岌岌可危,又正值备盗时期,天寒地冻,哪里还会有闲杂人等胆敢在户外转悠?牛海也全然没有派人在前面探路,又或者安排在四周戒备的意识,纯粹只是凭借个人多年的经验,选择一条可靠的路途罢了。

    就在这些盗贼零零散散经过八里铺,渐渐消失在往令支县县城方向的一片白雪皑皑林地之中,这时,靠近八里铺镇子一边的土丘上,忽地鼓起一堆雪包。乍得一看,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从厚厚积雪下面要涌出来,着实诡异至极。

    然而,很快,雪包破裂,从中竟站出一个身影。

    此人全身上下,一袭白色,连帽披肩裹着外身,内里是一件罩衣,而透过罩衣的领口,同样能看到罩衣下面是一件皮甲。他半蹲着身子,目光紧紧盯着已经走远的盗贼队伍,直到彻底看不到人影之后,方才完全站起身来,快步向八里铺镇子上跑去。

第95章,兵临城下

    令支县县城东城门,已是入夜时分,无论城内还是城外,原本应该处于一片清静寂寥,然而偏偏在今天注定是不能如常。城内虽然一片黑灯瞎火,然而大街小巷却有各式各样的动静,一队队义兵东奔西跑,许多老百姓正在加固门窗,幽巷深处少不了被惊吵的犬类吠声不止,为这动荡的时刻更添几分焦躁的氛围。

    就在东城门外,火光处处,人声鼎沸。

    傍晚时分,从阳山游荡到此的流寇队伍,已经占领了东城外的官道、驿站和市集,许多东城郊外的村庄、镇子全然放佛遭到蝗虫过境一般,能抢的全被抢走,能毁的也尽数被毁,留下的只剩下一片狼藉。

    早在下午时,不少城外百姓避难至城南。有亲戚尚能依托的,这会儿多多少少能松一口气。而无家可归者只能蜷缩在街头巷陌,希冀着这场劫难能够早点过去,最好等到明日天亮之后,城外流寇退去,他们能够出城回家,哪怕家园被毁坏的不成样子,只要还有寸砖片瓦容身,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

    令支县王县君从牛车里走出来,在十多名甲胄卫士的护卫之下,步履慌张的登上东城门城楼。城楼之上,县府役兵和今岁备盗的义勇无不神色严峻的躲在城垛之后,警惕的盯着下方嘈杂不堪的局势。令支县一个小县城城楼简陋,城墙不仅年久修长,更是十分低矮,就怕这些流寇情绪一时激动,不顾一切开始抢攻城门。

    火光重影,倒映出的人影犹如鬼魅,一时间根本算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流寇。极目眺望,只觉得整个官道上全是如狼似虎、不怀好意之徒,保守估计也有超过五百之众。

    王县君只听得城外哄闹不止的声响,不大的胆已然吓掉了一半。他让两名甲士挡在前面,自己这才敢向前稍微凑上一凑,然而肥硕的身躯也不敢靠得太前。当他看到城外流寇如此势大,顿时感到脑袋一嗡,止不住双腿开始打颤。

    “不……不是说,只有两百余人么,这,这怎么会如此之多?”

    “大人,这股流寇到阳山时都已经有三百余人了,一路西来,裹挟无辜甚多。如今这城下的人群之中,甚至还有不少人咱们灵芝西本地人。下午东郊糟了流寇侵袭,许多人无家可归,这会儿都跟流寇混在一起了。”跟在王县君身后的,除了县府主簿之外,还有县功曹田宪。此时回话的,便是田宪。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本县义勇与役兵合计只有三百余人,若城下流寇抢城门,我等如何抵挡?”王县君额头汗流如珠,慌张得不成样子。

    堂堂一县之君都动摇如此,周围无论是卫兵还是义勇,更是心寒过半。

    田宪心中焦急不已,他对王县君十分了解,故而适才在县府时一直极力劝阻王县君到东城门巡视,这下可好,非但没能激增士气,反而还让在场众人亲眼目睹其慌张无措,大大打击士气,这不真正是帮倒忙么?

    “大人勿慌,今早早晨卑职已经派人前往徐无县求援,或许再等一日,徐无援兵便到。”为了稳定士气,田宪连忙说道。

    “是,是么?徐无县会来多少人马?”王县君似是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而追问道。

    “这个,卑职现在是说不清楚的。不过不管来多少人也是帮忙,想必不会有差。”田宪有些尴尬的说道,他又不是徐无县人,岂能知道徐无县到底会派遣多少人驰援!

    “早前徐无县祖家来我县讨贼一事,王大人可曾与他们有所误会,也不知道此事会不会影响两县关系?”一旁,县主簿忧心忡忡的说道。

    田宪恨得牙痒痒,这一个个都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在这会儿却都跟小孩子一般不懂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唯恐人心不够涣散么?

    “是啊,险些忘了这茬,这,这,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王县君再次陷入不知所措之中,心中忏悔万恨,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应该那般开罪与祖家。

    “王大人,您身为一县之君,此事岂能如此失态?纵然当初得罪于徐无祖家,然则两县之交与他祖家何关?前几日大人您才刚与徐无陈县君书信应诺,今岁备盗,唇齿相依,纵然祖家不愿出面,陈县君又岂能不践行君子之言?”田宪大声的说道。

    虽然他知道这番话或许对祖昭有所不利,然而就算不利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相反,若祖昭真如信函中所言会带队赶来驰援,还会与自己这番话起到极大的反差效果。

    “眼下,眼下也只能盼着陈县君能践诺了。”主簿无奈的说道。

    王县君咽了一口唾沫,旋即也不敢再在城楼上多留。

    “我且先回县府,约集本县大户,看看能不能再捐一笔钱粮将这股流寇打发走。稍后由韩县尉来统领此处防务,就……暂且就先如此吧。”他说完,连忙招呼陪同自己前来的十多名甲胄卫士一并走下城楼。

    这时他原本蹒跚的步伐却显得那么灵巧,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坐上牛车。

    田宪没有急着离去,王县君的一番废话已然大失人心,在韩县尉到来之前,东城门这边必然要有一员官吏坐镇,否则只怕还没等流寇抢城,城楼这边便先行乱得没边了。他来到城墙边缘,望了望下方黑压压一片的流寇,火盆的光映在脸颊上,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

    这时,一名备盗义勇队长走到田宪身边,脸上满是担忧,他问道:“田大人,适才县君大人说约谈城内大户再捐钱粮,打发走这些流寇,您看,这事能成么?”

    田宪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炯炯有神,语气却颇有唏嘘,说道:“决计是成不了。岂不说那些大户未必肯再捐钱粮,就算能捐,这城下如此之多的流寇,岂能轻易打发的走。我看,迟早必有恶战。”

    听完田宪的话,队长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慌张不已道:“啊?这,这……”

    田宪故意提高声音,郑重道:“徐无县必会来援。”

    即便有这般铿锵之言,然则也不能完全缓解众人心中的压力。

    以往徐无、令支两县备盗的确有过相互驰援的前例,但之前所遭遇的贼寇犯境绝没有像今天这般声势浩大、情势危急,两县彼此互派援军最多也只有百十来人。就算明日徐无援军到了,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庞大的流寇之势,只怕除了望尘莫及之外根本毫无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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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煽风点火

    刘安是堵在令支县东城门外的众多流寇中的一员,但是他与其他流寇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比如说他的衣衫不像其他人那般破破烂烂,好歹能算作有一套完整的衣衫,而且里面还是厚厚的棉绒;再比如他也不像其他人满脸污垢,全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眼中却是一种十分明显的暴戾和凶狠。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区别,那还是他现在正坐在一只装满肉饼的麻袋一旁。麻袋口敞开着,里面又大又饱满的肉饼一眼可见,纵然冰天雪地已经把肉饼冻得跟石头一般坚硬,可单单望着,仍然会不自觉感受到一股“刚出炉”、“热乎乎”、“香喷喷”的滋味。

    不少流民围在一旁,眼巴巴的直盯着那麻袋,止不住的往喉咙里面咽口水。

    换作是平常,只怕场面早就乱成一团,这些流民可管不了那么多,看到食物直接便蜂拥而上,抢得一塌糊涂。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流民们虽然解饿难耐,眼前那一大麻袋的肉饼也是触手可及,然而却仍然没有一个人胆敢贸然上前。

    在刘安身边还站着另外十多个汉子,大多跟刘安一样,一副凶神恶煞模样,或手里攒着斧子,或腰间仗剑,或立着一柄长朴刀。但凡任何一个人有不轨的举动,这些刀斧手就会毫不客气的挥刃斩杀当场。几乎可以说这样的事每天都有发生,总会有一些俄得不行的流民铤而走险,但直到今天,所有铤而走险的人都没能碰到肉饼。

    曾经有流民妄想着煽动大伙去抢肉饼,不过事情还没办成,这个流民便已经被拧出来斩断四肢,丢下雪地里任其流血致死或者冻死。后来,刘安从麻袋里拿出了两个肉饼,公然奖励另外几个向他告密的流民。

    从此以后,流民之中再也没有人敢打这些肉饼的主意!

    “把火把拿过来。”深夜北风呼啸,冻得人们瑟瑟发抖。

    刘安坐在官道一旁的树墩下,犹如山大王一般,向附近的流民吩咐道。

    几个流民忙不迭找来火把跑到刘安面前,又是点头哈腰,又是把火把凑得更近一些。

    刘安面无表情,对于他来说,面前这些殷勤的流民就如同摇尾乞怜的野狗一般,不过话又说出来,如今这个年头野狗都可能比人值钱。他慢条斯理的从麻袋里取出一张肉饼,面前那几个流民眼睛都看绿了,一个劲儿吞着口水,期盼着这张肉饼能奖赏给自己。

    然而,刘安却是一脸悠闲,把肉饼放在面前火把上熏烤。

    很快,热热的肉香味便在人群中散开,周围流民人群不由自主都向前迈了一步。

    刘安的一众手下都戏谑的冷笑起来,其中几人十分刻意的把手中的武器换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摆放,毫不遮掩表露出随时会动手杀人的意思。

    “你们,谁想吃这肉饼?”刘安徐徐的问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撕了一小块肉饼,塞进自己嘴里美美嚼着。撕开的地方,肉香溢出,在这一刻就好像是熠熠生辉的金子一般,勾引着附近所有的人。

    “安爷,安爷,赏给俺吧。”

    “安爷,赏给俺,俺拿俺家的女娃跟安爷换。”

    “别,别,安爷,给我,给我一口,您叫小的做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模样,刘安哈哈大笑起来,当即,他把剩下的肉饼撕成七、八份小块儿,扔了几块给面前拿火把的几个流民,又站起身来把剩余的几块抛给周围流民。拿火把的流民慌忙把肉饼捡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嘴巴里送。而周围则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人群为了争抢少得可怜的肉饼,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刘安和他的一众手下就如同在看一场闹剧一般,带着讥笑和鄙夷的神色,摆出好整以暇又袖手旁观的姿态。若不是因为还有要紧事得办,他必然能想出更多花样来折腾这些流民,这种高高在上的**全然像是会上瘾的鸦片一般,叫人欲罢不能。

    “都给老子听好,你们想吃这肉饼么?”

    过了一会儿,刘安见周围人群闹得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大喊道。

    人群顿时消停下来,无数充满渴望的目光聚集在刘安身上。

    “安爷,施舍一点吧,四天没吃东西了。”

    “是啊是啊,安爷您就发发善心。”

    “只要安爷能给口吃的,叫我们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

    人群此起彼伏,争先恐后哀求起来。

    “是吗?那就好。我安爷虽然狠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之所以带这一袋子肉饼,到底还是要散给你们来吃的。不过,俗话说的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肉饼可不能白给你们吃。吃了这肉饼,自然要为安爷我办事,也算是安爷我给你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活计,这不过分吧?”刘安煞有其事的说道。

    众人纷纷应诺,而刘安的手下则在一旁起哄。

    “你们之所以流落到今时今日这般田地,怪的是谁?不就是那些城里面的地主老爷、官老爷么?连年大旱,他们手里却一点也不松,硬是逼着你们交钱交粮。但凡天灾**之时,何曾见过那些大老爷们挨过饿、受过苦?没有,因为这些大老爷们把挨饿受苦全部转移到咱们大伙身上,他们倒好,在深院大宅里吃香的喝辣的。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刘安趁着情绪继续推波助澜的说道。

    “不能。”

    “安爷说的对,安爷说的对。”

    “对,对,都是他们害我咱们。”

    一时间,群起愤慨,无论是为了附和讨好刘安,又或者是内心深处原本就有的怨恨,此时此刻真正是人云亦云,一下子便掀起了极大的情绪。

    “好。我也不让你们干别的,待会儿你们只要听我的号令,一起冲进县城。这一袋子肉饼不仅全部给你们,明日一早还给你们每人一贯钱和五斗白米,按人头算。”刘安就等着众人情绪激动,随即说出了他的计划。

    众人听到这里,虽然仍然有人在叫喊、在支持,但声势明显要较之刚才消弱了三分。

    “可是,安爷,咱们,怎么冲进城去?”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城墙虽然不高,但,上面都是人呀。”另外一人说道。

    “安爷我会害你们么?”刘安冷冷的说道,“你们只管放心,城里我早就安排好人接应。稍后只要你们看见城内有火光,那就表示我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你们不要怕,要知道县城里面有酒有肉,你们要么饿死,要么冲进城内大饱一餐。”

    “怎么,没胆子么?”刘安的手下立刻叫嚣激将起来。

    “一人一贯钱,五斗米,白给的。哼,你们不要,老子要。待会儿就让你们这些贱骨头看看,老子怎么爬上城墙去。”

    “就是,不肯出点力,就想吃白食?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那些凶恶面孔的人冷嘲热讽,肆无忌惮的对着周围那些可怜兮兮的流民们嘲弄。

    周围许多流民一路从迁安走来,少不了跟着大家伙一起抢劫、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反正现在都已经走上一条绝路,继续走下去或许还能活,半途而废铁定只有死路一条。不仅如此,这些流民大多也是老实人,一方面听见刘安在县城里有人帮忙,另外一方面又听见刘安的手下同样会去抢城楼,自然是轻易相信了。

    在很多人看来,刘安是一个有能耐的人,混在流民当中却每天能吃肉喝酒,这难道还不算是能耐吗?既然连刘安都会亲自参与抢城,他们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在心理多少有一个照应,最起码相信刘安肯定会有办法最终攻破城楼。

    于是,人群中再次燃起了沸腾的声音,一个个踊跃附和,表示愿意听从刘安的指挥。

    “好。”刘安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冷笑,随即提起麻袋,让周围的流民排队来取。

    流民人群哄闹一阵,但在刘安手下敲打之下,很快还是规规矩矩排成队伍来领肉饼。

    肉饼自然是不够的,不过在散发完之后,刘安再次放出话,说明日一早定有钱和大米送到,只要今晚大伙能冲进县城去。不仅如此,他还加以强调,第一个攀上城楼者赏钱五十贯,大米一石,牛车一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没有吃到肉饼的流民,看着那些有肉饼的人自是有诸多不甘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争得抢城时的头彩。

    散完肉饼,刘安把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叫到跟前,交代了稍后抢城的一应安排。

    “木桩都准备好了么?”在交代完抢城带队之事后,他问道。

    “老大放心,早都准备好了,就埋在那边雪地里,只要这些流民开始冲城,咱们就把木桩全都挖出来送到城下去。”一名手下说道。

    “很好。城内只要起火,那就表示西门已经开了,牛老大的人从西边进,咱们就从东边进。进城之后,直取县府。”刘安语气笃定的说道。

    “嘿嘿,咱们今晚就大干一场。”

第97章,后院失火

    王县君在县府坐立不安,纵然已经召集府衙里的所有门客、甲士加强护卫,可面对东城门外咄咄逼人的流寇队伍,十多年来从未遭遇过这等阵仗,心中无论如何也是平静不下来的。半个时辰前方才与县城里的几位大户谈过,希冀能再匀一点钱粮,只是磨破嘴皮子,虽然到最后还是说服了部分大户,可到底能捐出来的钱粮有限。别说打发走这么多人的流寇,只怕连打发走城内的难民都困难。

    已是生更半夜,平常这个时候王县君早已安睡,哪怕就是在这帮流寇抵达令支县的前一天,他依然不会像今时今日这般惊慌失措。

    按照田功曹所说的那样,只怕眼下所能寄托的希望,那就是徐无县能够派来援军。

    不管徐无县的援军究竟能帮上什么忙、帮上多大的忙,最起码多一些人手便多几分安全,哪怕仅仅只是稳定县内的民心也好。

    好不容易才到床榻上卧下,闭着眼睛酝酿了许久,勉强才有了几分睡意。

    偏偏就在这时,忽地又让县府外面大街上突起的一阵锣鼓声惊醒。王县君一下子坐直身子,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直到有仆人急促的拍响房门,在门外惊呼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县库失火了。”

    王县君顾不上穿衣服,一下子便从床榻上跳下来,旋即冲到门前拉开房门。

    一股寒风扑面打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迷糊的状态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他盯着门外的仆从,激动不已的追问道:“你,你说什么?哪里失火了?”

    仆从一脸哭丧,焦急的说道:“县库,县库着火了。大火,已经快烧到院墙那边去了。”

    王县君不再多说什么,跨门而出,来到院子外面,举目向县衙门方向看去。

    县府分为前后两个大院,前大院是县衙门,后大院则是王县君的私人官邸。县库严格得来说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但紧挨着县衙的侧面,与县衙仅仅只隔着一条小道子。抬头望去时,已然可以看见县府大院火光重重,翻滚而又不断变化形状的浓烟,黑压压的后面时不时透露出几分赤红的光斑。

    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已经可以印证这场火灾有多么可怕。偶尔甚至还能听到一些惨烈的痛号声,或许是有人被大火烧伤,又或许更是有人未能及时从县库院子里逃出。

    “快,快去,快去救火!”

    王县君好不容易才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来。

    “许大人已经去了,县府能抽调的人手,这会儿都已经在救火了。只是……只是火势来得太突然,到这会儿……恐怕……”

    “这下完了,这下真完了。”王县君失魂落魄的说道,从未感到有这样的绝望无助。

    县库平日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然而自入冬以来,令支县备盗所搜集上来的钱粮物资大部分都储备在县库。就是靠着这笔钱粮,方才能维持两、三百号备盗义勇的备盗队伍,一旦让义勇们知道钱粮出事,人心涣散是小,最可怕的反而是会引起义勇们的震怒。若是有人趁机在义勇队伍中挑唆,甚至都有能掀起一股叛乱。

    城下拥堵着六百余人的流寇,最是需要稳定人心之际,偏偏又出了这样的大岔子,真正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老爷,这,这下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仆从同样感到十分担心,于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王县君试问道。

    “还能怎么办?你说,还能如何是好?”王县君茫然的说道。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老爷也应该留一手后路才是……”仆从压低声音说道,弦外之音十分明显。

    “你,你说什么?”王县君一时未能明白过来,疑惑不解的反问道。要真有什么后路,他自然早就做好这方面准备,问题就是眼下还能有什么后路可言?

    “这,夫人、公子、小姐他们可都还在府上,万一县城出了什么差池,这让夫人、公子他们如何自处?”仆从提示的说道。

    “对,对。你,你赶紧去通知家眷,把该收拾的先收拾好。不过千万不要闹腾太大的动静,只是,只是以备不测罢了。另外,马车、牛车,都准备好,都停到后院去。”王县君放佛有一些醒悟,连忙吩咐道。

    “是,是,小人明白。”仆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可不愿意有任何涉险,只要老爷和夫人能走,自己这个老仆从肯定也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县库火势滔天之际,令支县通往西城门的街道上,正有七、八个人影急匆匆的小跑着。如今各个城门都已然戒严,虽说重兵全部集中在东城门,相对而言西城门这边要安稳、平静许多,但守卫城门的卫士们依然不敢有任何松懈。城楼上掌着许多火把、火盆,把整片区域照得通亮。

    街道上,随着那七、八人影越来越近,可以渐渐看清楚为首几人身穿皂衣,竟是县府公门中人,而紧随其后者则是寻常普通装扮,像是附近街坊百姓又或者是县衙的仆从。一行人小跑来到西城门城楼下,早有守卫城门的兵士发觉迎上前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一名小将从城楼上走下,来到门洞前向这些人质问道。

    “你们难道没看到么?县府着火了,出大事了,我奉王县君之命从各城门抽调人手赶往县府支援。你们别多废话,赶紧派人去县府。”为首的一名皂衣小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县府方向的熊熊烈火,滔天一般的火势,就算没看到西城门这边没看到明显的火光,也看到带着许多火花的滚滚浓烟。他们自然知道县府方向出了事故,但因为职责在身,也不敢轻易调动,只能胡思乱想一通。这时县府都派人来了,不由让所有心头紧张了一番,只希望不是出了太大的事故。

    “县府究竟出了什么事?”小将连忙问道。

    “失火了,火势很大。总之,县君大人催着命令,你们赶紧派人过去。”差吏说道。

    小将也不能多问,想了想既然是县君大人的命令,西城门距离东城门也有十多里的路途,这会儿西城门毫无动静,自然是能抽调一部分人手过去。当即,他吩咐手下,从城楼上撤下二十人赶往县府,只留十余人值守城门。

    一直等到从城楼上撤下的一队守卫城门的兵士被调离离去之后,那些县府而来的差吏这才表示告辞要赶往下一个城门去通知。小将自是没有多疑,然而就在那些差吏转身之际,他忽然看到一名差吏背后衣衫上有一处奇怪的痕迹,好像是一个破洞,而且破洞四周好像还沾染着一些深颜色的液体。

    正要看口询问之际,变故突然发生,不远处的夜空里传来“嗖”的一声劲响,紧接着城楼上一名卫士发出惨叫。站在城楼下的小将立刻本能的扭头去看,很快,便又听到城楼上一连串的骚动,有人在吼叫,有人在嘶喊,还有人在痛嚎。

    “怎么……”

    小将刚要拔腿跑上城楼,突然之间又感到身后扑来一阵杀气。

    他吃惊的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惨白生变,只见适才那些已经离去的差吏,这会儿竟然又去而复返,飞奔着向自己冲来。不仅如此,对方一个个手拧着长刀,明晃晃的刀锋闪着冰冷的寒光。他还没来得急惨叫,劈头盖脸已经挨了一刀,直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这些差吏究竟是什么人。

    靠近西城门的屋檐上,很快出现几个人影,他们先蹲在屋檐上向城楼射了一阵箭,撂倒了几个目标明显的守卫。待到城楼下那些差吏提刀杀向城楼时,这几个弓手也纷纷跳下屋檐,换上短兵器也跟着冲上城楼。

    城楼上先是传来一阵刀剑拼击声,随后又有求饶声,但很快就重新回复到平静。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刘安站在官道一旁一处土丘上,眺望到城内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犹如豺狼一般的双眼立刻闪烁出一抹狡黠的神光。他从土丘上走下来,先向自己的一众手下递了一个眼神,旋即鼓足中气大吼道:“弟兄们,今晚想要填饱肚子、想要睡上暖和的床,现在就跟着我一起抢城。咱们在这里都待了一个晚上了,那些大老爷们连一口吃得都不给,既然那些大老爷们不仁,那也休怪咱们不义。弟兄们,冲!”

    随着刘安的一番话,他的一众手下顿时起哄附和,挑动人群情绪。

    原本很多流民又饿又累,正迷迷糊糊相互依偎着打瞌睡。随着这样一阵响动,人群马上苏醒过来,大家也没能太反应过来,只能是人跟着人向城墙方向涌去。

    “冲,冲城。谁先登上城楼,赏钱五十贯,大米一石,牛车一架。”

    “都他妈的磨蹭什么,赶紧向前冲。谁他妈的不冲,老子就剁了谁!”

    “快,大伙快冲,只要冲进城里就有吃的了。”

    威逼利诱之下,人群无可奈何,只能凭着一股脑热发起了冲锋。

    城楼上,无论是役兵还是备盗义勇,被城外的一阵响动惊醒过来,无不是脸色错愕。

第98章,城门失陷

    田宪来往县府与东城门忙碌,直到深夜方才回到舍下休息。

    入睡没多久,忽听得屋外一阵骚乱。田宪原本就是和衣卧床,这会儿立刻跳将起来,奔本而出。刚来到院子里,几名门客和家丁各自提着棍棒等防身之物,正警惕的守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正是在院门之外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声响此起彼伏,冥冥之中已经绘织出一派混乱不堪和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田宪表情严肃,正声问道。

    “不知道,街上好像乱成一团。听说县府那边着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救火。”一名门客一边警惕的透过门缝向外看去,一边说道。

    “县府着火了?”田宪惊讶的说道。他家距离县府尚有一段距离,适才他也是从东城门那边直接回到舍下,暂时并不清楚县府如何着火了。“派人去看了吗?”

    “阿干已经出去了有一会儿。”那门客又说道。

    田宪一阵寻思,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当即他转身奔回屋子,取出一件简易的皮甲穿上,又寻来自己的长剑,俨然一副整装戒备之态。再次来到院子时,忽听大门外有人轻声敲门,守在门口的门客先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其他外人后,连忙取下门栓,放外面的人走进来。

    “阿干,外面怎么样了?”守卫大门口的几人连忙围上前问道。

    被唤作阿干的青年此时满头大汗,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他喘了好几口气,方才勉强平定下心绪。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田宪,连忙快步来到田宪跟前。

    “阿干,你说,外面到底怎么回事?”田宪正色问道。

    “田老爷,大事不妙。东城门出事了,流寇正在抢城,城楼那边已经快要守不住了。”阿干吞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到底是县府着火还是流寇攻城?”田宪神色十分严峻,加重语气追问道。

    “县府也着火了,东城门也被流寇攻击了。这会儿城里乱成一团,韩县尉派人在四处抽调人手,还要求县城里但凡成年人都拿上武器去迎敌。”阿干不减慌张的说道。

    “怎会如此?”田宪捏紧拳头,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老爷,咱们……咱们该怎么办?”一名老仆茫然不知所措的问道。

    田宪陷入一阵沉思,脸色由严峻渐渐变得忧愁,他想要从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理出一个头绪,可到头来发现即便让自己理出一个头绪,也于事无补,毕竟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令支县城的安危。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县府失火,流寇攻城,时间相隔如此之近,必然不可能是偶然。城中一定有内鬼,只怕贼人绝不仅仅只是打东城门一处主意,十之**会趁着城中内乱制造更多破坏。”

    众人听得此话,纷纷把目光转移到走廊上。

    只见不远处的走廊边缘,正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业已穿戴齐整,一副从容不迫之态,任由屋外闹腾不止,他脸上却根本看不见任何一丝一毫的慌张和害怕。

    田宪看了一眼少年,带着几分诧异道:“豫儿,你怎么出来了?”

    这少年正是田宪的侄子田豫,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城中有难,若要自保,必先守住城郭,我等男儿理应同心协力,共保城垣。”

    田宪当真是哭笑不得,说道:“你这小人儿,手无缚鸡之力,还谈什么共保城垣?快快回屋子里去,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田豫坚强的说道:“男儿岂能畏手畏脚。大伯你曾说过徐无县祖家大公子会带队前来支援,既是祖大公子的修书,应该不会有假。侄儿相信祖大公子必会如约而来。”

    田宪苦笑道:“就算祖大公子会派人前来支援,眼下也不能知道他究竟何时才来。总之,你不要任性,快快回屋子里去。就算你是堂堂男儿,家中尚妹妹、弟弟,你便留在家中照顾保护他们,这也算是尽力了。”

    他说完,不等田豫再多说什么,立刻吩咐门客和仆从,召集舍院所有男丁,拿齐所有可以使用的兵器。留下几名年迈者守在家中,其余者则跟着他一并出门,先赶往县府查看情况,随后再另行驰援东城门。

    田宪一行十余人来到县府时,此处的火势已经得到些微控制。他一番张罗,协助抢救物资和伤员,忙了一刻钟左右,转而又前往县府面见王县君。哪里知道在县衙等候多时,也不见王县君出现,他便要往后院去寻,刚到后院正门门廊上,又被两名仆从阻拦,说王县君有要事在身,这会儿不方便见客。

    听到这里,田宪立刻察觉到情况有所异样,岂不说现在情况危急到如此地步,只说他身为堂堂的县府功曹,既然还能有见不着县君的时候?脑海中迅速掠过种种猜测,他心中已然有所觉悟,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给我让开。”

    田宪按剑而立,横眉怒目直瞪着挡住去路的两名仆从。

    两名仆从皆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强行阻拦,规规矩矩的退让到一边。

    田宪跨门而入,向着后院深处寻去。刚来到王县君的居所,隔着老远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极大的动静。他径直奔到后院,看见王县君正指挥着家中奴仆,将家中大小细软一应捆绑装载到马车、牛车上面,不仅如此,不远处还有许许多多王县君的家眷,有哭哭啼啼,有心烦气躁,正等待着上车。

    “快点快点,你们都快点。”

    “哎哎哎,小心点,这可是值钱的家当,别碰坏了。”

    “那边的,把车都套好。干粮都装好了么?”

    田宪只感到腔内一股燥热,前所未有的愤怒一拥而上,直冲到他的脑海之中,甚至这股愤怒的热气还在渐渐蚕食着自己的理性。东城门卫士和义勇正在奋勇抗击流寇,城内听闻流寇抢城的消息乱成一团,韩县尉忙着临时征兆民壮,而堂堂一县之君非但没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这会儿竟然还关上院门偷偷的装载细软,企图逃离!

    平日里,他可以忍受王县君的碌碌无为、昏庸迂腐、贪图小利,尽管这不是一个正直甚至合格官吏该有的做派,但如今天下还能有多少正直的官吏呢?只要不是什么大坏大恶,一切也就得过且过。

    可此时此刻,正是关乎到全县安危之时,王县君不仅没有任何建设或者任何其他缓解危机的措施,竟然还要弃城而逃,这简直已经不是玩忽职守可以定罪了。

    “王大人!”

    憋足一股中气,田宪大吼一声。

    后院嘈嘈杂杂的声响一下子被盖压下去,忙碌不堪的人群消停下来,无不把目光转向阀出声音的方向。王县君一见来者竟然是田宪,先是一怔,随后脸色愈发显得难看。

    “田功曹,你来这里作甚?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大人,那你又可知道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形?流寇突然开始抢城,城内人心惶惶,正是需要大人您来坐镇的时候,您竟然打算装车私逃?”田宪声如洪钟,字字有刻骨一般的气力。他双目火焰跃跃,根本没有任何官位上的尊卑。

    “你胡说什么。什么装车私逃?这……这只是……”王县君被田宪这一喝,当场便有了几分心虚,支支吾吾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是……城中情况危急,我身为本县县君,自然是要与本县共同进退。只是……只是常言道,祸不及家人,若是有家眷在城中,我必会分心。无论如何,只要先将家眷遣出城外,我便再无牵挂,势必抗贼到底。”

    “你身为令支县父母官,全县百姓便是你的家属。你弃大家而顾小家,岂有这等道理。”田宪怒斥道,他自然是不相信王县君的一番连篇鬼话。

    “姓田的,别没大没小,你以为你是谁,我家老爷要做什么事需要向你交代么?”这时,站在王县君一旁的那位老仆冷声冷气的叫嚷道。

    王县君虽然心中有虚,但听了老仆这番话后,多多少少涨了几分底气。

    “田功曹,你且先回去。这黑灯瞎火,我又能去哪里,是不是?你放心,我只是将家眷暂且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一旦此间打理妥当,我便亲往东城门坐镇。”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拖着官腔官调说道。

    田宪正待要继续开口驳斥,忽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的震响,似乎是什么倒塌声,又好像是爆竹一样的响声。声音来自远处,却是那么清晰可见,让县府后院一众人等惊了一下。众人忍不住纷纷猜疑,这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后院走廊上忽地跑来一名下人,脸色仓皇至极。

    顾不上喘气,下人来到王县君面前,哭丧着脸叫嚷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东城门破了,流寇,流寇都进城了,他们,他们正朝县府来……”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在场所有人都硬生生的吃了大惊。

    王县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脸色渐渐惨白起来,身后那些家眷们无不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又是争又是吵,要赶着挤上马车准备逃走。其他那些正在装载细软的奴仆们,也都一个个慌了神,一些胆小怕事者,趁着后院混乱之际偷偷开溜。

    “不,不行了,老爷,咱们,咱们赶紧从西城走吧。”之前那老仆等了一会儿,见王县君毫无反应,连忙狠狠拽了对方一把。

    “对,对,赶紧走。走走走,上车,都上车。叫人去把后门打开。”王县君忙道,话音还没落定,人已经迈步向最近的牛车走去。

    田宪怒不可遏,按剑而上。

    那老仆早就警惕着田宪这边,一见田宪有动静,立刻大呼小叫喊着“功曹造反要杀人了”、“快来人快来人”。他向附近的几名门客和甲士招呼,后者马上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从后方追上田宪,将田宪扣押住。

    王县君回头看了一眼田宪这边,脸上先是有几分惊诧,不过这几分惊诧也是一闪而过。在一旁老仆怂恿之下,他索性狠下心,下令将田宪拘押到县府后院的柴房里。待到此事消停之后,若是田宪被流寇杀了那就罢了,如果没被杀,他还盘算着栽赃田宪一个罪名,让田宪来背上所有黑锅,真正是一举两得。

    “开门,走。”

    县府车队浩浩荡荡开出后院大门。

    东城城楼,此时已经是多处起火。泥土堆砌成的城墙不仅不牢固,而且也十分之矮,上下不足一丈高。流寇们搭上人梯,三下两下就爬上了城楼。到后来,还有一些流寇甚至还取来一些树干,直接抵在城墙根下,流寇便沿着树干往城墙上攀爬。

    拱卫城墙的卫兵和义勇,一开始并不敢贸然阻击,一方面害怕更加激怒这些流寇,抱着一丝希望能够安抚局势;另外一方面过去十多年来,几乎没有遇到过强攻城墙的情况,很多人根本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再一方面,城内混乱不堪,不由让人分心。正因为如此,很快就让流寇们趁机攀爬到城墙上。

    直到这个时候,卫兵和义勇们方才开始不顾一切展开阻击,然而,一切已然为时过晚。

    越来越多的流寇登上城楼,大部分都还拧着各式各样武器。卫兵和义勇们毕竟人数有限,面对完全失控的局面,仅仅只做了片刻的抵抗,便出现有人脱逃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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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大起大落

    刘安和他的手下,是在等到东城门被一帮流寇冲开之后,方才混在人群之中涌入城内。

    进城之后,刘安在人群之中大呼小叫,怂恿着流寇往令支县府冲去,还扬言县府中有数不尽的钱粮,每个人能拿多少算多少。众流寇好不容易抢下城楼,一时间兴奋过头,对刘安等人在人群之中的呼叫,自然是一呼百应。

    “有火光的地方就是县府,大伙冲呀。”

    “杀,杀啊。”

    流寇沿着街道,一路向县府方向追去。倒是也有一些人,趁着混乱之际流窜到街头巷陌,挨家挨户进行抢劫。从东城门城楼撤退下来的卫士和义勇,这会儿四处溃散,俨然没有一个整齐的队伍。原本卫士和义勇人数就不多,这会儿一经分散,更是失去了阻击流寇的可能性,反倒成了流寇一路紧追不放的目标。

    刘安原本还打算约束一下流寇,对于他来说,毕竟首要的任务是攻下县府,甚至若有可能的话,最好还能抢在牛海的前面打进县府。不过在他斩杀了两个不停指挥的流寇之后,发现更多的人已经跑远,索性什么不顾,领着两、三百号流寇向县府方向冲去。

    半个时辰前,尚且还是一片安静状态下的令支县,如今犹如人间地狱一般。混乱,杀戮,火焰,惨叫,放佛就像是一阵滚滚而来的飓风,正由县城东边向全城蔓延开来。

    刘安带着他的手下经过一个巷子口,看见十几个流寇正在跟堵进巷子死胡同的七、八个义勇纠缠。那七、八个义勇拼死顽抗,用手中兵刃击退了流寇的多次进攻。

    “老大,要不要帮忙?”刘安的一个手下跃跃欲试的问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挥动了一下已经沾满血迹的大锤。

    “别耽误时间,把他们都叫出来。放把火烧了这些人就得了。”刘安冷冷的说道。

    “嘿嘿,红烧也好。交给我了。”那大锤手下狞笑了一阵,转过身向拿着火把的几个流寇招手,让这些人跟着自己。

    大锤手下来到巷子口,厉声呵退了那些仍然在纠缠的流寇,他让这些人跟上队伍继续向县府冲去。接着他又派人在附近找来一些干草,并就从一些民户家里拆卸了木门板,抢了一些灯油。搜集齐全后,他带着那些流寇把干草和木板向巷子胡同里面扔,然后把点燃的灯油、火把、火棍子等,接二连三的掷在那些干草、木板上面。

    天气虽然很冷,但毕竟十分干燥。再加上有灯油的助燃,干草最先烧着,木板在火势之下熏着烤着,很快也发出了浓烈的黑烟。被困在胡同内的那些义勇见状,吓得连忙尖声求饶,可是这些求饶声很快让黑烟呛住,只剩下痛苦的挣扎声。

    胡同外,跟着刘安手下的一众流寇似乎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早也不再是从迁安出来时的那帮困苦不已的农民。他们跟着刘安的手下一起狞笑着,就像是在看一出戏剧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被困在大火后面的义勇一个个跪倒在地,死命的扣着自己的喉咙。

    不到两刻钟,刘安带着一众流寇奔袭到县府大院前。

    此时此刻,县府大院乃至四周的街道,全然处于一片静谧之中。见不到一丝一毫的灯火,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就如同是乱葬岗一般,甚至要比乱葬岗更要诡秘,竟连一些狗吠、虫鸣之声也都没有。

    县府大门敞开着,一阵轻风拂过,那看似沉重的朱门晃晃悠悠的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拖沓的“吱”的一声。

    刘安与一众流寇站在大街上,不由都有几分疑虑。

    “安爷,这,怎么会是这样?”有人惊疑不定的问道。

    “老六,带人绕到后面去。沙子,你先从正门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刘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县府这里应该是重兵把守才是,就算人去楼空,也总得留下点动静才是。更奇怪的是,怎么没看到牛海的人马?

    很快,队伍分成两部分,老六带着三十来个人沿着县府院墙向后院摸索而去。

    沙子心里颇为瘆的慌,赶紧叫了七、八个人跟着自己一同往县府大门走去。把剩下的半扇门推开,沙子叫那些流寇先进去看看情况,自己则在门槛外翘首张望了一番。过了一会儿,那些去查看情况的流寇纷纷叫起来,说院子里面没人,公堂上很多器具都被搬走了。沙子这才放下心来,转回身对刘安他们连连招手。

    “县府的人早就逃得没影了。”

    刘安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他也不管牛海到底为什么还不出现,或许是在城外迷路了,又或许是跟县府逃跑的人撞了一个正面,这会儿仍在厮杀之中。反正现在他抢先一步占领了县府,到时候领取功劳自己必然排在第一,弄不好都能成为令支县新的县君。欢喜之余,他振臂一呼,指使着流寇们涌入县府哄抢物资。

    跟着人群一同走进县府大院,过了公堂,来到后庭走廊。刘安一边打量着县府的陈设布置,一边暗暗寻思着换作自己做主此地会如何重新整顿。耳边满是流寇们亢奋的欢呼声,有人从一些房舍里找到些许值钱的物件,有人则找到许多干粮,还有人从班房里找到公门中的皂衣跃跃欲试。这一切都放佛在彰显着胜利!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通往后院官邸的门桥处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人!”

    刘安微微一怔,带着几个手下飞奔着赶到门桥前。门桥桥头这边,十多个流寇神色慌张,正盯着门桥另外一头看着。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只见有一个身影站在门桥对面,借着一些月光和火光,可以辨认出对方穿着一身皂衣,腰间甚至还配着剑,赫然是公门之人。

    在场的流寇虽然得了甜头,一路从东城门杀将至此,沿途倒也干掉了一些役兵和义勇,但到底骨子里还是一帮遭受压迫的农民穷人,乍得一见公门之人,本能意识上仍有几分胆怯。

    倒是刘安根本不畏怕,尤其门桥对面仅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就算是公门中人,难不成还想以一敌百么?当即,他立刻吆喝了一声,稳定住众人的情绪,又对手下说道:“你们两个,过去把他做了。”

    两名手下凶狠狠的提刀冲上门桥,然后才走到一半,马上发觉了情况异样。

    其中一人扭转头回来,对刘安喊道:“老大,那人好像是大章……”

    刘安眼神一冷,大章正是他早先安排混入城外难民人群中,潜入城内的内应。按照他们事先的计划,大章为想办法弄到一套皂衣,装扮成县府的差役然后取骗开西城门,接应牛海的人马进城。按理说,这会儿大章理应跟牛海的人马在一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等刘安理清楚头绪,门桥上另外一名手下已经接近人影,忽地大惊失色的喊道:“不,不好了,真是大章。他,他死了,他被人一刀刺穿了胸口,已经……已经死了多时……”

    听了这句话,刘安脸色瞬时大变,忽地意识到情况着实不妙。

    他早该料到,县府既然之前被人放了一把火,如果没有人去救火,这会儿火势早应该已经烧到县府大院里面来了才是。可县府非但没有人,大火业已被扑灭,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点,换言之,也就是说根本这就是一个圈套。

    “糟了,中计!”他慌张的脱口喊出这番话,随即拔腿就要来时的方向逃走,“快走,快离开这里,走走,都出去!”

    其他流寇见刘安如此紧张,原本就不安稳的心绪这会儿也乱了起来,连忙紧跟在其后。

    门桥上的两名刘安手下,正打算去看看大章的尸体到底为什么站立,可在听到刘安的话之后,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就要往回跑去。然而,忽然之间,变故就放佛凭空中毫无征兆的发生了一般,最先听到的就是四周院墙上方传来一轮又一轮密集的“嗖嗖嗖”声响。紧接着还有一些人声从远处来:“别放走一个贼人,放箭!”

    那一轮又一轮的声响,有经验的人马上便能辨认出这是是弓弦声。

    两名刘安的手下还没来得急从门桥上走下来,背后已然硬生生挨了七、八箭,接连惨叫一声之后便滚翻在地上,当场就像是死透了的刺猬一般。

    而后庭里的其他流寇,这会儿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想着去躲避,全然成了院墙上那些弓手的活靶子。只一轮箭雨袭击下来,十多人之中立刻倒下一大半。最后面的几人当场毙命,另有几人中箭受伤,卧倒在地上哭嚎的不成样子。

    刘安因为第一个开逃,利用身后那些手下和流寇的身躯挡住箭雨,这才安然无恙的从后庭逃到前院。他正要召集还在前院里四处劫掠的一众流寇时,却在门廊上赫然发现,此时此刻前院同样正遭到埋伏已久的弓手袭击。

    那些一直潜伏在院墙上、屋舍房檐上的弓手,全是身穿白衣,分明不是官府的人也不像是寻常义勇。

    刘安心慌不已,他着实未曾预料到,原本一切是那么顺利的抢城计划,怎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样的岔子?这些白衣人又都是什么人?他原本还盘算着组织一部分人进行反击,可对方居高临下,自己这边的人根本没有弓箭,逃跑突围都成问题,更别说反击了。

    只是短暂的寻思,他立刻做出决定,准备召集众人向外突出。

    尽管这帮白衣人的伏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一眼扫去,其实这些人并不算很多。

    若是成功逃出县府,召集城内其他流寇,倒还是有相抗衡的机会。

    “老三,老三,快把人都拉出去。快。”刘安扯着嗓门向不远处的一名手下大喊道。

    然而,流寇们毕竟是毫无纪律和组织的,招呼许久方才只集合了三、四十余人。刘安顾不上其他,只带着这三、四十余人匆忙的向大门方向抢冲。

    眼看就要接近大门口,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惨叫声,没多时,几个流寇从门外逃进门内。

    “不好了,不……不好了,门外有……啊……”

    那流寇还没把话说完,一支羽箭从背后射来,透穿了他的喉咙。

    刘安大惊失色,可是现在已然没有回头之路,只能抱着一丝幻想,希望门外的敌人不会太多,哪怕把身边所有人拼尽,也得让自己逃脱出去。他带着一众人继续冲向大门,左右羽箭如同雨滴,时不时便有人中箭跌倒,然后惨叫不止。经历一番跌跌撞撞,总算冲出了大门,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幸存的人已然被外面的景象吓呆了。

    就在刚才流寇们经过的县府外大街上,这会儿整整齐齐排列了一队骑士。在这队骑士左右,还有另外两队早已摆好架势的弓手,此时此刻,弓手的箭正对准县府大门口。骑士一共有百余人,清一色的白衣罩着皮甲,手持着短马戟;至于弓手有一部分同样是白衣打扮,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寻常百姓一般的装束,看上去正是令支县本地的义勇。

    刘安等人呆愣当场,不久前胜利的喜悦,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却又是遭到如此巨大的转折,不可不谓是大起大落。

    双方相持少许,从骑士队中慢条斯理走出一骑,却是一个翩翩少年。

    这少年白色斗篷上沾了许多血迹,手中的马戟戟刃上亦有已经干涸的血沫子。

    “何人是刘安!”

    少年冰冷的眼神扫量了一阵拥挤在县府大门口众人,用一种强迫的气势问道。

    刘安吃了一惊,怎么这些人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他愣了一下,一时间不该轻易应声,只是悄悄的向后缩退了几步。

    “但凡指认刘安者,可免一死。”那少年并不心急,旋即又补充的说道。

    不到一会儿,县府大门口的一帮流寇不约而同把目光汇聚到刘安身上,平日里他们虽然畏惧刘安,但此时此刻刘安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自己自然只能见风使舵。刘安刚想向左右使一个眼色,让众人都闭嘴,可就是他的一个手下,忙不迭的站出来指着其说道:“他,他就是刘安。”

    刘安愤怒不已,真正是墙倒众人推。

    “哼,还以为你是一个有胆识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鼠辈罢了。”马背上的少年冷嘲热讽的笑道,引得身后一众骑士皆跟着嘲笑起来。

    “你,你们别得意。我们只是打头阵的,用不了多久,大队人马就会赶到。识相的,现在赶紧逃命。否则,稍后只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刘安故作凶狠的说道。毕竟他是一个混迹江湖的痞子,这点滑头到底还是有的。除此之外,他也的的确确还对牛海的人马抱有一丝幻想。

    “是吗?”少年忽然冷笑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转过身来,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一名胡女骑士打马上前,从马背上取出一个酒坛子大小的布袋子,径直的抛向县府大门口。布袋子在地上滚落了一圈,停在了县府大门的台阶下面。

    刘安仔细一看,只见这只布袋子上满是血迹,不用多想也知道里面盛的是一颗人头。他顿时有了一种跌入冰窟的感觉,看来,这布袋中所装的人头十之**就是牛海了。

    “你,你去看看。”

    一个流寇被众人推搡着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布袋,露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此人连忙踉跄后退了几步。

    刘安眯着眼睛辨认,果不其然,那人头就是牛海。他大骇的后退几步,惊诧的盯着眼前这少年,之前的凶狠、残忍和暴戾一扫全无,换上的是身临绝望之境一般无助之态。

    “两个时辰前,贼部牛海已经被我等伏杀于西城外,余部斩毙五十六人,抓获二十一人。刘安,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少年一副居高临下之态说道。

    “你,你究竟是何人?”刘安吞了一口口水,鼓起一股底气问道。

    “我乃徐无县祖昭。”少年语气平缓的说道,如同轻描淡写一般。

    刘安瞪大眼睛,他自是知道“龙城飞将”祖昭的名号,上次在徐无县繁安亭伏击此子时,自己同样是派了几个人去协助。他仅仅只是冲着赏金而去,根本并没有在乎此子有多大的能耐,直到这一刻自己方才大觉大悟,看来那个神秘人悬赏五千金取此子人头的确是先见之明,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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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没有存稿了,白天又比较事忙,下周一便要开学,所以每天更新的比较迟一些。各位读者大大见谅了。】

    【推荐一部比较老的电影,希区柯克的《电话谋杀案》,迄今为止最完美的谋杀案,没有之一!】

第100章,堂上制压

    刘安呆滞了一阵,真正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在他周围的其他流寇,无不是慌乱无章,恨不得能够就把刘安绑了送到对方手里,以期能换一条性命。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刘安这才服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连忙向眼前少年求饶。

    其余流寇见状,也跟着纷纷跪倒在地上。

    “小英雄,饶命,饶命啊。我,我这也是受人蒙蔽,都是牛海,是牛海让我这么做的。”刘安什么都不顾,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保住自己一条性命。

    “你无须在我面前弄虚作假,既然我知道你的名字叫作刘安,自然也能知道你的底细。”祖昭冷酷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怜悯的痕迹,他的语气更像是这冰天雪地一般的气候一样,让人骨子里发寒发凉。

    刘安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如纸,支支吾吾好一阵,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应该感到庆幸,因此我在伏击牛海一众贼寇时不慎失手将他斩杀当场。所以你现在还能多说几句话,若是说的话,倒也能换你一条狗命。”稍微停顿了一下,祖昭慢条斯理的又说道。

    “啊?是,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求小英雄就饶了我这一条狗命。”刘安仿若是得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点头哈腰的一番讨饶。

    “这次你们劫掠令支县,是受何人指使?”祖昭直截了当的问道。

    “啊?这……小人当真不知啊。小人也是跟着这帮流寇同来同往,借机生一些事端,看看能不能糊一口饭,仅此而已……”刘安先是怔了怔,接着连忙一通胡诌的说道。

    祖昭不等刘安把话说完,他收起手中马戟,迅速的从背上取下马弓,弯弓开弦,毫不犹豫的向刘安射去一箭。这一箭正中刘安肩头,箭锋透肉而出,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刘安都撞翻在地上。骨肉透穿,犹如钻心一般的疼痛,刘安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挣扎着扭曲身子,喉咙都快要叫出血咸味。

    “你嘴里如果没有一句有价值的话,那留你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祖昭冷漠的看着地上打滚的刘安,不疾不徐的从箭壶中取出第二支羽箭。

    “别,别,英雄,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即便疼痛贯穿全身,性命之忧也由不得刘安不赶紧开口说话。他着实没有料到,这祖昭竟然是一个狠角色,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自己原本还打算拖延一阵,既然有价值那就应该好好利用一番,可结果……

    “说。”祖昭将长弓放在一旁,但是手中的箭却没有收回。

    “是,是渔阳人,但是……小的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小的只知道他是渔阳人。”刘安挣扎着说道,好不容易从地上支撑着爬了起来。

    “哼,不知死活?”祖昭斥道,作势要抬起手中的弓。

    “英雄,英雄饶命,小的……小的真不敢再说大话,真真的是千真万确。不信,不信你问老三和老六,他们都知道,那人每次只派他的手下来跟我们交涉,我们也是费了好一些功夫才弄清楚他的手下是从渔阳郡来的。”刘安哭丧着脸说道。

    在他一旁,被称作老三、老六的两名手下赶紧点头附和。适才向祖昭指认刘安的就是老三,这会他理应不会跟着刘安一起说大话。

    “是是,真的,是真的。那家伙是渔阳口音。”

    “正好,正好老大叫咱们去渔阳办事,路上就碰到那个手下。”

    祖昭短暂的沉思,随后收起弓和箭。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勒住缰绳调转马头,转身之后向祖成递了一个眼神。祖成马上招呼众祖家子弟一拥向前,将刘安一众手下和其他流寇扣押住,先用绳子一一捆绑扎实,然后解送到县府大牢。

    之后,祖昭亲自带队先往县府大院内善后,将县府大院内那些受伤和投降的流寇全部逮捕。处理完县府之事,祖昭又跟令支县义勇的领队以及县尉韩田会晤,交代韩田带着本县义勇先去县城内维持秩序,平镇暴乱。

    韩田是在溃逃半途之中遇到祖昭的人马,若非徐无县的援军赶到,别说他本人会陷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就连令支县同样会遭殃。因而,此时此刻纵然祖昭是白身,但他依然会听从祖昭的安排,就算抛开祖昭是及时赶到施以援手这一面,自己对祖昭的为人亦是颇为敬佩。

    追溯到今日晌午,祖昭的斥候队在八里铺发现牛海一行人行踪时,祖家一众子弟联合徐无县县城的部分义勇,合计约有两百五、六十人马已经在八里铺东边的官道上。牛海的队伍为了避人眼目,所以走得十分偏僻,因此没能发现祖昭带领的援军。

    从斥候队那里得知这个情报之后,祖昭当机立断,决定快马加鞭抢在牛海一队人的前方设下埋伏。借着雪地的掩护,在令支县向西二十余里的一处小山林里,祖昭等人打出了一记极其周密的突击行动,当场斩毙一大半牛海的手下,牛海也在混战中被祖季刺落马下。

    祖昭最开始的计划还是要活捉牛海,从牛海口中拷问出究竟是谁悬赏要自己的人头,特意交代一定要活捉牛海。只可惜战场之事,风云莫测。好在捉获了一批牛海的手下,一番威逼利诱,多多少少是套出了一些线索。原来牛海这次倾巢出动,同样是受人指使,并且还与另外一拨活跃在辽西郡的贼寇刘安前后呼应。但至于究竟是受谁人指使,这些小喽啰们仍然说不清楚,每次都是牛海亲自接头,而且对方接头的也只是一个跑腿的。

    除此之外,这些小喽啰中也有供出,所谓的悬赏根本没有黄金五千之多,他们所知道的仅仅只是黄金五百,后来为了招募一些死士故意夸大其词,但同样没有五千之多。至于最后为什么传出是黄金五千,或许是以讹传讹,越传传离谱。

    关于牛海与刘安合伙进攻令支县的计划,这些小喽啰一五一十全部供出。之所以要袭击令支县,就是希望能尽快让右北平郡北部也乱起来,同时还能牵制相邻的徐无县。有传言说,原本是要拿徐无县开刀,可惜后来听说徐无县今岁备盗招募八百义勇,想想也知道攻徐无难如登天。

    祖昭在得知刘安会在令支县安插内鬼,一边在县城内制造混乱,一边趁机骗开西城门放牛海等人进城,故而将计就计,率队就蹲伏在西城门外面。待到城门大开后,趁势而入,斩杀骗开城门的贼人,直接驰援赶到县府。

    恰好在县府附近遇到县尉韩田带领所剩无几的义勇,正寻思着动员更多城中青壮抗击流寇。韩田还算是一个尽忠职守的人,可惜他没有料到流寇会今晚抢城,整个晚上而是在城内四处挨家挨户敲门,征兆民丁扩充备盗义勇队。流寇突然抢城,韩田未能亲自指挥御敌,这才导致城门如此之快的失手。

    祖昭简要的向韩田告知贼人袭击令支县的预谋,与韩田的义勇合在一处,共同在县府设下埋伏圈,静等刘安自投罗网。毕竟“请君入瓮”要比主动出击方便多,流寇入城之后四处抢劫,县城说小不小,单凭祖昭、韩田两路人马还是十分麻烦。

    此时,祖昭重新夺回县府,让韩田的人先去城内平乱,他随后也派祖成带了另外一队前去协助。他本人则坐镇县府,亲自带人在县府四下搜查,一方面是将县府之内躲藏的流寇全部揪出,另外一方面则是要将田宪救出来。

    找到后院一处上了锁链的柴房,祖昭直接拔刀将铁链斩断,一脚踹开了大门。

    “田功曹可在?”

    柴房内黑漆漆的一片,一时半会儿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祖昭问了一声,可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不由皱了皱眉眉头。

    “应该不在这,咱们继续往前找。”跟在祖昭身边的祖季很是果断的说道。

    “慢着。一个柴房,还需要上锁么?”祖昭说完,迈步跨过门槛。

    他忽然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已经凝固的血腥味,不由心头一惊。

    “拿火把来。”

    “快,火把。”祖季从身后一名子弟手中接过火把,跟在祖昭身后走进柴房,把手中火把高高举起。火光很快冲破所有黑暗。

    柴房并不是很大,一眼便能看到全部。

    祖昭看见地上倒着一个身影,身影头部位置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不远处还有一柄剑。

    祖季先一步上前蹲下身来查看了一下,旋即回过头来,满脸不解和惊讶的说道:“大公子,是,是田功曹。已经没气了。”

    祖昭眉宇紧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件事,从整个场景来看,显然田宪是自杀。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有所觉悟,田宪是一个正直的人,可偏偏命运弄人,不仅让其委屈于一个无能的县君之下,更是在县城遭遇如此危机之时不能一尽全力。他的确给田宪修书一封,承诺自己即将会抽调徐无义勇驰援令支,但田宪并不确定援军究竟什么时候到。城门失守,流寇肆掠,县君逃走,不难想象令支县会陷入何等地步。与其在被流寇俘虏之后受尽屈辱,倒不如自行了断,以死殉城。

    长长叹了一口气,祖昭无奈的说道:“唉,田功曹是一个有气节的人,只可惜,这次却偏偏让气节给害了。”

    祖季同样有几分感触,默然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后,他抬头问道:“大公子,该如何处理此事?”

    祖昭说道:“先好好收敛,待到县城安稳下来后,派人去请田家的人来领遗体。”

    祖季点了点头,旋即招呼几名子弟将田宪的尸体从柴房抬走。

    一个时辰后,令支县城总算安稳下来。尽管仍然许多流寇流窜在城内,可大势已去,这些流寇也只能东躲西藏,不敢再公然作乱。韩田分派人手到县城各处通报平乱结果,并要求各里里正组织本里民众,拱卫本里安全,随后又将义勇分成几个小队,于城中各处巡视警戒。安排完这些,他这才赶会县府与祖昭碰面。

    韩田刚走进县府大门,就听见公堂上传来一阵哭喊声,有男有女,不过声音听上去都是那么熟悉。他带着狐疑加快脚步,跨门走进公堂,一眼便见到公堂大厅下方正跪着十多个人,在看清楚这些人的模样后,顿时惊讶不已,一只手忍不住摁在腰间佩剑上。

    正跪在大厅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别人,居然正是王县君及其家中眷属。

    王县君不仅不顾县君的威严,屈膝下跪,更是涕零不止的向堂上的祖昭拼命求饶。

    其他家眷同样泣不成声,夫人、孩子相拥而哭。此时此刻站在堂上的祖昭,放佛根本不是一个寻常少年,而是一个能够宣判生死的判官一般。

    “祖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韩田惊诧不已,摁剑快步奔至堂前,甚是激动的向堂上的祖昭询问道。

    王县君一见韩田,连忙跪行至韩田面前,拽着韩田的袖子哭喊不已。

    “韩县尉,韩县尉救我。这,这祖昭要杀我!”

    “大胆祖昭,你一介草民竟敢谋害堂堂县君,你可知罪!”韩田听了王县君的话,一下子暴跳如雷。他不仅感到十分奇怪,祖昭不辞辛苦赶来驰援令支县,识破阴谋,击退贼寇,必然不应做出什么不当之举,并且就算抛开这一切不算,祖昭真要谋反也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大人,我祖昭绝非以下犯上,只是王县君所做所为,实在令人发指,就算祖昭不杀他,此事上奏到郡府、州府,王县君也绝对难逃死罪。”祖昭面无表情,他同样手按佩剑,冷漠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熠熠的杀意。

    话音刚落,堂下包括王县君在内的一众人等哭声更响。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田讶然问道。他虽然能从祖昭的话中判断此事是事出有因,可终归觉得此事太过严重。可惜他现在只身一人,门外也只有三、四个手下,而现在整个县府全是祖家子弟,真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自己也很难控制局面。

第1章,寒风袭来

    蓟县,幽州刺史府。

    刘焉正在为最近几日州境内各郡呈报的官文感到忧虑,州境内各郡多是事端发生,尤其是右北平郡最让人不能省心。当然,在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真正引人担忧的还是关于太平道日益势大与胡马犯境这两个方面。

    身为幽州刺史,刘焉倒是曾认真思索过州境之内所面临的种种困境,胡马犯境一事年年都有,这已然是无可厚非的头等大患;但无论如何,他却不能提起对太平道的重视,正如其他大部分州刺史、郡太守一样,尽管时有听说太平道党徒聚众闹事,可终归没闹出什么名堂来,无非是小打小闹而已。

    然则,正值他的注意聚焦在右北平郡诸事上,偏偏右北平郡接连多次呈递上关于整治太平道的文书,徐无县、平刚县皆放佛是乐此不疲似的,隔三差五便有呈请书送上来,以至于最近自己总是会看到关于太平道的危机论,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右北平郡正值贼乱成患之际,却还如此郑重的呈报太平道一事,刘焉可不是迂腐之人,他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重要性。再加上如今外面的传言纷纷,太平道越来越疯涨的声势,着实是不能掉以轻心。故而,他不得不认真寻思该如何下手整治太平道,最起码不能再让太平道于幽州境内闹得更厉害。

    不久前他征询过几个幕僚属下的意见,然而这些人要么是根本不觉得太平道会是什么大问题,要么所提出的整治方案是无稽之谈,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的举措,弄不好反而还会加剧民间对官府的怨恨。

    左右不得其解,但又不能一事不做,刘焉决定先发一道命令,禁止各郡各县百姓从事太平道活动,也严令限制所有太平道传道事宜。刚刚誊写完刺史命令,他还没来得急搁下笔,忽得听见大殿之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小吏神色慌张的跑到门口,躬身向内行礼。

    “何事如此慌张?”刘焉手中提着笔毫,疑惑不解的向门外问道。

    “大人,出事了。右北平郡快马来报,徐无县白身祖昭跨郡到令支,将辽西郡令支县县君斩杀了。”小吏顾不上喘气,急急忙忙的说道。

    “什么?你是说,徐无县也有人造反?”刘焉一惊,手中的笔毫重重的拍在案上,纵身跃起,夺口质问道。

    “啊?”小吏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半晌之后,方才解释道,“回大人,这,倒也不是徐无县有人作乱。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前日夜里,令支县突遭两股贼寇抢城,徐无县祖昭应令支县之邀带本县义勇赶去救援。结果那祖昭在击退抢城贼寇之后,忽又调查发现令支县县君曾不顾县城安危,在城门失守之际竟弃城私逃,险些害得令支县沦入贼寇之手。祖昭一怒之下便将令支县县君就地正x法了。”

    听完小吏的之后,刘焉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又有县城作乱,其他事情都能慢慢来解决,更何况单单听小吏的这般回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他早就听闻过徐无县祖昭的名声,年方十六,出类拔萃,多次击溃犯境胡贼,又颇有风采,着实是少年英雄之辈。既然令支县县君畏惧贼寇弃城私逃,原本就犯下不赦之罪,被就地正x法也就正x法了,根本无须这般大惊小怪。

    他不疾不徐重新落座,将拍在案上的笔毫拾起来,恢复波澜不惊之态,说道:“令支县县君弃城私逃,此事可是确凿?”

    小吏回答道:“此事有令支县县府多为官员联名作证,理应是确凿的。”

    刘焉微微吁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既是确凿之事,那也无需太过打紧,交给郡里来处理即可。如此,就罢了。”

    小吏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再次变得焦虑起来,连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祖昭斩杀令支县县君一事可能不算是大事,但,但也不知道怎么的,此事却让车骑大将军知晓。张大将军对此事甚为重视,说祖昭白身擅杀县官,其心不正,是为以下犯上之逆行,不可纵容。听说,听说这会儿张大将军已经派人去去往徐无县了。”

    刘焉怔了怔,奇怪的问道:“张将军为何对此事如此重视?”

    不得不说,他对车骑将军张温还是有几分隔阂,纵然自己知道张温是一个有政治主见,在大的方面也是十分正直的人,可毕竟对方奉旨来到幽州,或多或少都会影响自己刺史的利益。正因为这样,他总有一种“卧榻之侧”的危机感。

    之前张温因征兵一事,前前后后已经折腾出许多越职之事,如今竟然又公然直接干涉幽州内政,这岂能叫他安得下心来?

    小吏答道:“这,小的也不知。这消息是先报到车骑将军行辕,再由车骑将军行辕传到咱们这儿的。”

    刘焉有几分震惊,再次拍案,怒斥道:“胡闹,我乃幽州刺史,州境之内官文为何不是先发到本使君处,却是转到他车骑将军行辕?这是哪里呈转出的纰漏?”

    小吏叹了一口气,对此事同样有许多不解,犹豫一番之后,他方才尝试着说道:“呈转确实不应该有这般纰漏。不过好像是右北平郡挟信之人进城时碰巧遇到车骑将军从事,此人与车骑将军从事是故交,一番闲聊让车骑将军从事得知此事,故被其直接带往将军行辕了。”

    刘焉冷冷“哼”了一声,他的官位虽然不及车骑大将军那么显赫和位高,但若论及在幽州的职权,自己毕竟还是一州使君,之前种种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幽州境内出了这么多祸事,正愁没有能人为之分担,偏偏这张温还要从中插上一脚。

    捏紧拳头,他语气充满怨恨的说道:“我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岂容张温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僭越冒犯?备车,我便亲自去车骑将军行辕走上一遭,倒要看看张温究竟是什么意思。”

    晌午过后,刘焉带着一众亲信属官来到车骑将军行辕,与张温见上一面。

    张温早就料到刘焉必会为此事来找自己,对此他并不着急,一副从容不迫之态先请刘焉落座,随后才慢慢谈起关于祖昭之事。尽快他一开始同样很欣赏祖昭这个年轻后生,不仅武略出众,更兼具有不凡的文采,实在难能可贵。然则在听说祖家横霸乡里,他对祖昭的印象大打折扣。

    “本来,我也不希望拿这个后生开刀,只希冀即便祖氏一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少能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只可惜我看错了这个后生,纵然令支县县君千不该万不该,也轮不到他一介白身来定罪。此子实在太过胆大妄为,我只能以此事来做一做文章,给幽州各郡所有豪绅大家一个教训。”

    张温语气一开始很缓和,说到最后则愈演愈烈,真正是显出义愤填膺。

    刘焉沉默许久,心中冒出许多反驳张温的念头,但无论如何也是过不了一条线。他对祖昭的了解仅仅只是道听途说,虽说外界传闻这个少年很有能耐,如今斩杀令支县王县君同样情有可原,退一万步说,哪怕祖家是一方豪强都无所谓,这年头哪个地主家没有一点势力?

    只是,他心中唯一过不了那条线,那就是祖家既然私铸兵器。

    身为汉室宗亲,他当然不能坐视任何妨害刘氏政权的行为而不理,即便祖家造反的可能性微乎甚微,只不过结合右北平郡目前动荡之势,哪怕稍微有一丝一毫的苗头,自己一样绝对不能放过。

    犹豫许久,刘焉犹是复问道:“祖家私铸兵甲一事,当真属实?”

    张温笃定的说道:“此事我前不久曾专程派人往徐无县查证,千真万确,人证物证俱在。若非因为此事,我倒是有惜才之心,愿好好提拔这祖昭。只可惜,人心不古啊。”

    再次经过一番冗长的沉思,刘焉方才开口说道:“饶是如此,也不能轻易断言。此处毕竟是幽州,在下身为幽州之君,必然要亲自处理此事。大将军既然已经派人去往徐无,这样吧,在下稍后同派人往徐无走上一遭,具体巨细,容仔细盘查之后再做定论。”

    他这么说并非是想袒护祖昭,无非还是希望能强调自己幽州刺史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希望只有张温一人插手。

    张温性子耿烈,自然是不悦,但简短思考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既是刘使君要求,老夫只能遵从。那就这样定下来。”

    次日下午,蓟县先后来了两波人抵达徐无。

    张温派去的属官正是从事王维,他到徐无之后先是拜访了故交赵家,要求赵家届时出面指证祖家。而刘焉派来的则是幽州刺史府治中从事申元,他一到县城便直奔县府,将使君的公令如实转达给陈县君。

    陈县君闻得此言大惊失色,竟然无从拿定主意。他深知祖家铸造兵甲早先是预报到县府,不过自己却没把此事上报到郡府、州府,毕竟备盗一事属于地方事务,没必要闹得那么大。却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更重要的是,这次上面来治罪祖家其中一条罪名还涉及到恐吓县君。陈县君心知肚明,无论县中大小事务,自己总得礼让祖家三分。故而此时此刻如果他还要为祖家进行辩解,只怕还真会让上面认定自己受祖家威吓,不仅帮不了祖家,甚至还会彻底葬送仕途。

    慌忙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申元,祖昭自前些日子赶往令支县支援至今尚未回来,让申元一行人暂时不要对祖家采取任何行动,以免打草惊蛇。要知道祖昭这会儿手下还带着两百余子弟义勇,真要逼急了,祖家一众儿郎杀将回来,指不准会出什么大乱子。

    申元认为有道理,于是暂且在县府住下,待到祖昭从令支县返回之后,再做打算。

    当晚,陈县君于自己书房来回踱步,神色犹豫不定。此事都查到这个份上,他肯定是难以脱身,因此当务之急是如何把损失控制到最小。要说祖家往年对他的的确确有过许多冲撞冒失,可终归在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做的足够,至于利益方面更是无话可说。单单要是把面子之事置诸度外,他还是很喜欢跟祖家合作。

    一念及此,他悄悄招来自己的亲信仆从,让其连夜去祖家走上一趟,将州府派人下来的消息如实通报,并且转告祖举不要乱说话。他相信祖举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对方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考虑一番,不至于弄得鱼死网破。

    与此同时,祖昭在令支县协助韩田等人处理善后,连辽西郡郡守阳终都派人前来慰劳。

    前后呆了三、四天,该帮忙的事情都帮得差不多了。

    翌日天明,祖昭与令支县县府众人告辞,领着本族义勇启程返回徐无。

    临行前,韩田与县中三老、士绅同来相送,不过他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神色显得十分尴尬和严肃。尽管最终未能阻止祖昭斩杀王县君,尽管他同样认为王县君可恶至极,尽管对于田宪的义节殉城颇为惋惜,但总觉得此事有违法规。

    到最后,辽西郡郡守亦没有追究此事,只是如实呈报了一份官文到州府。

    也因此,韩田对祖昭的态度,既不能说是仇视,也不能说是赞佩,唯有一种复杂不能言喻的心态萦绕不止。只能漠然相对。

    出城门的大街两旁,仍有些许民众夹道相送,但大多人还在忙着修缮家园、整顿生计。如果令支县真有那么多热心肠的人,东城门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让流寇攻陷,县城也不至于那么快陷入混乱不堪。

    从西城门出来没多久,沿着官道大约走了三、两里的路途。

    在队伍最前方领队的祖昭忽地方看到不远处的官道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起初他只当是过路之人,可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却见那人影纹丝不动,仿若是要螳臂当车一般伫立在那儿。他不禁生疑,但考虑到对方区区一人,料想也不至于是什么坏事。

    近前二十余步,祖昭稍微勒了一下缰绳,让马速放慢下来。他仔细打量了二十步之外的那人,却发现竟然是一个年不过十二、三的孩童,穿着整整齐齐,但衣衫略显陈旧,神色十分黯然,眉宇间有一种赫然的愁楚。

    “小兄弟,为何挡在路中央?”

    孩童抬起头,尽管满脸忧愁苦闷,但眼神中却有着无比的坚毅,他一丝不苟的说道:“在下专程在此处等候祖家大公子祖昭。”

    祖昭只觉得这小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可逗,呵呵笑了笑之后,接着又问道:“是吗?我便是祖昭,你等我有何事?”

    那孩童郑重其事的说道:“在下知道你便是祖昭,请受在下一拜。”他说罢,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向马背上的祖昭行了一个大礼。

    祖昭与身后祖成、祖季、古丽娜尔、韩当等人皆吃了一惊,莫名其妙遇到一个小孩,还让小孩莫名其妙行了一个大礼,当真是莫名其妙的很。祖昭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上前,一把将那小孩扶了起来,说道:“小兄弟,你我素未谋面,何须如此大礼?”

    那孩童再次起身时,双眼已是通红,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他吸了吸鼻子,呜咽的说道:“在下前日才刚刚见过大公子,只不过当时大公子未曾见到在下罢了。”

    祖昭眉宇紧缩,一脸惑然,问道:“前日刚见过?你是……”

    那孩童极力收敛了一下情绪,正声回答道:“在下田豫,田宪乃在下大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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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从容而去

    听到“田豫”两个字,祖昭止不住扬起了眉头,叹道:“原来你便是田豫!”

    田豫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祖昭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但也没有显得那么惊讶,相信大伯父在世时必然是与之提及过的。他再次吸了吸鼻子,控制住心头的伤感,鼓起底气说道:“我大伯父以死殉城本是大义之举,令人扼腕叹息,然则归咎其责,姓王的那厮是罪过祸首。大公子毅然就斩此贼,实为我大伯父报仇雪恨。此等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祖昭叹息道:“只可惜,是我来得太迟,也是我过于拖沓。若我在抵达县府后不忙着设伏,而是追问那王姓匹夫田功曹下落,或许还能赶得及……”说到这里,就连他自己也有几分伤感。他在城东截住王县君一家人时,并不清楚田宪是被王县君下押在县府大院,否则及时赶到,必能救下田宪,只能说造化弄人。

    田豫摇着说道:“这与大公子无关,岂不说一人事小,众人事大,当时换作是谁都应以大局为重;更何况在下听仵作说过,大伯父可能早在大公子抵达县府之前便已殉难,必然是看着王贼那厮装车而逃,义愤难平,故而才会选择以死明志。”

    听完田豫的话,祖昭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同时也看出田豫年少聪慧的一面,不仅能通过仵作之言来进行推断,更是知道分清大局之势。他再次长叹一口气,拿出兄长的模样说道:“事已至此,只希望小兄弟不要有过多伤悲。田功曹义节为先,必然是我辈之榜样,希望田功曹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息。”

    田豫忽然沉默起来,神色仍有伤感,然则更有一种犹豫。

    等了一会儿之后,祖昭问道:“小兄弟,你若还有什么困难之处,大可告诉我,我祖昭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竭尽所能。”

    田豫似是重新鼓起勇气,十分认真的说道:“世道不古,人心涣散,这天下必将大乱。大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在下愿追随大公子,真正干出一番男儿功业,如此也便对得起大伯父谆谆教诲。还请大公子允诺。”

    祖昭顿时哭笑不得,诚实的说,他早就结交田豫的想法,哪怕对方年纪轻轻,但奠定这份联系和关系,日后必能有所用途。像田豫这样难得的历史名将,自然要有近水楼台的心思。然则着实未曾料到,他还没得及去结交田豫,这会儿田豫竟主动拦路相求,当真是有一种“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的感觉”。

    略作沉思,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正是启蒙学问的时候,现在你却私自一人来到城外见我,你家人可知道么?”

    田豫皱了皱眉,似是被祖昭的话点中心头之痛,他低声说道:“此番在下确实是私下出门,父母尚在忙着大伯父出殡之事……不过,稍后只消修书一封,告之原委,相信家父家母理应会明白的。”

    祖昭笑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尚未成年,家中之事理应由父母做主,切不可任性而为。我虽与你大伯父相熟,但也不能擅自替你做主。”

    田豫有些不服气,正声说道:“大公子口口声声说在下年幼,然则大公子你也不比我大少。在下今年已足十三岁,再到六月便是十四岁。听闻大公子九岁便外出游学,师从大儒卢植。在下十三岁投奔大公子,也并不算不妥。大公子若真是做大事人,那就应该遇事果断,何必如此百般搪塞。”

    祖昭怔了怔,却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也是有脾气的人。

    不仅是他,就连身后不远处的祖成、祖季、韩当等人听了田豫的话,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小人还真是有意思。

    祖昭自然是希望能笼络田豫,只是现在若就这样将其带在身边,必然会有诸多不便。最关键的还是田豫年纪确实尚幼,此次出行都没跟父母打招呼,弄不好外人还会以为是遭人绑架诱拐了。仔细寻思片刻,他用很认真的口吻说道:“小兄弟,你有外出闯荡一番事业的心是好的,这一点与我也很像。男儿就应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与你约定,只要你父母随时同意,你随时都可以来徐无祖家庄找我,如何?”

    田豫有些失望,他低垂下头,许久没有说话。

    祖昭微微叹了一口气,探手拍了拍田豫的肩膀,他说道:“你也看得出来这世道不古,人心涣散,天下必然将会大乱。我甚至可以断言,不出两月,我幽州乃至天下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若真有雄图大志,这两个月便好生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你大可来徐无找我,你我共创一番伟业。”

    他的语气至真至诚,俨然已经摆出推心置腹之态。

    田豫不由生出感动,于是没有再任性下去,他郑重其事的点头应道:“好。大公子一言九鼎,在下便承了大公子的这番话。”

    随后,祖昭又向随行子弟凑了一些银两,交给田豫转交给田宪家人。

    尽管前日他亲自登门凭吊之际,也曾是赠予了一笔银两给田家,不过想必田家失了顶梁柱,不光现在需要用钱,以后同样是有所需要。起初田豫坚辞不受,但祖昭再三强调这笔钱是给田豫大伯而不是给田豫,因此田豫不应该擅自定夺,应转交到大伯父遗孀之手,由其遗孀来量情而定。田豫推诿不过,于是只能答应下来。

    祖昭让祖季骑马载着田豫回令支,他则带队徐徐上路,祖季在送田豫进城后再快马折返与之会合。

    回到徐无县已是傍晚,祖昭一行人总算是凯旋之师,本以为会赢得乡亲们的欢迎,然而却不料一路上所见皆是冷冷清清,不由觉得让人怀疑。刚到城郊一处市集上,他打算先在此处歇息一番,反正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并不着急立刻进城。就在这时,从市集道路一侧的茶棚里,忽地窜出一个人影,径直的便向祖昭这边冲来。

    尚在马背上的韩当眼尖,马上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离祖昭最近的古丽娜尔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挡在祖昭面前,一手摁在腰刀上。

    祖昭却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慢慢抬手拉了一下古丽娜尔,他说道:“无须紧张,是自己人。”早在那人从茶棚里冲出,他便已经看到对方,那人正是斥候队的吴阳。

    吴阳要比祖昭等人更早返回徐无,这会儿来到城郊等候接应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吴阳脸色十分紧张,快步来到祖昭跟前后,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大公子,千万不要进城,赶紧走。”

    祖昭脸色生变,问道:“怎么回事?”

    吴阳声色不变,急促的说道:“车骑将军要拿你,说你擅杀令支县县长,以下犯上,其心不正。蓟县派下来的人这会儿就在城里等着捕你,三姥爷说,让你暂且不要进城,先在外面避一避,家里这几日正在向上面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化解此事。”

    听完吴阳的话,祖昭心中有许多疑惑,他原以为车骑将军张温是欣赏自己的,除此之外自己斩杀王县君一事连辽西郡郡守都没有怪罪,张温为何一定要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杀王县君一事有欠妥当,那也轮不到张温来拿自己问罪,这里是幽州,理应是幽州刺史过问才是。

    祖成、祖季等人早已围了上来,此时他们同样吃惊不已,纷纷鸣不平。

    “凭什么拿大公子?大公子击退贼人,有功不赏,反而论罪,岂有此理?”

    “就是,杀了那姓王的又如何,擅离职守,弃城私逃,这来就是重罪!”

    “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吴阳焦虑不已,叹了一口气,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现在也不清楚。只是家中长辈叮嘱在下来此处等候大公子,奉劝大公子千万不要进城。”

    祖昭自是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张温执意要办此事,必然绝不会是因为擅杀王县君,无非是借这个由头来达成另外的目的。如果他现在不进城一走了之,的确可以避开张温的捕拿,但自己这段时间在县里积累下来的一切便全部付诸东流,眼看黄巾之乱即将爆发,只身在外能成什么气候?

    当然,若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他断然不会轻易冒险。但单就擅杀王县君一事而论,他问心无愧,张温就算要穷追下去,也绝对不可能论自己死罪。再加上祖家在幽州的关系,上下一番疏通,不求能化解其中危机,只要能把整个调查、审案拖延一段时间即可。

    他深知,张角正式揭竿而起就在今年二月,如今已是正月末,距离大规模暴乱发生仅仅只剩下十多天的时间。一旦天下大乱,张温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心思纠结此事。到时候他甚至还能主动卖一个乖,表示愿率本族义勇协助官军抗击黄巾贼。就算张温仍不接受,身为幽州刺史的刘焉也不会不惜自己这个才。要知道,蓟县也是黄巾祸乱的重点区域。

    一念及此,祖昭缓缓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此事其中必有误会,我若就此离去,此事必会越陷越深。我宁可亲见张将军,向其澄清原委,彻底化解此事。”

    听到这里,众人更是一惊。

    吴阳显得有几分慌乱,如今祖家已经被人监视,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方才溜出来,然则大公子却还执意要进城,这不是让自己瞎忙一通么?他赶紧说道:“大公子,都这个时候了,您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祖昭面不改色,语气笃定而不容置疑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一走就能了之。显然张将军之意不在我祖昭杀王县君,恐怕一定另有其因。我若就这么走了,只会让张将军误会更深,弄不好我祖家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吴阳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听到这里,忽地又觉得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一时间彷徨无措,只能缄默不语。

    身后,祖成、祖季二人最为着急,摊上这等让人委屈的事情,哪里能说一个明白的道理?祖成很是不满的说道:“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嘛,大公子若是进城,必然是要受牢狱之苦。好歹大公子也是击退胡贼、流寇的大功臣,若是传出去,岂不叫人心寒?”

    祖季紧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什么破大将军,不明事理,不分是非。人都远在蓟县,岂能知道咱们右北平郡发生何事?”

    韩当本想说些什么,不过欲言又止,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插嘴为妙,尽管自己同样不希望祖昭冒任何危险。

    祖昭转过身来,看着祖成、祖季等人,之前脸上的疑惑之色荡然全无,换上的则是从容不迫,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不过,还是那句话,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你们也就无需再说其他。走,大家一起进城去,切记,不管发生何事也不要干戈相向,切不能把事情闹大开来,明白么?”

    祖季、祖成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这时,古丽娜尔拉了一下祖昭的袖子,她幽幽的看着祖昭,似是有很多话想说。

    祖昭对眼前这位胡姬美女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祖家一众子弟浩浩荡荡的开进城内,在祖昭再三强调之下,大家伙即便已知城内暗藏危机,然则也都尽可能一个个挺起腰板,显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许多人家都探头探脑向外看,不少尚不知情者纷纷走出屋子,向祖家少年们打招呼,热情欢迎他们的归来。毕竟是代表徐无县前去支援令支县,也算是本县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快要经过县府时,迎面街道上飞驰而来十来匹快马。马背上骑士多是公门打扮,更有几名身穿靓丽甲胄的卫士。祖昭下意识放慢马速,等着这些人渐渐靠近。

    对面为首者是正是申元,一身文质彬彬的打扮,甚至骑马的姿势都有些别扭。而跟在申元一侧的则是王维,他与申元一样同是文职官吏,平日多以车代步,甚少骑马。

    申元来到祖昭面前,神色尚且有几分警惕,毕竟祖昭身后可是跟着一两百全副武装的勇士,就怕会折腾出什么乱子来。待到马蹄停稳,他还算客气的对祖昭说道:“你可就是祖昭?我乃幽州刺史府治中从事申元,特奉此事之命专程前来调查令支县王县君之死一案。你且先遣散部众,随我到县府问话。”

    祖昭刚要扭头交代话,哪里知道身后的祖季到底还是急性子,沉不住气的嘟囔一句:“张大将军凭什么要拿我家大公子,既然要拿人,总得给个罪名才是。令支县那厮弃城私逃,不顾百姓安危,我家大公子杀他又有何错?”

    申元面露尴尬,他自是知道刘使君派自己来此的目的,这会儿王维就在身旁,对方公然拿张将军说事,也太不把刘使君放在眼里了。但毕竟是因为王维在场,他并不好多言什么,只能黑着脸一言不发。

    王维倒是冷冷“哼”了一声,怒斥道:“哪里来的黄口竖子,也敢质疑大将军?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连你一起拿去问罪。”

    祖季气呼呼的叫道:“你来试试!”说着,挺起手中马戟。

    申元黑脸瞬间又变得苍白起来,下意识向后缩了缩身子。不光是他,同行的其他随员亦是心中吃紧,埋怨王维没事找事,真要逼急了这帮地方豪强,别说能顺利办案了,只怕能顺利离开此地都成问题。他们心里可都清楚的,右北平郡这会儿正闹着叛乱呢!

    就在这时,祖昭回身瞪了祖季一眼,训道:“阿季,休得无礼。你给我退下。阿成,你带大家先回庄上,所有人卸下兵甲,归还县库。”

    祖成似是没听明白,又问道:“归还县库?”

    祖昭认真的向其使了一个眼色,并没有在多说什么。

    祖成会意,郑重其事答应道:“是。”

    待到祖家众子弟姗姗离去后,祖昭向申元欠身施礼,说道:“申大人勿怪,都是少年轻狂不懂事。我这便随大人去一趟县府。”

    这两日申元也曾在徐无县打听过祖昭的名声,今日见对方果然谦逊有礼,心中顿生好感。他呵呵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少年有冲劲,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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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欲加之罪

    “该说的话,在下已经说完,还请申大人明察秋毫。”

    县府公堂上,祖昭跪于堂下,用不疾不徐的语气将令支县之事详细进行陈述,言语不浮不躁也没有过多添油加醋,给人一种能够信服的感觉。

    堂上,申元坐于大案之后,王维则坐在大案一侧。至于陈县君,这会儿只能在大案左前方设一小椅,坐在此处,满脸苦闷的听着这次堂审。

    申元从始至终态度都不算严厉,有什么话便问什么话,压根就没打算难为祖昭。

    在听完祖昭的陈述之后,他沉思良久,心中别有一番思索。此次动身出发之前,刘使君可是特意向他交代过此案,此案根本就不在于斩杀一个企图私逃的县君上面,而是祖家横行乡里又兼之私铸兵甲,颇有不轨的嫌疑。

    这两日他道听途说,祖家庄是本县一方豪强,所做所为也跟其他豪强并无区别,要说过分之处也是有的,什么吞并田地、苛收田租、私放高利贷等等。然则,并非独是祖家如此这般,其他如同张家、赵家这些大户,无不是如此这般。祖家不是过分的最厉害的,但也绝不是最仁慈的。

    而祖昭只是祖家庄的大公子,平日里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倒是一个能好说话的人。即便如此,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整个祖家庄,故而言论上是有一定差别。

    申元心中自然是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但却不能草率断言,毕竟自己来徐无县仅仅只有两天时间,所打听的消息也不能以偏概全。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决定索性将此案摊牌来审,不至于拖拖拉拉。旋即,他便把问话方向直接转到祖家于徐无县豪霸一方上面,问及祖昭私铸兵甲、吞并田地、欺压百姓一事,语气和态度方面或多或少都变得严厉了几许。

    一直疑惑不解的祖昭,在这个时候总算有了几分豁然开朗,不过同样也感到十分惊讶。他目光立刻转向坐在大案前如坐针毡一般的陈县君,早先这件事便与陈县君有过沟通,只要陈县君出面作证此事,很多问题显然没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陈县君感受到祖昭的目光,当即侧了侧身子,显得甚为尴尬。他并非没想过为祖家作证,但考虑到这次上面彻查此事肯定与祖家以往所作所为有莫大关联,私铸兵甲无非只是一个由头,就算没有今年私铸兵甲一事,祖家早年私藏皮甲、马戟以及良马等等,这可都是板上钉钉、不容狡辩的大事。

    申元倒是还有耐心等着祖昭回话,然而旁侧的王维早就有刁难之心,只见祖昭稍微迟疑三分,他立刻便呵斥出声:“问你话呢,怎么,现在哑巴了么?”

    祖昭既然寻思到陈县君没有为祖家开解,想必是有个中原因,他暂时没打算揭破这一点,毕竟在这件事上往后还得靠陈县君从中周旋。于是他依旧不改面色,徐声说道:“诚实而言,我祖家于徐无县究竟是何作为,在下委实并不清楚。祖家乃本地大族,人丁众多,其中有多少人做过什么事,都不能断言都是出自祖家庄所为。或有一二人家有所横霸,那也是欺上瞒下的个人作为。”

    王维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斥道:“花言巧语。”

    略微停顿少许,祖昭接着又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如此,在下也深知祖家庄年年备盗,都会尽出全力,抵御犯境贼寇祖家儿郎无不是最先冲锋。至于私铸兵甲一事,这其中必然有所误会。今岁郡内动乱,徐无周遭又屡显胡马,故而全县商议,以为今岁备盗应多募义勇,以备不测。如今义勇既多,自是需要扩充兵刃。所为私铸兵甲之言,纯属片面之见,想必其中是有误会。”

    陈县君听完祖昭的话,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感叹祖昭这孩子还算懂事,否则真要是把话摊开来说,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想了想,居然祖昭直到投桃报李,他也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当即轻轻咳嗽一声,转向申元说到:“申大人,此事确如祖昭所言,当初还是下官召集本县士绅三老商议今岁备盗准备事宜,咱们徐无县县库年久失修,兵械匮乏,故而才想到临时打铸一批兵甲,以充县库。”

    听到这里,申元缓缓点了点头,旋即向陈县君问道:“此事既是县府应允,为何郡府那边未能收到相关官文呈报?”

    陈县君顿时尴尬,呵呵推笑一阵,说道:“说来,这事终归是为备盗而为,备盗岁岁皆有,下官以为此事属于本县之事,无须上扰郡府,所以……呵呵,申大人,此事或许是有个中的疏忽,但想必也是情有可原的。”

    申元默然沉思,倒是没有急着表态。

    王维却冷冷的呵斥道:“这算是什么话,什么叫情有可原?陈大人,有些话你可是要慎重点说,此事本与你无关,祖家仗势欺人,欺迫县府,以图私利,此事还需狡辩么?”

    陈县君大为吃惊,他着实未曾料到车骑将军府的人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控诉?

    祖昭同样有所动容,他早已从王维的态度中看出些许不妙,甚至多多少少猜出了车骑将军张温为何会突然转变对自己的态度?他与车骑将军张温素未谋面,张温之所以要查问祖家,势必是因为有奸妄之人从中作梗。

    他仔细一番深思,祖家与王维显然是没有任何交集,王维如此这般的憎恨祖家,实在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陈县君还待抗辩几句,说道:“王大人,下官之前所言皆为实言,岂会有……”

    王维冷冷说道:“陈县君,你可想好了,此事可是与你脱不了干系的!”

    陈县君当即呆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闭嘴不言。

    祖昭似乎感受到王维身上那股欲置自己于死地气息,他捏紧拳头,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随后,他纵然进行了一番就事论事的辩解,但申元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王维却全然以为祖昭只是冠冕堂皇的狡辩。最终,堂上决定暂且收押祖昭,对此案再进行另外的深入调查,不仅如此,甚至还认为此事应请祖家长辈前来协助审问,言外之意也就是要拿祖家开刀,把祖家有话事权力的长辈全部捉拿入案。

    接下来的两日,祖昭是在县府大牢中度过。

    虽然是被收押,但陈县君显然还是不敢怠慢祖昭,不仅安排了专门单独的牢房,还送来了洗干净的被褥,比起寻常囚犯而言,这已经是很舒适的待遇了。在这两日时间里,祖昭一直很担忧祖家会遭到王维百般刁难,继而会有更多人被送进牢房,不过事实证明,也不知祖家到底花了什么功夫,一切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除了他本人之外,并没有祖家其他的人再被投入县府大牢之中。

    到了第三天下午,祖家甚至还派人到县府来探监,送来一顿丰盛的晚餐,大鱼大肉,还是热腾腾的冒着诱人的香味。来探监的人正是祖昭的堂弟祖湛,他不仅为祖昭带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同时也带来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

    这几日祖家上下四处本破,不仅派人去了郡府,也派人到蓟县,不惜重金的疏通关系,竭尽所能来化解此事。郡府那边这会儿虽然依旧混乱不堪,但毕竟斩杀王县君之事早先已经送到代郡守的辽西太守阳终那里,阳太守对此事看法并不重视,故而上面暂时还没有拿祖家庄动手。除了阳太守对此事不重视之外,申元、王维二人之间同样是有不小分歧,一个代表幽州刺史刘焉,另一个代表车骑将军张温,彼此都要为主子的颜面而争锋相对,于是自然而然,双方都会在立场上相左。

    祖湛还告诉祖昭,这几日祖家庄雇佣了一些脸生的人去跟踪那个车骑将军从事王维,发现王维昨日竟然去城南拜访赵家。

    祖昭听到这里,眉宇微蹙,深思道:“若此事真是赵家从中作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祖湛郑重道:“此事必是赵家所为无疑,哼,奸妄之徒,恩将仇报,当真可恶至极。”

    祖昭同样认为赵家的嫌疑最大,并且王维与赵家有关联,那一切事情都能顺理成章说清楚。他对赵家这样的阴谋之举不仅十分不耻,更是十分憎恨,赵家以个人家族利益而不顾全县利益,甚至还因此忌恨其他豪族。今岁备盗赵家一分钱粮都未捐出,这会儿还在暗地里鼓捣陷害之事,真正是想将坏事做绝了。

    祖湛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道:“大公子你姑且在牢狱里忍耐几日,眼下阿公他正在想方设法揭露赵家阴谋的嘴脸,不过尚且还需要一些时日。唉,家里都说,这会儿多亏大公子在监牢里受累,否则官府肯定还会缠着祖家庄不放,到那个时候……”

    祖昭抬了抬手,不动声色的说道:“幸得陈县君照顾,在监牢里也不至于吃苦。此事不急,你回去后转告阿公,只求能将此事拖延一段时间,相信时日一长,必会有机可乘。”

    祖湛不知祖昭肚子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但仍是应承下来:“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申元忽地接到州府信函,要讲祖昭解押到蓟县亲自审问。

    申元正在为这件事踌躇不定,一方面是经过深入调查之后,确实没有发现祖家有任何不轨的痕迹,另外一方面则是王维近乎蛮不讲理的对抗,实在是举步维艰。如今州府既然要求将人带至蓟县调查,也算是从这件事中脱身而出,让他大大舒了一口气。

    于是在二月六日一早,申元便召集人手,将祖昭从县大牢提出,并没有以囚车押送,仅仅是戴上手铐、脚镣,让其乘坐一辆牛车跟着队伍上路。他对祖昭好歹是有些好感,而且祖家这段时间也着实殷勤,暗中馈赠不少好处,既然祖家原本就没有反叛之意,此事想必很快会水落石出,当然没必要多家为难。

    这日一早,祖家众人到县府相送,连祖举都冒着春寒前来。

    一一寒暄话别,祖昭从始至终保持着淡然,告嘱长辈族众不必担心,以刘使君之贤明定然能够还自己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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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李信带信

    行了整整一天的路程,进入到无终县地镜,当晚申元、王维等人便在无终城外一处市集上休息。祖昭一路无话,脑海中一直在盘算着在见到幽州刺史刘焉之后,该如何与之对答。他相信刘焉肯定不会有任何针对之意,故而此次能否脱险,全要看自己能否使刘焉信服。

    头一回戴着手铐和脚镣入睡,诚实的说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这一夜,祖昭极难合眼,他不仅仅只是在心中盘算着面见刘焉一事,同时还在暗暗算计着日子,二月初六已经过了,尽管自己并不清楚张角在巨鹿掀起黄巾起义具体是什么日子,但想必已经是离得不远了。乱世将至,此时此刻他却手负牢狱,着实是与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大相径庭,不过好在也不是那么困顿。

    次日天明,申元张罗着队伍继续上路。

    一行人穿过无终县城,在城内做了一番补给,出城后径直上了官道一路西去。

    然而,快要离开无终县地境时,前方官道迎面忽地奔来一队骑士。这队骑士皆是黑衣打扮,头上戴着精致的皮弁,座骑一看便是高头良马。这等装扮之人非富即贵,大致上是某些达官贵人府上的门客、扈从之辈。

    申元老远望去看到这等装扮,只当是过路之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队黑衣骑士接近之际,渐渐放慢马速,似是有停下阻拦之意。申元、王维这边方才有几分警惕,他们示意各自部从多加留意,毕竟如今世道已然不太安宁。

    转眼之间,黑衣骑士近前至二十余步内,随着为首者勒住缰绳,其余骑士紧随其后停下。为首者二十余岁年纪,然而体格魁梧、身材高大,却有一种威武不凡的姿仪。他冲着申元这边大声询问了一句:“敢问,可是去往蓟县的申大人队从?”

    申元脸露疑虑,他可一个都不认识眼前这些人,当即反问道:“尔等何人?”

    不等那为首的黑衣骑士答话,在后方牛车里听到动静祖昭,早先探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然认出那为首黑衣骑士,立刻奇呼道:“献岩兄?”

    申元、王维等人愈发诧异,祖昭竟然会认识这等黑衣骑士?

    那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与祖昭同为去岁入选察举的广城县方正之士李信。

    李信看到牛车上的祖昭,露出久别重逢的笑容,一边要打马上前,一边招呼道:“果然是你们,可要我在这官道上一路好找。”

    然而他还没有走前几步,申元的部从警惕的迎面阻挡。申元不失警惕的再次喝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拦下我等又有何企图?”

    李信微微怔了怔,旋即欠身向申元施礼道:“申大人见谅,一时忘了介绍。在下李信,现为右北平郡太守府侍长,昨日特奉太守府之令急迎申大人等人,因事态严重,酌请申大人暂时释放祖昭。”

    申元还待理清楚此事头绪,身后王维却勃然大怒道:“胡闹,右北平郡太守已然罹难,你等的命令又是何人发出?哼,莫不是祖家买通你等宵小之徒,故意在此诈道?来人,给我将此冒名诈劫之贼拿下。”

    王维的部从得令,立刻要纵马上前。

    李信倒是还有耐心,他与身后一众黑衣骑士都没有急着有动作。不慌不忙掏出太守府令牌公示出来,他正声道:“申大人,这是在下职身。此次确有急事,右北平郡昨日已派人快马驰往州府向刘使君通禀此事,想必这会儿刘使君已然知晓,还望申大人能够行个方便。”

    申元还在犹豫,一旁王维再次喧宾夺主道:“哼,你说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你可知这祖昭是何罪行,岂能是说放就放。先别说祖昭了,你们右北平郡太守府凭什么向我们要人,倒老实交代,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等所为?”

    李信脸色渐渐冷沉,他是右北平郡人,自然会对申元表示尊重,至于这王维是何人,自己根本不清楚,就算对方是张将军麾下又如何,幽州又不是张温管辖之地。

    申元同样对王维越俎代庖很是反感,他揶揄的说道:“王大人,你总得让人家把话说完了吧,这般着急,你很急么?”

    王维脸色生怒:“你……”

    不等王维把话说出口,申元已经转向李信,用不疾不徐的口吻问道:“这位兄台,适才你说是因为事态过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维憋屈不已,愤恨的扭过头。

    李信神色愁楚,叹了一口气之后,方才说道:“半个月前我郡文都尉奉命出讨昌城,起初战事极为顺利,连战连胜,直抵昌城城下。哪里知道就在大前天昌城、广城两县太平道忽聚众叛乱,协助昌城逆贼张玩偷袭文都尉,文都尉首尾不得兼顾,又被断绝粮道,军心涣散,不日而败。”

    申元听到这里,甚是惊讶,连忙追问道:“什么?文都尉居然兵败?”

    这时,王维总算找到一个空子,见缝插针的说道:“早先就是那祖昭呈请张将军,让右北平郡尽快发兵平乱,这下倒好,兵败如山倒。官军式微,逆贼势涨,真正是愈发不可收拾。”

    李信没有理会王维,他加强语气对申元说道:“申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就在正月初三,冀州巨鹿人张角公然打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号令天下所有太平道徒众揭竿而起。如今单单就在我们右北平郡内便已有七、八股太平道叛军势力,或侵占县镇,或霸占山头,着实乱成一团。”

    申元拧着眉头问道:“竟有此事?只是,这一路上为何我等并没有任何耳闻?”

    李信叹道:“之前正是因为祖公子屡次破贼,威名震慑郡北,故而许多太平道贼人全部转而南下。此次郡内太平道暴乱,大多发生于郡南,尤以广城、昌城两县最为恶劣。郡府也是前天傍晚方才收到三百里加急快报,申大人人在徐无,自是尚不知情。”

    牛车上,祖昭听到李信说完这番话,心头顿时生出许多念想,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缓拉开帷幕。他不知道该感到高兴抑或是该感到愁苦,但有一点则是可以确定,此时此刻的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冲劲,就像是放手大干之前的鼓舞一般。

    申元在离开蓟县的当天,就听说幽州刺史刘焉已经颁布了州境之内禁止太平道活动的限令,他自是知道如今太平道在各县乃至各州的猖獗情况,虽说大体上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但一些小乱小祸屡禁不止。要说太平道会聚众造乱,倒真是始料未及,否则各州各县也不至于到今时今日也不会采取相应控制的措施。

    可是这会儿李信的话显然不像是在编造事实,更何况以对方之力,若真是想要劫走祖昭,大可先发制人发起突袭,完全没必要这么冒险。正因为如此,方才让人感到疑虑不定。

    这时,王维再次开口说道:“胡编乱造,太平道若是要造乱,何必这么巧偏偏等到今时今日。眼下连你的令牌都不知是真是假,竟敢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当真是不知死活么?”

    若王维不说这番话,申元或许还会犹豫一阵,然则正是因为对方三番四次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尤其是根本不把他这个幽州治中从事放在眼里,着实叫人窝火。他近乎出于本能的便选择相信李信,径直又问道:“即便如此,此事又与祖昭有何关联?”

    李信稍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正因文都尉兵败,郡府岌岌可危,故太守府前日思议从各地抽调义勇、征召壮士。祖昭乃徐无县义勇领袖,过去几个月里又多次破贼,威名远扬。在下此次便是奉命专程邀请祖昭率领徐无县义勇驰援郡府,参与镇压郡内动乱。”

    听到这里,申元缓缓点了点头,感叹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祖昭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威震全郡的威名,实在是难能可贵……”

    王维听到申元这般说,心头顿时意识到对方似有让步之意,当即大声道:“申大人,你莫不真是听信片面之词,要放走这祖昭吧?张将军可还在蓟县等着亲自提审此人,若出了什么差池,你可担当的起!”

    只听得王维张口一句、闭口一句“张将军”这样的话,申元早已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道:“王大人,此处乃幽州境内,我幽州之事无论巨细皆只听从刘使君定夺,张将军只不过是奉旨来幽州征兵,难不成还想插手我幽州内政么?”

    王维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申元毫不让步的说道:“右北平郡岌岌可危,郡府竟已下令抽调各县义勇驰援郡府,而祖昭又是徐无县义勇领袖,我自然要以眼前大局为重。更何况,我在徐无县前后调查七、八日之久,并无任何确凿证据能够证实祖家所为图谋不轨之罪,即便到了蓟县,此案我亦然会是如实禀报。想来刘使君英明,绝不会难为祖昭,何必这会儿还要劳费那么多功夫。”

    王维颇为急切,大声恐吓道:“你敢!”

    申元根本没有回头去看王维,他对李信说道:“既是右北平郡发生如此重大之事,我便先随你等去一趟平刚县,若真需要祖昭出面召集徐无义勇,我定会酌情处理。”

    李信仍有几分不情愿,毕竟徐无到平刚前前后后仍然需要一天的时间,而且这次又是需要大队人马,只怕行程上会赶不及。但他考虑到目前祖昭的处境,能改道去一趟平刚县已算是不错了,反正等到了平刚县让申元等人了解实情,想必终归能还祖昭一个自由之身。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王维气不可耐,可这会儿也不敢强加阻拦。他的手下扈从原本不多,这会儿申元的人马跟李信的人马算在一块,俨然已经超过自己两倍,哪怕想要来硬的都不可能。

    申元立刻交代部从,准备转道前往平刚县。

    李信则对他的三名手下另外做了安排,一人先行快马折返回平刚县,将此处情况告知太守府,另外二人则结伴驰往徐无,继续传达太守府抽调义勇、征召壮士的命令,其用意就是希望徐无县早做准备,随时都能开赴郡府。

    三名手下离去后,李信这才张罗申元等人沿着官道转向前往平刚。

    上路不久,李信放慢马速来到牛车旁,与祖昭见了面。二人少不了一阵寒暄,随即祖昭追问那日刘太守遇刺之后李信的情况。李信自那日之后,原本是打算返回广城,哪里知道就在那段时间,广城同样传来贼患的传言,再太守府几名左官劝说之下,李信最终留了下来。李信原本便是今岁举勇猛方正之士,太守府遭此劫难,正是用人之际,先是将其调配到北部都尉周治手下听差,而随着周治伤势转好,又被调回到太守府统领府卫。

第5章,郡府之变

    听完李信的话,祖昭不由笑叹道:“真是没想到,今岁察举唯有献岩兄一人胜出。”

    李信摇了摇手,颇为苦闷的说道:“祖兄弟切莫这么说。如今家乡出事,家人安危未卜,我日日揣揣不安,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再者,不仅是我一人留在郡府,你还记得田楷田子辉么?他同样被留用郡中,早几日本是追随文都尉同往昌城剿贼,可惜不逢时机,前日文都尉兵败,这会儿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祖昭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忧虑,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李信忽地又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此次是谁叫我来保你的么?”

    听到这一问,祖昭颇为诧异,按照适才李信的说法,不正是因为太平道起义致使文丑兵败,郡府陷入危机之下,故而才会四下征募义勇。如此说来,倒放佛是另有其他说法了。

    他奇问道:“献岩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信呵呵笑了笑,说道:“你可不知道,虽然刘太守罹难,但太守府那些旧部依然效忠于刘太守家人。如今太守府并非无人话事,刘太守长子刘成刘公子半个月前从京城返回,全府上下便推举刘公子主持大计。虽说这位刘公子是个读书人,无心管理政务,但在府中几位长者的辅佐下,还是能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祖昭倒是未曾料到还会有这样一出,三国时期太守独霸一方、子承父职的的确确很正常,要说造成这种现象的始作俑者还就是现任幽州刺史的刘焉。不过眼下并非三国,东汉末年家族政治体系尚未成形,右北平郡刘家岂会如此闭门造车?

    他默然思索了一阵,旋即又问道:“怎么,该不会是这位刘公子要保我么?”

    李信摇了摇头,煞有其事的说道:“倒也不是。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如今太守府在郡内仍有威信可言,包括南北两位都尉皆是效忠于太守府,所为辽西郡代理本郡政务,也不过是场面上的功夫罢了。”

    祖昭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话,他依旧在等待李信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略微顿了顿,李信接着又说道:“其实这次是太守府三小姐命我前来保你。”

    祖昭一时没有什么印象,疑惑不解道:“三小姐?怎么有多了一个三小姐?”

    李信笑了起来,说道:“难道你忘记了么?那日太守府晚宴,刘太守不是请三小姐抚琴么?之后突生变故,还是你最后救了三小姐。”

    听李信这么一提,祖昭方才回忆过来,他缓缓颔首,似有几分明白,说道:“原来如此。莫不是三小姐记着当日我救过她,所以这次也要救我么?”

    他倒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当初在太守府自己并不是第一时间赶去营救三小姐,真正意义上还是三小姐命大,没有被刺客的箭当场射死。

    李信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吧。当然,除此之外也确实需要你们祖家出一份力。如今太平道公然叛乱,全郡不得安宁,文都尉新败,郡府兵员不足。想必昌城张玩近日一定会聚集叛众,联合太平道,试图侵击郡府。你在郡内好歹是有名声,而且也有多次跟贼寇交战的经验,真正是难得的人才。”

    祖昭失笑道:“献岩兄这般高估,弟实在惭愧。不过若真有弟用武之地,弟万死难辞。”

    李信劝慰道:“你且安心,此事太守府早已呈报到蓟县,刺史刘大人一定能够通晓事理,明判此案。就算再有多大为难,也应分清楚轻重缓急才是。”

    祖昭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但愿如此吧。”

    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一行人总算抵达平刚县北郊、

    如今正值非常时期,城门早早的便已关闭。李信安排申元等人先在城外一处亭驿休息,等到天明之后再进城。当晚,李信在亭驿安排了一餐简单的宴席招待申元,他故意没有理会王维,不仅是不耐张将军的越权,更是厌恶王维本人那副狐假虎威的德性。宴席上,李信不失为祖昭说了一番好话,又再次强调右北平郡目前处境。一番推杯置盏之后,申元全然宽心下来,表示此事一定会尽可能通融。

    次日天亮,城门刚开,李信便张罗众人进城。

    路过城门时,分明可以看见要比平日更加森严,卫兵严厉盘查所有进城之人,杜绝会有贼人派遣内鬼混入城内。李信出示了令牌,方才带着众人顺利同行。再次来到郡府,已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街道上所见的百姓无不是行色匆匆、神色漠然,原本曾有的繁华,如今业已萧条不已,许多店铺、栈肆紧闭门檐。

    二月春风似剪刀,树木草丛并没有从严冬中恢复,地面上时不时能看见一些脏乱的枝叶随风滚动,徒增了几分凄凉和寂寥。

    祖昭透过牛车车窗看到外面的情景,心中不由自主生出许多感想,乱世将至,人如蝼蚁,就放佛天底下的秩序重归为混沌之中。

    随着越来越接近太守府,街道上甚至还能看到来来往往、三五成群的兵士。

    听李信介绍,就在太守府附近的一条小街道上设置了一处征兵营。自文都尉出征昌城之后,太守府便一直在想方设法解决后备兵力的问题。只不过眼下情况并不明朗,一则郡府财力有限,没办法解决太多兵员的粮草供应问题,二则如今郡内动荡不安,平刚县又处在风头浪尖之上,县内百姓多有趁早离去者,人口流失较为严重,无法招募到更多的兵员。

    到达太守府,李信先安排申元等人休息,随后急忙向府上通报相关事宜。

    一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太守府新任郡丞赵俞方才赶来拜见申元、王维。

    论官职职衔,申元虽然没有一郡之守那般品秩,但其在州郡之内的地位,还是要比郡守稍高一筹。更何况这会儿右北平郡还没有太守,让申元干等近一个时辰之久,着实有所失礼。赵俞到来后,连忙弯腰向申元赔罪,谢称太守府目前人手短缺,郡内又诸多急切事件,故而有所怠慢,望申元海涵见谅。

    申元本来是有不悦,但毕竟是有身份和风度之人,见赵俞如此道歉,也算是接受了。

    赵俞先将目前郡内情况详细向申元回报一份,大部分内容早在来平刚的路上,已由李信言简意赅的做了称述,赵俞现在的话无非是做一番添油加醋,让所有事情显得更加危急一些而已。不过除此之外,赵俞最后又说道:“昨日傍晚本郡刚刚收到夕阳县发来的急报,逆贼张玩于昨日早上,纠集昌城叛军和周遭太平道徒众共计五千余人,正往夕阳县方向进发,只怕不日就会进攻夕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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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再有一章】

第6章,郡府一见

    听到这里,申元有几分惊诧,因为夕阳县位于平刚西南方向,一旦此处沦入贼手,右北平郡南部便算全部沦陷,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形成对右北平郡郡府的夹击之势。当然,让他更为之担心的,还是一旦平刚县西边沦陷之后,自己返回州府的道路受阻,行程必然为之受困,自己也就落到叛乱火线这边来了。

    一念及此,他连忙问道:“那,此处尚有多少兵力?”

    赵俞叹了一口气,说道:“郡府精兵在昌城一役损失殆尽,文都尉正带领部分残兵赶回郡府,明后两日应该便会到齐。自上月城内开始招募义勇,至今日已募集三百余勇士,算上本城其他留守部队,合计也就只有一千两百余。”

    申元连忙又问道:“那,那文都尉能带回多少人马?”

    赵俞颇为苦闷,说道:“之前信报或有一千五、六百人,然则归城途中又频频发生逃兵迹象,屡禁不止,只怕能带回一千人马已算不错。”

    申元忧心忡忡道:“这,这合计不过两千余人,贼势五千之众,这该如何应对?”

    赵俞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顺着申元的语气说道:“正因为如此,本郡方才紧急派下命令,从北部各县各镇抽调义勇拱卫郡府,抵御贼寇。此次若非事出有因,也不敢半道上拦下申大人,毕竟这祖昭原本是本郡去岁贤良之士,又在徐无颇有名气,若能暂且留用祖昭,让其组织义勇抗贼,或多或少都能算作是将功赎罪。”

    听完赵俞的话,申元一边沉思一边点了点头,老实的说,若非因为此案是刘使君亲自指派,自己还真想过尽快了结此案。眼下又恰逢大变故,以他对刘使君的了解,必然也不会再过于追究祖昭的责任。

    至于王维的意见对申元而言就如同疯言疯语,申元自是不会把王维放在眼里。

    到中午时,太守府准备宴席,盛情招待申元、王维二人。席间,已故刘太守长子刘成到场敬了两杯酒,按照传统惯例,如今他尚为戴孝之身,不方便参与太多娱情活动,仅仅是简单跟申元、王维谈了谈关于祖昭之事,在得到申元差不多程度的赞同之后,他便告了一声不是,起身离席而去。

    王维自然是还想唱几句反调,无奈刘成根本不给自己唱反调的机会,只能闷头闷闹喝了几杯闷酒,随后一搁筷子便起身退席。申元也不多加挽劝,反而看着王维气愤愤的背影,心中大感快意,于是美美的自斟自饮一番。

    祖昭虽为阶下之囚,但太守府也并没有太过为难他,非但没有以拘押的方式对待,相反还专门安排了厢房让其休息。只不过他手上、脚下的镣铐之物仍然不能轻易摘取,只能将就的继续戴着。刚刚吃过简易的午餐,他正打算卧床好好休息一下,昨日夜里因为镣铐的妨碍,自己可睡的并不踏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

    “祖公子?”门外是一名侍女的声音。

    祖昭来到客厅,以他目前的状况自然不方便开门,于是隔着门应了一声:“进来吧。”

    侍女打开门,不过并没有走进来,仅仅只是站在门槛外规规矩矩的问道:“敢问祖公子现在可曾方便么?”

    祖昭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旋即回答道:“若没有什么要紧事,在下现在还真是有些不太方便。”

    侍女挑了一下她精美可爱的眉毛,显出几分疑惑,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嗯……其实是这样的,我家小姐想要见一见祖公子。”

    祖昭微微思索一番,问道:“你家小姐是何人?”

    侍女道:“正是太守家三小姐呢,按理说,祖公子你曾是见过她的呢。”

    祖昭缓缓颔首,然而心中却有很多寻思。原本李信在提及此事时,他便已经有一些疑虑,太守府三小姐专程叫李信去拦道保自己,究竟是出于何意?以李信的意思显然是因为当日救过她,换言之,这太守府三小姐无非只是想还一个人情。若当真只是这样,那倒也无不妥,仅仅只是个人心中会有些许受之有愧的念想。

    一番犹豫,他稍微吁出一口气,说道:“好吧,我跟你走一趟吧。只不过现在尚且是待罪之身,怕就怕会让三小姐感到冒犯。”

    侍女调皮的笑了笑,说道:“祖公子无须担心,我家小姐可不会在乎这些的。”

    祖昭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侍女一起出了门。他所在的厢房是太守府外围的院子,料想太守府三小姐必然是深居闺房,自己这般戴着镣铐穿厅过堂,让许多人看见的的确确有几分显眼,堂堂七尺男儿,这点颜面多多少少都会关心一些。

    哪里知道,侍女带着祖昭根本没有出院子,只是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处花园庭落,立刻就看见庭落中央有一处小石亭。石亭内有一、二纤纤身影,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原来三小姐竟然专程来到此处邀见祖昭。

    近前后,带路的侍女加快脚步先走进小石亭,向三小姐通禀了一声。

    三小姐背对入亭的小路,在听到侍女通报后,她先微微侧身向后看了一眼,然而眼角目光刚刚瞥见祖昭时,又放佛触电一般,略显慌张的转回身子,不敢再多瞥。

    很快,侍女重新来到小石亭外,微笑着请祖昭入亭。

    祖昭迈上台阶,走进亭内,首先便嗅到一股清新的柔香扑鼻而来,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女孩身上的香味,也不了解如今这个时代女性是如何涂抹香水。站定身姿,他稍微弯腰欠身向正前方施了一礼,说道:“在下祖昭,见过三小姐。”

    三小姐似乎想要转过身来,但刚转到一半时,却又有几分羞怯,旋即又收回姿势,依旧是背对着祖昭。好一会儿后,她方才轻声说道:“祖公子无须多礼。一路舟马劳顿,理应让祖公子好好休息,只是……只是因为郡中眼下动荡不安,还指望祖公子能尽快返回徐无召集义勇驰援,所以……所以才冒昧急着邀见祖公子。”

    祖昭笑了笑,说道:“三小姐太客气了。若此番在下还能有用武之地,也全靠三小姐从中周全,三小姐的恩情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他对眼前这位太守府三小姐的举止不得不感到奇怪,明明对方贵为郡府千金,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先得这般怯怯而又放不开?这会儿他虽然看不到对方正面的容貌,但凭借之前的记忆,还是能记得这位千金小姐是一个可人的美女,此时此刻单看对方纤娇的背影,同样能给人无限遐想。

    三小姐有些许急促,似乎着急的说道:“祖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之前……之前你曾救过我的性命,眼下你又能为郡府分忧,于公于私,都应该是我谢谢祖公子才是。”

    祖昭隐隐约约有几分猜疑:这三小姐为什么会这么客气?莫不是……

    他想到第一次与三小姐见面时,正遇刘太守有意为女儿招募一名如意郎君。原本三小姐就已经是及笄之年,再要耽搁几年,韶华已过,真正算得上误了青春。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就怕这件事会弄得很复杂。

    岂不说他现在要把精力放在应对黄巾之乱上面,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就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祖家早跟玄菟郡公孙家定下婚约,可不敢轻易背上不尊约定的负名。

    寻思到这里,他立刻说道:“正是大难当头,在下也渴盼着能一尽其用。男儿志在四方,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若三小姐真相信在下清白,在下也着实希望能够尽快返回徐无,整顿家乡义勇壮士,再赴郡府以效沙场之力。”

    听到祖昭这番感慨豪迈之言,三小姐这才缓缓转过身,大大的如同星辰一般的眸子透着一种钦慕的目光。较之上次见面,因为养伤的关系,如今她要显得更为清瘦,略显宽敞的衣衫更为其增加了几分娇小柔弱,白净如雪的脸颊正有几分淡淡的可爱的红晕。她似是不敢长时间与祖昭对视,只看了一会儿后立刻微垂下头,浓郁的眼睫毛一扑一闪,楚楚动人。

    对于祖昭而言,这次与三小姐的见面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近距离见面,他承认三小姐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然则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又古典的美感,恰如是艺术品一般,值得深入的体会。

    三小姐轻轻开口,声音较之刚才明显变得更轻:“当真没有看错祖公子,以祖公子之才华与壮志,假以时日必是我大汉的栋梁之才。也请祖公子宽心,适才家兄已经征得申大人同意,最快今日傍晚,最迟明日晌午,祖公子便能启程返回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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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夜入驿站

    深夜,风卷树梢残冰。

    一眼望去,官道上满是数不尽的漆黑,这种漆黑就放佛要将天幕下那些零碎的星辰也都一并吞噬一样。祖昭、李信以及另外七八名随从,策马在官道上驰骋,刚刚在傍晚时分获得临时自由,从广城县再次传来一则急报,广城、昌城两县太平道汇集之前四股势力,合成一支队伍,正向郡府方向挺进。

    虽说到急报送到郡府为止,尚不清楚这股太平道叛乱势力究竟有多少人马,但一方面有张玩聚众近五千余人奔袭夕阳县,另外一方面郡府原本兵力单薄,就算这支新汇总而成的流寇队伍人数并不算多,依然能构成极大的威胁。

    故而,经过太守府与申元、王维等人的讨论,尽管王维尽力反对,然而此次讨论邀请他列席其中仅仅只是出于礼节性和象征性而已,最终根本没有在乎其本人的强烈意愿。正因事态紧急,广城距郡府最快也不过是一天脚程,所以祖昭不得不连夜返回徐无。太守府为了方便祖昭行事,专程派了李信携带太守府令文一路同往。

    连续奔波了好几个时辰,夜路难行,无论人还是马皆感到疲惫不堪。

    于是刚刚进入到无终县地境,遇到头一处驿站时,李信便决定暂且休息一下。

    如今右北平郡内各处驿站同样惶惶不得安稳,纵然目前只是郡南频频发生暴x动,但郡内许多市井之徒、贼寇之辈无不蠢蠢欲动,他们没有袭击县城、镇集的能力,然而却时常挑一些地处偏远的驿站下手。几乎所有驿站驿丞都尽可能召集亲朋屯驻站内,各持武器,严加防范,通常也不需要真正动手,小毛贼一见驿站内的势头大多有自知之明,灰溜溜调头逃走;就算真遭遇悍匪,多少还是能支撑一阵。

    将马牵到后院喂了一些夜料,李信让随从们轮流休息。祖昭倒是并无睡意,正是大风大浪到来之际,他自然要更为认真的寻思该如何面对这场大风大浪。

    坐在火炉边喝了一碗热汤,祖昭盯着火炉里正“噼里啪啦”跳跃着的火苗,这一刻,他只希望能将脑海中所有知识,不管是前世积累还是现世学习的,全部投入实际运用上面。

    这时,刚刚安顿好马匹的李信走进屋子,在火炉对面落座下来,他看了祖昭一眼,问道:“祖兄弟,你似是有什么心事?”

    祖昭神色不变,语气深远的说道:“大敌当前,岂能没有心事。”

    顿了顿,他忽地又向李信问道:“对了,献岩兄,郡府此次向各县各镇抽调义勇,除我徐无县之外,其他县目前可是什么情形。”

    李信拾起炉火旁的火棍,一边挑着炉火,一边说道:“本郡共辖八县,郡南两县自是不必多提,夕阳县眼下也自身难保。此次郡府发下去的命令,主要还是寄希望于无终、土垠、俊靡还有你们徐无四县。四县中,因土垠县距广城县不远,这会儿情况也不容乐观,怕是未必能匀出兵力驰援郡府。”

    祖昭微微点了点头,他之所以问及此事,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大致兵力状况了解。

    重新搁下火棍后,李信接着又说道:“到昨天为止,只有无终、俊靡两县做出明确回复,无终县会先行抽调三百名今岁备盗义勇,之后再根据急募义勇的情况而定;俊靡县倒是要好一些,毕竟临近渔阳郡,人丁丰庶,说是三日内能抽调本县役兵和义勇共计五百余人赶到郡府这边来。眼下就看你们徐无县是何打算了,我倒是听说你们徐无县今岁备盗可是募足了八百之众,而且兵甲马匹齐全,不可不谓之精锐。”

    祖昭略作沉思,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正因今岁郡中动荡不安,本县才不得不做此打算。说来,这次惹祸上身,还不是跟此事有牵连。八百之众说少不少,可毕竟不能全部抽调驰援郡府,徐无县地处两郡交界,又频临北疆,不仅要防范贼寇,还要提防胡马,若真将八百义勇全部调走,只怕会有诸多隐患。”

    听完这番话,李信自是能够体谅,不光徐无县如此,如今世道不宁,各郡各县都面临许多贼寇侵扰的难题,再加之太平道公然起义,以太平道遍布天下的形势,只怕这个春天会愈发难过了。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他叹息的又说道:“是啊,乱世,还真是乱世。不过,不管怎么样,既有报国之心,时下正是大好时机,还望祖兄弟好好把握。”

    祖昭郑重其事的说道:“献岩兄放心,此番我必会竭尽所能。虽是乱世,然则乱世造英雄,真正是男儿一展拳脚的好时机。”

    李信敞然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驿站前门忽地传来沉重的砸门声。声音干脆而又有力,在寂寥的黑夜中甚至能生出几分吓人的意境。

    祖昭、李信二人不由把目光投向前院。就在前院的驿丞和几个守夜人无不显出警惕之色,下意识抄起身边武器,向大门处围拢过去。对他们来说,祖昭、李信一行人到来前多少是有马蹄声当做预示,而这一阵砸门来得实在过于突然,生更半夜里如此用力砸门,岂能不叫人怀疑和担忧。

    “门外何人?”

    驿丞故意撑起一股大嗓门向大门外粗声喝问道,不管门外是什么来头,决计不能有任何示弱的表现。

    门外一阵沉默,隐隐约约有几分劲风的声响。

    正待驿丞要再次开口质问时,门外徐徐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并无其他要求,你们若不想生事,那就给我准备一碗热饭糊口。吃完,我便走。”

    声音冰冷的要更甚屋外忽起忽落的寒风,冷酷、从容、阴森。然则即便如此,门内之人也分明能听得明白,说话的竟是一个女流之辈。

    驿丞与守夜之人面面相觑一番,岂不说黑灯瞎火门外来的是一个女人,并且这女人的要求仅仅只是要一碗热饭,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讨饭的乞儿。话又说回来,若真是一个寻常乞儿好声好气相求,也不是不能赏一碗饭,偏偏对方语气和出言竟是这般强横。一群大老爷们竟然让一个女流之辈呵斥,颜面上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

    一名守夜人不客气的反斥道:“哪里来的乞婆娘,竟敢在这里撒野,不想活了么?”

    另有一人跟着骂道:“赶紧滚,省的小爷我出来收拾你。”

    祖昭这会儿已经跟李信来到前院门廊上,适才隔的稍微有点距离,但他依稀总觉得门外那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放佛似曾相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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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夜幕杀人

    驿站门外忽地沉默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那风声似乎都很识相的选择了离开,只剩下如同黑夜一般的空洞默然。

    门内众人等了一会儿,料定门外那“乞婆娘”已经离去,于是三三两两笑话起来。

    “嘿,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怪人都有。”

    “就是,还想诈门?装腔作势,若真要她进来,看我不削了她。”

    “肯定夹着尾巴逃了,走走,继续歇息一会儿。”

    守夜人一个个或打哈欠、或伸懒腰,转身便要回到门房房间。

    就在这时,半空中冷不防响起一声“嗖”的劲响,紧接着便又听到前院院墙上有砖土破裂声,就好像有一支箭射中院墙墙檐一样。刚走到门房门口的众守夜先是一愣,随后齐齐吃了一惊,纷纷再次抄起兵刃,飞快跑进院内,一个个抬头向院墙方向看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道黑影竟似凭空般一跃跳上院墙,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黑影纤细的身段,笔挺的伫立墙头,衣衫随风猎猎而动,左手手臂上可以辨认出装载着一具袖箭,另外一只手则握着一柄反射着熠熠寒光的短剑。尽管看不清楚此人的容貌,但空气中瞬间凝聚起一股腾腾的杀气。

    驿站守夜人当中有惊慌者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快,快来人,有贼!”

    一旁另外一人冷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哼,区区一个小娘们还能翻了天不成?老子就不信还对付不了这臭娘们了。”说罢,举起手中的刀,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

    只听院墙上那黑影低声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她一抬左手,手腕上的袖箭发出一声闷响,一支短箭夺空而出。

    因为天色太过昏暗,院内根本连院墙上的人都看不太清楚,自然更加无法看清楚短小的箭。之前那说大话的守夜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刚才感受到门面扑来一阵凉风,旋即便觉察到胸口一痛,凄厉的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在地上。

    其他人见了,无不大骇,纷纷叫嚷起来:“杀人了,贼人杀人了,快来人。”

    又有人向院墙方向冲去,怒吼道:“贼厮,安敢逞凶!”

    本以为那黑影只会站在院墙上,凭借袖箭远距离暗算,哪里知道对方在院内骚动后,果断的纵深一跃,由院墙上跳入院内。她挥着右手短剑,动作精巧、剑法迅猛的向冲上前来的守夜人迎击。一连串刀光剑影、铿锵之声,第一个冲上前来的守夜人几乎连惨叫声都没有,便硬生生的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这时,前院和后院被惊动的人接连赶到,见到眼前这一幕无不惊异万分,怎么这么多人却连一个女流之辈都应付不了,甚至已经断送了两人的性命。

    “女贼,休得猖狂。大家伙一起上。”

    随着有人提议,众人呐喊着一拥而上,朝着女贼扑去。

    那女贼却根本不惧,左手再次抬起,连射两箭,瞬间放倒两人,旋即又挥动手中短剑,连续挑出好几个剑花,犹如一张密不可透的网一般。近前的几名守夜人,要么本逼的无从近身,要么强行杀上前者还没看清楚对方这一手剑法,已经感到身躯多处吃痛,鲜血四溅。

    十多个回合下来,驿站上下几无周全之人,要么负伤退后,要么倒地呻吟。

    女贼一步一步逼近,就快要来到正厅门口。

    就在守夜人与女贼缠斗之际,李信的一众手下闻讯也纷纷提到赶来,见此情形立刻就要冲上去帮忙。李信早就按耐不住,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这样身手了得之人,并且对方还仅仅只是一个女流之辈,身为郡府之人,岂能坐视不理。

    然而借着门廊上悬挂着灯火,祖昭渐渐看清楚那女贼的模样,只见女贼年岁不算太大,二十出头,身段轻盈纤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洁白的脸颊上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刹那间,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多次交手的黑箭女贼辛秋白。

    他不得不感到意外,天下之大,偏偏非要在此时此地再次相遇,着实是巧合。

    不过让他另生心思的,倒还是辛秋白为何是独自一人?那日自太守府一案于城外放走辛秋白后,估摸着辛秋白应该去跟幕后主使者会合才是。如今郡府受困,昌城、广城叛军成势,辛秋白在郡南必有用武之地,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郡北?

    不仅如此,他适才分明听得辛秋白在门外想要讨要一碗热饭,这等举措,俨然是一穷二白的无奈之举。至于现在一怒之下杀进驿站,那就另当别算。

    李信已经取来兵刃,并且向祖昭递过去一把长剑,说道:“这女贼当真目中无人,今日势必要拿她送官。”说着,就要带领众随从冲上去。

    祖昭突然跨步上前,拦下李信等人,他正色说道:“献岩兄,杀鸡焉用牛刀。且先由我上前会一会此贼,必将其一举拿下。”

    李信有些许诧异,同时正经八百的劝慰道:“祖兄弟,我看这女贼身手了得,眼下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我联手,先将此贼制服再说。”

    祖昭坚持说道:“献岩兄,我是识得此贼。你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完,也不顾李信欲继续劝说,他提剑便冲出门廊来到院内。

    “尔等都退下。”

    祖昭先向院中之人喝了一声。

    驿站众人士气早已殆尽,若再继续战斗下去,只怕很快便会出现逃窜情况。一人逃,所有人皆逃,局势彻底一发不可收拾。这会儿既然有人愿意站出来跟女贼单打独斗,多多少少能算是涨几分士气,更重要的则还是给了大家喘一口气的机会。

    众人立刻后退到院子边缘,受伤者相互搀扶,还有人也企图将地上那些尚在呻吟的同伴拉拽远离院子中央。

    祖昭箭步上前,来到辛秋白面前相聚十步远的地方站定,面无表情,声音同样不带任何情绪,徐声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辛秋白早先就注意到祖昭,这会儿如此之近,彼此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她脸色愈发显得阴冷,近乎妖媚的双眼中透射出不可阻挡的杀意,轻咬着一口小白牙说道:“你是祖昭,我岂会不记得你?”

    祖昭仔细打量了辛秋白一番,发现辛秋白虽然浑身上下一如既往散发着冰冷的气质,但是身形明显要比之前消瘦了一圈,尤其是脸颊肤色,白如雪,也白如苍纸,根本看不出任何血色。女孩应有的朱唇,此时此刻看上去也跟脸上肤色相差无几,惨白而干涩。任何一个稍微有常识的人看到这里,都能辨认出对方是怀病在身。

    都病的不成人样,竟还能有这样的身手,这辛秋白真不是一般人。

    祖昭暗暗一番寻思,他倒没有任何想要取辛秋白性命的意思,并非因为辛秋白是美女,而是因为对方有自己需要的线索。默然片刻,他徐声开口说道:“我劝你还是尽快束手就擒,即便你身手很好,但终归只是一个人。上次我可以擒住你,这次我同样也可以。”

    辛秋白冷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讥讽,她说道:“真是好笑,上次你以众欺寡,趁我负伤侥幸得胜,这次你又仗着人多,难道你们自诩堂堂男儿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么?”

    她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祖昭感到难堪,不过在场其他人听在耳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尽管祖昭崇尚义理,但也不是那么传统顽固的盲目崇尚,对于一些根本不懂义理或者不讲义理的人来说,这一套显然只能是累赘。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辛秋白,毕竟那日在太守府时,辛秋白原本是有可能一箭射杀他,但最终还是饶了自己一命。

    这一点也是他对辛秋白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最起码可证实对方不是一个完全杀戮成性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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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北地枭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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